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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女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艾秋
“皇后觉得史承儒开的方子有问题,找史承儒便是,这七拐八弯地找上臣妾,皇后娘娘你才可笑吧。”
皇后微微一愣,又暗自摇头,原来他们都一样,你完全不应该试图让他们自省,这根本不可能!
“好,贵嫔既然死也不承认,那只能请人来替贵嫔回忆回忆了。来人,去将小郑子带上来。”
早有内务司始终候着皇后需要的小跑腿,拔腿便跑,找张妈妈去了。
不多时,一位年轻太监被架到了大殿。
之所以说是“被架着”过来,因为他根本不能自主行动。他的头歪在架他之人的肩膀之上,显得那么瘦弱,好似一阵风便能将他吹倒。
玲珑倒吸一口凉气,数月时间,人竟然可以瘦成这样!看来,京城的司法卿,比后宫的宫侍局还要厉害一百倍!明明是玲珑将这个小郑子的存在,偷偷汇报给了皇后,偏偏却是玲珑没有认出他。
小郑子,便是抄捡膳食局净水房时,那位为刘公公哭晕了的年轻太监。
他被人架着,大约算是“站”到了大殿中央。
“皇上……皇后……”他虚弱地说。
“这是谁?”皇帝却并不认得,见有人抬上这样一位,不禁狐疑。
“这位是原净水房的太监小郑子,因受净水房事件牵连,在司法卿受了刑,如今残疾了,变成这副模样。皇上虽不认得他,贵嫔却一定是认得的。”皇后微笑着望芳贵嫔。
芳贵嫔反唇相讥:“想当年臣妾千头万绪,再好的记性也记不过来这么多有的没的小太监。”话虽说得异常强硬,眼神却出卖了她。芳贵嫔的脸色煞白,已非常不自然。
小郑子显然感觉到受了污辱,什么叫“有的没的”?他眼中放射出怒火:“贵嫔娘娘,你若不认识奴才,当时又怎会故意站在奴才面前,以此威胁刘大哥?刘大哥被你逼迫到自尽,你竟然可以装作没事人一般继续招摇后宫,我小郑子就是今日拼这一条残命,也要为他讨回这个公道!”
又是公道,这女人到底欠了世间多少公道?
“你是谁,说话可要有证据。本宫每日来来往往,曾经在多少个太监宫人面前站过,若人人皆以为有深意,人人皆可生出事端,本宫要被冤多少回?”
“冤你?十年前,你得知刘大哥进宫前有媳妇、有儿子,便以母子两的性命相威胁,逼着他去引诱安淑容爬上假山,逼着他在净水中投入佛陀花。你要让后宫的嫔妃个个都不能生孩子……”
“血口喷人!”芳贵嫔大吼,“何人指使你编这种荒唐透顶的故事来蒙蔽皇上!”
“编?哈哈哈!”小郑子突然大笑起来,笑到流出眼泪,“谁又能编得出这样一副歹毒的心肠。”
“皇上……”永宁皇后道,“当日自尽在膳食局的刘公公,便是投佛陀花之人,臣妾将他从民间找回,本已交代了一切,臣妾打算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真相。可是当日在膳食局大殿上,刘公公突然自尽,未能当众指认幕后元凶。”
说到此,皇后赞赏地望了一眼玲珑:“本来臣妾亦是百思不得其解,倒是玲珑提醒了我。她说,刘公公舌头被剜去,也或许是元凶用来震慑部下,而刘公公正打算指认幕后主使之时,却有人悄悄地走动了一个位置,刘公公突然自尽,定是在场的人用自己的方式向他传递了暗号。于是,玲珑注意到了小郑子。芳贵嫔悄悄地走到小郑子身边,刘公公顿时改变了主意,而刘公公触地身亡,小郑子哭晕了过去。这一些颇为反常,于是,臣妾便想法子找到了小郑子。”
“极为细心,是个人才。”皇上的表扬简明扼要。
小郑子听着皇后讲述当天的故事,眼泪又止不住:“她利用奴才,威胁了刘公公,刘公公一死,她便将奴才投入到司法卿,过着生死不如的日子。奴才这才明白,刘公公说的竟都是真的,天底下如有最出尔反尔、最过河拆桥之人,莫过于芳贵嫔。”
“住口!”芳贵嫔又是一声怒吼,“口口声声刘公公,你是他什么人,他又是你什么人?说得跟亲兄弟似的,你当大家都不知道后宫从来都只有利用么?你才是受了谁利用,你可不与大家分享分享?”
小郑子被她一反驳,顿时语塞,讷讷红了脸,只会反复辩解道:“无人利用我,我要为刘公公申冤!”“哈哈,申冤,笑死了,人家有老婆孩子,轮得到你申冤?谁信啊!是谁教你借着死人的名头胡说八道!”小郑子脸涨得通红,明明他占着理,可偏偏被芳贵嫔强辞夺理,心一横,便大声喊道:“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不可以,我与刘公公是……”





第一女官 第三百三十章 收网(三)
眼见着小郑子乱了方寸,就要被芳贵嫔搅局成功,玲珑立刻大喝一声,打断小郑子:“对!为什么不可以?太监宫人们一旦进宫,便与家人天各一方,他们在宫里朝夕相处,天长日久,感情堪比亲人。小郑子与刘公公若相互照顾,情同家人,刘公公为保小郑子一条命甘愿受死,小郑子要为刘公公讨回公道鸣冤当场,这一切,又有什么不可以?”
差点脱口而出、酿成大祸的小郑子,此刻泪流满面,对着芳贵嫔悲愤地喊:“贵嫔娘娘,请你告诉我,人若待我赤诚,我亦报之肝胆,有何不可?!”
芳贵嫔被问得哑口无声,恨恨地瞧着寇玲珑,心中万分懊悔,当初在宫侍局竟没有弄死她。又见小郑子激愤之情,芳贵嫔心知,他定是知道刘公公的那些实情,不由慌乱,表面却强自镇定:“本宫不管你要为谁申冤,这一切都是你强加于本宫。你说本宫要害人,本宫难道就真的害人?你说本宫以你来威胁刘公公,难道就不可能是事有凑巧?”她兀自强辩。
“芳贵嫔,事实胜于雄辩。”皇后打断她。
“难道皇后想凭一面之辞就定臣妾的罪吗?”芳贵嫔步步紧逼,表面丝毫看不出事到临头的惶恐。
“一面之辞?”皇后毫不示弱,目光锐利地盯着芳贵嫔,“请问,方才小郑子所说,刘公公诱骗安淑容登高一事又如何解释?”
“是他血口喷人,为何要我解释?”芳贵嫔强硬道。
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却始终没有开口的淳贵姬莫瑶,终于忍不住,加入进来,走到小郑子身前道:“小郑子,你或许不知道,安淑容从假山上摔落之后,事隔多年,又有人故伎重施。数月前,本宫怀着龙胎,却听见我福熙宫的二楼隐隐约约传来呼唤。那呼唤酷似本宫去世多年的母亲……”
小郑子悲凉地望着莫瑶:“瑶儿,今儿出去赏灯,那灯可漂亮?瑶儿,那二十朵纸莲花可飘远?若不是飘到远方不见,断断不能半途而回,许的愿可就不灵了。
莫瑶顿时起了一身冷汗。虽说小郑子的声音明显不是母亲的声音,可这语气、这所述之情景,无一不是年幼时,母亲对自己的鞭策。
“你怎么知道?”莫瑶哑声。
“那天在福熙宫二楼呼唤娘娘的,便是这个语气吧?”小郑子的声音恢复了正常,不似现先,有明显的伪装。
“语气是对的,可不是这个声音,不是的,那个声音真的很像我娘。”
小郑子惭愧地低下了头,却又向莫瑶轻声解释,“那是刘公公……”
“啊!”皇帝与皇后皆愕然,皇帝更是无遮无挡地问:“淑容说,她听到的是哥哥的声音,贵姬说,她听到的是母亲的声音,这刘公公,莫非会变声不成?”
小郑子深呼吸,勇敢地点点名:“皇上,我们太监本就嗓音异于常人,要装扮成女人,也只是再捏一把嗓子的功夫。贵嫔娘娘从宫外亦下了手段,不知从何处挖了两位娘娘与家人的隐秘,逼着刘公公去装神弄鬼。”
“哼,真是可笑。刘公公那么大个人,本宫一介女流,如何能逼迫他做事?”
“贵嫔娘娘,敢问您哥哥府中,是否曾经有过一对仆妇母子,母亲叫七婶,男孩叫阿元?”
“哥哥府上仆丛如云,本宫怎会认识?”
小郑子摇摇头,眼巴巴地望向皇帝:“皇上,去季大人府中,随便找个有年头的仆妇,一问便知,到底有没有这号人。”
天宸帝眼神犀利,将整个身子靠向椅子后背:“只怕这七婶与阿元,便是刘公公的妻儿?”
“皇上英明!”小郑子发自内心地高呼一声,泣然道:“贵嫔总说,替他们找了个好去处,实际上,他们是人质啊!”
玲珑却突然想到一事:“小郑子……刘公公之所以被剜去舌头,难道就是因为他模仿了两个人的说话?”
小郑子泪如雨下:“奴才不知……奴才只知道,刘公公失踪前几日,惶恐不安,私下对奴才说,他时不久矣,只想再见一下儿子,只要儿子平安,他便了此残生,去地狱里赎那些造下的罪孽。”
皇帝脸色阴沉,对芳贵嫔道:“贵嫔,你说,朕要不要现在就遣人去你哥哥府上,抓几个年长的仆人过来问问,有没有七婶和阿元?”
芳贵嫔脸色一阵发青,半晌才道:“便是有样的人,难道就能证明那些事儿都是臣妾干的?”她冷冷地望着皇帝,“皇上,便是你今日对臣妾大刑伺候,臣妾也断断不会胡乱认罪!”
“贵嫔娘娘。”胶着之间,小意款款出列,对着芳贵嫔行了个礼。
“是你?腿脚不便就在宫里好好呆着,还出来凑什么热闹,没的丢人现眼!”一句指桑骂槐,顿时将安淑容气得暴跳如雷。
“季庭芳,我恨就恨在自感腿脚不便,没有勇气出来与你斗上几回!当年是你叫宛容华上来找我,是你嫁祸给宛容华,我想清楚了,这么些年我在倾云宫,思前想后,终于想清楚了!”
“一个一个,都将皇上当傻子,空口无凭吼几句,都想将本宫往死里整。本宫偏要你们一个个地拿出证据来,拿不出证据,皇上绝对不会处置本宫,你们都做梦吧!”
“贵嫔娘娘,奴婢今日拼着腿脚不便,也要给娘娘看一样东西。”小意并没有生气,相对人格的缺失,身体的残疾又算得了什么?
“好!好!一个个都有备而来,本宫倒要看看,你们设了怎样一个局。”芳贵嫔极恐,越退越后,下意识地靠住身后粗壮的柱子。小意向皇帝与皇后行礼道:“奴婢的证据在腰带里,当庭释衣,实在失仪,望皇上与皇后海涵。”说罢,解下束衣的腰带。腰带取下,方见上面靠着内侧的部位有一块小小的隆起。小意撕扯两下,没有扯开,又用牙齿去咬。




第一女官 第三百三十一章 收网(四)
众人皆紧张地望着小意,不知究竟是何证物,竟藏得如此隐秘。若不是解下腰带,若不是她当众撕扯,绝不会被人发现内中乾坤。
唯有芳贵嫔变了脸色,她似乎已经预感到腰带内会是什么,脸色惨白地贴住柱子,强撑着不让自己瘫软下去。
腰带缝得甚为结实,可见小意有多害怕出意外。玲珑见她用牙齿也撕咬不开,跑去一个御医的桌屉中找了一把剪子。
腰带终于在剪子的绞动下,绞出一个小小的口子。一见小意从腰带中取出的物件,芳贵嫔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滑倒在地。
物件呈到皇上手中,却是半枝珠玉簪子。许是因为年代太过久远,又在腰带中尘封日久,簪子已失去了华丽的色泽,甚至因为终日绻曲着,已有些扭曲变形。只有美丽的纹饰,与那浑圆的珠玉体态,尚能讲述一些它辉煌的过往。
皇帝皱眉看了片刻,未觉有异,却又说不出的熟悉,便招呼皇后道:“皇后,这簪子,朕似乎在哪儿见过?”
皇后接过簪子,托于掌中,似在思索。安淑容却探过身子来,一瞧,冷然道:“这簪子不是贵嫔之物么?”
众人一瞧,芳贵嫔已背倚柱子,瘫坐在地,脸色白得像张纸,心中俱已信了安淑容之言。
皇后却生怕皇帝犹有疑虑,故意问道:“淑容如何记得?”
“这珠子是东海国进贡,硕大浑圆,不可多得。臣妾记得,当时皇后娘娘自己未留,全分给了各宫的嫔妃。贵嫔自然拿了最大的一颗。那时,臣妾尚与贵嫔交好,贵嫔从宫外拿了最新的样式来给臣妾选,再交给珍宝局制作,故此,我俩都知道对方的簪子是什么样式。”
安淑容得意地咬牙,望着瘫坐的芳贵嫔,冷哼着问:“贵嫔娘娘,我的记性是不是很好?哈哈哈哈!”她将“贵嫔娘娘”四个字咬得异常重,讽刺地仰天大笑。
“小意,你藏着贵嫔的簪子做什么?”皇后问。
小意道:“是宛容华在去世前,将这簪子交给了奴婢。她说,她因簪子而死,希望奴婢日后能凭着簪子,将害她的歹人揪出来。奴婢却未曾想到,这簪子竟是贵嫔娘娘之物。”
安淑容十分乐见芳贵嫔现在这种颓败的样子,幸灾乐祸道:“贵嫔娘娘如此细心的人,便是丢了根针,翻遍合德殿的地缝挖地三尺也得找出来,怎么丢了如此贵重一枝珠玉簪子,竟然一声不吭?”
芳贵嫔在地上坐了片刻,似乎有些回过神来,无力地从地上爬起,一身冷汗已悄然湿了衣领。“宫里的人,常常手脚不干净,或许是他们偷的吧,焉知宛容华当年不是瞧着这簪子贵重华丽,使了手段偷了去?”
玲珑在一旁,黯然摇头。真正是总有道理,无论局势已怎样死到临头,不愿意认罪之人,永远都有不认罪的理由。
当然,他们亦有不认罪的自由。可是,事实只有一个。
小意气极,宛容华与玲珑一样,是她的救命恩人,命运没有给她一点儿公平也就罢了,死后这么多年还要被人诬赖是贼,小意无论如何也气不过!
“偷?你谎称自己的簪子被假山上的树枝挂走,又谎称自己头疼,不能仰头取物,拜托宛容华上假山替你取簪子。那么多宫人你不差遣,偏偏差遣宛容华,你在假山上安排了人推下安淑容,又制造了一个宛容华在现场的证据,好一招一石二鸟。宫中最得宠的两位后妃,从此一位终身坐在轮椅之上,了无生趣;另一位被送入思过堂,从此再也没能出来。”
“这都是命,自己时运不济,又能怪谁?”芳贵嫔嗤之以鼻。
张妈妈又进来,附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芳贵嫔警惕地望着张妈妈的嘴唇。她听不见张妈妈在讲什么,希望从她的嘴唇上可以读出一些信息。
却见皇后说:“快带上来!”
皇帝望着皇后,不知又要带谁。却见外面竟然是羽林军,五花八绑着一个老太监,推推搡搡地进来了。
正是严永清!
芳贵嫔刚刚站稳的身子,顿时大惊失色。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严永清事发了吗?不可能,没人向她汇报。
她突然想起:“黄文昌,黄文昌!”黄文昌在不知什么时候,坐着合德殿的马车,已欣然出宫。无奈,这样的“无奈”芳贵嫔并不知道。没能喊来黄文昌,她甚至有一点高兴,这说明黄文昌已经出宫了,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她那位一品诰命的母亲就会手持御赐金牌冲到牢房,挥挥手的功夫,这些“蒙冤入狱”的犯人们都会被送到安全地带。
被绑成粽子的严永清,一辈子整人,今天终于让人给整了。真可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见芳贵嫔一到自己没有表达关切,反而去关心黄文昌在不在,严永清的心顿时凉了。人到穷途末路,对每一个变故都会变得特别敏感,芳贵嫔危难时的一声“黄文昌”,严永清半辈子的忠心都在这一刻变异。
“贵嫔娘娘,奴才对你如此忠心耿耿,竟落得这么个下场!”许是因为愤极,又痛极,严永清原本就瘦削而略带佝偻的身子轻微地发着颤。
芳贵嫔一听,“忠心耿耿”是什么意思?严永清这是在招供么?他今天昏头了吗?
芳贵嫔只有一个念头,对发了昏的严永清,一定要迅速地撇清。“严公公,你说话要有根据。本宫之前亦是为皇上办事,你若忠心耿耿,那也是对皇上!”
“娘娘……”严永清混浊的眼睛,愤怒地望着芳贵嫔,可惜芳贵嫔却未能读懂,否则的话,她一定会力挽狂澜,让严永清收回以下那些话。
严永清咬牙切齿地说:“一切的一切,奴才都只是奉了娘娘之命。既然娘娘今日不仁,便也别怪奴才不义。”
“你抽什么疯?”芳贵嫔慌乱地看着他,突然感觉到了失控。
“皇上,皇后!奴才所做的一切,都是芳贵嫔威逼的,她害死了安淑容的孩子,又灭了刘公公的口;她收买了福熙宫的宫人给淳贵姬下药,又威逼奴才毒死了那宫人,对了,淳贵姬,淳贵姬……”
严永清发现莫瑶在场,立刻向莫瑶求救:“淳贵姬,救救老奴吧,老奴好歹帮你把玲珑姑娘从思过堂弄出来了啊!”
芳贵嫔一听,怒不可扼,冲上去,“啪”地一声,狠狠地抽了严永清一耳光。严永清手足俱已被缚,生生地将这巴掌捱了下来。
“原来是你干的好事!要不是你个蠢货放过寇玲珑,莫瑶这婆娘会有今天?”
“啪!”一声更重的声响,打断了芳贵嫔的怒吼。
是皇帝,重重地一掌击在了桌子上。“贱人!原来你果然如此作恶多端!”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芳贵嫔突然意识到自己在盛怒之中,终于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扑通”一声跪倒在皇上面前。
天宸帝正欲抬脚踢过去,却望见一边坐在轮椅之上的安淑容,心中怒火更炽,生生地收住了腿:“朕若踹你,那是脏了朕的腿。来人,将芳贵嫔绑下,押入宫侍局大牢!”
他竟没有将芳贵嫔押去司法卿大牢,而是宫侍局!皇帝对司法卿的戒备与提防,终于放到了明面上。
而宫侍局显然已群龙无首,正是可以强势派驻人手进入的时候。
芳贵嫔恐惧万分,她也想到了这一层。如果没有了司法卿,她难以想像自己会在后宫这些非人的机构里遭受到何种待遇。
那些机构往往出自她的手,可现在,要反过来用同样的手段吞噬她。
反噬,比死亡更让人恐惧!
“皇上饶命啊!”芳贵嫔大喊,却见皇帝阴郁的脸丝毫不为所动,又大喊道,“皇后,皇后救我!皇后宅心仁厚,请听我解释啊,皇后!”
可是,再“宅心仁厚”的皇后,也有“不宅”之时。皇后与安淑容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看着芳贵嫔被押送严永清前来的羽林军摁在地上,徒劳地挣扎。
淳贵姬稍稍侧过了脸,似有不忍,却依然睁大了眼睛,不想错过这解气的一幕。想起自己这么多年受的药物之苦与精神之磨难,这芳贵嫔便是再在地上摁一百回,也解不了淳贵姬心中的怨结。
“严永清你个狗贼,本宫待你不薄,你竟然反咬本宫一口!”芳贵嫔终于挣扎不动,被毫不怜香惜玉的羽林军绑了个结实。
“皇上皇后明鉴,奴才一直是被芳贵嫔给利用的啊,方才她还派黄文昌引诱奴才逃走,然而想趁机灭了奴才。奴才委实不是她忠实的部下。对了,对了,奴才的宫舍里有个簿子,奴才将她的罪行都记着,就等着有一天可以揭发她!”
人一到自保的极致,便会陷入这样的疯狂。
芳贵嫔终于听懂了,原来黄文昌也背叛了自己。
“啊——”她一声狂叫,正想喊出声来,嘴巴里突然被羽林军塞进了一团泥巴,一股腥臭涌来,干呕不止。她突然意识到,既然黄文昌也背叛了自己,那——那位季府的一品诰命再也不会来解救自己了!“呜!”芳贵嫔双足一蹬,晕了过去。




第一女官 第三百三十二章 和睦的后宫
芳贵嫔掌管后宫多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谁料风云突变,一朝入狱,后宫的震惊非同小可。
锦画堂内,数位嫔妃正紧张地在打探消息。
原本坐在摇篮内嬉戏的大皇子肖洋,被奶妈和宫人们带回了皇子寝室。若是以往,嫔妃们必定首先要吹捧一番肖洋的活泼可爱聪明伶俐,今天俱没了兴致。大家关注的都只一件事:芳贵嫔这次真的死定了!
便是芳贵嫔曾经力推的苏良人,原本自恃身份,不屑于和后宫中的年轻小字辈多罗嗦,今日也期期艾艾地混入了前来锦画堂的队伍。
“听说贵嫔娘娘关在宫侍局不吃不喝,以示抗议。一口咬定是皇后故意陷害她。”尹良人声音细细柔柔,却让整个殿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若没有严永清那本账,她这样死扛,还有些道理。现下都到这个地步了,听说皇上这次谁都不信,直接抽调的羽林军去查案,从那簿子里发现了不少线索。贵嫔娘娘还这么嘴硬,倒真是有点勇气。”陈才人虽心里瞧着荣修华又妒又恨,面上却做得颇是圆满,一进一退,拿捏得很是准确,聊起天来也是积极愉快。
“哪里还有什么‘贵嫔娘娘’,自从上次被关了禁闭,这‘贵嫔娘娘’就已经名存实亡。偏自己不知足,还挑着史御医玩一出火烧典籍房,这不,把自个儿烧死了吧。”吕良人说话最是尖酸。
与吕良人同居临华宫的胡良人,向来就与吕良人不睦,听吕良人说啥都不入耳,便不紧不慢地反驳道:“史御医还在审呢,牙关咬得紧,倒未露出什么风声来。火烧一事,究竟是贵嫔主谋,还是史御医自己担心事件败露才起了意,还不好说。”
苏良人冷哼一声,却让胡良人听见了。胡良人只对吕良人厌恶,面对其他人却涵养甚好,微笑道:“苏姐姐可是有最新消息?”
“我如今安心养养身子,哪有什么最新消息。只是,在宫里比你们多经历了数年,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便是那史御医的事儿,究竟审到怎样,我们又怎会知道,能传得出来的,自然只是上头愿意让我们知道的。”苏良人自从孩子夭折,倒收敛了一些妖冶,生出一些心机来,对着一言不发的荣修华笑道,“修华娘娘,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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