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女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艾秋
万福酒楼是芸娘在城西大街开的平价酒楼,虽说平价,却是规模宏大,每日食客营门,去晚了常常还要排队等翻台。霍英姿道:“歇一日吧,那些人可不知心疼,万一给打砸了,那损失就大了。”
玲珑听得心惊肉跳,问道:“嫂子方才说什么,有兵士冲入城中?”
芸娘没有回答,望了望霍英姿,这样的大事,她懂得留给男人做主。
“玲珑,刚刚打探消息的兄弟回来说,西郊大营于昨夜哗变,部分判军夺走兵权,一路闯进京城,号称要进京勤王。”
“勤王?说得好听,叛变吧。”玲珑不屑一顾,却又担心肖璃,“不知王爷身在何处,哥哥,一有消息,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霍英姿点点头,安慰玲珑道:“王爷办事向来又狠又准,你只管放心在这儿等待。保护好自己才是第一要务,别的,有哥哥嫂子呢。”
“是啊,昨晚上你派的人过来,我就跟你哥哥说,咱们王妃最是机警不过。瞧你如今在这儿,虽说心急如焚,总算暂时无忧。我倒是听说,城里的贵妇们,有些按捺不住,都开始收拾细软了,就怕自个儿夫君跟错了人,到时候失了势,她们可就没这么快活了。”
玲珑脸一红:“这么瞧着,我是真不合格。王爷的那么多家当,我竟一件都没收拾,空着手就跑出来了。”
“王妃别懊恼,您才是王爷眼里整个王府最珍贵的家当。”这么有水平的话,竟然是盛花儿说的。可见,事实如果够水平,说出来的话也会够水平。
肖璃身在何处?
肖璃在长信宫,与信王肖珞下棋。
龙榻之前,置一棋局。二人各坐一端,青衣素朗,白衣冷冽。天宸帝静静地躺在他们身后,一道铺泄得密密的水晶珠帘将龙榻与棋局略略隔开。天宸帝在珠帘后,隐隐约约。
“堂兄,认输吧。城池已失,挣扎亦是徒劳。”信王笑道。
“不到最后一刻,何来输赢。武将向来战死,没有认输。”临川王语气幽幽,眼神深邃。
“越是挣扎,失子越多,认输场面还好看些,以免山穷水尽。”
“皇上听着棋呢。”临川王望了一眼龙榻上的皇帝,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皇上,臣落下一子,看似自投罗网,实则是诱敌深入,信王若真将臣的弃子吃掉,臣的棋可就活了。”
嘴上讲着,纤长的食指与中指夹着一枚光亮可鉴的白色棋子,迟迟没有落下。
门外慌乱地滚进一个人,是长信宫的总管太监伍公公。他腿都软了,瘫倒在地禀报道:“皇上,季大人与景尚书要见皇上。”
天宸帝没有反应,他自然无法答话。
信王道:“不是说皇上身子不好,不见外人么,他们还来作甚?”
伍公公哆嗦着道:“奴才……奴才也是这……么说,可两位大人……带着兵将而来,似是要逼闯!”
临川王一声冷笑:“是想造反么?敢带了兵将进宫,可是大逆不道。”
门外传来一阵笑声:“哈哈哈哈,原来二位如此雅兴,竟在皇上寝宫下棋。”
二人一看,却是季坤季大人。他未敢只身前来,在一队全副武装的兵士簇拥下,快速进入寝宫之内,警觉地望着二位王爷。
“若无雅兴,怎有幸目睹季大人谋逆一幕,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临川王随手从藤篮中抓起一把棋子把玩着。
“谋逆者,临川王肖璃。我季坤今日是来勤王的。”季大人义正辞严,如果龙榻上躺着的皇帝还能正常行动,说不定就被他感动哭了。可惜不行,天宸帝早就无法表达他的喜欢,真是遗憾。
“哦,原来堂兄是谋逆者,那本王呢?”信王斜着眼睛,望着季坤。
季坤却并不想与信王翻脸,毕竟信王迟迟没有表态,虽然季坤已有心理准备,不到最后一刻,却还是少竖一个敌,成功的希望便更大一些。
关键时候,景尚书拍马赶到,同样是在兵士的簇拥下,同样警觉地望着室内众人。
“信王,你我翁婿二人,自不必说。今日我与季大人前来,并非针对信王你,而是要拿下肖璃这个试图控制皇上的反贼。连卫府卿与西郊大营的将士们都看不过去,誓与我们同存亡。吾等勤王之心,苍天可鉴。就算皇上听不见,吾等依然要禀天立誓……”
信王摆了摆手,示意他住嘴,却对肖璃道:“堂兄,这颗棋子不落也罢,有人来掀桌子了。”肖璃冷笑道:“从来没人敢掀本王的桌子。”景尚书大声道:“肖璃,识相的就快快束手就擒,长信宫内外,早就被勤王的西郊大营将士控制住,你插翅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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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女官 第五百四十一章 对峙
肖璃突然笑起来。初时轻声,渐渐地,越笑越大声,竟似见到了极好笑的事情,无论如何也忍耐不住一般。
世人从未听过冷面的临川王竟有如此狂笑的一天,季坤怒道:“死到临头,还如此放浪形骸。”
“文臣造反,难道总是这么可笑?”肖璃摇摇头,又忍不住笑了几声。
季景二人脸色一滞,却想,什么造反,我们是来勤王。
季坤老谋深算,反正宫中三人已成困兽,目的是让皇上写下遗诏,又不是想自己当皇帝,怕什么。便冷哼一声,向着珠帘后的天宸帝道:“皇上明鉴,臣等绝非造反。数月以来,临川王羁傲不训,为所欲为,屡屡阻止中书省拟立储君,居心叵测,实为朝廷之害。”
珠帘微微摆了一下,摇晃之间,望见天宸帝不安地在床上移动着身子。又见殿内珠帘层层,在龙榻之后,还有细密珠帘在摇晃,流光四溢,将长信宫皇上的寝宫变成仙境一样,恍惚而又朦胧。
天宸帝不出声,似乎并未完全被他们说服。屋内出现一阵短暂的静默,簇拥着季景二人进来的将士,紧张地望着信王与临川王,等待季景二人的指令。
“观棋不语真君子,偏偏来了一群小人,可惜了这棋局。”肖璃冷傲而不屑,站起身子,终于离开他盯了半日的棋盘,望着表情紧张、额头冒汗的季坤,“季大人,不是说好中书省一人一票,选出拟立储君嘛,这还没有结果,你们就给本王扣了个为祸朝廷的帽子。言下之意,似乎断定了拥立二皇子,便是大逆不道。请问,是谁赋予你如此判断的权力?”
“一人一票是没错,可是你这一票,名不正言不顺……”
景尚书赶紧开言救场,才说了两句,却被肖璃大声打断:“简直胡言乱语。什么名不正言不顺,本王是中书省一员,当仁不让手握一票,本王觉得哪位皇子合适,就可以提哪位皇子。倒请两位大人说说,提名二皇子,何来名不正言不顺?”
季坤挑眉:“李相国早就说过,无嫡立长,怎么也该立皇长子,不知王爷是如何跳过皇长子,非要拥立皇次子不可。”
“呵,季大人此言当真?”肖璃冷冷一笑,等着他跃入圈套。
“祖制如此,临川王你要违背祖制吗?”季坤声音越来越大,显然是在为自己壮胆。而信王坐在棋盘前,认真地望着棋局,似乎并不关心眼前的一切,季坤却知道,他一定在听,所以,季坤要争取信王。
肖璃笑着点点头:“季大人说得很好,既然以李相国之言为尊,那何不请李相国出来,本王来与老相国好好地聊聊祖制。”
季坤一愣,景尚书立即接上道:“李相国为了国事操劳,此刻正在宣明阁恪守。倒是临川王心中安逸,如此事态紧急,却还有闲情逸致下棋。”
肖珞没说话,却皱了一下眉。这老丈人连出昏招,分明连女婿也一同绕了进去。更知李相国定不是在宣明阁恪守,而是已被此二人控制,不得前来。
“那二位既然没有在宣明阁恪守,说明二位心里,擒拿本王这个不讲祖制之人,更为迫在眉睫,那本王便与二位讲讲祖制,如何?”肖璃脸色意外地不算阴沉,甚至有一种嘲弄的味道。
不待二人反应,肖璃负手,在屋内踱着步子:“远的不说,只说本朝顺义帝。顺义帝英明神武,立下大齐盛世江山,二位该不会否认吧。”他嘲弄的冷笑没有褪去,犀利的眼神已然穿透季坤。
季景二人心中猛地一震,暗叫一声不妙。顺义帝的身世,当朝为官,哪一个不知道,只听肖璃一提,便知缘由。
“顺义帝乃我朝之幸,文韬武略,无人可及,便是皇上也常常对臣等提及,深感敬佩与推崇。”季坤先夸上一夸,随后话锋一转,重点便来了:“既然王爷提起顺义帝,想是要用他的身世来证明,非嫡非长,同样可以立为储君。可是王爷别忘了,顺义帝位尊储君之时,皇长子身体羸弱,出于社稷考虑,才定了顺义帝。”
景尚书更是补充:“虽说如今皇长子身子也稍弱些,可最近调理着,已比初生之时强壮许多,想来时间长久,定能将皇长子调理得健健康康,完全不存在顺义帝当初的顾虑。”
“呵呵。”肖璃闻言,竟然笑了,“门外还有谁,一起进来吧。”
景尚书一愣,脸竟然稍稍有些红了:“外头是等待皇上下诏的朝臣。你怎么知道外头有人?”
“就凭你们俩个想来逼宫……哦不,用你们的话说,勤王。可就是勤王,不觉得两位大人份量不够么?”肖璃说话,真是一点不留情面。
“这些人,以前可都是本王的手下,愿意跟着你们哗变入宫,难道还真是为什么高尚的信仰,祖制的维护?”
走到一位仗剑临敌的低级将领跟前,那将领死死地守着景尚书,目不转睛地望着肖璃。“樊德贵。”肖璃直呼其名,那将领不由自主地一阵颤抖,“输了多少?没出息把女儿都可以卖掉的垃圾,也学人家来逼宫,真是笑死人。”
那攀德贵脸色大变,一阵颤抖晃荡,持剑的手渐渐有些颓势。只听临川王命令道:“去将外面的朝臣叫进来。”
攀德贵有些犹豫,往后靠了靠,更加紧密地贴在季坤身前,以示自己不与肖璃同流合污。肖璃却一点都不在意:“你不去,那本王亲自去请?”
“肖璃!”季坤一声断喝,“长信宫已被团团包围,你休想借机逃脱。”“那你们就自己去请。”肖璃轻描淡写,被这些人的逻辑弄得好笑,“要定本王的罪,你们二人哪够,本王是在助你们一臂之力呢。”季坤深恨,临川王之卑鄙,看来也不下于自己嘛。也好,既然压不服他,便来个大军压阵,也算是气势如虹。便朝樊德贵道:“让你去就去,把朝臣们都叫进来作个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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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女官 第五百四十二章 谁赢他们帮谁
一个,一个,又一个……皇帝的寝宫原本足够宽大,如今满当当站了一屋子人,竟陡然显得拥挤起来。
等待结果的朝臣,只有季景二人为中书省成员,其余的,三三两两,都算不上栋梁之臣。甚至有相当一部分,表情略显忐忑,不安地望着信王与临川王,那神情并不坚定,与其说是来逼宫的,不如说是被人逼着来的。
樊德贵归位,又一副紧张的表情守在景尚书跟前。
“你们都是来勤王的?”临川王声音不大,却流露出傲慢。这是一种只有实力超群才敢流露的傲慢,一时让殿内群臣不由胆战。
默然,本该是唇枪舌剑或刀光剑影,却在这重要关头显示出默然。谁也不愿意当出头鸟,纵然站在此处,再观察一下也是好的。
临川王想起玲珑跟他说的那句话:“谁赢他们帮谁。”是的,普罗大众,或许有正义,但正义往往不会自己跳出来呼喊,最初的抉择,一定是多数人的抉择。谁赢他们帮谁。
临川王眯起眼睛,在朝臣的脸上一一掠过,似利箭一般,有些人,不待与他眼睛接触,已悄然垂下眼睑……
万福客栈内,一个兄弟飞奔进小楼,脸上满是惊恐之色:“当家的,大事不好,西郊大营哗变的军队已穿过城西往宫内而去,而且……”
他不安地望着玲珑,犹豫了。
“说。”玲珑只一个字,坚强得让人刮目。
“……其中一队人马没往皇宫,而是穿过城中,往临川王府去了……”
玲珑一时失神,她没有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而是想到王府中那数百号人,有羽林军,也有家丁,在这个动乱之日,注定要让他们承受苦难与悲壮。
身边传来轻轻的抽泣,是盛花儿。她的夫君泰清留在了府中,此时一定在顽强御敌。玲珑起身,搂住盛花儿,语言是苍白的,朝局的动荡留下的是孤苦无依的女人,牵挂着他们身在前方的男人。
纵然肖璃未必会比泰清更幸运,可现在更坚强的却是寇玲珑。
霍英姿安慰道:“玲珑,王爷让我留在后方,便是为了紧要关头还可以有个照应。朝廷远不止一个西郊大营,就算叛乱者控制了西郊大营又怎样?各地守备一定会有行动的。”
玲珑冷笑:“谁赢他们帮谁。”这话,是玲珑在一部电影里看到的,用来形容大众,真是再好不过。
霍英姿动容:“不能这么说,玲珑,人心永远都在。”
“我从不否认人心,但是,若要准备一场战斗,唯独不能计算的便是人心。只有相信‘谁赢他们帮谁’,才可以立于不败之地。”玲珑心中悲恸,却没有流泪,她望着霍英姿,“那些人,并不都是西郊大营的将士。多少人浑水摸鱼,多少人趁火打劫,叛乱永远写不出真相。”
“王爷早有安排,我朝阳门的兄弟也不是吃素的。”霍英姿宽慰她。朝阳门这一编队,将是决定成败的关键,霍英姿心里其实比谁都紧张,那些都是他的生死兄弟。
“不知道朝阳门的兄弟们,现在是否已经开始行动。”玲珑翘首望向门外,仿佛听到街道之上传来的马蹄声、金戈声,战乱明明相隔甚远,又偏偏离己甚近。
“为免打草惊蛇,我一直没有露面,也不让与万福客栈有联系的兄弟跑腿,所以,我们能做的便是静候佳音吧。”霍英姿柔声说道。
玲珑站在门口,望着细雨沥沥,廊前的飞檐上雕饰精美,保护着屋内的人不受冷雨的侵袭。玲珑语气坚定,眼神却充满柔情:“我相信王爷。我在这儿等他回来。”
芸娘轻轻地勾住霍英姿的手,悄无声的,没人望见。霍英姿转头,望见芸娘正深情地望着自己,不由回握住她的手,紧紧地,那是爱的存在。
“我们——我与你哥哥,我们一起等。”芸娘道。
玲珑感激地望着芸娘,她知道,芸娘懂自己。每一个对夫君饱含着情感的女人,都会懂自己。
长信宫内,其实少了一个人,一个重要的人。等到季坤发现的时候,已然晚了。
这寝宫内有皇帝,有信王,有临川王,可是往日几乎形影不离的永宁皇后,却并不在宫中。有一人匆匆来报,说皇后并不在昭阳宫,季坤的心猛然地纠紧。他知道这一次的行动有多冒险,只是,天宸帝的病危、信王的失语,让他不敢再拖。
更何况,他与景尚书,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被架着走到了这一步。朝局有时候也像江湖,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他们曾经倚仗了别人,也要接受总有一天可能受控于人。
一直冷眼旁观的肖珞,听到那人低声相报,心中也是一紧。临川王果然未说错,这些人根本不是来勤王,他们的目标就是所以与他们意见相左之人,包括永宁皇后。
他无法再沉默,将手中的棋子重重地往棋盘上一丢,棋子相撞,发出铮铮之声。“你们去了后宫?”他沉着脸问。
“只是去请皇后而已,并无他意,请信王息怒。”景尚书赶紧找补。须知勤王亦有勤王的规矩,没有擅闯后宫的道理。虽说他们心知肚明,这不是勤王而是逼宫,但表面上的合理,还是需要维持。
肖璃看出了季坤的慌乱,皇后的缺席是他计划中没有料到的一步。他并不是忌惮皇后,而是担心,如果不能将皇后也困在这个殿中,那么她很有可能成为一个变数。
一场精心布置的夺宫之战,容不下变数。
慌乱之中,最容易自乱阵脚,肖璃不待季坤思考,立刻继续着方才的话题追问下去:“既然方才本王相问,无人应答,那么本王只能将众位视作来热闹的。若有异议,请各位大人举手表态。”
真毒,这招真毒。本来这帮人前来殿中,多少也有逼宫的意思,可如今让他们自己举手,不坚定的更不坚定了,原本坚定的也犹豫了。谁赢他们帮谁。临川王再一次确定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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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女官 第五百四十三章 肖璃是个传说
季坤一看形势不对,立刻道:“临川王,众位大人根本不愿与你多费口舌,再耍花样也是徒劳。”
又回首对众人道:“几代圣君,保得大齐国富民强。如今虽朝中略有动荡,皆因储君至今未曾明确。今日大家前来,是为了让皇上尽快下诏,册立太子。大家说,是不是!”
群臣尚未响应,景尚书带领着哗变的叛军们率先跟上,振臂高呼:“是!”
季坤很不满意,他要的可不仅仅是这些叛军们的支持,他还要让这殿内的皇帝、两位王爷,看到群臣的力量,让他们知道如果拥立二皇子,将是一件多么失去民意的事。
虽然群臣的意见谈不上是民意,但是,逆势而为,对于一国之君来说也算不上光彩。
于是他一边朝几个“最亲密的朋友”使着眼色,一边又一次大声鼓励:“我们顶着身败名裂之耻,一心为国、为皇上,哪怕从此自绝于朝堂,也要大声疾呼,请皇上尽快册立太子!”
不光是季坤“最亲密的朋友”得到了暗示,景尚书也没闲着,眼神飞得满大殿都是,这次终于奏效了,殿中响起了群臣响应的呼声:“请皇上尽快册立太子!”
虽然没有达到季景二人想像的响彻寰宇的境界,但那些混在群臣之中的“亲密朋友”,还是起到了一定的带动作用,当差不多一半的朝臣都响应之时,在这长信宫之内,也算是声势不小了。
终于,隔着珠帘,天宸帝缓缓地举起了手,示意大家安静。
朝臣们那是多少天都没有见到皇帝了啊。他们都想看清楚皇帝的样子,可珠帘晃动,与龙榻之后的珠帘形成细细密密的帘幕,成为恍若海洋一般深邃的世界。若不是龙榻上皇帝的明黄色龙袍够显眼,皇帝也差点被淹没在这海洋里。
他们看不清皇帝,只知道皇帝起码还能动,看来不像之前想像的,随时都会咽气的样子。
寝宫内安静下来,果然没人再发出声音,那些出言解救季景二人的朝臣,此刻也在关注着皇帝的举动。
可是皇帝在挥手之后,却缓缓地放下手臂,没有了下文。
季大人朝身前的将士一声低吼:“上前!”将士们训练有素,拥着季大人快速向龙榻前移去,身形之快,令人眼花缭乱。
一个身形夺到眼前,却比将士们愈加令人眼花缭乱。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不知何处起了一柄长剑,剑锋清冷无情,挽起剑花朵朵,瞬间将第一排将士摞倒了好几个。
只见剑势一收,临川王傲立当场,方才还负手而立,如今已是一手握剑,一手轻捏拳头,摆出不可侵犯之势。
“你敢在皇上寝宫动兵器,想造反吗?”季坤厉声喝道,“来人,将临川王拿下!”
临川王完全没有反击,就那样仗剑而立,嘴角浮起轻蔑的微笑,仿佛在说:“你们来啊!”
没有人敢上前,倒地的几位,纵然穿着厚厚的铠甲,却个个眉心中剑,倒下片刻之后,眉心的伤口突然飚出一股细细的血柱,人已动弹不得。
人人皆知临川王武艺高强,可没有跟随他打过仗的,却不能理解传说中那个妖魔一样的临川王。
哗变的将士,没有一位是临川王亲近的心腹,自然也从未领教过他的本事。传说到了眼前,还能将其奉若传说的,其实不多。大多数人一看,无非两个眼睛一个脑袋,总会不知不觉中将“传说”降格为凡人。
可是当“传说”在转瞬间解决了几位将士之后,其余人猛然意识到,他依然还是“传说”,令人颤抖的“传说”。
“上啊!”景尚书着急地大喊。
围在他身畔的将士高呼着作了作姿态,却无一人敢上前。景尚书着急地给季坤递了个眼色,季坤闭了闭眼睛,示意景尚书稍安勿躁。哗变将士已然控制了皇宫,后续力量早晚到来。
那些人,可不怕什么“传说”。
不过,此刻的局势对于肖璃来说,却是个机会。既然你们停止进攻,不反击那是怂包。肖璃从来都不是怂包。
“梁大人!”肖璃突然朝着人群中高呼。
群臣皆回头,只见梁大人一脸错愕,显然完全没有料到为何临川王突然关注自己。意外,他只是一个三品京官,完全不可能成为这场逼宫的主角。无论是进攻方,还是防守方,他都不可能是主角。
“臣在。”短暂的错愕过后,他还是恪守着朝臣的礼仪。
“本王向大人请教一件事。”肖璃收起嘴角的嘲弄,显得郑重而客气,他早就注意到,梁大人虽跟了众臣一起进殿,却伸着脑袋看得很是积极,而且方才一众朝臣跟着季坤表衷心之时,梁大人完全没有张嘴,甚至表情还略有不屑。
肖璃没有忘记,在天宸帝倒下的那一刻,正是梁大人与范知铭在早朝上起了冲突。若不是荣淑仪很快失势,今日梁大人只怕想当个围观群众也没这个福份了。
梁大人一听,不得了,这个以心狠手辣不近情理而著称的临川王,居然对自己这么客气,不由浑身一凛。好在,他也算是耿直胆大的主儿,一想,自己又没做过啥对不起皇上、对不起临川王的事儿,怕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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