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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女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艾秋
福熙宫里,却没有想像的失落。
采菱和语薇在入冬的时候,正式出宫。她们终于等到了平安出宫的那一天。辞别的时候,莫瑶将自己箱子里的一对金丝镂空镯子取出来,给她们一人一只,当作主仆一场的纪念。
福熙宫人丁愈发稀少,好在莫瑶并不多事,绮罗和玲珑都是手脚勤快之人,又有寿全和清和帮衬着,将就了一些时日。
宫里这些人的鼻子,个个比警犬还灵,他们嗅出了莫美人有可能东山再起,立马就张罗着,挑了三位行走宫人送过来。莫瑶看了一回,三位都还看得过去,便没有发表意见,让她们留下了。
近身的事,如今基本都交予了绮罗和玲珑,虽然玲珑目前的身份还是个行走宫人,其实在莫瑶身边,已俨然行侍的职责。
莫瑶此刻在灯下看书,玲珑给她烧了暖手的小炉,莫瑶却将小炉放在心口的位置,说这样更暖和。绮罗在给莫瑶暖床铺。一个平底的铜壶,装着烧得热热的水,在锦被底下慢慢移动,这样的话,等下莫瑶上床,锦被便没那么冰凉。
其实,锦被下如果只有女人,多半是冰凉的,铜壶能给予的也只是一时的温暖。
如此说来,这后宫只有一张床是温暖的。
面团也怕冷,它常常在白天不知踪影,晚上却腆着脸,来莫瑶的寝室蹭一些温暖。
“你们听到声音吗?”莫瑶突然放下手中的书,问绮罗和玲珑。
玲珑禁声细辨,却是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幽远的乐声。随着风,断断续续的,被冬夜的帘幕隔去了大半,却能听出依稀的婉转悲伤。
“是哪个宫人想家了。”莫瑶自说自话。
人在音乐中,常常听自己想要的东西,莫瑶想家了,她就听出了那低沉的乐声里的思念。
“这是笛子?”玲珑对古代的乐器并不太熟悉,只知古琴古筝古笛等等最通俗的。
“这是埙。想不到宫里竟然还有会吹埙的人。”莫瑶回答着玲珑,突然又反问,“玲珑,你可会弹奏什么乐器?”
玲珑一愣,这还真问倒她了,她会弹钢琴,珊珊去世之后,她烦闷不堪,终日郁郁,便找了个老师学了一段时间钢琴,早知道现在会穿越到古代,当初就应该学古筝或长笛才是。
“奴婢不会弹奏,但是奴婢会唱歌。”玲珑试图转移话题,不要再继续讨论乐器的问题,别把她逼急了,想法子造一个钢琴出来弹给大家听,就如同刚进宫时,一时兴起做“雨中莲”,现在可不会再做那么傻的事了。
“我们穷苦人家,不学这些倒正常,你是青州第一行商的女儿,怎么也不学学这些啊?”绮罗不解。
假冒的寇玲珑想起真正的寇玲珑,据说这位青州第一美人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寇员外——也就是自己那个便宜老爸,在她身上是下了不少功夫的。可惜,万般算计,算计不到自己的女儿一心只想追随自己的爱人,对飞黄腾达之类的美好前景完全不感兴趣。
她突然想起,寇夫人是很早就去世了,这倒可以是个借口。立马做出一副悲伤的表情:“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父亲虽疼我,在教养方面到底没有那么费心。再者,他又时常外出,有时候放心不下,便将我带上,一去就是一年半载的,所以也没有正经地学过什么。”
“所以,贫苦人家未必没有其乐融融,大富之家亦有难言之隐。幸好你父亲疼你,多数没了母亲的姑娘,总要受些排挤的苦楚。”莫瑶这话,倒像是自伤其身,自怜其事。
一个辛苦的单亲家庭,一个慈爱的单身父亲,一个独立的富家女,就在这短短的一段对话中间,巍峨地耸立了起来。





第一女官 第五十八章 太极高手
如果有可能的话,寇玲珑是很想出宫看看的。有时候,她会想起在那个世界被引用到滥大街的那首裴多斐的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但是就目前来说,爱情可以先缓一缓,自由么……暂时没有也没关系,活着倒是挺重要的。不活着,哪来的机会争取自由啊!
每一次的思乡,于莫瑶来说,是切切实实的,对于家人的思念;对于绮罗来说,采菱和语薇的顺利出宫,也让她动摇了在宫中继续奋斗青春的梦想,要不是家中的母亲和弟弟还时不时地需要自己接济一下,她真不觉得还有何必要在宫里呆下去;而对于玲珑来说,最悲切的事情莫过于竟然无人可思,那个世界思念的珊珊,如今以“莫瑶”的形式存在着,这个世界的寇老爸,完全只是象征性的存在,所以,只有那两个对她非常粗鲁的霍家男人,让她有一点点的牵挂,霍英姿带着佳人跑得无影无踪,至今没有消息,霍伯启总是除了嘱咐她吃饱穿暖不要惹是生非之外,再无建设性意见。
但是,出宫对于一个低级的宫人来说,是一件太不容易的事情,除非什么时候你的主子发达了,她也有机会出宫去兜个风什么的,才能把你梢带上。
寇玲珑同志就这样带着对“自由”的向往,一不小心,偷听了别人的谈话。
要说这后宫,那是广厦千万间,大道纵横过,有时候穿过三条道,也不一定能碰上一个人。可有时候,你就是转个角,也能见到点新鲜事。
因为莫美人的身体目前是皇上非常关心的一个重要事宜,所以,福熙宫的宫人基本上是把御医院当娘家跑的,就差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背上还背着一个胖娃娃。
新来的三位,莫瑶自然是不放心让她们经手任何入口的食物药物任何物,绮罗又习惯了在莫瑶跟前伺候,所以这种重要的跑腿,基本上都是玲珑的业务范围。
御医院的储若离大人又不在!他目前比怡红院的头牌还要吃香,见面几乎得预约。不知道储大人有没有女朋友,如果有的话,想来也是很快要分手的,谁愿意找个整日都见不到的男朋友啊。
玲珑走到御医院的廊下等待储若离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听到了拐角那边的谈话。
“我们娘娘说了,今日是定要储大人去的。”一个年轻宫人的声音。储大人果然很忙,看来不止一个寇玲珑在等他。
“云燕姑娘,麻烦您跟婕妤娘娘说一声,我不是不去,等我把手头的事做完,肯定去。”储若离干笑一声,真是比不笑还要难听。
“什么事能比婕妤娘娘的身子还重要?储大人您也要仔细琢磨着,娘娘荣光了,自然也是大人的功劳,可娘娘要是总不见效,到时候说不定连皇帝都怪罪下来,大人以为那莫美人还能保你一世不成?”这个颐华宫的行侍宫人云燕姑娘,真是习惯了狐假虎威,不仅把个丽婕妤抬到天上去,顺势还把皇帝大人也扔了过来。
不过,储若离是没那么容易被砸死的。丽婕妤想怀孩子都想疯了,该吃的药也吃了,该补的偏方也补了,再搞下去,储若离自己都快怀上了,可婕妤娘娘的肚子就是不见动静,这有什么办法,怀不怀的,是天意。
可储若离不能这么说,他只能跟丽婕妤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自然就是皇帝肖璎。所以,丽婕妤一定要把这东风拴住,拴一晚不行就两晚,两晚不行就三晚,东风吹,战鼓擂,床上大战谁怕谁。
“云燕姑娘,怀孕这事,我身为御医,能做的也只是调理好娘娘的身子,剩下的,还得皇上和娘娘自己努力啊。”
“你储大人都把莫美人调理得水葱似的,竟让皇上又粘上了,怎么到我们娘娘这儿,你就调理得不见效了呢?”
玲珑在拐角这边,都能听出储若离的哭笑不得:“她是水葱,我才能调理成更好的水葱,我也没法子把一棵茄子调理成水葱啊。”
云燕顿时翻了脸:“储大人,这话什么意思,要是我回禀了娘娘,你还想不想当这个御医了?”
“哎,姑娘你误会了不是,我的意思,婕妤娘娘更金贵啊,水葱几个钱,茄子几个钱,你说是吧。这样吧,姑娘先请回宫,我随后就来,我回屋把东西收拾收拾。”
在女人堆里混饭吃,真是不容易啊。好不容易把云燕给哄走了,储若离出了一身冷汗。想想这还只是宫人呢,娶几房姬妾的,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储若离一边抹着额上冒出的汗星子,一边就拐了过来,迎面碰上了笑盈盈看着他的寇玲珑。
“哎哟,玲珑姑娘,你这是想吓死我啊!”他拍了拍胸,又伸手抹了一下额头,“你看看,冷汗都被你吓出来了。”
玲珑一看,这人还真会耍赖,简直是赖中至宝,可称赖宝。(赖宝要哭了,别怨我)。
“储大人,没想到你不光会治病,还会打拳呢。”
“什么拳,我不会打拳。我自小琴棋书画,四书五经,那是……”他把“样样精通”四个字硬生生给吞了下去,想必是吹得有点心虚,“咱是君子,不打拳。”
“我看你很会打太极拳。太极拳,知道不?一看你就不知道,你知识面太窄了,以后怎么下岗再就业。”玲珑损起储若离,那是脑细胞都不用麻烦,张嘴就来不打草稿,“太极,就是圆圆的一个瓜,中间切一半,送给你一半,送给他一半……”
她一边念,一边比划,双手抱圆,手起手落,还真是太极拳的起势。
储若离认真地看了,又认真地确定了,摇着头说:“这个拳我不会打。”
寇玲珑还在重复着那个“送给你一半,送给他一半的”动作,不过嘴巴里念的词已经变了:“储大人心想,把你推出去,再把她推出去……”
这么一解说,储若离立刻就听懂了,这丫头敢情是在讽刺自己呢。想想也是,她啥时候赞美过自己了,她说出来的话,能不讽刺么?
“真没良心。”储若离脸一沉,抬腿就往御医院里走,“亏我还在给莫美人精心配制药方,这才推了颐华宫。”
寇玲珑一听,原来是因为福熙宫才不惜得罪颐华宫,顿时内疚起来,跟着储若离的屁股后面就进了御医院。
福熙宫的药一直都是储若离亲手配制,再亲手交给玲珑,从不假手别人,玲珑深知这一点。而储若离也从来不会因为事务繁忙,就误了玲珑取药的时间,对于福熙宫,他于公要向皇上交代,于私要向玲珑交代。
玲珑已经成了自己的私了吗?储若离突然内心扭捏起来,快速而偷偷地瞄了一眼玲珑,她正把带来的盒子打开,准备装药。
她安静的时候真是极美的。储若离想。
云燕回宫,却添油加醋地汇报一番,无非是储大人为了要给别的娘娘配药,不惜撇下婕妤娘娘,竟要让婕妤娘娘久候,真是好大的狗胆。
“哼,如今这宫中,有几个不长眼的敢跟我争?除了锦画堂那个嫩毛的馨充华,想必也就是病死鬼的莫美人了。这莫美人,可不就是储御医一直在医治着,肯定是给她效劳呢。”丽婕妤不屑地哼了好几声,似乎一定要把馨充华和莫美人当鼻屎一样哼出去才痛快。
“娘娘,上次那锦缎的事怎么说,难道真的和馨充华撞了不成?”刚说到这儿,丽婕妤又重重地哼了一声,云燕赶紧加了一句,“馨充华那个贱人!”以示自己立场正确。
“新人就是没规矩,明知道和我挑的是一个色,也非要直着脑袋往上撞。本宫是不怕的,就凭她的小干扁身材,别说石榴红,就是真的挂满了石榴,也不成个样子啊。”丽婕妤冷笑一声,云燕也赶紧跟着冷笑一声,与领导态度一致肯定没错。
“这是自然,高雅的衣裳,也得配得上的人穿,才能显出雍容的气质来,那小贱人馨充华,不过仗着有几分姿色,以为自己也雍容起来了,到时候肯定是自取其辱。”
“没错,我是大人不计小人过,不与她纠缠罢了。弄两件同样的衣裳出来,便是她不懂事不闹心,让芳贵嫔怎么看,让皇上怎么看,还以为我故意跟小贱人争呢。”
“那娘娘是要换衣裳?”云燕听丽婕妤这意思,似乎是要避一避锋芒了。
没想到,丽婕妤微微一笑,将手中的茶盖儿一扣,阴阴地说:“我换?云燕,入宫到现在,你可见我何时伏过低?”
“娘娘当然没有,娘娘一直都是常胜将军啊。”嘴上马屁震天响,心里却在说,这不才跟皇上伏过低么。
“只要衣裳一天不到手,我自然有办法让她穿不成。”
她又反手将茶盖儿重新翻过来,表面上说茶盖,实际上却另有所指:“原本就该这样,刚刚不过是我一时乐意,逗着茶盖儿玩呢。”




第一女官 第五十九章 争梨儿,滚梨儿
隆冬时节,若在宫外,已是万物凋零的季节,只能靠着秋天存储的食物过一冬,在吃上头就不能太过讲究了,纵有些腊鱼腊肉,也都缺了一点儿鲜活。
但是宫里就不一样了,市面上见不到了各色鲜果子鲜肉鲜菜,依然可以从膳食局的冷库里见到,一解冻,依旧不失新鲜,完全不用忍受那腌制的熏腊味儿。
莫瑶也许是受了凉,有些微微的咳嗽,虽然还不到影响生活的程度,但每日清晨总要咳一番,寇玲珑不免担心,这要成了慢性肺炎可就不好办了,于是跟绮罗说了一声,自己去膳食局要点儿秋天存下的梨,打算回来炖川贝冰糖,给玲珑润润肺。她去跟储若离讨川贝的时候,储若离还笑话她,说她俨然是莫美人的私人御医一个,偏方比正经御医还多。
出门的时候,已经渐渐从瘦猫变成肥猫的面团围着玲珑的脚一直转,“喵喵”地叫着凄惨。
这猫心眼儿忒多,跟人一样坏,以前流浪里宫墙根的时候,便是饿得形容憔悴,长相丑陋,也不会使这些招数博同情。一旦到了福熙宫,发现自己仗着莫瑶的关照,地位竟然一下子凌驾于宫人们之上,宫人们自己还没吃饭,就得先伺候了它老人家的吃食,这心态就开始变化了,若有一日发现自己受了怠慢,那叫声简直是抓心挠肝的,完全是对人类的泣血控诉!
它也不想想,之所以它先吃,不是因为它是面团大人,而是因为它是一只猫,做人的,不和猫计较而已。
但此刻面团大人看不清自己的地位,一通惨叫,跟死了爹妈似的。不,它真有可能早就死了爹妈。于是玲珑烦了,唤了一个叫茉莉的行走给面团大人拌猫食。这一折腾,走得就有点急,忘了带个食盒子。
要说膳食局的人倒不是故意为难,取了五个白花花的大梨,打算找个食盒子给玲珑装回去。刚发现一角放着一个,正过去拿,斜地里伸出一只手,一下子把食盒子捋走了。
“云燕姑娘,我正打算拿这食盒子给玲珑姑娘装梨。”膳食局的太监陪着笑。
“玲珑姑娘是哪宫的姑娘,耳生得紧。”
原来这就是那日在拐角处跟储若离说话的颐华宫的云燕。玲珑不禁多看了她几眼,只见她一件石青色灰鼠毛滚边夹袍,完全不似一般宫人的打扮,只那发髻还未逾了宫人的规,衬着一张小尖脸,长长的凤眼,倒也生得妩媚。
玲珑见她语气不善,便微微一笑道:“我是福熙宫宫人寇玲珑,给莫美人取梨来的。”她不想与这样的人起冲突,福熙宫刚刚有起色,犯不上为了这些小事得罪人,身为宫人,在外面的一举一动,有时候不仅仅代表自己,还代表着身后宫里主子的脸面。
“莫美人那儿的啊。”云燕也打量了玲珑一番,发现这个美貌的姑娘年龄虽小,却自有一种气定神闲的风度,女人不能看到对手竟比自己更强更淡定,若看到,心中不免来气,便是无理也要搅三分,语气中便带了明显的不屑,转头便对膳食局的太监撒气,“于成,你越活越长进了,敢情近日婕妤娘娘给你好脸子看了,就思量着可以怠慢婕妤娘娘了?”
一番突如其来的指责,让于成慌了手脚,诚惶诚恐地回答道:“不知云燕姑娘此话从何说起,小的对婕妤娘娘向来都是有求必应,便是上天入地,也不能让婕妤娘娘有丁点儿不高兴的。”
“哦,是吗?这玲珑姑娘的梨,似乎比昨儿送到我们宫里去的卖相更好,个儿更大啊。”云燕故意将“玲珑姑娘”四个字重重地咬了一遍,似乎在嘲笑于成对玲珑的关照。
“都是一水儿今秋南方进贡的好梨,个儿大,水份足,入口香甜,小的断不会厚此薄彼,送到颐华宫的我都是亲自一个个挑选的,云燕姑娘就别逗我玩儿了。”于成左一揖,右一揖,只求别再在梨的问题上多纠结,赶紧地换话题,“这食盒子姑娘要,自然是先给姑娘的,让玲珑再找一个便是。”
“对对,云燕姐姐你拿去吧,我再找个食盒子去。”刚说完,见云燕那眼神还在研究着桌上的几只梨,心中一叹,总有人觉得自己的东西不如别人的,哪怕是一模一样的,也会觉得自己吃了亏,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于是又道,“好梨自然也先尽着颐华宫,想必姐姐爱吃梨。”一边说着,拿着梨就往云燕拎着的食盒子里面放。
云燕一闪身,让开了,鄙夷地说:“不用了,谁还希罕几只梨不成,明白你福熙宫的份量便好,在宫里头,最要紧的便是有自知之明,别稍有点风吹草动的,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姐姐教训得极是,我明白了,我姓寇。”玲珑低眉顺眼地将了她一军。
于成在旁边一听,差点没笑出声来,心中好不解气。云燕没想到这丫头看着年纪小,嘴巴竟也利害,可她又是顺着自己的话说,而且态度毕恭毕敬,自己竟不好发作,冷哼了一声道:“食盒我拿走了,有用场。”也不管于成同不同意,拎着食盒转身就走了。
于成舒了一口气,对玲珑抱歉地说:“玲珑姑娘不好意思,我再给您找一个。”
寇玲珑对这些事是浑不在意的,梨有什么可争的,争梨,争离?这颐华宫还真不怕晦气。
在此等小事上掐尖要强,只能说明颐华宫的眼皮子就这么浅。原以为身为五职之首婕妤,应该更懂得韬光养晦,可一连碰见这几件事,主子争锦缎、争皇帝,到宫人连几个梨都要争一争,反而显出颐华宫的虚弱来,越是根基不稳,越是争得表面。别的不说,只说那不显山露水的怡修仪,何等家世,何等尊贵,从不见她与人争什么,平日里万事不插手,自有威严。
这么一想,便觉得颐华宫也不过如此,难怪急着要怀孩子,想必也是感觉到根基不稳。凡事着了相,难免就容易让人看轻了。
“玲珑姑娘……”于成期期艾艾地过来,“食盒子一时没找到,要不你等等,我去别的室里找找。”
玲珑想想,不就五个梨嘛,哪里就很难拿了,况且膳食局离福熙宫也不是很远,捧回去算了。便一手捏两个,捧在一起,又让于成将最后一个放在上头,黄灿灿的表皮带着光泽,竟一点看不出是冷库里出来的果子。
俗话说:百步无轻担。寇玲珑同志捧着五个梨,走出去还不到三百米,心里那个后悔啊,凡事不能心贪,早知道就拿两个梨先回去对付两天算了。寒风中,我们的寇玲珑同志五指张开,捧着五个冰凉的梨赶路,还得眼皮不眨地盯着,生怕滚落了。那个年代也没有手套啥的保暖一下,渐渐地,手指就冻僵了。
虽说福熙宫不是很远,可也不是很近啊,她欲哭无泪,打算找个地方歇歇脚,将这五个梨放下,然后用自己的袍子兜回去。玲珑环顾四周,决定去不远处的廊下换手。
她也没练就两只眼睛各盯一样的本事,这一环顾,视线就离了手上的梨。手指本就僵了,视线一离,手指便把控不住,不由自主地歪斜了过去。等她感觉到手中的失衡,最上头的梨已经滚落下来。
“噢,天哪。”寇玲珑一声惊呼,下意识去捞。这一捞不要紧,原本还牢牢抓在手上的另外四只梨,也一起滚落下来,一时间手忙脚乱,捞了这只滚了那只,最后一只都没捞到,反而滴溜溜地滚了出去。
玲珑一顿足,恨恨地骂了一句:“我擦!”拔腿就要去追。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擦什么?”
玲珑一惊,赶紧回头行礼:“参见信王。”她都不用看,就知道这人是信王肖珞,心中暗恨,自己和肖珞八字一定不合,每次他一出现,自己就要倒霉。
“你擦什么?”肖珞竟然对她的一句粗话不依不饶。
可是玲珑总不能对他说,这是21世纪流行的一句粗话,相当于“我操”,美女们既要豪放又要精致,这才演变成了“我擦”。
“擦手!”她急中生智,“回禀信王,手上滑,梨才滚了,我要擦手。”
没想到这个冷面王爷竟然信了:“你腰间不是别着帕子么,擦就是了。”
这么一说倒提醒了玲珑,自己怎么没想到用帕子将梨包回去呢。愚不可及,蠢材!一定是天太冷,将智商也冻住了。
她抽出帕子,干笑道:“对,擦手,呵呵,擦手。”然后象征性地擦了两下,指着滚了一段路终于停下来正在路边喘气的梨子道,“我去捡梨哈。”
她把帕子铺着,将捡回来的梨放在帕子上,打算包起来,翻看了一下梨,又愁了。
“这梨摔坏了,不能吃了。”肖珞居然也蹲下,捡了一只来看。
“算了,我去膳食局再拿一份吧。”玲珑将地上的梨堆好,便向肖珞摊开手,示意他把手中的梨给她。




第一女官 第六十章 信王的个人问题
肖珞的心,却只落在那摊开的手上。见玲珑的手冻得又红又肿,肖珞的心中无来由地一紧。要是当时他网开一面,玲珑便不会在这里受这份苦了。不,就算网开一面,玲珑也不能回去再当自己的大小姐,她会流落江湖,也许比现在还不如。
心念这么一动,肖珞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自己每次见到她,都会被她的现状所困扰,会去想,此样又如何,彼样又如何,总是不由自主地将她的现状与自己当初的行为搅在一起,竟似自己要对她又红又肿的手负责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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