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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女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艾秋
要不要负责,这是理性的衡量;是不是心疼,却是感性的存在。纵使自己不愿承认,又瞒得过谁去。他注意到玲珑衣衫单薄,穿了一件宫人寻常的茜素青色棉胎袄子,领子袖子皆空荡荡的,便知是宫侍局将别人穿下的旧衣裳给了她。棉胎袄子时日一长,保暖的效用便大不如前,更何况这袄子还比玲珑的人整整大了两号,穿在身上竟是四处都灌得进冷风的光景,空空的领子衬得她的小脸越发地小得可怜,跟在湖边倔强的样子宛若两人。
肖珞心中不忍,又无计可施,若她不是哥哥后宫里的宫人,是个寻常的街边姑娘,自己倒可赠点儿衣物于她,偏偏是这后宫,赠了她,便会是害了她。自己能做的,也只是帮她将梨拢好,用帕子扎住,让她提去膳食局换过。
将东西递过去的时候,肖珞突然有一种冲动,想将她红肿的双手,拢进自己的双手,替她暖和一下,但他忍住了,不教玲珑看出自己的念头。
接过梨,玲珑有点意外,他是大齐王朝除了皇帝之外,最最尊贵的王爷,如今和自己蹲在一处,还帮自己扎帕子,一点王爷架子都无,心中对他的怨恨一时间烟消云散。
两人各怀心事间,丽婕妤带着云燕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肖珞与玲珑赶紧站起身来,玲珑垂手立于一旁。丽婕妤仪态万方地向肖珞施礼,丝毫不觉得自己闯入了某种微妙的局,以热切的态度与肖珞交谈:“久未见王爷,今儿真是有缘,王爷别来无恙?”
“承蒙丽婕妤关心,一切安好。”肖珞的态度客套又疏远。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玲珑突然想起丽婕妤的出身,这肖珞与沈丽娘本是旧识。
“王爷洒脱阔达,风采依旧,自然是安好的。”丽婕妤一副熟络的样子,开始关心起王爷的个人生活,“皇上常常在臣妾跟前念叨王爷,前段时间王爷去了南方,皇上想念得紧,还跟臣妾说您再不回来他就要叫中书省去寻人了。臣妾却说,王爷府至今没个贴心的人,也难怪王爷一出去就不思及回圣安城。许是皇上听臣妾说得在理,正在王侯贵族的小姐里,挑那人品数一数二的给王爷您当王妃呢。”
玲珑一听这话,差点没替丽婕妤臊死,这事要操心也是皇上和皇后操心,要你一个婕妤来充什么慈爱的嫂子,一口一个皇上怎滴臣妾怎滴,好像皇上多听她话儿似的。
却见肖珞果然有点尴尬,眼神朝自己这边掠了一眼。玲珑心跳猛然加速,暗骂道:“朝我看什么看,关我屁事。难道是嫌我偷听了你的私事?”如此想着,便悄悄地往后退去。
这一幕没逃过丽婕妤的眼神,她朝玲珑狠狠地看了一眼:“这不是福熙宫的宫人么,莫美人怎么教的规矩,竟让王爷给你捡东西,我记得你从思过堂出来没多久,这是皮又痒了么!”
“奴婢该死!奴婢一时疏忽,请娘娘饶了奴婢!”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当口必须赶紧求饶,这丽婕妤看福熙宫本来就不顺眼,逮着了自己还不使劲地撒气啊,自己可不想再去参加个思过堂几日游了。
“不过是顺手而已,谈不上宫人违规。丽婕妤如此真心为本王着想,谢过谢过。”肖珞明着是谢丽婕妤,暗中是替玲珑开脱,希望这么一说,丽婕妤也不要再计较此事了。
“王爷大人有大量,体恤下人,就怕有些人就此将福份当了本份。”丽婕妤警告的眼神狠狠地向玲珑扫了过去,嘴上骂着:“还不快滚,没的杵这儿碍眼!”
“奴婢告退。”玲珑正愁没处脱身,赶紧趁这机会就想圆润地离开。
没想到有人比她更想逃离这个地方。这人便是肖珞。
“玲珑姑娘留步!”肖珞急急地喊住她。
玲珑心里深恨,留步留步,留你妹啊!难道你不怕给我惹事?你是王爷,惹完了拍拍屁股走人,我还要在这宫里混饭吃,那丽婕妤的眼神都快吞了我,鬼知道你们以前有什么隐情。三角恋神马的最可怕了,搁我那世界她要报复我,好歹还有法律制裁,在这个破地方,她想弄死我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纵然如此想着,脚下亦只能停步,不敢违抗,谁让他是王爷呢。玲珑将头低垂,恭敬地问:“王爷有何吩咐?”这个时候显得越柔弱越无辜,才越安全。
“麻烦你去皇后处跑个腿,就说皇兄找得急,我得先去长信宫,稍候便过去给她请安。”
“遵命!”玲珑大舒一口气,领命而去。
这种情况下,肖珞越是将自己当个宫人使唤,越是能减轻丽婕妤的猜疑。这肖珞倒也会找台阶,明着是对玲珑说话,暗着也是给了丽婕妤一个婉转的拒绝:别再跟我闲扯了,皇上等着我呢。
寇玲珑没有看错,丽婕妤对肖珞的仰慕早已不是一天两天。当年在信王府,大小宴会上献舞的时候,不知朝肖珞抛了多少媚眼,可肖珞连正眼都没看过她,终于在一次肖璎参与的宴会上,用她那种民间舞伎特有的娇艳,让久居深宫的皇帝大为倾倒。
丽婕妤深知,仰慕当不了饭吃,改变自己的地位才是当务之急。虽然她的目标及时作出了调整,并且成功地躺上了皇帝的龙床,但心里对肖珞的仰慕还是隐隐地存在着。她敏锐地感觉到,肖珞与这个福熙宫的宫人之间,似乎有点儿什么。
比如说:他竟然知道她叫玲珑。
就在丽婕妤猜疑着肖珞与玲珑的时候,正前往昭阳宫报信的玲珑,内心也升起了疑云。自己与颐华宫素无瓜葛,在膳食局与云燕照面,云燕分明都不认识自己,自己与丽婕妤更是从无交集,丽婕妤怎么反而认识自己,甚至还知道自己去思过堂转了一圈?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入了丽婕妤的视线?难道自己的尾巴夹得还不够紧?
玲珑提着一帕子摔烂的梨,快步来到了昭阳宫,冷是冷,可宫人的运动量也足,这一会会功夫跑了这么多路,鼻尖上就冒起了细细的汗珠。
提着烂梨去见皇后娘娘,委实不太像话,想了想,将一兜东西放在了宫门口的石狮子爪子下面。
肖珞没想到玲珑为了驱寒,竟然跑得这么快。他其实已经去过了长信宫,刚刚是为了脱身才故意说皇上在等他。摆脱了丽婕妤,他向长信宫的方向走了一段,琢磨着丽婕妤看不见了,立马就折向了昭阳宫的方向,希望可以在半道上将玲珑截获。
可他慢了一步,只看到了石狮子爪子下面的一包梨。
昭阳宫的太监在前头引路,玲珑在后面紧紧跟着。她想起刚进宫的时候被分到福熙宫,也是这样的情形,前头寿全引路,自己在后面紧紧跟着,这一晃,半年就过去了。
玲珑是第二次来昭阳宫,上一次是永宁皇后寿筵,但那只是在昭阳宫的大殿。大殿平时很少启用,只有大型的庆典或者仪式才得以让人一览全貌。
沿着大殿的丹墀绕到殿后,便是昭阳宫的第二进,这才是皇后日常起居的地方。昭阳宫面阔九间,红墙碧瓦,朱漆的菱花窗格一尘不染,可见昭阳宫虽安静,却规矩严整、一丝不苟。
一位年长的宫人打了棉帘子,甫一见到玲珑,手一颤,棉帘子便掉落下来,老宫人慌忙收拾心情,重新挽起帘子。太监将玲珑交付给她,便自行退去。
玲珑走进棉帘子,一阵温暖,周身舒坦。见室内比大殿自是小了许多,却依然比福熙宫宽敞了不少。宽敞是宽敞了,却全然没有昭阳殿的富丽堂皇,一座紫檀木雕嵌着福字镜的屏风,屏风前设宝座、香几等,香几上陈设着青太平有象,一只铜炭炉正在无声无息地工作着,忠实地将室温维持在了春天。
永宁皇后身着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下配一条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华丽而不失家常,端坐在宝座上。
“参见皇后娘娘。”玲珑规矩地行礼,“信王爷让奴婢给皇后娘娘带个信儿,说皇上有急事找王爷,王爷先去长信宫,随后便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知道了,下去吧。”永宁皇后淡淡地回应。
“谢皇后娘娘,奴婢告退。”跑了半天,就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皇后娘娘拢共回了六个字,这宫里的人真是不知道什么叫效率,无事要生事,小事要办成大事。玲珑腹诽着,起身要走。
“等等!”皇后的声音突然急促尖利起来。





第一女官 第六十一章 初入昭阳宫
宫人的告退,都是低着头躬着身,向后退出几步才悄然无声地转身往回走。总不能领导的目光还未收回,你就华丽转身,将一个硕大的屁股留给他欣赏吧。玲珑还没来得及转身,便听到永宁皇后这一声惊呼,下意识抬起头来,迎面就撞上了皇后的目光。只见原本还端庄肃穆的皇后,一脸惊愕,死死地盯住她。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这样的遭遇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是在丘良人被群殴的那天,翠宝园的湖心亭内,芳贵嫔看到自己的时候也有刹那间的吃惊,但她的惊愕一扫而过,几不能辨。第二次便是在片刻之前,昭阳宫门前为她打帘子的老宫人,此时,老宫人正站在永宁皇后身边,神情莫测。
玲珑自认这副皮囊质量上乘,绝不至于惊吓到任何路人,甚至可以为拉高后宫的相貌平均值作出不可磨灭的贡献。接二连三地有人对自己的长相表示惊愕的话,那只有一种可能,自己长得很像某个人,而这个人,要么高不可攀,要么秘不可宣。
“你走近一点,让本宫瞧瞧。”永宁皇后努力克制着自己,一改刚才的尖利,压住了声音尽量柔和地说话,让自己显得沉稳不惊。
玲珑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便垂下头避开她的目光,往前走了几步。
“莫害怕,抬起头来。”皇后显然已经克制住了自己最初的惊愕,镇定了下来,语气也恢复了一贯的和煦。
玲珑抬起头,却没有抬起眼皮。和领导对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容易教她去猜你心里的内容,也容易泄露自己。不仅下属和领导如此,学生和老师也是如此,一旦老师提问,便一定要避免与老师的目光相接触,除非你早就跃跃欲试,想解救所有害怕被点到名的同学。
因为她没有抬起眼皮,所以她也没有看到永宁皇后与老宫人意味深长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是哪宫的宫人,叫什么,多大了,老家是哪里,何时进的宫?”皇后问得和颜悦色,鸟语花香,就差给玲珑来杯茶坐下来叙旧了。
“奴婢叫玲珑,青州人氏,是今年秋天选秀时入的宫,分在福熙宫莫美人跟前行走,到明年春天就十七了。”玲珑回答得极有条理,短短一段话,便将皇后的五个问话全回答了,而且顺畅流利,不愧前世是靠嘴吃饭的。嘴上回着话,心里却想:这宫里还是不够现代化,连个履历表都没有,否则的话,谁要查户口,直接递张表格过去,要啥也就有啥了。
果然,皇后又问:“玲珑,这名字好,莫美人给取的吧,和人倒也映衬。”
看吧看吧,有履历表的话就好办了,上面“本名”“曾用名”“艺名”“笔名”,爱写多少写多少。心里嘀咕着,嘴上依然十分恭敬地答道:“回皇后娘娘,奴婢姓寇,本名便叫寇玲珑,美人娘娘说这名儿现成可用,便叫玲珑了。”
“青州……”皇后将这地名在唇间打了个滚,思索地看着身边的老宫人:“张妈妈,早年我们原在青州住过一段时间,倒不记得青州有姓寇的官宦人家。”
“的确未曾听说。”张妈妈稳重慈善,言语谨慎。她不说有没有,只说未曾听说,那么就算有,也仅仅是没听说过而已。
“回皇后娘娘,奴婢家父是青州行商寇世源,的确不曾为官。”古时候的商人,纵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也是没有什么地位的,不像现在,还能积极参与政治协商活动。那时候的商人只能赚钱赚钱赚钱,实在想要地位,那就得找机会花钱捐个官,那还得碰上个把不太英明的皇帝领导下的不太廉洁的官员,喜欢买官卖官这一套,才有这个可能。
但是,天宸皇帝是英明的皇帝!寇玲珑在心里默默地呐喊。
就在大家各自开展着多姿多彩的心理活动的时候,门外太监又领了一个人进来。不用问,是肖珞。
他见过皇后,随即便发现空气的味道有点不太对头,说严肃也不是过于严肃,说活泼又不是过于活泼,就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玲珑见到他,却有点惊讶,他和皇帝谈话谈得也太快了,难道是约着去速度与激情了?我这儿还没回禀结束呢,你这当事人倒已经在场了。
皇后也觉得颇为奇怪,问道:“信王你不是去了皇帝那儿?”
“是啊,可是我走到半道上一想,我去过了,不用再去了,便直接来看皇嫂了。”肖珞的理由真是烂到无以复加,骗三岁小孩儿呢。可永宁皇后这是没听出来呢,还是听出来了不计较呢?
他见到永宁皇后,神情无比放松,甚至有点儿盈盈的笑意,让寇玲珑好生意外,她还以为这位王爷天生扑克脸,便是一块九五砖拍过去也拍不出一个坑来。
肖珞比肖璎小了整整十岁,天宸帝登基之时,肖珞才八岁。他自幼丧母,养在先皇后——也就是后来的太后跟前,许是因为年龄幼小,又不存在悍母帮衬的现实问题,对肖璎无法构成任何威胁,所以太后倒也不忌讳他,将他教养得极好。可先帝爷驾崩后,太后悲恸过度,郁郁不起,没过两年,竟也撒手归西,随了先帝爷去了。
长嫂如母。唐颂恩视肖珞如同胞弟一样对待,悉心照顾,向来甚为疼爱。而肖珞对唐颂恩亦是打心眼里的尊重与敬服,只要人在京城内,隔三岔五便要来昭阳宫报个到,陪唐颂恩说话解闷。
故,对于他那套“半道上折回来”的说辞,永宁皇后也不甚计较,只叫他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了,又叫宫人端了果子和点心过来,张妈妈布在桌上。
见玲珑还杵在当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永宁皇后忽尔笑了:“你怎么就遣了这么个丫头来报信,她长得与我儿时的一位故人有几分像,我一见,竟吓了一跳。”玲珑一听,怎么跟自己见到莫瑶时用的借口一模一样,心里便觉得好笑。
“哦,恰逢她路过,随手便遣了。”肖珞没动桌上的点心,却喝了口茶,将此事说得轻描淡写,“人像人也是有的,皇嫂没有吓到吧。”
“没有,倒是随口问了一下,她是青州寇家的姑娘,离得十万八千里呢。人材倒是挺出众的,比入选的那些个都好,怎么就落了个宫女儿。”
皇后的问题,也是大部分见过玲珑的人都会思考的问题,幸好皇帝还没有关注过玲珑,也没有思考过类似的问题。可肖珞一听这话,心中却一动,庆幸地想,幸好落了个宫女儿。转念一想,又紧张起来,万一啥时候皇帝也思考这问题了,还顺手把问题给解决了,这好像不太好玩啊。
他心里极快地转着念头,却不想教永宁皇后看出来,只挑着她话里无关紧要的部分回应着:“这次我去南方,在青州也逗留了一段时间,民风纯朴,街市却又不失繁华,倒是个安居乐业的地方。”肖珞认真地说着,寇玲珑却在脑补,说得文绉绉的有啥用,我们都叫这“宜居城市”!
肖珞见永宁皇后端起了茶,对自己吹捧青州似无多大兴趣,便关心起她身体来。
女人的身体情况,和伦敦的天气情况一样,永远让人津津乐道。只要不是虚弱得马上要香消玉殒,或者强壮得可以打败一头牛,你说她目前虽然亚健康,但是只要注意保养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基本上就能让她觉得你料事如神你弹无虚发。所以,这个套路永远在任何时间地点任何女人身上适用。
永宁皇后与他闲话了几句身体,无非是天冷、体乏、气短、足寒,等等一切中年妇女的常见毛病。可是慢着,永宁皇后才二十九岁……
玲珑在一边可怜兮兮地站着,其实也不想听这些皇后娘娘的八卦。屋里面暖和,刚刚在外面冻得通红的鼻子,此刻没出息起来,鼻子里的鼻涕好像被这温暖给激活了,开始顺着鼻管悄悄地往外流。
她见没人注意自己,悄悄地吸了一下,可不见效,很难控制鼻涕的走向,鼻涕依然缓慢而顽强地流到了嘴唇上边。
永宁皇后一眼瞥见,怜心大起,唤那张妈妈道:“张妈妈,那年季夫人送过来几件暖衣,一直没穿过,收在东边阁里那几个大箱子搁着,没的占地方,找一件出来给……”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想不起来了,她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玲珑。
我们的寇玲珑同志垂着眼皮,正在努力跟两条鼻涕抗争,两眼盯着鼻尖,已然斗鸡,浑然未觉皇后的话题已经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肖珞见到玲珑那副丑得见鬼的神表情,顿时心里就乐了,可他要保持王爷形象啊,怎能那么不端庄,只得顺口接了皇后的话:“她叫玲珑。”皇后的眼光顿时就扫了过来,刚刚还说是随手叫的一位宫人么,说话太不算数了。
这肖珞连后宫的嫔妃都分不清谁是谁,居然知道这位姑娘叫玲珑。




第一女官 第六十二章 幸福的一天
皇后没有揭穿他,反而顺着他的话,继续对张妈妈说:“嗯,找一件出来给玲珑,平时衬在这袄子里面穿也可御寒。她这袄子实在太大,都可以装两个身子了。”
话说到这里,玲珑才反应过来,这皇后竟是要赏自己东西呢。要不要对我这么好啊,就算我长得像你的七大姑八大姨,你也不要这么和蔼可亲好不好。玲珑从来孤苦一人,穿越前如此,穿越后还是如此,莫瑶绮罗虽对她也算照顾有加,毕竟她们自己也是能力有限。何况在她心里,总觉得应该是自己照顾莫瑶才是。如今皇后对她这一番温言软语,突然让她有一种自己被人照顾的感觉,倒像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去世的妈妈。
人是很容易被感动的,尤其在长年孤苦之后。这一定是倪萍阿姨在煽情,可玲珑同志觉得一点都忍不住。
“谢皇后娘娘体恤。”她哽咽着道谢,眼泪就下来了,配上她挂在嘴唇上方怎么都吸不回去的鼻涕,正应了那四个字——涕泪交加。
这场面,感动大齐啊!
一个是大齐王朝母仪天下的皇后,一个是鸡角旮旯命如草芥的宫女,皇后的关怀的确是偶然的,但这种偶然却真诚、切切实实的,入到人的内心里去。
“我们常在屋里,便是出门也有宫车闱帘,都是暖和惯了。这些内侍宫人冰天雪地也一样要在室外干活,便是那冷水冰碴子,该下去也照样下去,可怜见儿的。天家的慈悲,原也该让他们得享才是。”皇后一番话,托了慈悲的借口,倒将自己对玲珑的异样感觉给隐了去。
肖珞面容一肃,对皇后道:“皇嫂仁爱宽厚,是这些宫人们的福分。”
“这些年身子重,越发懒得动,想着凡事皆是过了头的错。思虑过头容易伤神,关爱过头容易伤心,苛刻过头容易伤感情。倒是凡事放宽的好。这些选进了宫的姑娘们,在家里哪个不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到了宫里当上主子娘娘的固然锦衣玉食,若是当个宫人还是狠苛苦的,不容易。”
这话虽是怜惜宫人之意,却也有皇后对自己的宽慰。玲珑想着,便是贵为皇后,虽有日日清晨的众妃觐见,虽有皇帝时不时的关怀和众皇帝国戚的问候,大多数时候也是寂寞空堂,深院高墙,膝下又无稚子承欢,这日子当真过得无趣得紧,不时常对自己进行一些心理建设,灌输几碗心灵鸡汤,如何熬过漫漫长日。
皇后又念玲珑是从福熙宫过来的,便命宫人取了一枝上好的野山参,让玲珑带回去给莫瑶,嘱她好好进补。玲珑对皇后万分感恩,觉得她不仅为干活的人想着劳动保护的问题,又为同事们想着福利问题,真正算是一个优秀体贴的好领导,唯一的不好,便是离人间烟火远了些,不能常常将甘露洒向人间。于是替莫瑶感激了一回,妥妥地将野山参收下。
玲珑来时空荡荡,走时满当当,心里还惦记着门外石狮子爪子下的那包梨,不知道会不会冻成冰疙瘩。
走出昭阳宫的大门,门外候着一个奴仆模样的年轻人,却不是太监妆扮,一见玲珑出来,便上前来问:“请问是玲珑姑娘么?”
“是,请问你是?”
“我是信王府上的槐安,刚刚王爷吩咐我去膳食局给姑娘取了几个梨,所以我在这儿等姑娘。”槐安递过来一个食盒子。
打开食盒子,里面是五个白胖胖的大香梨,自己用来包烂梨的那块丝帕叠得整整齐齐,放在食盒子里。她赶紧转眼去看石狮子的方向,空空如也。
槐安似乎知道她在找什么,解释道:“那几个我扔了,省得拿回去又让人说闲话。刚膳食局的公公还说,什么时候这梨成了希罕物事,连信王府的人进宫都得讨几个走。”
“哎,真是麻烦槐安大哥了。”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
“我得回福熙宫了。王爷还在里面跟皇后娘娘说话,槐安大哥您赶紧进去等吧,外面太冷了,别冻坏了身子。”
槐安听到这种暖心窝子的话从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嘴巴里说出来,浑身都不冷了,再多跑几趟也值了,他目送玲珑,一直到玲珑的身影拐过昭阳宫不远处的夹道,再也看不见为止。
地位不高,必须嘴甜。玲珑本来觉得自己今天运气不佳,要啥没啥,这会儿她改变想法了,她觉得自己是撞了狗屎运,食盒有了,梨有了,连冬衣都有了。啊,对了,还有那枝粗壮的野山参,这可是皇后赐给莫瑶的。
到了福熙宫,玲珑挑了个最大的梨(其实每个都很大,优中选优),洗净,去皮。干这事她是一把好手,以前珊珊做作业,她就在旁边削苹果、削梨,从头到尾削出一条长长的果皮,削完之后,果皮还完完整整地覆在水果之上,这便是水平。
新来的茉莉因侍候面团大人有功,被玲珑认为是可造之材。此刻,“可造之材”正对着覆在胖梨上的一圈果皮赞叹不已。
玲珑内心是得意的,表面是淡定的。她拎住梨一提,白嫩嫩一整只便从果皮中脱颖而出,然后在靠进顶端处横着切开,上面的梨连着梨柄儿,倒像一个盖子。下面的梨将核的部分去掉挖空,便成了一个梨盅。然后将川贝和冰糖放入盅内,加点儿水,将梨盖子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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