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女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艾秋
很难想象,让霍伯启这样的粗人对自己的女儿说话,还要以“伯父”的名义;更难想象,霍伯启在冬天经历了什么样的孤独。好在霍英姿给了他安慰。霍英姿来京城,一半是为了让新夫人避开青州的是非,一半也是为了可以接应着宫里的这个妹子吧。
这个大齐王朝,有三个男人对自己全心全意:父亲、哥哥,还有——肖珞。可惜,肖珞是别人的了。
想起霍家父子,不免又想起那短暂的数日相处,想起霍伯启临走前给自己挂上的玉佩。它一直安静地伏在衣衫深处,纵然轻纱薄衫,也不曾让它见识这个繁华世间。
它沉默温柔得让玲珑忘记了它的存在,它早已与肌肤融为一体,将玲珑的体温变成自己的温度。玲珑摸着胸前,玉佩其实一直都在。走到镜前,看看玉佩的模样,这个母亲留给自己这个身子的最后一点遗物。
自己有多久不曾想起这个身子原本不属于自己了?是的,简玉成为了遥远的过去,可以信手拈来装饰现在的过去,似乎已不是自己。她习惯了十七岁,习惯了深宫,习惯了霍香玉冒充的这个寇玲珑。
玉佩依然温润细腻。自从与玲珑耳鬓厮磨,它比在霍伯启的箱子里寂寞度日的时候鲜活莹润得多矣。上面,花纹依旧,不似龙、不似云……
慢着!
皇后的木盒!
是的,正是皇后的木盒!
怪不得自己看到张妈妈手里的木盒,会感觉那么熟悉,因为那木盒上的钢纹饰,正和自己胸前挂着的玉佩一模一样。
她想起皇后说:这不是宫里惯用的纹样。这木盒是本宫陪嫁之物,打从娘家带过来的,这纹样……然后皇后停住了,望了望自己,又道:说来话长,若有缘再说吧。
后来,就没碰到过皇后口中的“有缘”。
皇后的木盒是从娘家带过来的,自己的玉佩是母亲的遗物。难道……怎么可能,这不是太离谱了吗?早就听几位嫔妃将皇后家里的那点事儿讲得底朝天,唐家只剩孤儿寡母,好像没听说过有什么失散的姐妹或者流放的亲戚。
可是,为什么永宁皇后和张妈妈初见到自己,都曾经那么惊愕。对了,皇后说自己与她一位远亲长得相似。
远亲?这是一个多么远的亲?
玲珑早就让这个深宫打磨得谨慎万分。性格可以开朗,可以活泼,但是话千万不能乱说,事千万不能乱做。她绝不可能贸然地跑过去,将自己的玉佩摘给皇后,问问皇后对这事怎么看。
万一,只是万一。万一这个人与皇后是仇,不是亲。玲珑又该如何自处?
这个谜,或许有人可以解开。霍家。
又或者,皇后哪日有缘,真的会把这个纹饰的来历讲给自己听。且期待吧。
将衣领轻轻整好,遮住了玉佩。还是让它继续藏在这私密的地方,或许有一天,它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吧。玲珑天马行空地想象着,倒觉得也有着苦恼之外的乐趣。
从这天起,她看到皇后的时候,便觉得不一样了。她保守着心里的秘密,想像着自己与皇后的关系,是敌?是友?是亲?是仇?
直觉告诉她,皇后对自己是很另眼相看的,这种另眼相看并不像出自于厌恶或仇恨。而是愿意靠近的温暖。
可玲珑不是会主动攀附之人,越是对方地位尊贵,越是不愿意攀附,以免让人对自己的动机生疑。
这日,玲珑奉莫瑶之命去看望丘良人。莫瑶亦是善于自保的,自从知道丘良人怀孕之后,莫瑶送去的东西皆是丘良人所需之物,每每叫丘良人感叹,容华姐姐当真必细如发,但有一种东西却是绝对不送的,就是食物。
若有新鲜好吃的,玲珑便记了制作方法,再来一点点教幼兰。幼兰凭着自己年轻秀丽,又态度温柔,和昭阳宫小厨房的几位大哥处得极好,所以她去小厨房给丘良人做吃食的时候,不仅食材不成问题,几位大哥还会搭个手,怕她一人照顾不过来丘良人。
丘良人问过话,又与幼兰闲话了一阵,玲珑告辞而去。福熙宫如今严阵以待,玲珑不敢在外面多作逗留。
在昭阳宫外,意外地看到了肖珞。
可是他没有走过来与玲珑打招呼,不管是生硬的、还是戏谑的,都没有,和每一次往事背道而驰。倒是后面跟着的槐安,见到玲珑匆匆行了个礼。但他似乎知道信王与玲珑的纠葛,这个礼行得相当客气。
客气有时候便代表着距离。
就在宫门外的那条道路上,玲珑和信王如陌路人一般擦肩而过。与槐安的行礼一样,出于身份,玲珑也是要给信王行礼的。
她手提着,头低垂,余光看着肖珞默然从自己身边走过。这种默然,带着沉重的压制。肖珞不会高傲到将玲珑视作透明,但他会压制自己不再看她。
不,走过玲珑身边的肖珞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
玲珑的心砰砰地跳,所谓陌路人,都是自己骗自己。前情尚有余温,陌路无非相演,而非关乎真心。
“皇上给我赐婚了,对方是景尚书家大小姐。”他站在玲珑身前,却保持着向前的方向,没有转过身来面对她。
“恭喜信王。”玲珑说得却并不由衷。
“谢谢。”肖珞领了谢,沉默片刻,却没有走开,低声说道,“娶谁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信王,试着去了解景小姐,你敞开了心扉,才能容得下他人。”玲珑希望可以发挥自己情感顾问的优势去开导他。
可她忘了,医者尚且不能自医,情感顾问却不一定可以把自己的情感问题给“顾问”好。
“我敞开了心扉,别人也不一定就想住进来,反而进了沙子,磨得生疼。”肖珞轻轻地说着。玲珑的心紧紧地揪起,痛,她知道自己也在痛。这样的相互刺痛,又怎能装得成陌路人?
第一女官 第一百三十七章 淳容华要生了!
“无法请求谁原谅,很多无奈,只是自己知道。”玲珑说得缓慢,此话终究还是存了求他原谅的心。
肖珞还是没有转身,那个玉立的背影在朝阳之下,斜斜长长地将一个影子投在地上,而影子的上半部分,却悄悄地投在了玲珑的身上。
“我没怪谁,原是我太唐突了。以前说过的,依然有效。无论你何时需要帮助,让小灰来找我。”
说完,肖珞拔腿便走,快得像一阵风。槐安愣了一下,便被甩了老远,赶紧小跑着跟了上去。
拔腿是需要勇气的。如果肖珞再不走,只怕会让玲珑听出他嗓子眼里的哽咽,如果肖珞再不走,只怕也会让玲珑看到他眼角流下的泪水。
最后一次。他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与玲珑这样说话。以后,他是信王,他的女人只有王妃,他也许不会爱上她,但这不重要,他会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玲珑默默地往回走,无尽的沉重。荷花池里的荷叶被风一吹,随着水波荡漾。自己就是那荷叶,再如何荡漾,也荡漾不出那一方碧池。
正失魂落魄间,福熙宫里冲出来一个人,定睛一看,是丹桂。
丹桂一见到玲珑,像是见到了救星,冲过来抓住她的肩膀:“玲珑姐姐你去哪里了?娘娘要生了,娘娘要生了!”
莫瑶要生了!她顿时被注了一枝强心剂一般,瞬间被点燃。她冲进院子,只见院子里福熙宫仅有的几个人一片忙乱,跑进跑出。
莫瑶正在内室里,捧着肚子直冒冷汗。她是极坚强的人,偶尔哼一两声,亦说明痛苦已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玲珑一头栽进内室,刚好莫瑶一阵阵痛结束,长长地缓过一口气来。
绮罗来不及问玲珑去了哪里,为什么耽搁了这么久,只急急地对玲珑说:“我在这儿看着娘娘,你赶紧去御医院,再遣人去通知皇上皇后。”
“是,是。”玲珑急急地答应着,又安慰绮罗,“姐姐你别急,一开始肚子痛总是一阵一阵痛的,不痛的时候让娘娘好生歇着,省点儿力气,切莫乱用力。我这就出去。”
绮罗都无暇去想玲珑一个姑娘家怎么会有这么多经验,只等着御医院将稳婆派来才能稍安一颗心。
玲珑充分发挥了江湖小混混身轻如燕的优势,迅速安排了寿全去通知皇帝,丹桂去通知皇后,自己去御医院喊人。
果然,宫里再没有比淳容华要生孩子更劲爆,更凝聚人心的事儿了。不一会儿,福熙宫便挤满了人。玲珑的意思,本是先知会一下帝后,淳容华这是启动了,要生了,没想到帝后竟不约而同,第一时间拍马赶到。
皇后先进了内室,好好安抚了莫瑶,说了些鼓劲的话。然后在大殿与皇帝一起坐立不安。
储若离来了,但他只是御医,不是稳婆,生孩子这种完全颠覆任何一个美好形象的场景,御医是不会有机会进去领略的。但是他还可以进行另一项伟大而光荣的使命,就是陪伴帝后。
稳婆是御医院的几位老资格御医大人带来的。原本储若离还有些看不上,后来见稳婆们指挥若定,烧水的烧水,烫巾子的烫巾子,铺床垫的铺床垫,准备各种物事有条不紊,便感叹倒是术有专攻。
随即他又发现了自己一个空白点,就是接生!储大人太有想法,幸好只是想法,没有贸然说出来,否则大齐只怕要举国哗然。但是注意观察,暗中学习是可以的。
芳贵嫔倒不是福熙宫派人去通知的,淳容华生孩子的事像插了翅膀一下,一下子飞到了宫里各个角落。身为后宫日常事物总调度,她不到现场,很多事情就是皇帝亲自出马,也未见得能最迅速地分配落实下去,所以不来不行啊。
其实,要论现场所有这些人,玲珑反而是最不紧张的一个。倒不是她对莫瑶本人或者龙胎不够关怀,而是人家看的狗血剧够多,无数家庭读本和伦理电视剧的浸润,让玲珑知道,生孩子哪有这么快。莫瑶的症状是刚刚开始阵痛,要到孩子平安降生,短则数个时辰,长则一天一夜都不希奇。
这种心态,只有现场的稳婆才具备。皇宫养了她们这么些年,而她们却已经十多年没有在皇宫里接生过孩子。幸好王公大臣们常常以请到她们去给王妃、夫人、侍妾们接生为容,稳婆们在千锤百炼中,业务从没有拉下,反而日益精进。
随着日头西斜,莫瑶的阵痛也越来越频密。为首的稳婆终于宣布,淳容华要开始进入最后的战斗。
肖璎此刻和每一位产房外的准父亲都是一样的表现,如坐针毡、来回踱步、凝望内室、倾听各种动静。皇后见他焦躁不安,便也起身,挽了他的手,走到座位前重又坐下。
张妈妈在内室看着情况,这会儿出来汇报。说淳容华目前情况良好,御医已将最好的参给她放嘴里含着,胎位亦是十分理想,想来不会受太大的苦。
肖璎听了,这才稍稍安心。
内室里,莫瑶呻吟的声音越来越频繁。她原本一直压制着痛苦,此刻疼痛太剧,已完全不由自主。肖璎听得心惊肉跳,又想起这样的呻吟在莫瑶中了虎爪草剧毒之后,也曾经亲耳听闻亲眼目睹,不由心内越发疼惜于她,这个女人看似纤纤弱弱,却实在受了不少苦,那样顽强地撑了下来。
永宁皇后将自己的手盖上皇帝的手:“皇上,你曾说淳容华是个有福的女人,要相信她,她一定是破解‘容华’这个魔咒那个女人。”
玲珑恰好从内室走出取东西,听到皇后的话,心里顿时明白过来。有时候,皇上也会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这样的心态。他们看人到底是不一样的,莫瑶于他,不是一个要百般呵护的女人,而是一个需要命运验证的后妃。“娘娘,呼吸要均匀,调匀呼吸再使劲。”稳婆的声音伴随着莫瑶沉重的呼吸和变了调的哭号,直击着每一个倾听者的心灵。
第一女官 第一百三十八章 瑞雪
“啊——”莫瑶一声长长的呼号,在福熙宫的屋子里冲撞。
“帮娘娘擦汗,玲珑!”绮罗紧张得连擦汗这种基本技能都已经不具备了。
玲珑手里虽拿着帕子,可莫瑶浑身上下都是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根本无从擦起。只得在额头上、脖颈间不断地擦拭着,一块丝帕片刻就湿了个透。
“头出来了,头出来了。”旁边的人一阵七嘴八舌。
稳婆表情紧张,声音却十分镇定:“娘娘,请再使劲,使劲!”
“哇——”一阵婴儿响亮的啼哭,瞬间冲破了紧张到要爆炸的空气,一下子传出了福熙宫,在大齐的上空唱响。
肖璎从椅子上弹起来,皇后也随着他起身,若不是规矩给拘着,只怕这两人早就冲进内室去了。
张妈妈最是了解帝后的心思,满脸喜色地第一时间出来恭贺:“恭喜皇上、皇后,是个健康漂亮的小公主。”
“也好,也好!”一点小小的失望掠过,又被巨大的初为人父的喜悦给淹没。“也好”是个极有趣的词,充满了退而求其次,却又“退”得挺欢快的情绪。
“恭喜皇上。”皇后和芳贵嫔也纷纷表态,满屋子大大小小见皇后和贵嫔都表态了,也争先恐后地恭喜着。无论是男是女,这都是大齐王朝天宸帝的第一个孩子,无比尊贵。
听着屋子里婴儿哇哇的哭声,皇后抑制不住激动,抓着皇帝的手流下泪来。肖璎却误以为她是在伤感自己没有孩子,低声安慰道:“颂恩不哭,后宫的孩子都是你的孩子,往后都要叫你母后的。”
皇后抹着泪,展开笑颜:“臣妾这是高兴的,为皇上高兴,为容华高兴。”
芳贵嫔其实也高兴。好歹不是个皇子,这也是“退而求其次”的高兴呢。只是见到帝后亲密地私语,终究心里不是滋味。
稳婆、御医、宫人们进进出出,一阵善后的忙乱。终于等到清理得差不多,莫瑶也恢复了些许精神,绮罗才把肖璎等人请进了内室。
莫瑶躺在榻上,已由宫人略略地擦拭过,头发也大致整理了一下,脸色苍白,满是倦意。见肖璎进来,轻唤了一声“皇上”,流下泪来。
肖璎没来得及去看小公主,被莫瑶喊得心里一软,便先去了榻边,握住了莫瑶的手:“瑶儿,你受苦了。”
“没能为皇上生个皇子……”
“不许胡说,小公主朕也喜欢。这才第一个,往后机会还多着呢。”
见肖璎如此温柔体贴,玲珑在一边真是无限感慨。这当了皇帝的男人当真不能以普通男人的标准来衡量。他明明上一刻还冷静绝决非,下一刻马上就可以软语温存。若是没见过他疑心莫瑶怀了假胎的那种态度,任何人都会以为皇帝是大齐王朝最温柔可亲的男人,如果非要加上一个“之一”,起码也可以跻身前十强吧。
张妈妈善解人意地将小公主抱到了皇帝跟前。小公主长得跟粉团似的,柔软得像一只小猫,眼睛闭着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小手指却在腮边翘着,好像在思考似的。
肖璎轻轻握了一下小公主的手指,小小的,却可以勾起无限柔情。
皇后过来,从张妈妈手中接过小公主,放低了让皇上和莫瑶一起看看小公主沉睡的可爱模样。
“容华妹妹,看她长得多漂亮。”
莫瑶贪婪地看了又看,怎么也看不够,只觉得小公主粉嫩的脸蛋,长长的睫毛,细长的眼睛,小巧的鼻子,无一不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小婴儿才能长出来的奇迹。
重要的是,皇帝也这么想。
“皇上。”莫瑶期待的眼光看向了肖璎,“请皇上给小公主起个名吧。”
肖璎宠溺地看着小公主:“朕早就想好了,要是个小公主,就叫瑞雪。”
“瑞雪……”莫瑶想起了去年冬天,她与肖璎站在前朝的城头,望着白雪覆盖下的大齐,眼前这个温柔的男人当时是个英明神武的帝国的主人。
肖璎记着那一日。正是那日的一场瑞雪,成全了肖璎和莫瑶的情缘,也就此才有了小公主。这个名字,是只有他们二人才心知肚明的小秘密,充满了纪念的味道。
皇后却并不知这名字后面的故事,只欢喜地望着瑞雪公主道:“小家伙粉团似的,叫瑞雪真是贴切,以后必定吉祥纯洁,如瑞雪一样给大齐带来好运。”
宫侍局给福熙宫挑了两个年长的妈妈,亦是皇后亲自审查过,又由莫瑶面试确定的。两个都是三十出头,长得十分符合宫里的审美,白净而富态,想来年轻时也是可以招惹不少公子的佳人。
略高一些的是奶娘,略矮一些的是杜妈妈,二人将陪伴着瑞雪公主在福熙宫内居住。皇帝为示恩宠,还给瑞雪公主的居所提了个“乐成堂”的名字,大约是欢乐成长的意思,虽直白了些,倒也殷切。
很快,嫔妃们都来看望瑞雪公主,送来的见面礼差点把乐成堂给淹没。这幸好还是个公主,要是个皇子,只怕福熙宫整个都被淹没了。
丽婕妤看得最马虎,自从上次出了一个大大的乌龙,皇上已经不怎么待见她了,她一直在致力于收复失地。故此,小公主长什么样,可爱不可爱,讨喜不讨喜,皮肤白不白,头发黑不黑,她通通不关心。她就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疏忽了,才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徐美人看得最认真,也难怪,瑞雪公主的肚兜还是徐美人做的,虽说是小小的一方,却绣工精细,花了徐美人不少功夫。当瑞雪第一次朝徐美人甜甜一笑,把徐美人激动得大呼小叫,简直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比莫瑶还幸福。因为听说瑞雪公主对于微笑这样的业务掌握得还不十分熟练呢。
其实这么小的小婴儿,还只会用哭声来表达情绪,所谓微笑只是人家再正常不过的肌肉运动,可偏偏就是这样的运动,最能抓住人心。所以后来徐美人就成了瑞雪公主的半个母亲,在莫瑶坐月子的那段时间,徐美人天天抱着公主来给莫瑶端详,每一根睫毛都数遍,每一次哭声渐停一定是瑞雪公主比别的孩子懂事,甚至每一次瑞雪公主不慎大小便弄湿了襁褓,那大小便也一定比一般的孩子更文艺。
唉,令人发指的溺爱啊!
芳贵嫔别的不说,要论工作能力,那的确不是盖的。在瑞雪公主满月的时候,芳贵嫔在宫里办了一场热热闹闹的满月酒,宫里的嫔妃们都出席了。肖璎当然也出席了,而且还给瑞雪公主封了一个巨大的红包。
对了,咱们的莫瑶、淳容华娘娘,在这次满月酒上双喜临门,被晋封为淳昭仪。
昭仪。
一年之内,莫瑶从复宠到怀孕生子,一下就将那些不温不火熬着资历的嫔妃们都给一举超越。由美人至容华,再由容华至昭仪,九嫔之尊,瞬间登录成功。不服也没办法,人家会生啊。
满月酒上,只有两个嫔妃没有出席,一个是倾云宫的安淑容,一个是昭阳宫待罪着的丘良人。安淑容在宫里存在的意义只剩一个名字,丘良人的意义却在于她的龙胎。
皇帝显然心情非常好,竟然想起了在昭阳宫的别院里寂寞地数着星星的丘良人。满月席上总少不了名称吉祥、寓意美好的菜肴,皇帝说,这几份,给丘良人送去吧,让她也沾沾福分,顺利地诞下皇儿来。
这是长久以来,皇帝第一次主动提及丘良人。也许是瑞雪公主的平安出生给了他自信,也许是事隔多日,丽婕妤的影响力减弱,让他又对丘良人起了怜惜。
无论如何,这夜的丘良人无法入睡,纵然她明知自己已经没有再复宠的可能性,却也在皇帝的赏赐面前失声痛哭。
福熙宫作为一个美人的寝宫时绰绰有余,一望便知是恩宠着的美人。福熙宫作为一个容华的寝宫时恰如其分,不过分奢华张扬,亦不局促掉价。但是,当它作为一个昭仪的寝宫,尤其是一位育有皇嗣的昭仪的寝宫时,便有些捉襟见肘。
肖璎有意给莫瑶重新赐一个更华丽的、足以配得上她长公主母妃身份的寝宫,却让莫瑶给拒绝了。她不需要一个华丽的宫殿,她舍不下这个居住了多年的地方,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与她有了感情。肖璎由此更加尊重她,在别的嫔妃面前流露了赞美之意。
这些传到丽婕妤耳朵里,激起了满满的恨意。
“早就知道她是装清高的祖宗。就没见过哪个女人不爱华丽的衣饰,不爱豪华的寝宫,装得自己朴素节俭,无非就是讨皇后的好,又让皇上觉得她贤良。”
芳贵嫔却说:“本宫从不管别人是不是装的。能装一辈子,装的也变成了真的。你的问题就是装不了一辈子,总在半道上露出点狐狸尾巴。”
“贵嫔娘娘何苦嘲讽于我,我如今并不太得意了,娘娘也不拉扯一把。”丽婕妤对芳贵嫔还抱着美好的希翼。
“拉扯?本宫拉扯你,哪个来拉扯本宫?你的前程,一半是你自己作掉的吧。别告诉本宫淳昭仪假胎那蠢事儿不是你干的。”丽婕妤一时语塞,讷讷无言。
第一女官 第一百三十九章 趁热打铁
都嫌夏天太漫长,那是因为还没有一个让你整日不得闲的缘由。瑞雪也只是满月而已,桂花又香了。
玲珑在福熙宫旁那株见多识广的桂花树上折了浓浓密密的一枝,这回儿却不敢再去给莫瑶献宝了,公主还小,万一来个花粉儿过敏,玲珑还不得罪过死啊。
一年了,进宫整整一年了。这一年的成长,抵得过那些掌上明珠们的整个青春。
徐美人又拿了个拨浪鼓,眉开眼笑地在摇篮前“咚咚”地摇着,一边摇一边嘴里还唱着听不懂的歌。瑞雪刚吃饱了奶,连玲珑都听不懂的歌,她自然更听不懂,故此,不为所动地开始睡觉。
“哎,你个小祖宗,给点面子好不好,我跟双儿学这个歌学了很久啊。”可是瑞雪连她的歌都不赏脸,更别说她讲的话了,双方完全语言不通好不好,不仅不赏脸,反而把粉嫩的小嘴咂巴了两下,睡得更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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