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梦雪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惠风明月
老杜头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看时,阿牛已经趴在地上,才待惊叫,一双手已经捂上了他的嘴。这时天早就黑了,也正好走到一个阴暗处,老杜头看不清捂他嘴的人的相貌,但他闻到一丝酒膄味,还有一丝淡淡的大白菜汁的味!
&nb
第三十一章 不眠之夜(一)
明月当空。
月光下的刘家烧锅大院,很安静,大多数的人已经入梦了。
海山没睡,也没点灯,就那么在炕上倚着被子卷儿坐着。
他的左手边是小志远,已入梦乡,这孩子心灵,仿佛知道若没有海山就没有他的小命一样,对海山特别的依恋,跟他睡时,总想拉着或抱着他的胳膊,海山并不是个婆妈的人,而且他觉得男孩子就应该有尿性,有男儿气概,所以很多时候他不让孩子这么粘人,规定他得自己睡,孩子对他的话不敢不听,可睡时却还总是要把小手悄悄的伸向他身边,轻触到他的身体或者是一片衣角,然后才安心的睡去。
银色的月光从窗口折射入屋,淡淡的光线下,更显得孩子的肌肤白皙如玉,长长的眼睫拖着长长的淡影,漂亮得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怜惜。
海山的左手轻轻抓起孩子伸向自己的小手,放在手心里轻轻握着,无比珍惜的用大拇指轻轻摩挲,明天,他将要拔香头子,他们两父子生死难卜,如果不能渡过这一劫,这么可爱的孩子或者就此命丧黄泉,岂不让人痛杀哉!
海山的右手边是他的匣枪,保险都已打开,就那么放在手边。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全升迟早会发现老杜头和阿牛不见了,只是现在已快到半夜了,全升还没发难,没有发动人到处找两人,看来他吃完酒就回去睡了,还没发现两人已经失踪,而秧子房的人,也没太在意老杜头和阿牛两人,毕竟他们出来给大师兄看病时天已经黑了很久了,很多人已经睡了。
可海山不敢睡!
一来是防全升发现老杜头和阿牛失踪,这事随时可被全升发现,就算今晚不发现,明天天一亮,也必然发现,到时必有一场好闹。
二来,是因为立子。
今儿一大早,全升的亲信立子就外出了,从他去的方向看,是去浑河堡,是去查他老杜家底细的,土豆名为跟踪立子,实则及时通知了庆三爷,按海山设定的计策,兵分三路,一路及时将杜家人转移,一路搜捕立子,一路去了在铁路附属地内的刘家屯。庆三爷亲自带人去了最为关键的刘家屯,取得了那里一个大户人家的一个密室的钥匙,然后马不停蹄赶到刘家烧锅,用暗渡陈仓之计,将老杜头救走了。
庆三爷带来的信息,别的都在掌控之中,但有一条,却让人悬心不已:搜捕立子的人在老杜家附近埋伏、搜索半天,但却根本没见到立子,那么,立子哪去了!
海山隐隐觉得不妙,他预感自己肯定是错算或是漏算了什么,这个立子要么根本就没去老杜家,要么就是他发现了杜家的异常,故意没露面
海山有点后悔了,悔自己没考虑周全,立子人没搜捕到,就应该请庆三爷留人在刘家烧锅外围,截捕立子,不然当立子回到绺子,于他肯定会不利。
明天就要拔香头子了,海山祈祷老天爷,保佑立子在他走之前,别回来!
一阵犬吠!
海山侧耳听了听动静,然后拿上枪,轻灵的跳下炕,闪到窗边,观察外头的动静。
动静是从大门那边传来的,似乎是有人夜归,海山听到小铁门开启的声音。
月光下,两个人影穿过大院,向后院走去,其中一个领头的还不时的向海山住的屋子张望。
“妈了个巴子的!”海山心里暗骂一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个向他屋子方向张望的人,正是全升的亲信立子。那么,他身后那人是谁,看他走路的样子,似乎不是绺子里人,那么,他是谁
后院。
全升也没睡,倒不是因为海山不死他睡都睡不香,而是他已经发现老杜头和阿牛失了踪!
这一惊非同小可,全升是又惊又怕,但他沉得住气,确认两人确实不在秧子房后,让人在大院里悄悄走了一圈,确认没有人因伤病叫大夫,且各处全都正常,也就是,这两个人无缘无故的蒸发了。
“爷!禀报大当家的,咱们搜吧!”全升的几个亲信都在他房里,为他出主意。说要带人搜查整个大院,特别是顺天的住处。
全升没言语。这样一来动静太大,他还在考虑得失。
更主要的,他还在等立子的消息。
&nb
第三十二章 不眠之夜(二)
那花舌子进来,对着全升点头哈腰陪笑叫了声:“四当家的好!”
全升坐在炕头上,摆着当家的谱儿,对那花舌子道:“我记得你姓钱,是吧老钱,这次可要仰仗你了,上炕坐吧。”
他记得这花舌子是姓钱,但已经忘记了他的大名,却记得他的绰号,这人极贪财也极吝啬,绰号就叫“钱串子”。但直呼绰号似乎有点不礼貌,所以称他“老钱”。
全升对花舌子还算是客气。这因为花舌子是很特殊的一类人。
花舌子受匪绺所托,就赎票事项与事主联络,办理勒赎、领票回家等事,这类人实际是通匪者,在遍地胡匪的年代,匪多兵少,地方治安无法安谧,所谓兵剿匪,也就是做做样子赶出本警区就是了,而当有人报案上司又要求破案时,兵也要与花舌子从中串通,尽快赎回人票,案子就算了结,所以,花舌子是能和匪、兵、事主三方周旋的人,三个方面对于花舌子都不会轻易触动,事主更不敢将花舌子通报官府,如果官兵跟踪花舌子寻找匪绺,很容易发生“撕票”,事主家会落个人财两空,还容易遭到报复。
“谢四当家!”那花舌子说着,就依言“升炕”,盘腿在炕上坐了下来。
“老钱,立子说你能指认顺天就是老杜头的儿子”
“是!”那花舌子道:“听立子一说,**不离十,这个顺天,就是老杜头的小儿子!四当家,杜家确实有两个儿子,大的叫杜海德,上次来交赎金,四当家应该也见过,他家小儿子,大概十多岁的时候,就不见了人,听说是拜了个什么师傅,被他师傅带走了。”
“小儿子,叫什么”
“小名叫山子,大名不知道。我家离他家隔两条街,也蛮远,不算熟。大名如果跟他大哥,中间是个海字,就是杜海山。”
“山子海山这就对了。”全升点头,但他也发现了问题:“你刚才说是**不离十,为什么不是实打实就是!”
那花舌子嘿嘿一笑:“四当家,老实和您说吧,杜家的小儿子离家很多年,你就算是现在把他杵在这儿,我也不认得他!”
全升不由的白眼一翻:“那你怎么指认法”
花舌子眨眨三角眼,先反问:“听立子说,四当家说的,只要能指认顺天是杜家儿子,就有100大洋”
“没错!”全升答道。心说这个钱串子,果然是为钱来的。
花舌子“钱串子”马上贱贴贴的陪出一个笑:“顺天是谁,四当家的预先告诉我,我认得了,就一定能在大当家面前,指认他就是杜海山!杜海山虽然这些年一直在外头,但听说前年回来过一次,在家陪老子娘过了个年,我会和大当家的说,他回来过年时我见过他!”
全升微微一笑,这正是他要的结果,可心里也不免对这个钱串子不齿,这种人,只要给钱,他就能为你把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
全升拉开炕头柜的一个抽斗,从里面拿出一卷大洋,“咣当”一下扔在炕桌上,道:“这是50大洋,事成之后,再给你那50。”
钱串子立马两眼放光,急忙伸手抓起那卷大洋,撕开封纸,取出一个,贴到嘴唇上一吹,然后放在耳边听那响动,当听到那悦耳的银元震响,脸上笑开了花,喜得差不点背过气去,一边数钱,一边说:“谢四当家,四当家有何差遣,尽管吩咐。”
全升嘴角挂一个轻蔑的冷笑:这死钱串子!你贪财可以,但竟然敢当老子的面,数老子给你的钱,这是怕老子这一卷不够50大洋还是怎地!妈了个巴子,还真他妈的是个钱痨!不恶心恶心他,自己都不痛快。
“老钱,听说,老杜家医馆门外,有个诊金牌,上写‘诊金2角,出诊一元,贫者免费’,可有这事”
&nbs
第三十三章 定杀
“顺天是老杜头的儿子杜海山”大秃头斜了全升一眼,看来并不吃惊。
“大当家,据花舌子讲,老杜头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杜海德,我们都见过,他家还有个小儿子,叫杜海山,多年以前离家学本事去了,我们绑了老杜头之后,杜海德曾经来绺子交过2000小洋,20两大烟土,因为交的东西和赎金2个老串差得太多,咱没放人,估计就是这么着,这个杜海山,就起了歹义,混进绺子,就是冲救老杜头来的。
全升说着又跨前一步,凑近大秃头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的道:“大当家,有一件事要禀明大当家:昨晚老杜头出来给庆三爷的帐房先生看病之后,人就不见了,连看押他的阿牛,也一起没了影!”
“啥”大秃头眉毛一挑:“确定”
“当然确定,两个大活人啊,又不是什么小物件!”全升不容置疑的道。
看着大秃头一脸吃惊的样子,全升再抛出一个惊人消息:“还有,去浑河堡找花舌子的立子回报,就在昨天上午,老杜家的人全跑了,上哪没人知道,反正他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大秃头死盯着全升,看了他好一会,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然后指了指儿子身边的空凳子,对全升说:“坐下说吧。”
全升心里暗喜,看来有门儿,把顺天这刺儿头往大秃头身上挂,依言坐下,腰杆儿挺直,双手放在腿上,做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大秃头起身,在屋子踱起圈子,一圈,两圈,三圈,然后停在窗前,说了一我句没头没脑的话:“天,快亮了。”
没人敢接言,都在等大秃头的下文。
“老四,有件事儿你不知道吧,昨儿顺天来求我,说绺子里有人和他过不去,为了保命,他想拔香头子走人,我答应了他,时间就在今天上午。”大秃头不慌不忙的道,一边瞄着全升,观察他脸上的表情。
“啥!”全升从座上跳了起来,他总算明白大秃头那句“天快亮了”是什么意思了,原来顺天再过两个时辰,就要拔香头子了,妈了个巴子的,还好他动作快,不然这个顺天就要逃出生天了!
急切间,全升脱口而出:“大当家,顺天满嘴污兰(即撒谎),故意混进绺子,就是冲救老杜头来的,现在老杜头不见了,八成是被这犊子藏了甚至是私放了出去,这按绺子里的规矩,得枪决!还有阿牛,指不定就已经被这犊子害死了。”
全升很了解大秃头,大秃头最恨人结党,便又道:“顺天糊弄大当家的不说,还结党!我们绺子里肯定已经有了他的人,他昨天还在这里喝酒的时候,老杜头和阿牛就不见了,从后山火起到现在,没见他进出绺子,可他家里人就全跑了!都有本事和绺子外通消息了,这能水,大得不得了!他不但有同党,还肯定不只一个人!此人不除,定是个大祸害!”
大秃头瞄着全升,皮笑肉不笑的没言语,心里却在冷笑,心说:“结党妈了个巴子,难道你没有!”
看着大秃头眼底的那一丝嘲讽,全升想了想,自己在大秃头心里也不是什么好鸟,眼下和顺天已经撕破脸皮,不早点把顺天干掉,哪一天被顺天摘了脑袋都不知道,当务之急是利用大秃头先杀掉顺天,其它的以后再想了。
他决定先去掉大秃头对于自己的戒心,暂时向大秃头服个软没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
全升摆出一副极诚恳的模样,表忠心道:“大当家,全升以前有糊涂的时候,可那会子是刚来不懂事不是,可我呀也早看明白了,跟着大当家才能吃香喝辣,我现在对大当家可是忠心耿耿,这一年以来,我也再没坏过规矩不是我全升现在,对大当家的那可是忠心不二,为大当家的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大秃头嘴角抽了抽,在心里冷笑一声:“坏规矩,哼!你敢!”
大秃头也知道,全升和扫北,这一年来确实是收敛了许多,大秃头对于绺子的掌控已经比以前好得多了,这主要是自己的儿子已经成长,能独挡一面了,绺子里大部分的人枪,都在二当家也就是他的儿子手里,这是迫使全升扫北等人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
当然大秃头也不会让全升太过难堪,全升以前也是个匪首,是一个绺子的大柜,绺子里有二、三十人,算是个中小绺子,后来见大秃头局红,就带人带枪“靠窑”,投奔了大秃头,然后在三江好当了个“狠心梁”秧子房掌柜。
全升原来的人基本都在秧子
第三十四章 交锋(一)唇语
“老四,你确定顺天就是杜海山这个不会出差错吧,不然可有你受的……”大秃头冷笑着,对着全升,特别强调这个,有这个他才师出有名,如果这个搞错的,不但不好和绺子里的人交待,以后庆三爷追究起来,也是头大。
全升心里骂一句,死老秃头子明明是自己想杀顺天,还偏把缘由往他身上推,要他来顶这个缸!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当下道:“肯定!就是他。”
全升眼珠子一转,忽然一笑:大当家,“顺天是不是杜海山,问问您那贵同乡不就知道了”
大秃头先一愣,继而醒悟:“十三幺丁宝珍!”
对啊,带海山来挂注的,不就是十三幺吗,他说了,海山是他远房亲戚。
全升嘿嘿一笑:“对,就是他,大当家把他叫来,我有法子,让他开口,告诉咱顺天是不是真的姓海名山!”
“妈了个巴子的!”大秃头笑骂道:“一晚上,尽整些没用,就这一句,还算是有点用”。
然后大秃头一招手,军师全升二当家,一起聚了过来,四颗脑袋差不点碰在了一起,商量怎么捕杀顺天。
天亮了。
一如往常,刘家烧锅开始热闹起来,不少崽子起来了,在大院里走动着,在井台边洗漱的,或蹲或坐着啃着早饭的,练功的举石担的,没事聚一块闲嗑牙的……
海山也在其中,带孩子睡的晚上,早起都要带孩子洗漱,帮孩子倒屎尿桶,这会子正在井台边涮桶呢。
他注意到,表面一切正常下的不正常。
四角炮楼里,在这个早饭饭点里,明明见有人下来吃早饭,可枪眼洞里,还有动静,有枪尖在伸伸缩缩,最明显是哨楼上、大门边,瞭水的看门的,至少比平时人多出一倍还多,且荷枪实弹,如临大敌。
海山越看心情越沉重,甚至于是恐惧。
他还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应该有人在监视自己,一个崽子手里拿着个饼子,边吃边时不时瞟着他,那人,是二当家的一个亲信。
处境不妙!
海山尽量装着和平时一样,把洗刷好的屎尿桶,晾在有太阳晒到的墙根边上,然后走回井台,抱起小志远,去吃早饭。
走向厨房时,又多了另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大院里除了四角炮楼和哨楼,多为单层的建筑,但也有几层高的,这大院原为制酒的作坊,原来的库房就有三层,而那库房的二楼有一阳台,正对院内,那阳台上现正有两个人,从高向下看着他,其中之一是全升,另一个人海山不认识,看身形相貌,是昨天立子带回的那个人,海山不由得心一紧,左手抱着小志远,右手总有从衣下抽抢的冲动。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