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梦雪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惠风明月
那阳台,离海山吃饭的地方有约十多二十丈远,他们说话都是鬼鬼祟祟小声嘀咕,海山根本不可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海山拿碗杂面糊糊,找个地方坐了,装着喂哺坐在身前的小志远,一边不时的瞄着阳台上那两人,静心凝神,盯着他们的嘴!
那阳台上,全升低声问身边的钱串子:“老钱,看到没,那个正在喂孩子的,就是顺天,他是杜海山不”
钱串子没作声,看了好半天,妈的这人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印象中的杜家小儿子,还是个毛孩子,和他现在看到的这个英气逼人的壮汉,怎么也没法儿联系在一起,但他生怕到手的大洋要飞了,也低声哼哼道:“是他!是他!和小时候模样差不多,我认得,是他!”
边上全升瞧他那样,鼻子一哼:“哼!在我面前就别他妈的瞎扯蛋了,你根本认不出来,是吧!认不出来不要紧,好好记着他的模样,一会儿在大当家面前,可别出乖露丑!”
“四当家的,他喂的那孩子是谁,叫啥!”钱串子确实不认得海山,皱着眉问。
“那小崽子他儿子!就是火磨林家不赎的小崽子,他捡来养的,起了个名字叫志远。”
“哈哈!”钱串子忽然大笑,在全升一瞪眼之下,赶紧收敛,全升说了,语不可高声。
“嘿嘿,”钱串子改为低声的窃笑,看得出颇为得意。
“你笑啥”全升没好气的低声问。
“四当家,我确实是不认得他,但你可知老杜头家大儿子杜海德的小崽子叫什么”不等全升回答,钱串子即道:“杜海德的两个儿子,也就是老杜头的两个孙子,一个叫杜志忠,一个叫杜志敏。”
第三十五章 交锋(二)诀别
二当家的一个亲信崽子,受命监视顺天,顺天抱着孩子回了屋子,跟着就帘子放下,人再不见出来,看了一会,还是没动静,那个崽子不免不放心,蹭到门边,准备向里面张望,手还没碰到帘子,肩上就被人一拍,回头一看,吓得一哆索,身后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顺天。
“兄弟,找我有事”顺天笑问。
那崽子只觉得心跳加快,气都有点喘不顺:明明见顺天进了屋没再出来啊,怎么他人在外面!跟着就看见顺天手里,拿着孩子用的屎尿桶,才暗舒一口气,心里安慰自己说,没事,是自己眼花了没看到他出来,人家就去拿了之前晒在墙边的屎尿桶就回来了。
那崽子也是有准备的,摊开手,手上一小包桂花糖:“六爷,不找你,找远子,给他糖吃。”好在有准备,不然都不知怎么掩饰。
海山假装没看到他神色有异,很热情的挑起帘子,对那崽子客气道:“小孩子家家的,你们别老宠他,快,进屋坐。”
那崽子瞄一眼屋里,也没什么异常,把糖给小志远,客套两句赶紧就溜了,退到院子里继续监视。
那崽子走后,海山迅速闪到窗边,窥探着院子里的动静,院子里不见全升,倒是看看到扫北,进了议事厅。
如果没猜错,大秃头军师全升等人,现在应该全在那里,估计已经埋伏好枪手,正准备收拾他呢。而他是绺子里的总催,杀他也是要和其他各位当家先通气的,所以把扫北也叫了进去。
海山想了想,把腰里的匣枪拔了出来,打开昨晚就已经打包好的包袱,把枪和备用的子弹都放进去,包好。然后放在柜里,关好门。
议事厅就是龙潭虎穴,他带不带枪都于事无补,说不定还是祸害。
昨天大当家的答应了他,今天上午让他拔香头子,此时早饭已过,差不多是时候了。海山在思量,是在这等大秃头来传唤呢,还是自己过去,求见大秃头。
海山感觉心很乱,甩甩了头,鞋也不脱,上炕,盘腿坐下,闭目打坐调息,生死关头了,他不能乱了心。
小志远虽然还小,才3岁,可他很聪明,他明显感到今天气氛的不同,他乖乖的边上坐着,心里充满警惕,一句话不敢说。
他今天早上睡醒的时候,他发现他是睡在爹爹的臂弯里的,除了生病,他爹是要他自己睡的,绝不会抱着他睡,而且醒来的时候,看到他爹爹正默默的看着怀里的他,爹爹眼睛里红丝满布,胡子拉茬的,这让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可怖,但爹爹摩挲他肩背的手,动作却极之温柔。
打坐中的海山,睁开了眼睛,一脸坚毅,是时候了,他决定不等传唤,直接去找大秃头。
海山跳下炕,吩咐小志远:“远儿,你乖乖在屋里呆着,哪都不准去,听到没。”
以前,海山叫小志远“远子”的,可绺子里的人,有些人跟老杜头叫志远“远远”,更多的人跟着海山叫他“远子”,海山不想和别人叫得一样,后来便改了叫他“远儿”。
海山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挑帘出门,小志远扑了上来,双手拉住了他的衣服的后摆,眼睛里满是惊恐和不舍。仿佛只要一松手,他的爹爹就会飞了,从此再见不到他。
孩子的眼神,刺痛了海山,弯下腰,对孩子温言道:“放手,听话,乖乖呆着,等爹回来。”
“爹,我和你一起去!”
“大人的事,你掺呼个屁!放手!”
小志远紧紧抓住海山的衣服,沉默又倔强地不肯松手。
海山两眼一瞪:“放手!”
这孩子平时很听话的,今天是怎么了!
孩子还是没松手。
第三十六章 交锋(三)两不相欠
议事厅。
海山还没走到议事厅前,已有厅外瞭水的崽子,冲进屋里向大秃头报告:“大当家,六爷正向这边过来,一个人,好象没带枪。”
“怎么办”全升问大秃头,他既兴奋,又有点紧张,虽然已经一切都布置好了。
大秃头则淡定的得多:“来就来呗,人家心急啊,那就早点开场吧。”
大秃头手一挥,在场的人立即各就各位,等待着那个他们今天要解决的人。
海山走到议事厅外,议事厅的大门上也是有帘子的,今天帘子没有挑起,里面状况不明,但隐约感觉里面人不少,门口一个大秃头的亲信伸手拦下了他。
海山对他拱拱手:“大当家约我上午过来的,请帮忙通传一声,顺天求见大当家的。”
那个大秃头的亲信伸手一拦:“大当家的有话,今儿议事,六爷不能带刀枪进去,六爷,如有带,得把家伙给我先放着。”
海山看他一眼,眼神有点冷,平时可不是这个规矩,绺子里当家的到议事厅议事,基本上带不带家伙,是可以随意的。
当然今天不一样,议事厅门前,八个崽子,分左右各四人,守卫在门两侧,荷枪实弹,这在平时可不多见,这还是明面的,暗里埋伏的还不知有多少。如果不配合,恐怕自己还没见到大秃头,就先被人打成芝麻肉饼了。
海山很配合的撩开衣襟,说:“没带,啥都没带。”他不想在门外就纠缠。
那崽子仔细看了看,都是土匪,对于怎么藏枪,哪能藏枪都知道的,看过感觉海山真的没带枪也就算了,侧身让开,不敢真的搜身,海山棱角分明的脸上,英气逼人,让人不敢冒犯。
海山走进议事厅,踏进议事厅,感觉就很不好。
外面阳光灿烂,光线的反差,让他在外面就感觉议事厅里有点阴森。
走进去,感觉是真的阴森。
大秃头大马金刀的坐在正中的虎皮交椅上,身后四个他最亲信的崽子,都是双枪在手,杀气腾腾的。
两边的交椅上,军师、全升,扫北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二当家的位子,不知为什么空着,两边靠墙,都站着一排崽子,约十多人,左边一排,绺子里掌管绺规的青天柱打头,右边一排,给大秃头提枪看马的扶保柱打头,都手执短枪,凶神恶煞。
身后也有响动,海山不回头看也能猜得到,门口的崽子跟着他也进了门,并在他背后举起了枪,封住了他的退路。
海山只觉得头皮发麻,一种从未有过的,即将灭顶的恐惧让他感到胸口和头顶都象被人压了块巨石一般,如果不是早有心理准备,估计人都要软瘫在地。
“顺天,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不知从哪漂来一个声音,他的眼睛看到是大秃头的嘴巴在动,可声音却变得虚幻不实,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似的,就连大秃头的样子,也变得虚幻起来,说不出的诡异。
恍恍惚惚间,他意识到,这是大秃头在问他话。
残存的理智里,他也意识到,目下处境的危险,意识到更危险的是自己这种被恐惧压倒的状态。
“海山!爹娘还在等着你,远儿还在等着你,你还要以死求生!你不能软巴下去!”心底的一个声音在呐喊!
海山站着没动,用两次深呼吸,把自己已经变得紊乱的呼吸,调整回到正常的状态。那种沉重的压迫感,也随之消减了。
“今天是大当家答应顺天,让顺天拔香头子的日子。”海山哑声回道。
大秃头心头不禁微微一凛,嘴角的讥诮化去无形:刚才,他看到顺天脸色煞白,可才一转眼间,顺天涣散的目光就清辉重现,声音虽还沙哑,但身不颤声不抖,这胆识,让他都不能不佩服。
“绳上!”大秃头突然一声暴喝。(注:匪绺里有很多忌讳,其中之一就是禁说“捆”,捆,要说绳上。)
两个崽子拿着绳子就上来捆海山,海山不敢乱动,崽子们的枪已经全举起,远处的不说,贴着身顶着他的枪都不下七、八条,他动作不敢大,任由那两个崽子把自己五花大绑,他可以拼,拼掉他一两个也不是难事,但还不到拼命的时候。
议事厅中有柱子,被五花大绑的海山被捆在一条柱子上。
“大当家,这是为何”海山大叫。
没人理他。
全升大松了一口气,之前还担心,海山会拼命,如果海山真的拼命,会冲着谁肯定是他全升啊,刚才大秃头叫“绳上!”时,他第一时间就躲到了椅子后头,生怕这个拿支筷子都能插死人的顺天,给他来点什么狠的,这下好了,顺天这只老虎绳上了,再也不会对他有一丝的威胁。
见崽子们把顺天绑在柱子上,全升跑过去,仔细检查绑得是否牢靠,确认确实已经绑牢靠后,妈的,出气的时候到了!
全升一声冷笑,然后走到海山面前,突然双手搭在海山双肩上,同时借力提起右膝盖,向海山的跨下狠狠的撞了上去。
海山闷哼一声,脸上五官痛苦的扭成了一团。
全升是鞭秧子的老手,也是练过武功的,这一下的力道,用在普通人身上,能让人痛死过去,甚至于从此不能人道,断子绝孙。
海山虽练过武功,还顶得住,但这一下也痛得他飙出一身冷汗。
全升得意洋洋:“顺天,
第三十七章 交锋(四)对质
军师起身,到大秃头身边,附耳说了几句,大秃头才知道了这掷刀的原委。
大秃头悻悻的瞪了军师一眼,再转头狠狠的瞪了扫北一眼,妈的,原来还有这么些恩怨,而他竟然不知道。
但也就是瞪一眼就完了,想骂人还真不敢骂,扫北尚知还恩,顺天曾经几次救他大秃头的命,而他却要顺天的命!在这时候,他可没脸骂扫北。
大秃头把掷刀一事扔一边当没看到。
顺天已经捕获,可以让人搜索了,大秃头让一个亲信带人,对整个大院进行预定的大搜查,目标是老杜头和阿牛,重点是顺天的屋子。
他现在只想把“正事”速战速决。
大秃头看一眼厅里的各位当家,全升一再向他表示,要好好教训教训顺天,要给顺天上各种酷刑,然后再送他上西天,不如此不足以让小的们引以为戒。
他心底里也想折磨海山,但刚才顺天踢全升那一脚,让大秃头意识到,尽快杀掉顺天才是上策,军师对他的警告言犹在耳,“顺天,是个劲敌”,早解决早安心。
要快,但又要做事要合乎“规矩”,审清问明,不然扫北之流会看不起他,以后就难管了。
妈的,当个大当家,我容易吗我!
大秃头起身,走到了海山面前。
“顺天,咱也不绕弯子了,老杜头是你爹,你混进绺子就是为了救他,昨晚上,老杜头不见了,老杜头在哪,说!”老秃头端着大当家的架子,一本正经的说。
看海山不言语,大秃头又半是威胁半是引诱道:“顺天,你欺瞒当家,私放秧子,按规矩就是个死罪,今天就算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看在你对我也有恩的份上,只要你痛快招认,我保证给你个快的。”
海山看大秃头一眼,他肯被绑,就是要这样一个能和大秃头说上话的机会,他轻声道:“大当家,顺天有几句话要和大当家的单独说。”他还是希望能大家好来好散,虽然知道大秃头是铁了心要杀自己,但希望当他祭出大招,双方别搞得太僵,别结死仇,他不怕大秃头,但怕大秃头以后报复他的家里人。在绺子一年,听说有个叛逃的崽子,逃到外地,结果还是被三江好灭了门。
海山看看围在自己身边用枪顶着他的崽子,“大当家,你让他们退一退。就几句话,只能和你说。”海山轻声道,语气出奇的温驯。
大秃头生性多疑,哪里肯冒险,全升不就是近他身才挨的踢吗,他才不上这个当呢,海山这人武艺太好,对这种人就得用枪顶着他,武艺在枪口下就是个屁!
大秃头不但不近前,反而退开几步,隔着一丈多远,放下脸对海山厉声喝问:“少给我耍花样,说,老杜头在哪”
见海山不言语,老秃头嘴角下弯,表情凶狠,看一眼绺子里掌管局规的青天柱,一言不发,就一挥手。
那青天柱立即过来,把手里的短枪抬了起来,打开机头,对准海山,随时可以勾火。三江好对违犯局规的头目或崽子,执行枪决时不开黑枪,由青天柱正面射击打死。
见不对头,海山大声叫道:“大当家,老杜头怎么成了我爹了他去哪了我怎么知道!”
大秃头冷笑一声,对全升一扬下巴。
很快钱串子就被带上来,指认顺天就是杜海山
海山已经打定主意,打死不承认:“我不认得他,他是四当家搞来陷害我的。”
“呸,还顺天菩萨呢,为了自己的小命,连自家老子都不敢认,还是不是男人!”全升一脸不屑的大骂,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海天白他一眼,才不受他激呢。
大秃头反而笑了:“妈了个巴子的,原来你也是个无赖!”
以后谁再说顺天是个好人,他割了他的舌头!
“好,这个是全升搞来的,那来一个你搞来的,好了吧。带十三幺!”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