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隐相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居里闲人
一百四十三章 三月三(上)
刘绍贤奉行中庸之道,行事中规中矩,在任期间虽无做出亮眼的成绩,但也不苛待下属和百姓,甚至在别人眼里,此人颇为清廉。连任三届吏部考绩均为中上,三届任满,也不过五十余岁,他本有机会上升一步,但不知何故,却自称年老多病,坚持告病归乡。
大理寺的暗探继续深挖,但没调查到什么异常的东西,刘绍贤平时按章行事,按律行法,虽然刻板,但无可置喙。就连他的后院也同他行事风格一样,一妻二妾一通房,标准配置。正妻与他同乡,是他老师的小女儿,刘绍贤外放时,因父母年迈,故将正妻留在老家侍侯公婆,自己带着一个妾氏和一个通房赴任,在任期间,又纳了上峰的同族侄女为贵妾。
刘绍贤平时除了偏宠这位贵妾一些,其它也无垢病之处,总之,后院也还算清静。
唯一不太寻常的是,刘绍贤上表告病之前,这位贵妾得急症死了,据说是会传人,所以匆匆火化下葬。因此,也有传言说是刘绍贤因爱妾去世悲伤过度致疾,且无心理事,所以才会告病辞官。
冷泓亮看到这里,玩味地笑了笑,又拿起另一份情报,上面写着那位贵妾的生平。
刘绍贤贵妾聂氏的同族堂叔是伊州土同知聂直忠,聂氏出身韶州小世家旁支,母亲是蛮族小部落土司的庶女,订过婚,临近婚期时,未婚夫因故去世,聂氏守了三年孝,错过花期。出孝后,到外祖家小住。因外祖的部落就在刘绍贤所管辖的县城附近山里,因此到县城购物时,时常遇到刘绍贤。后来有次聂氏到伊州堂叔那里探亲时,又再次遇到刘绍贤,双方皆感觉甚是有缘,故而聂氏就在堂叔聂直忠的撮合下,嫁于刘绍贤做了二房。
虽说是二房,但大房不在府中,聂氏的待遇实则与正妻无异,唯一遗憾的是嫁与刘绍贤四五年,膝下未有一儿半女,因此聂氏到处求神拜佛,但皆无成效。
按吏部不成文规定,一个人在同一个地方的连任期数最多不超过三次,因此在刘绍贤第三次连任期快满时,刘绍贤陪聂氏归宁,去了趟韶州,回来的路上,又去了聂氏外祖所在的部落。或许是因为旅途劳累,又忧心今后要远离亲人等等原因,聂氏回来后不久就病卧在床,病情来势汹汹,刘绍贤遍请县城名医,又向伊州聂直中求助,但不过五日,伊州府的名医还在路上时,聂氏就咽气了,而接下来,聂氏的贴身丫鬟均接二连三的出现同样病症,甚至更猛,连三天都没熬过。各家大夫郎中均查不出病因,只大概诊出此症会传人,而尽快而谨慎处理后事。
刘绍贤无奈,只能强忍着悲痛先将爱妾和其他病死的丫鬟皆封入棺中,封锁了院子。而后又自行封府,待三日之后,无再有染病之人出现时,才重新开府,将聂氏等人火化下葬……
问题关键应该是出现聂氏的这次归宁上,刘绍贤是发现了什么才引来灭门之祸若是,可为什么对方会在他还乡三年多后才动手,而不是当时就灭口
难道是当时对方没有发现还是在确定什么
冷泓亮放下手中情报,沉思半晌后,提笔写下情报中出现的人物关系图表,韶州聂家――蛮族部落――伊州聂直中――聂氏――刘绍贤……
因为韶州是个很敏感的地方,身为三品大员,又处在特殊机构中,他自是知道一些东西,故而在聂家的边上打了个标记。
这时,他先前遣人去叫的,刘家大房的小儿子刘丛明已经到了。
一夜间失去了自己妻儿之外的所有亲人,又等了那么久,好在官府找出死因,亡故的亲人终于可以入土,一场丧事下来,刘丛明已经瘦的脱相。
刘丛明一进入房里,作揖行礼后,便急切的问道:“大人,是有新的进展
一百四十四章 三月三(中)
三月的天最是温柔,没有严冬的冷厉和料峭,没有盛夏的喧嚣和浮燥,既不浓艳重彩,也不疏淡轻薄,热情而不热烈,明媚且恬然。
猫了一季的冬,脱去厚重的衣袍,宛如褪去层层的盔甲,在这娇柔明媚的春光里,重新洗涤自己已渐成灰色的灵魂。
蓝天白云,碧草青山,微风不燥,阳光正好。
一条渭水小分支由南向北纵贯别苑内庭,为安全故,平时首尾两端皆有铁栅栏和细网阻隔着,今天细网被暂时除下,水流顿时变得愈加欢畅起来。
上游搭着彩棚,边上以黄色幔帐相隔,惠武帝和重臣大员坐于其中,君臣同乐。
年青人则呼朋唤友,在另一端延着河边三三两两,或席地而坐,或撩水嬉戏,端是自在放纵。
方郗是第一次来通州别苑,也是在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参与上巳节活动,往年大多时候,别人江边祓禊濯足,他在房中沐浴泡脚。
躺在绿地上,放足于河内,闭着眼,将帕子覆于眼上,轻嗅着空气中飘荡的浅浅花香和淡淡青草气味,感受着河水从脚面缓慢流过的柔软,白鸟飞过,在微风里洒下纯净且饱满的喜悦,耳边传来细细碎语,时间在此刻变得安详而从容,方郗的呼吸渐渐绵长。
杨江转头看了一眼,弯腰,将方郗整个人提溜上岸,擦干脚丫,又给他套上袜子后,从提篮里取出毯子盖上,动作轻盈而熟练。许是昨晚新换了地方,方郗睡得不咋好,杨江一系列动作下来,他愣是没醒。
陈柏升将妻子交给秦王妃宋巧雅和三公主李欣照看后,自己带着囡囡同李清一道寻方郗来了。
方郗此时睡着,好在杨江还杵在旁边,李清和陈柏升略略张望,很轻易就寻找到目标。
“干爹!”小囡囡看到方郗同,才不管他是坐着还是躺着,咧着小嘴就往他身上扑腾过去。
陈柏升在一旁教唆鼓动,“闺女,捏,捏你干爹的鼻子,他就会醒过来陪你玩儿。”
杨江也不阻拦,方郗睡得有一小段时间了,继续再睡容易着凉,故而任由小家伙去折腾他。
囡囡的小胖爪太小,使不上劲,愣是没捏成功,一着急下,索性两只爪齐上。方郗仍然闭着眼,一动不动,小家伙折腾了一会,见没奏效,扭过头,对陈柏升求助道:“爹爹……”
这时,方郗突然伸出手,撑着小家伙的腋窝,将她举到半空,自己也顺势坐了起来,将小家伙放在腿上,捏了捏她粉嫩的小脸蛋,笑道:“哟,让我看看这是谁家的小娃娃在做坏事呀。”
小家伙咯咯咯的笑着,拉长着小奶音:“是干爹家的小娃娃啦”
一边说着,一边拉他起来,小手指着空中飞着的纸鸢,着急道:“干爹放,放,爹,胖,飞,没!”
说罢,耷拉着小嘴,在娘那里,她爹已经放过一次纸鸢了,没飞起来,太胖,跑不动!
那个委屈的小模样,看得方郗和李清哈哈大笑,一脸揶揄看着陈柏升坐下之后,更显浑圆的肚子。
陈柏升摊了下手,“君子不重则不威!”
方郗这里没现成的纸鸢,李清叫来场上的侍卫,吩咐了一声,没过一会,一只五彩斑斓的纸鸢便送了过来。
想当年,方郗也是个中好手,不仅会放,还会做,现在虽然隔了一世,有些生疏,但试飞了两次,感觉就回来了。
等纸鸢飞稳后,方郗半蹲着,用帕巾把绳子裹住后,将它放到囡囡手上,自己再握着囡囡的手,一同牵扯着绳子。
小家伙抿着嘴,满脸严肃,仰起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天上,似是在办着什么大事一般。
陈柏升笑呵呵的看着,感叹道:“郗子以后会是个好父亲,他比我还有耐心。”
……
&nb
一百四十五章 三月三(下)
李洹确实知道,他今晚寻了借口未与刘如玥同房,而单独宿在前院中。
当那黑衣人跃上房顶时,他就已经得到消息。
“依你看,王妃她是否知情呢”李洹披着外袍坐案几后面,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似在自言自语,案上的灯火动摇不定,映衬他的脸忽明忽暗,神情莫明。
“属下不能确定,但自王妃收到那内侍的传讯后,除了让她身边嬷嬷出去打听了一次外,就再无后续行动,似是对她父亲的指令不甚在意。”一个平淡无奇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今晚的黑衣人是先前那个小内侍么”
“不是,是另外一个,平时与那内侍并无交集,影风本要尾随,但发现还有其他几路人,而且高总管跟在其后,担心自己贸然前去会打扰皇上部署,就擅自取消计划,他此刻就在外面候着,请王爷责罚。”声音稍停了下,继而补充道:“影风说,高总管临走前,向他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似乎已经发现他的行踪。”
“他被高总管发现很正常,别忘了你们是谁调教出来的。你和他说一声,孤恕他无罪,既然有高总管在追踪此事,后续之事我们就不要参和了,先整顿内务吧,省得堂堂一个王府四处漏风,什么魑魅魍魉都敢来插上一脚。”李洹的声音平静无波。
“是,谨遵王令!”
……
双柱山呈凹字型,南北两座山峰如天柱一般,高高耸立。正对别苑的一方为阳面,地势较为平缓,植被及其它各种资源丰富。阴面是悬崖绝壁,有“飞鸟难过虎豹愁,四时白云吹不收”之说,从古至今,绝无人迹。故而要上双柱山唯一的方法就是从阳面这端上去。
夜空漆黑幽远,月轮朦胧,林间光线极暗,偶有月华透过林木树叶洒落下来,形成点点斑驳,在四周暗色的衬托下,越发显得单薄而诡异。
火药工坊建在半山腰的u型谷中,高大同来过多次,因而对此地形颇为熟悉。此刻,他尾随着黑衣人,随着他们的速度,或疾或缓,保持适当距离。
他并不着急,火药这种关乎国力的利器,惠武帝对其比方郗预计的还要重视,因此山中工坊除了明面上的防护力量,暗地里还有皇家的两位半步宗师的老供奉亲自坐镇。即便这几个探子暂时偏离他的视野,最后也躲不过老供奉的耳目。
几路的黑衣人却都很心急,为稳妥故,他们出发的时间已经很迟,这山路又该死的难走,最重要的是,对于工坊的具体位置他们没有确定的地址,只能用以往的一些消息拼凑出一条大概的路线,摸索着前进。
这里,抬头望不见天,茂密参天的古树,树枝交织错横,让人感受不到太多时间变化。在这种复杂而陌生的环境里,武功身手并占不到多少便宜,脚步湿滑,举步维艰,除了味道难闻外,最要命的是虫蛇蚊蚁,现在正是这些东西最为活跃的季节。
有个黑衣人估计是被什么东西咬到,闷哼一声,立即停了下来,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倒出几粒药丸,掀开蒙面布巾,一把就塞进嘴里之后,才缓了一口气,低低骂道:“这是什么鬼地方,哪里不好建,建在山里。”
几米开外的另一个黑衣人似有所觉,但林中各种鸟叫虫鸣,蛇行兽走,声音混杂,分辨不出什么,驻足倾听了一会,无有收获,就继续前行。
待他们艰辛的走出丛林时,启明星已经出现在东边的天际之上。
不远处的u型谷像一只张着黑黢黢大嘴的恶兽,阴森森地等着自行送上口的食粮。
几个黑衣人皆心里一沉,左右观望了下,这时才发现对方行踪。
彼此相觑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打出自家特有的手势,却发现各自不同,大家伙都不是一路人。
又不约而同的往邻近对手腾身而去,在半空中便开始交手,但
一百四十六章 隐谷
高大同又经过几重关卡,穿过一条长长的,曲曲折折的地下通道,才到了一个宽阔的山谷,此谷名曰隐谷,与先前的那个u型谷之间隔了一道高而大的山脊。双柱山两峰之间的盆地实际是w字型,u型谷在前,另一个谷在其背后,正面看去隐而不现,只有在双柱山的南北峰顶上俯瞰,才能窥得全貌。
u型谷实际上研究部的试验场地和惠武帝用来立在明面上的幌子,这里才是真正的机要重地,也是大唐研究部门核心所在的地方。
《孙子兵法》有云:“兵者,诡也,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惠武帝将这套玩的很溜,熟练应用在各个方面。除了研究部门的人和惠武帝几个心腹重臣以及方郗、杨江和李清外,没人知道隐谷的存在,甚至连研究部里的一般人员和工匠大师进出此地时,都要被蒙住眼耳,绕路而行。
谷底按井字型排列着许多座屋舍,正值黎明前,四周的屋子大多门窗紧闭,里面的人似乎仍在沉睡当中,偶尔一两声咳嗽从门缝里传出,打破夜色。
与之相反,中间几栋规模较大的楼房中,此时灯火通明,不少人在伏案忙碌,不时有人影走动。
高大同穿过谷间小道,径直走到最深处的一间木屋前。木屋门开着,里面空间很小,陈设简单,只一案几一矮榻,一个身穿青灰色衣袍的老人盘膝坐在榻上。老人很老,很瘦,银白色的头发在头顶扎着一个小揪,双目半阖,两道长长白眉的从眼角垂了下来,脸上波纹般的褶皱重重叠叠着,如同经历万世苍桑,数不清岁月的树轮。
高大同站在门前深深一揖,恭敬中带着孺慕,道:“师祖!”
高正杰双目睁开,似有一道凌光闪过,迅即又恢复成无波古井。
这位大唐皇室的隐藏力量,除了智通以外的另一个宗师级人物,不为世人所知,他的境界甚至高于智通,离大宗师境不过一步之遥。
不过,就这一步,却整整阻隔了他三十年之久,至今还看不到那层膜。
上一回,杨江陪方郗来此谷时,和他论道了几天,高大同隐隐有些感悟,但还远远不够。杨江对此也不能向他提供太多帮助,宗师以上,要提升境界,更重要的不是功法,而是机缘,机缘不到,就如渠已开,而水未至。
“你怎么来了进来吧。”高正杰虽声音淡淡,但嘴角隐隐有些笑意,对于自己唯一的徒孙,他还是相当喜爱的。
“是,师祖。”高大同在门外脱了鞋,踩着袜子走到老人前面,盘膝坐下。
“你不在陛下身边,来这做甚是陛下有什么指令么”
“大同奉命跟随几只虫子到前谷,现在虫子已进罗网,那头又有秦苗两位供奉驻守,大同就偷个懒过来您这瞧瞧了。”
“昨儿是三月三吧,陛下到别苑了”高正杰了然道。
“是的,杨先生这回也来了,皇上让我问您,要不要去别苑和杨先生见个面或是请他来这一趟”惠武帝对高正杰的境界提升也相当关心,毕竟若高正杰能进升一步,对大唐及皇室是极为有利的。
“杨先生在别苑”高正杰有些惊喜:“当然是我去拜访了,哪好让杨先生前来。”
“大同,武功之道,达者为先,杨先生虽然年纪轻,但是你对他得视如前辈,恭恭敬敬才是。”高正杰微皱着眉道:“杨先生看在方侯面儿上,对陛下和你们这些人颇为友善,很多事情不计较,但你们不能看别人好说话就得寸进尺,有所轻乎。以众人待之,以众人报之,以国士待之,以国士报之,那位恩怨分明,心中自有一把衡量的尺子,且看他对方侯如何,就可知得一二。”他这些话是说给高大同听,也是说给惠武帝听。
高大同心中一凛,正色道:“大同明白!”
……
前谷的谷底面积更大,分成前后两部份,前端建有楼房屋舍,后端是试验空地,
表面上看起来,这里比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