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你臻途无悔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公子斯诺
一番行针过后,卢大夫的额上也见了汗。冯芗见状方才觉得一屋子的人实在是既热且闷,自己的小衣也汗津津的。刚才精神都集中在臻儿身上,竟全然忽略了。
冯芗小声交代徐致浩张鹏几个赶紧回去灵堂,那边没有人可不行。几个小伙子离开后,连大丫头翠柳也退到了外面。冯芗总算觉可以透一口气了,又开始拿不准是否是时候了,需要请卢大夫去歇一歇。
正犹豫着,卢大夫仿佛知道了她的想法开口道:“我会让甘草在这里继续为臻儿小郎君按摩经络穴道。我年纪大了
第五十一章 人心难测
臻儿此时依然是双目紧闭,昏迷不醒,小脸烧得红红的。他身上的被子都撤掉了,除了小肚子上横着搭了一条手巾,额头上放着一条湿帕子之外,不着寸缕。
“卢大夫,臻儿这样烧下去真的没事吗”徐立贞一边忧心忡忡地问着卢大夫,一边接过翠柳递过来的冰水拔得凉凉的帕子,给臻儿换上。
“应该无事的。小孩子发烧并不都是坏事。臻儿的情形,乃是他自身体内的先天阳气发动,以先天之本,驱寒辟邪,自愈自救。我等只需在旁守护,小心不要让高热烧坏了脑子即可。”卢大夫此时的神色轻松了许多,只是这轻松之中,仍似有一丝不解。
徐立贞观其颜色,试探着问道:“难道先生还有什么难言之处吗请先生千万不吝赐教。我们也好早做应对。”
“夫人勿忧。并非有什么难言之处。”卢大夫又开始拈着他那稀疏的花白山羊胡子,斟酌的用词道:“贵府的臻儿小郎君实在是……是奇迹啊。平常即使是大人,血脉流通阻塞了那般久,大多是要截肢的。”
卢大夫见多了县衙前面号枷示众的囚犯,如果没有钱打点衙门的人,被绑残了枷残了的屡见不鲜。卢大夫收了这样的病人,看见变成酱紫色,甚至紫黑色的胳膊腿,也只能在病人和家属的哀求嚎啕之中,无可奈何地的做出决断。毕竟保命要紧。
他今早所有的治疗,不过是不忍臻儿小小年纪便成了残废,做的最后的努力罢了。心中其实是把“死马”当成活马来医的,并没有抱什么希望的。
当他的心越来越凉下去的时候,臻儿却是烧上来了。
“那么,先生又是为何事所烦恼呢”徐立贞反而更是不解了。
“非是老夫有所隐瞒,而是实在是我行医四十余年所未遇到的情形啊。”卢大夫思忖再三,方道:“恕老夫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贵府小郎君的情况就好比是炉灶里的余烬,虽然有可能复燃,可作为毕竟有限,不能持久。是以,老夫午前最乐观的结论也不过是保住一条命而已。想他以后总是会有遗患,诸如行动不便,身子孱弱,乃至天年不享。现在看来,他生机之勃发,阳气之旺盛到了几乎让我有些恐惧的地步。此子非常人,此子非常人啊。”
“秦三!”徐立贞脱口而出。心道:“这怕是要着落在那秦三身上了。秦三和徐谨一家一向亲厚,也是个有些本事的。若说臻儿从他那里学了什么咱们难以企及的本事,我是相信的。只是自昨夜清净庵惨事起,秦三便是不见了踪影。虽然父亲说过大房有作案的动机,我却觉得他们即使有贼心也没有贼胆。何况他们仓促之间,到哪里去找这能夜行杀人的黑手这秦三莫名的失踪却不得不让人怀疑。毕竟人心难测啊!”
“夫人,您说什么”卢大夫没听清楚,疑惑地问道。
“秦三是咱们村里一个有些能耐的人,和臻儿最是亲厚。臻儿有可能跟他学了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本事。”徐立贞略一沉吟,还是跟卢大夫解释了一下,并问道:“以先生的见识可否为老妇人分析一、二”
“老夫年轻的时候四处拜师求学,采药辨药,也曽遇到过一个奇人。可以说今日为贵府小郎君也是他救的。盖因这诊治的法子,并非普通医书所载,而是从这个奇人之处所学啊。那可真是老夫的幸运啊!”卢大夫听了徐立贞的话,立时有些兴奋起来,说起年轻时候的奇遇,一双有些浑浊的眸子随着他的回忆渐渐明亮起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卢大夫失神了片刻才又问道:“那么这个秦三呢他要是在,何须老夫这般的拙手啊。臻儿小郎君也更恢复得更快、更好啊。”
“这……”徐立贞犹豫了片刻,才斟酌着回答道:“这秦三来历不明,并非本地人。前天夜里清净庵出事之后,他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啊!哦……”卢大夫愕然,拈着山羊胡子的手也停住了,几乎把那几根稀疏的胡子都薅了下来也不自觉。
“咦,延少爷,洋儿,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暖阁外传来了翠柳的声音。
这是隔扇处转过来两个男童,正是徐致延和徐致洋。
两个人期期艾艾的道:“我们、我们是来看五弟/五哥的。”
徐立贞看到徐致延拱肩缩背目光闪烁不定,徐致洋则是眨巴着眼睛,一脸的不知所谓,便有些不喜,只指点他们道:“还不快跟卢大夫见礼。”
两个孩子互相看了一眼,草草叉着手地对卢大夫一躬身,便挤在了臻儿床边,叽叽喳喳的问道:
“老五,老五!老五怎么还不醒呢”
“咦五哥怎么不穿衣服不盖被子呢哎呦,五哥身上好热啊。”
“……”
两个孩子吵吵嚷嚷,竟让人有了七嘴八舌的感觉。
“你们两个别吵了。这里是病房。”卢大夫实在忍无可忍。他行医多年,医人无数,无论贵贱,见多识广。是以板起脸来,很是威严。唬得徐致延徐致洋两个登时住了口。
“我们关心自家兄弟,有什么不对你老人家不用这么大声吧!看把我六弟吓着,还得你来治。”徐致延毕竟岁数大些,又被家长说皮实了的,不一会儿就反应过来,不满地回起嘴来。
小六徐致洋低着头,一边拿眼角偷偷地看着大人的神色,小声跟着学道:“我们关心自家兄弟……”
卢大夫个受人尊重的名医,被一个无知小儿如此当面无礼,还是头一次。气得他眉毛一立,就要发作
第五十二章 算是童子功
又是一个大晴天。艳阳高照,就连悬崖的底部都感觉不那么阴湿了。
书儿盘膝静坐在大石台上,五心朝天,按照秦三的教导正在吐纳运功。只见她双目微合,肤色晶莹,面色祥和,周身松弛却周正而隐隐有虚领向上之意,显然是已经达到了气运全身、水通渠畅、乱想俱静、元气相生的状态。明明是静坐入定、隔绝内外,却无丝毫的泥塑木雕之呆板,反而让人观之而觉生意盎然。
她浓密的睫毛微微的煽动了两下,终于始静极而动。只见她沉肩展臂,周围气场为之一变,由内而外,往返周转,相辅相成而相通,最后气沉丹田、圆满收功。
当书儿睁开双眼,只觉得眼前的景物分外的明亮清晰,周身内外无不舒畅。她吸了吸鼻子,嘴角含笑道:“三叔,你的鱼又烤糊了。”
“又打趣你三叔不是。说了多少次了,这叫外焦里嫩。”山洞外的一处地势较高又平坦的地方,秦三直着右腿,坐在一块大石之上,身边放着赤龙拐杖,面前则是一个鹅卵石堆砌成的简陋炉灶,木架子上正串着两条小鱼在烤。
鱼皮烤得漆黑,香气却是不差。
算起来,他们困在崖下已经是第五天了。秦三心中愈发的忐忑不安,这悬崖虽然既险且深,但也不是什么征服不了的天堑绝境。如果不是徐家出了大事,怎么会连派个人下来看一看都没有要知道这山里采药打猎的人家不少,只要准备充分,下来这种高度和难度的悬崖并非什么绝难之事。
只是,无论他心里如何焦急,却不能让书儿感受到半分。不仅如此,借书儿要学功夫的便利,秦三每天都把功课给她安排得满满的,让她无心他顾,甚至无暇心伤。
书儿以前因为治疗眼疾而学了他的功法,底子已经打得很坚实了,所以学起来事半功倍。加上这里的环境安静无扰,极利于练功入静,冥心守一。有他的悉心教导,书儿的天资聪颖,每一次运功都是肉眼可见,感知深切的进步。
书儿每日为自己的所学所获惊喜连连,也就更加勤学不缀,勤练不怠了。
“嗯,好像又精进了。一会吃完饭我要考考你。”看着走过来的书儿,秦三虽然说是要考考她,脸上却是微笑着,没有一丁点儿的师道尊严。
“可是我还做不到像三叔那样内外相通啊。入定的时候便真的是万念为一念,除了自己的气息远转,于身外无感,只能固身而不能及物。我练功的时候,三叔就是把我给烤了我怕是都不知道呢。”书儿自己还是有些不满意。
秦三深知书儿的心思,暗暗叹气,心道:“这孩子面上虽然不显伤心,可是就看她这急切求成的样子,就知道她心中憋着一口气,想要学了本事,为慧娘讨个公道,为娘亲报仇啊。自己只能尽量白天的时候给她排满课业,不让她又闲暇去多思多想,可是夜里呢虽然她只是默默地流泪,不想让自己知道,可是架不住夜里太静,而自己的感觉又太灵敏啊。”
等书儿走到了身边,便安慰她道:“欲速则不达啊。你已经是日有所得了,难道还想一日千里”
“虽然不至于一日千里,可每次收功之后,都有一种‘山中方一日,地上已千年’的感觉呢。”书儿笑着答道。
“此话怎讲”秦三知道书儿的意思,可还是逗着她说话。
书儿听了,便板着指头说道:“除了头一、两天您行动受限,但凡好了一些,便不肯再歇着。我一睁眼啊,三叔就把隐??和飞爪找回来了;再一睁眼,就有了火,火上还烤着飞禽啊,洞鼠啊,还有小鱼;等我下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说不准就出去了呢。”
书儿上午的时候都在行功,只要一入定,便不知身外之事。这既是因为她功力尚浅,做不到内外两顾;可也是因为她定力足而乱想不起,是以才能进展迅速,每日都有感悟收获。
而秦三虽然也在清晨时分运功疗伤,效率和效果都是书儿难以望其项背的。他既不需要行功如此之久,便有了许多时间可以做他想做的事情。不但钻木取到了火种,可以吃到熟食了,还找到隐??和飞爪。
隐??便是那把玄铁重剑,是他逃亡途中,一个过命的朋友给他的防身的。而那位朋友随后便被贼阉刘常的人找到,惨遭灭门之祸。隐??竟然成了挚友留给秦三唯一的念想了。
如今隐??失而复得,对不断失去亲人故友的秦三来说,多少是一点安慰。
书儿一边说,手上不停,把串着两条小鱼都树枝从架子上取了下来。这涧水里的小鱼刺少且肉嫩,撸下来就散了。所以她拿着树枝,先把其中一条大些的烤鱼小心地去了皮,把树枝从中间折断,递给了秦三;然后再给剩下的那条小鱼把糊了的皮剥掉,自己吃。
秦三也不再和书儿争了。昨天吃山雀的时候,书儿还要帮他把雀肉都撕下来放到瓦片上,让他坚决拒绝了。他的右手虽然还使不上力,但是拿着一根树枝不动弹还是能做到的。而且自
第五十三章 誓立
秦三心道:“原来她都知道啊!我真是小看了这丫头了。”
书儿把水从秦三手里接过来放好,见他的烤鱼快吃完了,就又递给他一块撕下来的布头做的帕子,才接着说道:“三叔,我不是小孩子子了。臻儿才是小孩。我已经十二岁了。”
说完这话,书儿顿了一顿,大概也觉得“十二”这个数字没有太多的说服力。索性不去再提,接着道:“娘亲已经遇难了,我再也没有娘亲了……我在家里是长女,我必要担起重担,负起责任。”
说道娘亲,书儿还是突然哽咽了,不由得垂下了眼帘。可只是一瞬,她便又看向秦三,眼睛似乎更亮了,头也扬了起来,接着说道:“伤心是没有用的。娘亲是被人害死的,书儿如今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要和三叔学本事,找到凶手,让他们血债血偿!”
秦三听了不禁动容,却还是劝道:“三叔教你本事,是为了让你防身自保的。你是一个女孩子,不应该卷进这些打打杀杀的血腥凶事里面去。再说你还要照顾臻儿呢。他还是小孩子啊。你要相信三叔,我们从这里出去后,三叔就要北上,三叔一定会帮你找到凶手,为你娘亲报仇的!”
“三叔于我是大恩人,如果没有三叔,书儿早就死在庵里了。按理三叔的话书儿不应该不听,只有这一件,”书儿说着,双膝跪下,双手扶额,俯身到地,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秦三腿脚不便,竟阻拦不及。
“三叔,书儿在此发誓:此生若不能手刃仇人,便让我魂魄永世不得安生!”
秦三看着俯身在地的书儿,亦觉得心潮澎湃不能自已,书儿说出的何尝又不是他的心声呢。只是这个誓立得太毒了。他必须做些什么,为书儿化解一二才行:
“书儿,你听三叔一句话。谋事在人,可成事在天。只要你有此心,便是个难得的既孝顺且有志气的孩子了。你万不可发这般毒誓,你娘亲也是不愿意听到的。”
“谋事在人”书儿抬起头来,神色坚毅地看着秦三道:“那就说三叔答应书儿了咱们一起谋划行动,总有事成的一天。”
“我,三叔……”秦三没想道被书儿抓住了话里的漏洞,只好又道:“再说,咱们前两天不是说好了吗要先和你家长辈谈过,才好提拜师的事儿。”
书儿知道他的顾虑,索性再加一把火:“三叔,你不用再骗我了。我今后是没有地方去的。无论是徐家还是刘……刘家。徐家不会再接纳我回去,而刘家也不会是我的容身之所的。臻儿是男孩子,有太爷爷疼他,他会得到家里的悉心教养的。他将来是要娶妻生子,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的。报仇的事有我就可以了。我想娘亲也必然是这般想的。我是家里长女,娘亲从来就不只把我当做小孩哄着,无论村里的家长里短,还是家里的大事小情,娘亲不但不避着我,还会说与我知道。我喜欢做的事,她绝少拦着我不让做;我不擅长的活计,她更不会逼我;臻儿和我说起三叔领他经历的好玩又新鲜的事儿,我便心生羡慕,和娘亲说了,娘亲便和爹爹商量着,也让我跟你们去了;家里有和邻里之间有些针头线脑的礼尚往来,娘亲也都是把我推出去历练;要是我犯了错,娘亲也会打我手板,或是罚我反省,只是她从来不在气头上行惩戒之事。娘亲总是先把我的错处掰开了揉碎了的说明白了,说是知错才能改,总是让我心服口服地受罚。这几天我一直在回想娘亲对我的好,才明白了她这就是在教导我明道理,辩是非,通俗务,晓人情啊。”
书儿越说语速越快,一双晶莹的双眸看向远方,思绪仿佛越过崇山峻岭,回到了那个生于斯长于斯的温馨小院,泪流满面却不自知,只顺着思路继续下去:“书儿虽然见识有限,可承蒙娘亲的悉心教养,每日里言传身教、耳濡目染,却也有幸不是个蠢笨无知的女子。我知道三叔想为我再最后争一争,想着书儿是个女子,总要有个安稳的家,有个门当户对的夫家才算是个好归宿。可以书儿如今的情况,即使勉强让他们接受我回去,今后的日子怕也是要低头服小,谨言慎行的过日子。一旦有个事儿,遇到了个坎儿,就会有人拿今儿个的遭遇说事儿。三叔,书儿不怕吃苦,也不怕漂泊不定的生活,书儿连死都不怕。可是,那种仰人鼻息,畏惧人言,如履薄冰日子,书儿怕啊!就怕书儿人还活着,却是心如死灰,书儿死都不想去过那样的日子。”
说道此处,书儿终于伏地大哭起来。
“书儿,书儿啊!”秦三看着书儿因为痛哭而剧烈抖动的瘦弱的肩膀,书儿从悬崖上毅然决然的坠下深渊的一瞬仿佛就在眼前,让他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对书儿的每一句话都是深有同感。他突然又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自己何尝不是还背负着反贼逃犯的污名吗须臾之间,前尘往事、失爱之痛、无力回天、满心满腹地郁结和不平不甘,如惊涛骇浪一般一起向他迎面袭来。秦三再也抑制不住,仰天长啸起来。
长啸乘山风,越林海,在群山见久久回荡。啸声尚未静匿,秦三已是潸然泪下。
良久,秦三试去脸上的泪水,书儿也停止了哭泣,双目交接,已经是明了了对方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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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师门
秦三神色愈发的郑重,对书儿说道:“徐书儿,你既要拜我为师,入我门墙。那么为师的师承和来历便要细细地说与你知道。你可准备好了吗”
书儿闻言,肃穆正服,姿态端庄的双膝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方抬首道:“师傅,徒儿准备好了。请师傅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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