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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炽昭穹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旌眉

    “他陡然暴怒,长发冲飞,右臂一张,如鹰展翼,卷起一股激风巨力,袖拂之处,坚固了二十年的竹桥分崩飞碎,桥下溪流飙喷,我脚下似有巨兽拱起,轰隆隆将我直掀到岸上,满天断竹飞射,眼看要将我戳出一身窟窿。”

    “情急之中,我咬牙使出在崖边站禅之时,师父教我抵御风沙的定身之法,凝气腑中,两手交叉保护头颈,双足钉立,力贯首脚,断竹击身而落。”

    “雷霆之后,竹桥荡然无存,我惊魂甫定,浑身震痛,心中砰砰作响。”

    “我望着一溪之隔的高大人影,想起神鹰教势盛之时,江湖人不知教首其名,只称他的别号‘一翼遮天’,那是他与人动手时的开门招式,而他根本罕有用第二招的时候。”

    “对岸之人亦盯着我,似乎比我看他的样子还要惊奇。”

    “眼前一黑,他已纵身过溪,重新将我打量一番,低头抑笑,似在笑我,又似在笑他自己,‘有趣,真是有趣!我找造桥人,找了这么多年,终于得到‘易筠舟’这个名字,我脑中想过你的千百张嘴脸,一时觉得你是徒有虚名的骗子混虫,一时又觉得你必有令引她魂牵梦绕的杰出之处,独独没有想到,你这个造桥匠,居然能扛得住我的‘一翼遮天’!哼,你有深厚内功,我就怕了你’”

    “他右掌斜劈,照我胸口横削而来,我笨拙不堪的伸臂去挡,还没抬手,早被掌风切中,登时胸骨巨震,好似被巨轮碾压,那难受的滋味真是生不如死。”

    “我连退数步,靠在一棵竹子上,以为自己分成了上下两半,绝望之际,腑中凝气不自觉的源源释放,生出一团温热柔和的力道,熨过胸腔,抚平剧痛,过了片刻,体内竟然恢复如常。”

    “我直起身来,惊异无比,你林伯伯说我内功精深,我从来都不相信,只当他是打趣,此番在‘一翼遮天’之下幸存,又挨受了这一掌,我才明白,自己跟暮空禅师修习多年的疗息之法,真的是一门精深的内功。”

    “这回轮到我失声笑出:‘石危洪,你连一个书呆子的生死都不能掌控,是不是大失所望’”

    “他冷哼一声,上前一步抄住我的喉咙,把我拎得两脚离地,‘我好奇你的本事,出手相试,看样子,你狗屁招式都不会,徒有遇强自护的内力而已,想要你的命,仍是易如反掌。’”

    “夜风撩起他脸前的长发,露出他那一对鹰一样的眸子,眸中布血,尖利狠决。我被掐得喉口窒息,头胀欲裂,不禁拼命挣手踢足,试图摆脱他的掌控,狂乱当中一把揪住他左边的衣袖,谁知袖中空空,原来石危洪竟是独臂。”

    “他反掌一掼,将我狠狠掷出,我扯断了他的一截袖子,侧跌在地,背上装琴的包袱滑落一旁。”

    “我抚着喉咙咳嗽不止,他踏上前,蹲下道:‘这样叫你死,实在无趣!你既然有胆子孤身前来,我便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你空有内功,却根本不会用,现在我教你一招掌法,你学会之后,引内力与我相斗,我也只用一招还击,不知你有没有这个种’”

    “我本已不存生还的希望,谁知石危洪满怀嫉恨,偏又是个奇葩武痴,他嫌直接打死我太便宜,不肯给我个痛快,非要作践折辱一番。”

    “我看着他猫戏老鼠的神情,不知他此生作了多少孽,光是重伤墨云、逼死琅珂、毒死阮雯,就已让我怒不可遏,我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勇气,将喉间呕出的苦水噗的一口吐在地上,‘打就打,求之不得!’”

    “现在回想,那一夜真是离奇,我对刀剑拳脚从来没有任何兴趣,却在这把年纪,被迫学起了打架的招式。”

    “石危洪指点我的这一招掌法,是神鹰掌初等套路十式单行掌之一的‘颉颃掌’,一式掌法,四路攻击,分别为推颌、削颈、切肩、穿胸,凌厉多变。他先教我引气之法,如何将内力运至臂上指尖,又教我掌形方位和运掌诀窍,我练了整整两个时辰,自觉娴熟。”

    “对招之前,他直言道:‘我全身不动,一手接招,让你攻三次,我防守的这一招亦是十式单行掌中的一式,叫作‘潜闪掌’,我若被你击中,或挪动了一个脚趾头,便算输了。’”

    “他双足分立,全身如石,我虽然苦练了两个时辰,真到此刻却犹豫起来,拳脚搏斗与我的本性相去太远,我全身没有一块筋肉愿意出击伤人。”

    “他看我不动,脸上露出轻蔑的笑意,我脑中一热,心里愤怒决堤,全身绷紧,直盯着他的眼睛,一掌拍出。”

    “我自知与他的本领是天壤之别,一上手就使了十成力气,走的是削颈、推颌两路,离他颈侧还有三寸的时候,我肩后忽然一震,掌路走歪,紧接着后心挨了一股巨力,全身飞扑而出,跌入溪中。我竭尽全力的一击,他随手化解,轻松得就象掸了一只苍蝇。”

    “只听他在背后狂笑不止,‘慢得象蜗牛,你掌上虽然有些力气,进击的步法却如三岁小童。’他将我从溪中拎出,教了我踏位移步之法和提气轻身的要领,让我在竹林中演练,我打起精神,卯足力气来回奔绕,起先连撞带绊,练了几十圈之后,已能流畅穿行。”

    “他鼻中一哼:‘老书呆还不算太笨。’我奔回原地,他矗立不动,‘好,现在你攻第二次。’”

    “我窜身踏步,掌侧走斜,这回取的是‘切肩’一路,进攻之际锐风擦身,跟上一次已经大不相同。我信心陡增,掌缘如刀,全力照他肩头劈落。”

    “只见他运起右臂,袖影飘忽,我看不清他的防御招式,只得不管不顾的奋力向前,手掌如同搅进一个灰色的漩涡,漩涡中似有无数把刀在同




第32章 借曲拆招
    这句话虽由易筠舟转述,莛飞听在耳中,仍是起了一身寒栗。

    “爹,他要你说出沈墨云的下落”

    易筠舟点点头:“我匆忙出门,不曾多想,若我对石危洪的脾性多一星半点了解,也不至于让自己陷进两难的境地。”

    “他为人狭隘自负,阴鸷无常,恣暴记恨,墨云躲了他半生,我怎能透露她的所在可他以你们娘仨要挟,我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不由万箭攒胸:‘由不得我只怕这话说得太早!’”

    “我从满地断竹里抄起一根尖锐如匕首的,直接插向自己的喉咙,若我自尽,他便无处要挟。”

    “石危洪大袖一甩,卷住我的腕子,咬牙切齿,‘就算你死了,我也会叫你的家人陪葬,上天入地无可逃遁,你以为世上只有你有情有义沈墨云是我的发妻!我错手伤她,自斩一臂,我懊痛二十年,走火入魔,只余一年寿命,难道我要在临终之前见她一面,竟是什么非分之想!’”

    “那一刻我不禁愕然,终于明白为什么神鹰教这些年来一蹶不振,销声匿迹,为什么他的九尺身躯会突然间血枯肉缩,形如干尸。墨云若知道他无处忏悔,痛苦自惩,会不会原谅他曾经的猜嫉失控这两个行程将尽的人,如果真的没机会解开半生的死结,谁说不是一场江涸木凋之悲。”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既然你命不久长,我可以答应带你去见她,不过我亦有三个条件,一不可违拗她的意愿,若她不肯见你,决不能勉强,更不能有惹她、伤她的言语举动;二不可伤及无辜,你必须发誓,担保我家人还有其他与此无关的人毫发无损;三收回神鹰教的爪牙,此事仅限你我之间,墨云的下落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一切一如既往。”

    “他倒是痛快,毫不犹豫的一一答应,我不知他值不值得信赖,但当时已经没有其它选择。”

    “纠缠一宿之后,说好次日启程,他接好了我的肘骨就进竹舍呼呼大睡,我不愿意进去,在我心里,那仍是夫人的天地,不可逾越。我躺在檐下看着冷雨凄竹,想起荡气回肠的《广陵散》,心中百感交集,直到凌晨才昏昏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脸上的一阵冰凉弄醒,醒来却发现自己口不能语,身不能动,神志晕糊,似是中了迷药,连眼皮也睁不开。有人正用一把小刷往我脸上仔细涂抹,涂的是一种粘稠如糊的东西,起先又湿又软,后来变得干硬结实。”

    “我自己捏土模时,也曾用过类似的糯米粘浆,这是在取我的脸型模子,我心中恼火不解,可没办法发作,只得听之任之。”

    莛飞道:“怪不得王帮主说,过了黟县之后都是假线,原来有人取了你的脸模,再派一些人扮作你的模样分头出动,到处惑众,而你真正的去向却石沉大海。”

    “不错。取我脸模的人手轻指细,是个女子,我目闭气闷,只有耳朵听得见周围的声音。不远处的竹林中,有两人正在讲话,一个是石危洪,另一个是个嗓音极美的年轻姑娘。”

    “那姑娘似乎正在怄气,因为石危洪要远行而不满,口吻象女儿对父亲撒娇,可她的言语却让我心惊肉跳:‘……义父,我想不明白,赵漠既然替你找出了造桥人,咱们立刻灭了易氏全家,何苦跟易老儿纠缠衢园那些人,一个也不用放在眼里,顾忌什么你现在让寨中人全都撤回川内,又不肯透露要去什么地方,他们问起来,我怎么解释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一翼遮天,万一碰上什么厉害的旧日对头,岂不是天地不应’”

    “石危洪的声音威严中渗着宠溺:‘姗姗,我真是把你惯坏了,这话出自旁人之口,看我不剜了他的舌根!什么厉害对头,现在就算厉苍虬再世,我依然可以置他于死地!我独来独往几十年,还需要你们象苍蝇一样跟着这阵子你嚣张招摇,让神荼、郁垒吃小孩子,我都懒得管你,但万事有个限度。’”

    “那姑娘一听,登时恼怒起来:‘青龙寨又在背后嚼舌头了,是不是那群好吃懒做的废物,居然管起我的鹰来,他们没规矩的事办得还少哼,别让我抓着什么把柄!’”

    “‘姗姗,你总是和青龙寨斗气,我不能一味偏袒你,有什么口角,都给我忍着。我不在的时候,如果谁不按我的命令照办,多话多事,以叛教处置,你也一样!’”

    “那姑娘听石危洪如此严厉,口气软下来:‘义父,女儿不敢,你吩咐怎样就怎样,我一切遵从,还不行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神荼郁垒已经会听笛起舞,等我生辰那天,让它们跳给你看,瞧瞧比不比得上风伯雨师’”

    “石危洪这才缓和:‘好啊,姗姗的生辰,我当然不会错过,你想要什么寿礼,让谢荆给你采办,天上的地下的水里的,只要中你的意,任你挑选。’”

    “‘义父,我不要什么寿礼,何况谢荆采办的东西,次次不合我的意,但是这次我有件事,想请义父作主……’”

    “石危洪哈哈大笑:‘你一向有主见,什么事情要我帮你拿主意’”

    “那姑娘声音低了下去,娇言嗲语的,似是扯着石危洪走远了。”

    “过了一阵,我脸上的模具被人揭开,阳光刺目,我赶紧将眼闭上,再睁开时,见石危洪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其他人都没了踪影。”

    “我的手脚渐渐恢复知觉,石危洪丢过来一团东西,我一瞧,是一张面具,两件道袍,一件罩褂。”

    “他缓缓道:‘想必你也听见了,此行只限你和我,我已叫神鹰教置身事外,不得干涉,不过为了方便,还是掩人耳目的好,省得我那些教众,还有你那些狐朋狗友,一个个按捺不住乱操心。’他为了能见到墨云,倒是不乏诚意。”

    “我低头细看,面具做得精致服贴,上接须发,下连脖套,戴上之后严丝合缝,顷刻换了一个人。我将琴重新裹好,夹在宽大的道袍下,头顶混元巾,对着溪水照了许久,便是你娘站在跟前,也认不出我来了。”

    “石危洪也改了相貌,我们两人摇身一变,成了一高一矮两个游方道士,大大方方从九华山上下来,至秋浦县登船,溯江而上,至鄂州转汉水,至均县转淅水,然后改陆路沿伏牛山西行,经洛南到了西京。”

    “西京城中百万家,浮寄流寓不可胜计,仍是一派泱泱之象。京师权贵竞起第舍,拼比侈丽,奢靡之风更胜从前,一堂之费动辄千万,室宇恢宏,宅广行车,与你描述的淮北苦旱真是天壤之别。”

    “我和石危洪投宿于西市外群贤坊中一家不起眼的客栈,以前我来西京多次,都没在城西这一带落过脚。群贤坊和其北的居德坊、义宁坊临近开远门,而开远门是京城通往西域商路的起点,因此这几坊之中遍布胡商,满巷都是形色言语不同的各国人物,虽在皇城脚下,犹如异国客地。”

    “我们从西市胡人开设的马行中购得两匹力久耐寒的柏海良驹,不喜闹市人多,早早返回客店。”

    “傍晚时分,一队鲜衣怒马



第33章 老少僵持
    “小飞,你相不相信,世上有种无形之物,眼不可见,却能渗入人心,这间屋子样样简陋,可这矮小的书案,歪斜的书架,干涸的笔墨,零散的纸张上,处处都有她的气韵。”

    “我听琴两月,未见其面,陶醉的便是这淡淡弥散的气韵,恍惚之中,仿佛依然能闻到竹舍缭绕的熏香,依然可以向她询问我好奇不解的事情,讲述心中的愿望和苦恼,描绘听过见过的轶闻趣事,评论喜爱的诗词书画,听她天马行空的随手弹琴……”

    “我那时年少无忌,口若悬河,笑无遮拦,如今对着这简陋不堪的陈设,想着她多年的清冷艰苦,心中怜惜愧疚,几乎直不起腰身。”

    “石危洪在我身后,我看到书架上的《笎溪散记》,转身递给他,他翻了两页,认得是墨云的字迹,颓然坐在地上。”

    “我们两人象两具泥塑,站站躺躺,连等数日,不见主人回归。昼来夜往,在这终年积雪的孤绝之处,时光冷漠流逝,似与人世无关,山恒地古,只有榻上残存的几根白色长发讲述着浮生凄凉的故事。”

    “我将《笎溪散记》翻看数遍,其中没有一句女子文中常见的伤怀情思,写的都是奇观壮景,山野清灵,小感偶悟,琐忆新知。扉页上那一行清秀的小字在黄旧的绫绢上显得黯淡,但山风吹册,总是掀到这一页,‘沧海粟,指间沙,生如叶,落谁家。’也许她早就预知了自己的飘零,所以才会留在这样的地方,不怨不悔。”

    “忘了是第几天的清晨,空旷的雪岭上传来迂深的狼嗥,石危洪踏出门去,刚到屋前,一头雄健的白狼从雪中扑出,血舌利齿,石危洪并不躲闪,只用两眼狠狠逼视,那狼在他身前一尺处停住,喉中低吼,对峙了许久,它被石危洪凌利的鹰目震慑,最终放弃进攻,转身跑回一个人身边。”

    “我看清狼的主人,不是小蓝又是谁刚要招呼,我一眼瞥见她鬓上的白花,所有的话语僵在口中,我胸口起伏,终归是太晚了吗”

    “石危洪对小蓝戴孝视而不见,不管不顾,劈口便问:‘沈墨云在何处’”

    “小蓝根本不理他,目光只落在我身上,冷冷道:‘你为什要带别人来’”

    “我和石危洪早已摘了面具伪装,她眼中的厌恶失望让我无地自容。”

    “石危洪眯起眼睛,‘别人我是沈墨云的丈夫!你要是她的干女儿,还得叫我一声爹!’”

    “小蓝漆黑的眼睛迎上石危洪的鹰眸,‘你若是别人还好,你若是神鹰教首,就请立刻下山!’”

    “一翼遮天叱咤多年,人人敬畏,谁会声色俱厉的对他讲话他双眉渐沉,空袖一挥,踏上前去。”

    “我抢步拦在他身前,‘石危洪!你发誓不伤无辜,难道你要反悔!’”

    “他斜睨我一眼,‘无辜她知情不告,死有余辜!’探掌伸出,抓向小蓝。”

    “那夜拆招之后,我对他的掌路已不惧怕,我挺臂格住他,‘咱们来晚一步,墨云已经离世,你何苦自欺欺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她离世,怎么没有坟冢墓碑’”

    “‘有话再问就是,怎能为难这个孩子’”

    “‘这丫头一张犟脸,可是问得出的样子我不拆了她的骨头,只怕她不肯开口!’”

    “争辩之间,我使出全力,与他死死纠缠,可他力气实在太大,根本拦拽不住,我情急怒喝:‘你说让我跟你较量三次,现在就比试第一次,若我赢得过你,你不准伤她!’”

    “石危洪顿住身形,侧脸瞧着我,鼻中冷哼:‘一共只有三次,这就浪费一次’”

    “‘我意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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