彗炽昭穹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旌眉
这信念坚笃的“补天诀”是全力进攻的信号,启明军终于撒开应有的锐气,翻江倒海,杀向敌军。
如果之前凛军破开囫蟒阵是尖锥钻要害,此刻启明军的冲击便是重锤捣碾。
骆驼高大野蛮,惊疯起来不顾方向,横冲直撞,月鹘军猝不及防,被踩翻无数。
启明军以狼群为先锋,快若闪电。
柯文熙、惊春栈迎击青旗军,雷钧、履水坛杀入金旗军,段铮和羿射坛追击骆驼军和白旗军,露夏栈、蛰冬栈绕击黑旗军。
林雪崚和厉旭坛直入月鹘军最密重的红旗军阵,流光绝汐剑光芒所指,冰风霹雳,倒马飞戈,千里沙场上烧起一团雪焰。
晢晔没想到会有狼群从天而降,奇迹般的左右了战势,他勒马回望,环顾战局。
叶桻为将他引开,独自一人杀入黑旗军,晢晔没有继续去追,“传令韦纥,只要生擒那个青剑将领,便是头功!”
晢晔掉转马头,望着启明军中的雪亮剑光,心思一动,亲自指挥红旗军阵。
厉旭坛集中了启明军最刚猛的重兵手,施尧持槊冲在最前,一入阵便搅得红旗军首尾难顾。
晢晔左右传令,红旗军分开排布,连成几股,象数条扭抖的章鱼触爪,每条触爪都有吸缠之力,又能配合旋绞,将施尧的刺砓营分头卷住,越粘越紧。
施尧心中一惊,低估赵漠了!
林雪崚见刺砓营被困,策马而至。红旗军触爪汇聚之处兵力集中,是等待吞食的章鱼首,各条触爪随章鱼首而行,保持绞杀的方向一致。
她藏敛剑光,倾身前压,催马向红旗军密布的章鱼首疾冲,快到时,剑光陡绽,用“照胆诀”一举破开章鱼嘴。
红旗军岂能挡得住她这一剑,章鱼首被她直刺而入。
她并未继续向前,而是横驰两个来回,剑招变幻,寒光汹涌,改刺为削,将章鱼首和各条触爪一气断开。
红旗军没有得到后继命令,分作两半,一半与刺砓营激战,一半死缠着林雪崚围杀。
晢晔本就是试探,细观之下,流光绝汐剑固然气势如虹,林雪崚却没有象叶桻那样神诡换位、机妙周旋。
也许这奇异的本事,连叶桻自己都不甚了解。
正思量,忽听一声暴喝,是赛吉的吼声。东栾渐手持开山钺,率领厉旭坛断枢营从背后兜绕,直向晢晔杀来。
赛吉认得那柄劈开巨石的开山钺,见使钺之人是个面容威厉的独眼老者,有心去比比膂力,立即领着身边的金旗军,将东栾渐截住。
东栾渐见神杀神,见鬼杀鬼,何曾被挡过道他策马加速,抡钺就劈,前排金旗军被砍得血泼三丈,四飞五坠。
赛吉的兵刃在被精弩营伏击时失落,后来顺手提了把长柄狼牙锤,此刻卯力相迎,锤钺相撞,地动山摇。
两人在马上交了几十回合,赛吉力巨,又胜在年轻,正得晢晔看重,在君长眼皮底下,拼了命也不能输。
东栾渐的目标是晢晔,不想和赛吉磨耗,斜身卖个破绽。
赛吉一锤捣来,东栾渐闪避时甩手一震,开山钺离柄飞出,钺后一根锁链连在柄上。
太白宫的兵刃都是工锻坊巧匠所制,看起来最普通的也不寻常,悬天营有飞链刀,开山钺也隐藏飞链,只要触及柄上机簧,钺头便弹离钺柄。
赛吉哪里想得到这么重的开山钺竟能身首分家,眼见巨斧旋飞而至,照着他的脖子横切,狼牙锤已经回挡不及。
他大喝一声,仰头后躲,开山钺没有削下他的脑袋,只是削飞了他的鼻子、嘴唇和两颗门牙,一张脸刮去一半,惨不忍睹。
东栾渐捏着钺柄,手腕一旋,飞钺转了个圈,呼呼生风,再次兜至。
这次赛吉遁无可遁,就要被劈成两半。
晢晔皱起眉头,腾身而起,人掠半空,一手前探,手中所持正是银月刀。
赛吉的鼻子、嘴唇混着血雾横飞,银月刀一触血滴,绽出一道刺眼的血光。
林雪崚目睹血光,急得大喊“东坛主!”
她想也不想,离鞍而起,飞身持剑,掠过重围,剑上寒光白雾,拦向银月刀。
银月刀醒刀之威,至阴至狠,那样的血腥戾气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承受。她在鹰喙峰顶时身着天蝉甲,没有正面撞上刀气,都被伤得不轻,现在晢晔已经不是那个刚刚找回宝物、控刀青涩的赵漠,而是得心应手的银月刀之主,王杖之威,今非昔比。
东栾渐劈死郁垒,震伤燕姗姗,令燕姗姗落下病根,多年都不能复原。晢晔倒没存心要为燕姗姗报仇,然而见了东栾渐,心里不自觉的厌恶。
此刻夕阳斜偏,银月刀怒意激涌,直指东栾渐,磅礴诡谲的血光层层推荡,象落日提前坠落,千军万马,无不震惊。
东栾渐防备不及,眼前一红,体内犹如炸了个焚炉,是此生从未体会过的灼烈剧痛,开山钺脱手飞落,连人带马向后倾栽。
红光越来越炽盛,一道莹白雪光突然劈至,寒气如冰山,挡在东栾渐身前。
“泰阿诀”!
林雪崚拼尽全力,太白心经用到极致,正面扛下银月刀醒刀的一劈。
叶桻看到硬拼红光的雪光,惊呼“雪崚!”
盛军已在启明军的帮助下突围向北,他自己也在层层叠叠的黑旗军中杀开血路,很快就可以追上盛军,可一见林雪崚力战晢晔,他怎会独自离开
叶桻早就筋疲力尽,仍是一咬牙,调转马头,再入重围,奔着雪光杀去。
晢晔内力澎湃,银月刀红光灼空,刀气所及之处,人人胸口裂痛,齿根龇血。
要是这刀气突破太白心经的防护,林雪崚就算三头六臂,也必死无疑。
空中掠过一排轻健身影,是岳川和悬天营的链兵手,之前岳川领着这几人绕去麦田山顶,晢晔却下山入阵,他们跟着下山,比众人都晚到一步。
这几人依仗轻功之利,越过重围,直奔红光、雪光冲激之处。
刀、剑相拼,气势如同两团烈焰,晃得人难以直视。
岳川脚一落地,便被刀气震得吐了一嘴血,他瞥见几丈外有一头负伤倒地的骆驼,抛出飞爪,钩住骆驼,其他几个链兵手也纷纷效仿,他们没有赛吉独自掷马的神力,因此合力拖甩,把沉重的骆驼提抛而起,掷向红光最烈处。
骆驼一触红光,巨大的身躯顷刻暴碎,林雪崚被淋得全身是血,却也因骆驼这一阻,再次在醒刀之利下幸存。
晢晔也溅了半身血,风度却丝毫无损,“林宫主,别来无恙。”
他余光一扫,叶桻正不顾一切冲回重围,向这边杀来。
林雪崚浴血而立,英眉怒目,衬得手中剑越发雪亮耀眼,“赵漠,鹰喙峰顶胜负未分,你坠崖而遁,这剩下的半场,你欠我太久了!”
。
第229章 铮铮白虎
韦纥得了晢晔之令,生擒青剑将领便是头功,叶桻去而复返,韦纥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露夏栈、蛰冬栈两向夹击黑旗军,韦纥布了一个双头蛇阵,左右抵御,然后从蛇腰抽出一百多名黑旗军,离阵追截,将叶桻团团围住。
叶桻鏖战太久,战马累得腿抖,避狼图已经施展不灵。
周围越困越紧,忽见黑旗军惊呼乍起,铁牙赶着十几头惊恐的骆驼疯奔而来,将韦纥的包围冲散。
帕伊黛的骆驼也在其中,连拐带撞,她在骆驼背上拼命稳住,叶桻趁乱杀开血路,一阵猛风,和她擦身而过。
帕伊黛回目追望,叶桻不顾一切,向银月刀闪耀处冲去。
她心口砰跳,之前他虽然拼命,却没有这样驰魂夺魄的决绝,是为了那个和君长相斗的女将吗以他现在的体力,怎么会是君长的对手
她暗暗焦急,旋即一愣,他和君长,自己究竟为哪个担心得多些
正分神,铁牙兜回来,骆驼猛然一耸,将她掀颠下地。帕伊黛惊叫一声,骆驼重蹄踏落,就要踩上她的脸。
千钧一发,尉迟阳纵骑而至,伸刀一挑,将她从蹄下抄起,拨回骆驼背上。他顺手抓过她腰间的牛皮绳套,追向叶桻。
尉迟阳的套马术不知比帕伊黛高明多少,离着三四丈,绳套抡圆,叶桻听到风声,未及回头,胸口猛然一勒,离鞍而起。
尉迟阳左臂一抻,将叶桻凌空拉来,伸臂接住,拽到自己马上。
叶桻筋疲力尽,又被绳套圈了五六道,勒得几乎背过气去,根本挣弹不动。尉迟阳在他耳边低骂“你帮不了她,这是找死!”
韦纥带人追至,尉迟阳已经挟着叶桻转奔向北。韦纥暗啐一口,到手的功劳竟被白抢了去!
林雪崚正用“龙渊诀”和银月刀烈战,猛见前方重围里有个人被绳套勒上半空,坠入敌手。
叶桻身着凉州军盔甲,浑身血污,面目难辨,可她一眼看到他手中的凌涛剑,“师兄!”
银月刀趁虚而入,她飞快侧让,旋身一剑,将银月刀挡偏,可肩头还是被锋锐的刀气劈开一道口子。
银月刀的弯月刀刃和北斗钩大同小异,晢晔可以随心所欲的使用钩法,森猛内力合上神刀之威,每一招都如魔境地狱。
更险恶的是,不能与他兵刃缠连,更不能以掌相触,但凡有内力交汇的契机,阴险的阎魔引就会夺路而入。
晢晔瞥了一眼尉迟阳的背影,“怎么,林宫主,又想和你师兄同使‘南斗阑珊北斗稀’”
林雪崚本打算拼个殊死胜负,现在急火焚心,只想去救叶桻,可银月刀岂能轻易摆脱
启明军正与月鹘军激战,人人蹈锋饮血,叶桻被敌将带着,在万马丛中越奔越远。
林雪崚深吸口气,用太白心经镇住胸中焦灼和肩头剧痛,寒雾铺卷,脚步轻疾,剑若冷电,承影诀!
便是晢晔,也不敢掉以轻心,她比邝南霄更轻,更灵,更快,飘忽幻魅的承影诀到了她剑下,神驱仙助。
银月没云海,血光击闪雳。
他们可不象谢荆和邝南霄那样意图试探,彼此容留,问星台换成千里沙场,再无局束,杀气无边。
承影诀星驰电掣,流光绝汐剑的寒雾在血海中绽成一朵白莲,万马奔腾的五色旗军都不能掩其光芒。
寒雾里刀剑密错,银月刀拼不过快速,晢晔以攻为守,夺势而起,银月刀划破寒雾,血光又重一层。
流光绝汐剑白电凝做一束,直冲血月。
晢晔早就清楚,承影诀是为了掩护绝杀一击的鱼肠诀。
他有所防备,但林雪崚这一剑只刺了半路,她“迎风晾羽”,忽然拔高,人跃半空,变刺为劈。
这一剑不是鱼肠诀,而是斩蛇起义的帝王之剑,赤霄诀!
剑光落瀑,银月刀中路变上路,横挥猛挡。
晢晔心知慢了半瞬,难抵此剑之威,左臂一振,扬掌击出,以“一翼遮天”为银月刀增威添势,迎向赤霄诀。
血色刀光被“一翼遮天”一推,陨星燃火一般,照亮暮空。
林雪崚人在半空,遇此阻击,如顶飓风,肩伤被刀气和掌力一冲,又扩数寸,鲜血淋漓。
她死死咬牙,赤霄诀直劈到底,刀剑相撞,激震千军。
晢晔见她不折不挠,亦是吃惊,接剑时“一翼遮天”转为“大托莲式”,如此猛烈的内力,吐收转换只在一瞬。
银月刀有大托莲式扶助,卸去了赤霄诀的惊天一击,晢晔用刀气护体,胸口仍是一阵麻寒,连退数步。
林雪崚被震得斜弹向后,侧飘而落。
她咬牙太狠,嘴角出血,这一剑拼尽全力,仍是胜不了晢晔,能平安撤出杀气蒸腾的刀圈,都已不易。
足一沾地,便想去追叶桻,可激震之下,后劲仍在,痛得腑脏一缩,肩头涔涔血落,她弯腰而喘,以剑支地。
身畔有人朗声道“林丫头,你去救人,北斗君交给我!”洪钟之音,一听就是段铮。
林雪崚咬唇,“老爷子,扛不住就收,别硬撑!”
她深吸口气,用太白心经提力,将心一横,跃回马上,向叶桻被掳去的方向急追。
晢晔不知段铮入了启明军,吃了一惊。叶桻有避阵之法,已是大患,若再加上熟知神鹰阵法的段铮,转避为攻,自己潜心致力多年的心血,岂不是一碾就碎
他看着白发矍铄的段铮,默默转动手中的银月刀,眼中的沙场血色遮住了一闪而过的痛惜。
“段老哥,你不是有负累的愚人,本可以劫劫财,喝喝酒,快意人生,不必象他们一样,糊里糊涂,变成一滩分辨不出的泥血。”
段铮哈哈大笑,“赵漠,你过了半辈子,却根本不知道何为‘快意’。被砍一道伤,砍还千百道,得来的不是快意,是糊给自己的一层层狗皮膏药,我今日就算变成一滩泥血,也比日后称王称帝的你,畅乐百倍!”
白虎刀风雷一挥,迎向血光绽放的银月刀,“世上只有拦路虎,有谁敢拦老虎的路”
林雪崚驰马冲奔,兜了几个来回,哪里找得到叶桻的去向,她心若滚煎,却不允许自己乱方寸,失大局。
战场正中的金旗军见她负伤,穷追不舍的跟杀而至,林雪崚将心中之怒化作剑上之利,雪光所至,彗炽横空。
四面八方的启明军、盛军、凛军,皆以剑光为励,青肝碧血,搏命奋击。
天色由暮入夜,这一场大战,远比晢晔预料得艰苦。月鹘军来来回回,激战整整一日,重创西北盛军,早已力超所能。
东栾渐被醒刀之气重伤,仍在指挥厉旭坛与红旗军血搏,柯文熙的抹濂枪挑青旗军主将于马下,惊春栈趁势将青旗军杀退三里,羿射坛射散了白旗军,月鹘军围而缺角的捕鱼术变成了决堤而泄。
北方号炮连响,甘振调军接应,温遥的盛军大举冲出重围。
晢晔果断传令,让金旗牙军吹号角收兵。
段铮被银月刀劈得伤口纵横,白须白发都被鲜血染透,可他越战越勇,仍在大笑,“赵漠,你见势不妙,现在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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