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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炽昭穹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旌眉

    林雪崚收了木桨,追云链疾弹飞射,链身贯力,坚硬笔直,噗的一声钉上船头,宛如插了一杆十八尺的长枪,她这样硬生生一抵,筏子并没撞上黄旗舟。

    葛十三长篙落空,直通通的插进江底,激得泥沙滚涌,这一篙若戳在筏子上,不把过江龟插得粉碎才怪。

    林雪崚借链用力,转手一抻,皮筏循势飞转,漂碟似的从黄旗底下绕开,继续逆水而上。

    葛十三拔出长篙,目光追随皮筏的神奇漂路,恍然醒悟,这哪里是过江龟,分明是采花旋舞的轻捷蜜蜂,一转眼就已避过犄角阵整个左翼。

    江、林二人要取这匪夷所思的逆流之径,突破犄角阵的包抄,从上游过江!

    林雪崚自己亦是惊喜,江粼月说得不错,皮筏轻飘,在这船阵当中,追云链才是她随心所欲的桨,只要能一鼓作气绕过处于阵柄的汉水舵绿旗舟,就算其他快舟变向反追,也已失了先机。

    她受此鼓舞,再接再厉,长链射出,钉向迎面而来的汉水舵绿旗舟。

    江粼月眼光一扫,见汉水舵的船上站着刘氏兄弟,却不见霍青鹏。

    他低眼一瞥,呵呵一笑,“青鸟儿,就算我不能下水,你想破我的筏子,也没那么容易!”

    挥剑向水中一劈,江浪炸开一般,窜起高高两排。

    霍青鹏被他这一剑“破龙取胆”逼出水,借浪腾身,手中铁叉三向分刺,甚是骁勇。

    江粼月后掠一步,旋身一剑“盘龙升空”,接了他这当头雷霆般的一叉。

    “青鸟儿,铁叉子的绝活可不好学,你的雁翎刀呢”

    霍青鹏为报前任舵主之仇,用的是刘铄生前所使的兵刃,虽不十分衬手,却使得血气澎湃,“死青龙,就你这点花样,今天讨不了便宜!”

    林雪崚链子射出,还没钉上船身,突然被船上挥下的一样奇怪物事牢牢卷住,定睛一看,那是刘卜的算命幡子。

    林雪崚用力一扯,幡旗非麻非布,是熟皮所制,异常柔韧,一时竟扯不出。

    刘卜手中捏着幡竿,谆谆告诫:“林姑娘,你蜘蛛荡丝,投机讨巧,难免会作茧自缚,束手就擒,这叫作‘事不过三,把戏看穿’。”

    说话之际,林雪崚和刘卜各自使出全力,皮筏漂晃不止。

    刘蓟看得手痒,将判官笔插回腰间,在一旁助手,和刘卜一并拉拽幡竿,边拉边笑:“老弟,钓江龟还真是其乐无穷!”

    林雪崚拖扯不过,皮筏被刘氏兄弟越拉越近,眼见犄角阵已经掉转方向,逆流回抄,而江粼月与霍青鹏在筏上斗得激烈,难以脱身。

    她有言在先,不能出击进攻,焦急之下,不知如何脱困,正想把链子卸了,江粼月忽然转头喝道:“我不能离筏下水,又没说你不能!”

    林雪崚会意,一扯链子飞身而起,空中将腰一拧,连转三转,这是林老闲凌空避暗器的轻功绝技“鞭风旋螺”,叶桻在赤羽绿眉桅顶躲避燕姗姗的毒针,用的就是这身法,不过林雪崚此刻却不是闪避暗器,而是借着自旋之时的灵巧妙力,将幡竿从刘卜刘蓟手中一旋而出。

    她舒身一展,跟着用“迎风晾羽”拔高身形,避开刘蓟刘卜的跃击,翻手一甩,将算命幡抖落入江,伸足在汉水舵绿旗上一点,凌空斜飘,想要飞身回筏。

    犄角阵为了堵截皮筏,逆向反抄,两角追平,成了一字雁行阵,谁知林雪崚突然离筏而去,那皮筏没了牵扯,陡然变向,顺水漂下。

    七江会众舟反应迅捷,跟着再变,由逆水倒桨又改回了顺水正桨,变动当中左翼稍慢,右翼略快,船阵成了斜向的鹰扬阵。

    江粼月仍在激战,绿渊剑光影生波,在江心绽开一圈接一圈的剑浪,霍青鹏亦不示弱,一柄铁叉缠得死紧,岸上鼓声鼎沸,更衬得这场漂筏之战激烈至极。

    渝水舵的青旗快舟追到皮筏后方,罗隽见霍青鹏一人难以取胜,手持短矛,飞跃相助。

    林雪崚飞身回筏,人在空中,见此情形灵机一动,身形一侧,落向渝水舵青旗舟,同时长链飞出,射向皮筏。

    万般变化皆在一瞬之间,林雪崚和罗隽两人腾飞的身影上下交叉




第59章 西子之约
    倦日偏西,林雪崚在五云山半腰回瞰,钱塘江玉带横陈,闪闪发光,江上帆樯小若凫鸥,出没于淡淡烟水之间。

    浩荡江波转眼就湮没了成败一线的激战,恢复了一派心旷神怡。

    五彩云雾轻柔缥缈,山上秀木茵绿,花香清溢。她微微出神,如释重负的轻松当中伴着一丝空旷,让她筋骨酸懒,很想结个藤床睡上一觉。

    “若能在这山上小住几日,岂不是件美事”

    江粼月连连摇头,“刘家兄弟那两张脸,我再也不想见到了,还是离他们越远越好。”

    渡江之后少不了回**庄一番舌战,定夺江、林二人种种奇举是否符合过江龟的规矩。

    摆脱麻烦绝不容易,不过江粼月凸显本领之余,手下留足分寸,七江会几方顾虑,好歹显出气量,遵守承诺,放人离庄。

    江粼月自然明白,他们并未善罢甘休,只是太湖余波未平,大戏还在后头,他们还不想现在就燃柴引火。

    无论如何,脱身是幸,两人被那些争辩弄得头昏脑胀,耳根厌烦,出了庄专拣僻静道路,没有明确想去的地方,便登上五云山,随随便便顺着山道向北而行。

    “崚丫头,你跟我这歹人一起当了过江龟,如今是缠脚布放风筝,臭名远扬,你后不后悔”

    林雪崚揪下一片树叶,拿在手中撕扯,“我本来也没什么好名声,不过是个古怪挑剔、嫁不出去的老女人,他们说我鬼迷心窍也好,助纣为虐也好,饥不择食也好,随他们的便。”

    江粼月噗哧一笑,“古怪挑剔,那倒没错,为了一只闷蛤蟆,连太白宫主这样的绝顶人物也拒之门外,这嫁不出去的老女人,真是傻到了家,不过呢……”他凑近一步,“娘子傻一点,我不嫌弃。”

    林雪崚双眉倒竖,“恶匪,我的名声糗了,你就捡便宜了做梦!”

    江粼月啧啧咂舌,“好大脾气,我还一肚子不痛快呢,你之前为什么要在**庄跪地求情”

    林雪崚白他一眼,“理亏让三分,这道理你不懂示敬在先,总是一番诚意。哦,说到底,原来是你嫌我折了你的面子,污了你的威名。”

    江粼月摆手,“哪里哪里,我脸皮厚着呢,燕姗姗那样对我,你可见我有半分脾气我只是舍不得你为我受委屈,崚丫头,你膝盖还疼么,我替你揉揉。”

    林雪崚见他真的蹲下来伸出手,要帮她揉膝盖,啊的一声向后跳开,“下流胚!光天化日,什么不成样子的事都做得出!”

    捡起石头向他砸掷,两人打打闹闹,翻过山顶,穿过北坡山脚一个接一个的茶园,日暮时分来到西子湖边,在一户茶农家中投宿。

    种茶的是一对老夫妇,老头儿耳朵不灵,所答非所问,老婆婆倒是耳聪目敏,伶牙俐齿。

    她见林雪崚美貌可亲,十分欢喜,林雪崚也就格外卖巧,做了几道以茶为料的小菜,还用茶粉混豆粉包上莲蓉馅,捏成鱼形,蒸成碧绿透明的茶鱼饼。

    老婆婆赞不绝口,悄悄对江粼月道:“把你表妹娶来做娘子,不是福气顶好的事”

    两人照例谎称表亲,老人自然一眼瞧出究竟。

    江粼月耸眉笑笑,怅叹一声,“我倒是想,可作孽太多,贪不上好福气。”

    老婆婆摇头,“你这后生,看上去机灵,怎么不开窍你脸上嘻嘻哈哈,愁在肚子里,谁知道你是玩笑还是当真”

    江粼月微微一怔,抬起脸来,“婆婆,她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我的心可她牵牵念念的,不是我啊!”

    他饱受情思之苦,以往身边都是没正经的山匪,无可倾诉,此刻在这慈祥和蔼的陌生老婆婆面前,突然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于是絮絮叨叨,将自己的烦恼心事和盘托出。

    林雪崚洗了碗筷,回到门边,听到他喜时轻快、悲时消沉的话语,口气虽然带着两分无奈三分自嘲,可深听之下,竟是字字掏心,句句挖肺,这些话,不都是说给她听的吗

    那是何等俗不可耐的故事,曾经放任无束的一个人,只因不慎动了心,再也无法回头,他原来的天地已经破碎,插了无数大大小小的镜子,到处都映着她若隐若现的影子。

    他做了这镜子间的囚徒,无处逃遁,于是会在半空桥对月痴立,会违叛教规盗取幽澜镜衣,会累心爱的宝马一日千里只为送一盒点心,会对着一把小小的匕首自言自语,会不躲不闪的生挨一剑,只因后悔割破了她的手臂,会因她离去而惆怅,因她回头而狂喜,会留恋与她相处的时时刻刻,会心甘情愿改弦易辙,哪怕一无所有,黑白唾弃。

    林雪崚颊上微凉,是流泪了吗那近在咫尺却永不可得的煎熬,有谁比她更懂江湖上人人都道他冷血厉害,他痴心至此,自己又拿什么回报

    她轻轻从门边退开,出了院子,茫然踱到西子湖边,湖畔花柳拂岸,泥草熏香,远处亭阁幽静,画船灯晃。

    风中飘着轻渺的丝竹之音和欢歌笑语,暖意如迷药,连水中的月影都屏不住矜持,象美人欲拒还迎的渴情之眼,晕醉于**蚀骨的柔波。

    然而旖旎的春夜还嫌不够撩人,每只夜莺的鸣唱,每只草虫的脆鸣,似乎都在深深浅浅的提点着寂寞的过客:世上无他,唯情唯爱,韶华易逝,莫负良辰。

    林雪崚站在垂柳之下,凄然一笑,这熏梦之乡可真不是一个老女人该来的地方。

    她望着湖中茕茕孑立的倒影,耳中飘过一个稚气的声音,“小九哥,小崚也要做新娘子。”

    湖波一晃,水中的姑娘似乎穿上了大红喜服,焕彩生光,再一定睛,喜服又变成了丧服,死板冷寂。

    林雪崚叹了口气,不是不思嫁,只是不忍揣着这颗披枷带锁、见不得光的心去辜欠他人,可是,真要这样过一生这些年来的淡漠无谓只是一层纸糊的盔甲,这盔甲迟早要破,到时候,又拿什么去抵挡噬心的遗憾和寂寞

    湖中多了一个淡蓝色的人影,“不做正经事,跑到这儿来顾影自怜。”

    风雅之地顿时因这话的腔调降了等次,林雪崚斜眼一瞥,“什么正经事”

    江粼月一抬手臂,指指袖子上的窟窿。



第60章 抢手扳局
    不远处有人过来,江粼月微一凝耳,听到其中一人呜噜呜噜,口齿不清,竟是被割了舌头的老桃子,另有一人尾随在后。

    大好时光,偏有鼠辈冒出来扰兴,照江粼月以往的脾气,早就伸手碾死,不过此刻他心上云霄,便是洪水猛兽,也舍不得挪动一下。

    林雪崚仰头把灯灭了,摘下来扔在树后,摸出幽澜镜衣,覆在两人身上。

    周围花木掩映,月光亮澈,隐身之效已到极致,两人稍稍摒息,等来者走远了再说。

    谁知老桃子和那尾随者直奔湖畔,一屁股坐在离他们只有三丈远的草坡上。

    老桃子不知找什么人医治,接了别人的舌头,捋不顺畅,费力抱怨道:“喇蛄四,辛苦钱没短了你,干嘛还跟着我”

    喇蛄四这名字,一听就是螯蟹门中人,“桃老哥,没有一本万利的好处,你会连门主都不告诉一声,单跑出来火农门与缙田帮的麻烦一了,你们门主腾出空子,你又瞒得过谁”

    老桃子缓了口气,“四弟,你守口如瓶,最讲信义,不然老哥哥也不会求你,只是这事风险不小,何苦让你牵扯太深。”

    “桃老哥,我又不是不知道对手是谁,江粼月如今落了单,早已不是寨里的青龙大王,咱们一次不得手又怎样,他吃喝拉撒,总有防患不及的时候,我就不信一个月内整不死他。”

    “四弟,你不晓得他的厉害,我残了一条腿,丢了舌头,还算命大的。这回我一路跟着,本想捞七江会的便宜,所以才叫你置了器具,等那小子浸了江笼,你靠你这一身本事潜下去,破开笼子,割了他的头,我再将金身散向他首级上一敷,咱们一手交脑袋,一手领花红,五五分成,既不花什么力气,又有白捞的好处。”

    “谁知这小子有能耐,居然让浮龟过了江,从七江会的阵势底下活生生的溜了。江粼月在匪窝里混大,寻常技俩哪里弄得翻他如今还是少事保命要紧,那三百两银子不是肉丸子,是吃不进肚的炭火球啊。”

    他口齿混沌,好些话重复几遍,喇蛄四才勉强听懂。

    “桃老哥,你盘算的岂止是这三百两银子你遣开我之后,离了江岸,根本没走回头路,而是忙着四下打探江粼月身边的姑娘是谁,对小妞的兴致比对青龙还多百倍,他二人不取水路而走山道,你也偷偷摸摸跟上山,难道是凑巧”

    他压低声音,向老桃子凑近半个身子,“老哥哥,你的心肠,我看穿了大半,此间又没外人,何苦掖着藏着那姑娘一个女人,总比青龙好对付,我若助手,不比你这样一瘸一拐的要容易”

    江粼月听他们盘算怎么暗害自己,只觉有趣,一听他们对林雪崚存了不知什么歹念,手指不由一紧。

    林雪崚轻轻按上他的手背,将他稳住。

    老桃子知道自己被喇蛄钳子夹住,甩脱不掉,无可奈何的竖起一根指头,“那姑娘,至少值这个价。”

    “一百两”

    “一千两!”

    这回轮到林雪崚手指一动,她把江粼月三百两的价钱比了下去,颇为得意。

    江粼月皱起眉头,继续聆听。

    喇蛄四屁股一颠,“那妞儿固然标致,可贞婴门出手的货色,美上天的不过五百两,你哪里得来这一千两的价钱何况贞婴门早已不做中原的买卖,只贩金越女人。”

    老桃子摇摇手指,“别的买卖不做,这笔买卖一定会例外。我已经打听清楚,你猜这丫头是谁她是林老闲的闺女,贞婴门主要知道林老闲的闺女美若天仙,他愿出五千两,我都不稀奇。”

    喇蛄四恍然大悟,贞婴门主黎春萼是个妖冶美丽的男子,林琛独挑贞婴门时,虽然让黎春萼走脱,却刺瞎了他的一只眼睛。

    如今贞婴门的残部移至金、盛边境,安南域天高皇帝远,边境守将淫乐无度,单只那邕州刺史崔定虎,每年就不知要从黎春萼手里买走多少女人,作践死一批,再买一批,所以贞婴门声势虽微,黎春萼依然富如王侯,他素来爱惜容貌,为报瞎眼之仇愿出什么价钱,想也想得出。

    老桃子远远循着江、林二人的踪迹,跟上五云山,结果瘸腿不济,跟丢了踪影,被心存疑虑的喇蛄四追上,两人纠缠半天,到湖边歇脚,一番嘀咕,又合起伙来。

    林雪崚一直按着江粼月的手,直到那两个家伙起身离去,方才松开。

    她多留了一分警惕,没有立刻将幽澜镜衣收起,和江粼月顶着幽澜镜衣并肩而坐,象小时候玩藏猫儿一样新奇有趣,湖光月色被薄纱一隔,放出十字形的光色,宛如万千星辰,让她看入了迷。

    江粼月闻着纱上的淡香,看着她朦胧的脸庞,心口突突猛跳,伸手将幽澜镜衣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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