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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炽昭穹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旌眉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风暴才稍稍减弱,阴云退到山后,峰顶重现,紫白相衬。

    元昇看着诡谲无常的天色,脚下忽然微微一错,似有一声轻闷的碎裂之响。

    他一个冷战,回头大喊:“回山脊!”

    斜坡积雪深厚的地方最容易雪崩,小小的触力便会引发大面之灾。

    这一声碎响不仅是雪块分离崩塌的前兆,更是雪层下方冰川滑裂的迹象。

    古老的冰川坚厚沉稳,漂挪极慢,形成未久的小条冰川却是脾气古怪的顽童,快慢不定,甚至会有罕见的爆发推移。

    元昇发觉积雪下隐藏着小条冰川,立刻知道整个斜坡都是岌岌可危的险地。

    大伙见元昇如此惊惧,必有恶变,全都不加思索的跃向山脊。

    雪面噗噗作响,裂开树皮般的纹路。

    轻闷的碎裂变成隆隆的剧震,冰川错动,象一条蠕伸的舌头,载着冰面上的积雪轧轧斜滑。

    积雪受震,簌簌塌落。

    雪块滚成雪流,雪流拓成雪瀑,雪瀑推开千重雪浪,越涨越汹,冲向山下,终于变作惊天动地的大雪崩,遮天蔽日。

    突军后队闪避不及,被城墙般的雪浪一卷而尽。

    前队躲开了雪崩,回首望去,白茫茫一片,不知被埋的人有多少,都在哪里。

    幸存者飞快奔下坡,大声呼唤,在雪里拼命搜挖。

    林雪崚急得血液彻凉,重雪深厚,冰冷窒息,这样找根本来不及,她望向空中,“落魄!落魄!”

    落魄在山凹里躲避风暴,听到呼唤,闻声飞至。

    猫头鹰听觉极灵,可以辨出深洞里、厚土下的小鼠心跳,抓捕为食。

    落魄果然能精准的发现雪下的人,它起起落落,在各处伸爪抓探,突军便向它落爪的地方挖掘。

    被埋住的人一个个获救,大部分生还,也有撞石、落崖而亡的。

    林雪崚清点各部,“冯坛主呢”

    冯雨堂、周越和角弓营另几名射手依然失踪。

    落魄在远处哑叫,众人奔过去一看,冰川挪开的地方,露出一条深不见底的黑窄冰缝,冯雨堂的干粮袋挂在冰壁上。

    元昇二话不说,凿钉拴绳,悬身进入冰缝,岳川、俞墙紧随其后。

    缝中遍布冰柱冰突,乱石碎冰不停坠下,听不到落底的声音。

    进入天光照不到的黑暗,元昇摸出迷彀树枝横在嘴里,借着树枝幽光,一丈一丈的深入。

    冰缝里奇冷无比,他冻得手脚僵麻,又垂了几十尺,下面只是更空更深的黑渊。

    岳川、俞墙都劝元昇别再下行,太冷太险,不可能有人生还。

    元昇耳边响起冯雨堂的笑骂,“臭小子,就你糟肠子多!”

    眼泪在眼角冻住,他将心一横,冯坛主,是我糟肠子,领着大伙走雪岭,说什么也不能




第145章 口技骗城
    夕阳斜光把垯堡城染成一座金城,积雪象金冠上发光的宝钻。

    城下的悬崖和河谷半隐在黛色的暗影里,直到天边由红转紫,垯堡城才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

    晚星初显,峡谷西面的额冬冈上出现一个顶盔冠甲的人影,猩红披氅与盔顶红缨随风而展。

    此人身后跟着一个黄面浅须的中年文士,三十步外另有一队随从肃整而立。

    陡峻的额冬冈上视野开阔,俯瞰峡谷,各处一览无遗。

    垯堡城正在张点灯火,城楼按时更换守将旗号,一切井然有序。

    夜色渐深,一名黑甲小卒奔上额冬冈。

    “凛王殿下,孔司马,羌逻南军有两支粮队正在来垯堡城的路上,一支走金川大渡水,还有半个月,一支走岷江、翼水,已到埌日曲河口,距此三十里。”

    孔良向谷中看去,“距此三十里的粮队,趁夜过来只需两个时辰,扎营歇宿的话,明日午前能到。”

    魏濂两次偷袭垯堡城都没能得手,其中一次便是利用粮队,羌逻人加倍警惕,盛军再想找机会,十分不易。

    李烮轻轻转着手中的马鞭,寻常的赚门之法,根本骗不开垯堡城,除非有人反其道而行之。

    孔良视线忽然一顿,只见一名羌逻小卒踉踉跄跄,沿着垯堡城悬崖侧面的阶梯登至南城门。

    刚刚换上城楼的羌逻守将沙吉探头一瞧,这羌逻兵浑身泥血,受伤不轻。

    沙吉喝问:“哪部守卒,出了什么事”

    伤兵筋疲力尽,瘫坐在地,说他名叫蒙岩,是苏腊将军部下。

    苏腊是樊尼的押粮官,率军到达埌日曲河口,将于半夜抵达垯堡城,特令蒙岩提前报信,让垯堡城值夜守将有所预备。

    谁知蒙岩在半道被盛军袭击,受伤多处,中箭跌入河沟。盛军以为他已死,没有追杀,他沿河沟而行,带伤逃生。

    沙吉下城楼,出角门,亲自查验,蒙岩满身泥污,怀里揣着苏腊的符章签令,腰上拴着押粮军的号牌,腿后中箭,肩上背上有刀枪之伤,流血不止。

    沙吉随手把箭拔出,蒙岩痛得捂腿蜷身。

    沙吉低头细看,“这不是盛军的弩箭。”

    蒙岩摇头,“袭击的人不是寻常的盛军,他们不穿盔甲,没有旗号,只有几百人,但个个神勇矫健。他们的目的是偷袭押粮军,好乔装改扮,伺机混入垯堡城。将军,请你速速派人,去救押粮军!倘若相救不及,千万不可给押粮军开城,恐怕苏腊将军已遭挟制,进来的会是盛军!”

    沙吉询问各种细情,然后吩咐左右:“把蒙岩抬进城,叫巫医严加看护。次仁,你带人去探探押粮军,其余各归原位,严守城门,等我的命令。”

    几人把蒙岩从角门抬进去,送往就近的瞭室。

    沙吉步履匆匆,来找垯堡城总监事勃卜逊,通报之后,递上铁矢。

    “监事,这伤兵孤身一人,透着古怪,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我已派人再探,无论得到什么消息,咱们都早作防范为好。”

    勃卜逊十分诧异,“南路押粮军遇袭盛军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埌日曲来!”

    “监事忘了么,渝州几次来信,说合州鱼城有一支神出鬼没的汉人义军,本领不俗,令人头痛,叫咱们小心提防。能避开粮道岗哨,偷潜至此的,必是这支汉人义军。他们要真的胆大包天的送上门,咱们何不趁机歼之。”

    勃卜逊细看铁矢,“上次魏濂的两千突军也是先劫粮队,挟持将领,然后扮作羌逻军卒,来赚我的城门,咱们虽未上当,却害出一场苦战,几乎让他们得手。如果这次汉人故伎重施,你有什么办法可以一举歼敌”

    沙吉一笑,“与其硬搏,不如将计就计。他们过来还有两个时辰,咱们在城内掘下陷坑,开南门放他们进来,待他们中了埋伏,掉入陷坑,我引兵而出,用长枪利戟、刀斧弓箭围个密实,然后捉起来挨个验看,若是汉人义军,立即搠死,若是被挟持的军将,也可分辨个清楚,若是误会,那蒙岩就是想引咱们自斗生乱的汉贼奸细,咱们活剐了他,如此可保万无一失。”

    勃卜逊点了点头,“就依此计,你拿我的监事令牌调布兵卒,若能擒杀义军,峇曾会对咱们另眼相看。”

    沙吉得了全城调控之权,喜不自胜,立即着手安排。

    蒙岩一动不动的横躺在瞭室中,任由巫医清伤上药。

    芒秋栈主为苦肉计下足本钱,他劫杀了真正的报信小卒,取而代之,每处伤都货真价实。

    暸室位于城堡角楼,两面有圆形的眼窗,另一面是开向暸台的防风铁门,室内有一道带锁的铁栅,用来关狗。

    沙吉派副将巴查和四名哨兵在此看守,几人将蒙岩扔在臭气熏天的犬栅内。

    巫医走后,巴查将铁栅锁死,两个时辰过去,蒙岩仍是一成不变的躺着。

    堡外忙碌,这里憋闷,巴查想到暸台上透透风,耳畔忽然传来婴儿的哭声。

    四名兵卒也是满脸困惑,这里没有娃娃,不知哭声从何而来。

    几人循着声音登高趴低,左右兜转,找不到源头,实在诡异。

    蒙岩面色痛楚,侧身一翻,“几位哥,能拿口水来吗”

    他嘟嘟囔囔,央求不停,婴儿哭声仍是不绝于耳。

    巴查和四卒没空理睬,他们怎会想到,世上有人能一口多声,同时进行,互不相扰。

    任朝晖的“异声”术是他的口技绝活,可以同时模仿多人,并且借助内力,模糊音源,让声音飘忽不定。

    他在云杉莽林施展口技,正是用异声术加上林中的回音,才造出了野兽四面八方的逼真之感。

    这间小小的暸室也有微弱的回音,巴查找得脖子发酸,“真是闹了鬼了!”

    几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名哨兵指着室顶,“好象是从上面来的。”

    他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聚作一圈,伸着脖子细听。

    任朝晖中指一动,从护腕内抠出一颗散豪胆,用力射向室顶。

    巴查等人正一齐仰着脑袋,散豪胆击顶而裂,在他们头上几尺处“砰”的暴开。

    密疾喷射的细碎铁钉在这一圈脑袋上穿出无数孔洞,几人哼都没哼一声,就象散开的烂菜叶一样横尸于地。

    任朝晖解下腰带,缠住巴查的尸体,拖到近前,取下巴查腰间的钥匙,开了铁栅,然后迅速与巴查对换了衣甲。

    他走到窗前,向外张望,瞭室位置极佳,可以清楚的看见南城门内的主道和各条辅巷。

    城内除了驻兵的堡垒,到处都是一层到三层不等的粮仓,每隔几十步就有一个晒场,外围是牲圈。

    此刻主道两旁的粮仓里已经设好伏兵,弓箭手在高处,枪矛手在低处,陷阱挖在



第146章 火烧垯堡
    垯堡城兀立于垯堡山突出在外的三角悬崖上,悬崖斜后方有一座名叫切日莫的山峰。

    举火信号刚过不久,切日莫上无声无息的飞下数百只巨大的蝙蝠。

    若不是李烮紧盯着垯堡山的方向,暗夜之中根本不会发现这些漆黑的飞物。

    那是一支背负布翼的天降奇军,他们借着风向飘过切日莫与三角崖之间的万尺深壑,向北门滑翔而来。

    北城角垒兵力被调,无人瞭望。

    古骨黎手下的哨官措桑正在指挥北门守军围杀任朝晖,奔追之时,陡然瞥见无声袭来的空中飞军。

    措桑惊呼一声,身边的弓箭手来不及防备,被飞军的精弩射倒一片。

    切日莫高度不够,突军难以直接落上城楼,悬天营率先滑到北门下,收起布翼,几十条抛钩飞索“刷刷”搭上城头。

    守军挥刀狠砍,猛见两人持剑高跃,象被一道看不见的线牵着,贴墙而上。

    人未至,剑先到,林雪崚和叶桻劈开乱箭钩矛,跃上城楼。

    一把剑惊涛溅雪,一把剑寒雾压云,双剑配合无间,在城楼上来回几个穿插,将守军成串砍倒。

    任朝晖终于破开重围,这二位一到,自己可以喘口气了。

    措桑为避剑锋,蜷身滚了三丈,身边全是守军的尸体。

    谁能想到北门竟会在眨眼间遭袭失控,他匍匐爬了一阵,贴着墙根奔向角楼警钟。

    只要铜钟一敲,全城皆知,就算这些人是天兵天将,也不能让他们白捡了垯堡城的便宜。

    还未奔到钟前,一片剑光银河似的洒过头顶,向铜钟笼罩,剑上的寒气冻得他手足一抽。

    银河落处,剑气如云,剑风中夹着一个女人的低呼:“你想撞钟,这就去吧!”

    措桑被拎着脖子横掼出去,铜钟已被流光绝汐剑划得千痕万裂,只不过勉强维持着悬而未散的钟形,被措桑一撞,登时瓦解,碎片坠落城楼,跌下悬崖。

    “碎泍斩”虽为刀法,换在剑上却别有威巧。

    林雪崚提剑跃到角楼顶上,探身张望,南城混乱未消,自顾不暇,北门这番动静并未引起注意。

    她悄抒口气,转身跃下。

    剑气飘渺,孔良的目光追随着寒雾中匆匆来去的修长背影,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殿下,垯堡城的警钟据说是羌逻国象泉寺僧人所铸,半丈高,重千斤,居然在一招之下分崩裂碎,这是什么剑法”

    李烮沉眉凝视,看得专注,没有回答。

    叶桻和林雪崚扫荡城楼,悬天营全速攀上,冲杀如风。

    元昇和任朝晖奔下城楼,砍翻兵卒,打开城门。

    突军背负纵火之物,入城四散,见仓就点。

    沙吉见北城火起,浓烟弥漫,顿足道:“不好!中了奸计!快去救火!把两边的城门关死,莫走了一个汉贼!”

    求功不成,反铸大错,南门混战糊里糊涂的开始,糊里糊涂的告终,守城军急匆匆调头往北。

    押粮军狼狈不堪的爬出陷阱,只想睡个好觉的苏腊栽入陷阱时昏昏沉沉,头下脚上,跌断了脖子,再也不用醒了。

    垯堡城虽然大乱,可城中有两万兵力,除去折损,加上刚到的押粮军,人数仍是突军的二十多倍。

    倘若沙吉控住局面,瓮中捉鳖,突军很难全身而退。

    李烮看着垯堡城的冲天火光,对身后随从道:“射令箭!”

    七枝点火哨箭刺入半空,沙吉仰头看着天上七道呼啸的亮线,身子一僵。

    回头向城外望去,火光照亮了半边峡谷,埌日曲河水似乎突然加速,急流奔涌,回响隆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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