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献帝崛起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武陵年少时
“我在想啊。”刘焉的声音越来越轻,若是不屏息静听,简直近乎于无。他眼中的亮光也宛如烛火,在燃尽前发出最后一丝耀眼的光、宛如这个老人在生命尽头的最后一声叹惋:“他为何就不穿鞋呢”
忽然平静的屋子里传来一声抽泣,好像那老人仍在不服气似得说道:
“我没有做错”14
第二百二十七章 昭德塞淤
“此又皆势处极重必难返者。”万历野获编
出身江夏大族的费夫人个子不高,其貌不扬,看上去并不如何引人注目。其实在早年间,费氏一直是刘焉府中精明强干的当家人,只是这些年来刘焉听信卢夫人蛊惑,疏远亲戚,费夫人这才自晦避事。
作为嫡子,从小深受宠爱的刘瑁并不怵费夫人,何况现今箭在弦上,他行事更无所顾忌。
甫一入内,便开门见山:“阿母,儿子欲成大事,还望阿母体谅才是。”
费夫人正背对着门,坐在木格窗边的席榻上,听见儿子的话以后,她转过头看了刘瑁一眼,语气平淡如水:“你要的东西就在那里。”她挑了挑下巴,示意着墙边的一只漆盒。刘瑁脸色一喜,正欲大步上前去取,却听费夫人又说道:“我的儿,在你拿去之前,作娘的有句话要叮嘱你。”
刘瑁停下了脚步,见费夫人面色沉重,想了想,说道:“阿母但有吩咐,直说便是。”
“费氏是你母家,费观、费伯仁兄弟是你的表亲。”费夫人带着略为强硬的语气说道,虽然依如今的她根本无从威胁到刘瑁:“所谓内亲其亲,尔等今后总得相帮相助,不得互为仇敌。”
刘瑁笑了一下,那笑容就如同往常,自己所提出某种非分的要求得到父母满足之后的那种千依百顺。眼下这场景恰似往昔,不过费夫人的语气稍待恳求,让刘瑁心中有所触动。他笑着迎上费夫人投来的目光,点头答道:“儿子以后少不得要倚靠伯仁他们几个,阿母不说,儿子也知道该怎么做。”
费夫人轻叹了一口气,便垂下首不再说话了。
刘瑁这才走到墙边,拿起漆盒,从中拣出两块直径比五铢钱大不了多少的印绶,一块是银印青绶的益州牧官印、另一块是铜印黑绶的监军使者官印。刘瑁面露狂喜之色,从怀中拿出阳城侯的印绶,三块不同材质的印绶同时捧在他手上,他几乎认为自己已然是握住了益州的大权。
在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又在母亲费夫人面前做出不会亏待母族费氏的担保以后,刘瑁便兴高采烈的走出去了。空荡荡的房间内转瞬间只剩下费夫人一个人,她仍静静地坐在窗下,甚至连坐姿都未曾变动过。
灰白的天光通过木格窗透了进来,费夫人听着似乎永不会停歇的雨声,心里蓦然响起自己与刘焉当初对刘瑁这个儿子百般呵护、万般宠溺而刘瑁在他们膝下又是如何承欢恭顺,到如今却什么都变了模样。
费伯仁从暗处走了出来,他走到费夫人身边蹲下,说道:“姑母”
“难道就无别的机会了么”费夫人眼中含泪,哽咽着对费伯仁说道:“他就真这么狠心”
“姑母!”费伯仁忍不住打断道:“事急如此,也别无他法,刘瑁固然是姑母的儿子,在长安的季玉兄弟等人,何尝不是姑母的儿子!”
费夫人语噎,她如何不知这个道理,只是女人永远比男人更难做下狠绝的抉择尤其是让一个母亲放任她最疼爱的儿子自生自灭。
可她知道如今容不得她自私任性,无论是为了刘诞那另外几个儿子、还是为了江夏费氏今后的富贵,她都必须在今日做出割舍。儿子的离经叛道以及丈夫的即将逝去让这个豪强大族出来的女子,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两手捂着脸,狠狠的抽噎了起来
“我如何会有这样一个逆子啊”
当初那个扯着她的裙角,吵嚷着要骑大马的男孩、那个淋着大雨,也要出远门寻亲访故的少年、那个口口声声说着担心父母安危,执意入蜀的年轻人他的身影在费夫人的眼泪中逐渐模糊,逐渐远去了。
伴随着她的哭泣,像是应和一样,窗外的雨声中似乎也传来了几声飘忽不定的哭喊声。
就在刘瑁拿到印绶,正准备召集益州群僚议事的时候,府中恰好传来了刘焉的死讯。据说刘焉是当晚痈疽发背,脓水流遍全身,疼痛而死。刘瑁在得知这个死因外,还得知一个不好的风声,说是刘焉除了因病而死以外,还是因为被去年烧毁所有僭越乘舆的绵竹天火、还有刘瑁忤逆不孝等事接连受到打击而死。
既痛其子,又感祅灾,兼受疾病。
很快有人将此作为刘焉身死的三个主因,于是城中风言风语不断,有好事者更在私下传说,言是上天怒刘焉僭越礼制,所以特降天火警示、又赐痈疽之病。如今若还不早点向天子认罪,敬慎修德,恐怕就会祸及全家,乃至于益州也会遭受无端兵燹!
这流言传的有模有样,人心一时哗然,他们都知道刘焉的儿子刘瑁是个性情狷狂之辈,不爱亲贤,偏喜欢与一些游侠走卒厮混。眼下刘焉病故,刘瑁势必会站出来主持大局,倘若他不舍得放下权力,非要与白水关外的官军抵抗,岂非是以卵击石
刘瑁听了这短时间内遍及蜀郡的流言之后,简直气急败坏,他知道这定然是吕常背地里传出的流言,不然谁又会知道当日在府中发生的事他立即冲孙肇说道:“先父病笃,我从未有一日得受召见,每每求谒,都是这个吕常百般阻挠!吕常不使我父子相见,又不通告病况,我料其必有奸计!今日非得将其捉来拷问,查清先父死因,以慰泉下之灵!”
孙肇深以为然,立时遣人去拿吕常,谁知那人没过多久便空手而归,说吕常心怀故主,不愿见故主独自魂逝,已于家中自刎,如今在吕常家附近的人都知道了此事,皆言吕常侍主之忠贞。
“好、好、好。”刘瑁脸色发青,咬着牙说道:“他本来一副将死的病躯,如今自戕,固然是全其声名,反倒显得我不是人了!”
孙肇看了刘瑁一眼,担心对方会因此情绪失控,于是出声言道:“于今之计,在于安定人心。这满城流言汹汹,背后定然有人唆使,依我看,也不过来敏这几人。只要拿下了来敏,掌握蜀郡,谅彼等也不敢妄为。”
“是这个道理。”刘瑁眼神清明了几分,他强忍着此时派人去寻吕常麻烦的冲动,面色铁青的说道:“吕常既然死了,索性就便宜他好了,让他葬在我先父旁边,以旌义烈。明日停灵,我再去大哭一场,先将这人心稳住再说。”
孙肇眼睛一亮,深深点头,他果然没看错刘瑁,虽然对方智谋并不如何出彩,但这能屈能伸、无所不用其极的气魄却是常人所赶不上的这也是他当初看中刘瑁的其中一点。
于是他当即附和道:“刘君说的是!明日正好有蜀郡大小豪强、名士来府中告祭,刘君不妨先用好言说之,以慢彼等之心。若彼等不同意益州归属,然后我再兵围府邸,则事可成。”
刘瑁一手捏着那只龟钮的阳城侯金印,轻轻的摩挲着,不发一言。
孙肇见他这两日经常把玩着这块侯爵金印,而其他两块更为重要的官印却不见其佩戴,好奇的问道:“刘君倒是很喜欢这块金印”
刘瑁低头看着那只惟妙惟肖的金龟,忽然想起在很久以前,刘焉好不容易在益州扎稳脚跟、翦除豪强刺头后,在府中大摆宴席,期间曾拿此印示之于他,说:此物我暂佩几年,以后终归是你的。那时他深信于此,可谁知后来又是卢夫人在府中窃权,离间他父子二人、紧接着又是来敏与吴班私下说降,他看得见刘焉心中的动摇,也知道刘焉打算违背当初对他许下的诺言!
凭什么所有人都瞧不起他,以为他守不住这片基业凭什么自作主张,就要把他当做一个权力的过渡,享受不了几天万人之上的滋味,便要拱手让人凭什么直到死,他父亲也不愿意见他
就因为他担心卢夫人会抢走本该属于他的权势,所以在暗地里动作频繁就因为他着急的等待接班么就因为他执迷不悟么
孙肇见刘瑁这模样,不知是回忆起了哪段陈年旧事。他本是奸猾之徒,不曾体会到刘瑁这般百感交集,又是哀戚、又是畅快的复杂情绪,只是担心这种情绪会影响大事,于是想了想,好言说道:“无论是何种缘故,刘君当要明白,今后刘君将为益州之主,封疆一方,大可尽展宏图,以慰刘公于泉下。”
“你说得对。”刘瑁心中那一丝愧恨终于散去,他声音冰冷,语气逐渐强硬起来:“我要让他们知道,我刘瑁绝非易与之辈!”
待到俟日,尚在蜀郡的、有名有姓的人物都来到刘焉府上,上有蜀郡太守高眹等官再有来敏、吴懿等人。刘焉作为益州的最高长官,成名已久的士人,在他过世之后前来吊唁的也大都是与其相伴入蜀的故交、或是他征辟的那些僚属、本地名士。他们面容悲戚,却俱是满腹心思,他们或是独自入内、或是结伴而来,在灵前恭恭敬敬的告祭了刘焉。
刘瑁身穿麻衣、头戴麻冠、脚上穿着竹屐,两眼胀红的忙着带引宾客。在遇到刘焉故交的时候,还会纵声痛哭一番,声音悲恸:“吕公与我先父生死相依,如今以死相随,可堪忠烈。小子打算让吕公葬我先父附近,愿人死后有灵,能继续伴我先父于泉下。”
蜀郡太守高眹笑道:“刘君通晓大义,也不枉先君教诲。”
“是啊,听闻刘君仁义守节,最是知礼。单看刘君如此亲劳丧事、厚待忠仆,便可见一二。”说话的正是蜀郡人杜琼,他少学于大儒任安,是蜀地年青一代的名士。
刘瑁知道这两人给他戴高帽是什么意思,他故意东扯西扯,故意回避关键性的问题,试图拖延时间。
避难逃于蜀中、颇受刘焉恩遇的河南雒阳人孟光个性最是耿直、而且心直口快,他站在刘瑁等人身前,听了这番虚与委蛇的官腔后,直截了当的说道:“叔玉,你当也知道,如今朝廷兵临白水关,矢志讨贼。我等为汉家百姓、益州既为王土,不敢不忠君之事,前次官军进击阳平,我等见刘公病笃,未曾声言,如今米贼张鲁逃窜巴郡,为表忠贞,合该邀官军入关,合兵共讨米贼才是!”
刘瑁面色一僵,好半天才强笑道:“孟公直言,让我辈钦服不已!只是小子无赖,既无官身,如何做得了主”
杜琼忽然笑道:“这也无妨,我等可暂时拥立叔玉为益州牧,以刘公的官印发号政令。等益州归附以后,由我等联名为朝廷请赦暂代州牧等罪,朝廷追念前功,必然允赦,不仅如此,还会大加恩赏,以光阀阅。无论是刘公泉下有灵、还是叔玉那三个身在长安的兄弟,也俱会感佩有之。”
刘瑁从未将那几个兄弟的死活记在心上,他早就想过,自己一旦割据蜀地,刘诞这几人势必难逃一死。如今还想在他面前讲什么兄弟情谊,用这种理由来说服他,岂非可笑他嗤的冷笑一声,转身挥袖,坦然大方的走到主位上,径直坐了下去,拿起一旁的茶壶自斟自饮起来。
这一番拿腔作调、底气十足的模样唬住了三人,他们俱是隐隐心生担忧,相互看了一眼。
如今在这间用来客人休憩的房间内,只有孟光等三人,其中孟光是孝顺皇帝时的太尉孟郁的族人,二千石世家,在关东享誉盛名,就连刘焉也常礼让三分。如今他代表着入蜀侨士、高眹代表着本地官员、而杜琼又代表着蜀郡豪强,三人一齐前来游说,是要强行将刘瑁架上归附朝廷的马车。
这一切原本是刘焉生前的打算,但随着形势的改变、刘瑁拒不合作的态度,临了又新生了变故。
高眹见刘瑁默然不语,显然是心里另有打算。他心下一叹,又进言劝道:“叔玉”
啪
刘瑁一把将杯盏丢在地上,登时摔成几瓣,发出一声轻响。
孟光等人暗道不妙,只听刘瑁说道:“你少这么亲热的唤我!”14
第二百四十七章 弱蜀弊益
“而乃使理乱殷之弊民,显荣爵於藩国。”————————管蔡论
从益州调运钱粮北上关中,一是为了纾解关中的旱灾,确保百姓不至于没有饭吃;二是为了间接削弱益州的实力,只要益州府库没有足够的钱粮,便壮大不了任何人的野心。
先以救灾为名调运粮草,至于在路途会造成损耗多少姑且不问,等到今年的旱灾结束后,从益州转运钱粮充实关中也渐成了习惯,皇帝便可在这个基础上尝试着去触动中央与地方分税的利益蛋糕。只是在眼下,仍然是以援关中、弱益州为主。
“益州刺史邯郸商我见过,别的不说,单是一点,办事就很得力。”皇帝简单点评道,对于邯郸商,他并没什么很满意的印象。当初在召见他的时候就能看得出,邯郸商胆怯懦弱、表面上儒雅优容,实际上自私贪婪,这样一个性格缺陷、又处于权力边缘的人物,只要给足了好处,就会不遗余力的为提拔他的人办事。
当初为了寻这么个人物,皇帝可没少费心思,如今当着众人的面提起邯郸商,他也说不出什么有何出色的地方来,只好拿一点‘办事勤恳’来搪塞:“这次调运益州钱粮支援关中旱情,就由他来经手,也好看看他的才能如何,以后也好视之授任。”
东汉以降,刺史的权力逐渐扩大,不仅秩二千石、与太守品秩同级,还能领兵作战,干预地方政务。刘焉当年提请重设州牧,其实就是在刺史现有的权力基础上,使其增加了更多明文规定的权限、得以名正言顺的治理属下郡县。
皇帝亲政以来虽然嘴上未曾明说,但对州牧制度却是十分反感的,所以无论是封官还是授任,他都仅给刺史的名号。就连当年身为幽州牧的刘虞千里入朝,也照样被改任为刺史,不过是给了他秩中二千石的超然待遇。
韩遂等人所在的州郡是朝廷的权力目前难以触及的地方,刘虞、钟繇所处的州郡又急需有人领头集权而不是分权,所以他们领着的刺史名位仍是拥有一定的军政权力。与他们的现实情况相比起来,益州无内忧外患,自然不需要军政集权的长官,同时也就成了皇帝触动地方改革的另一个试探。
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邯郸商担任益州刺史,却只给他秩六百石,权责只包括监察二千石等地方官是否秉公理政、是否与地方强宗豪右相互勾结等六条基本职事,把从东汉以降,州刺史逐渐成为一个郡太守之上的行政官员重回到了最初设立的原点,单只负责监察的重任。
这不仅是对益州官僚、豪强力量的削弱,更有可能会重新改写汉代的刺史制度。
然而董承并不在乎这个地方制度的改变会对他有什么影响,他只知道,皇帝无论出于什么心思而力求促成的‘弱蜀’之策,自己一定要全力支持。
“君上所言,臣以为然。”董承看了眼神色复杂的赵温,低着头说道:“益州各地粮草久存无用,多年也无急需,如今关中有灾,倒不如转运北上,以解燃眉之急。至于途中损耗、山行不便,臣以为饶是如此,也不能因噎废食,应着益州刺史审度从事,便宜而为。”
益州刺史的改制,虽然使邯郸商手中的权力大幅缩水,不能随意干涉太守民政,但却使其地位超然,可以为皇帝监察地方,打击豪强,督促行政,比如这一次调运蜀地钱粮,就由邯郸商亲自负责督办地方官员。这一方面能加强中央对地方的掌控力度,防止益州这种地方再度出现割据势力;另一方面也能对益州的战争潜力与富饶程度有个摸底,做到心中有数。
皇帝‘嗯’了一声,在席榻上忽然坐正了身子,微俯身看着赵温说道:“赵公以为何如”
“眼下旱情要紧,益州既有余粮,自当捐输以纾国难,岂有畏远吝费的道理。”赵温面不改色的说道,不仅如此,他甚至还主动建议道:“益州多豪富,朝廷不妨劝捐,如此,还能再多一笔钱粮。”
“劝捐倒是算了。”皇帝摇头说道:“底下那些胥吏我明白是个什么样,说是劝捐,搞不好最后就会变成强缴,益州可再经不起折腾。何况朝廷如今已无战事,并不缺粮,不必杀鸡取卵。”
赵温似乎早知道皇帝会这么说,想也不想就应承了下来:“陛下睿鉴,是臣思虑不周。”
见赵温很是上道,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刚才刻意敲打,就是要试试赵温的心思。因为很快就将有一批生力军入朝,赵温羽翼丰满、势力膨胀,手下党羽一多,心思也会跟着变样。以后会不会继续唯皇帝马首是瞻,可不仅是今天这么几番话就能看出来的。
“过几日蜀地士人即将随军入朝,来敏、孟光、杜琼等人拜为郎中,董和、张肃等人举入吏治科学习政务,至于费祎、吕乂等官宦子弟,先使策试,再依才能决定是否纳入太学。”皇帝忽然说起了益州士人们的去向,对于这些士人,尤其是费祎这些耳熟能详的历史名人,不用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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