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就摆在眼前,所有的说辞都是苍白无力的。
惠王接着说道“朕欲烦太宰通一密信于郑伯,使郑伯弃齐从楚,朕已致意楚子,使之努力事周,无负朕意。”
“楚之效顺亦齐之力也”周公忌父无奈的劝道“天王奈何轻弃久昵之伯舅,而乍附蛮夷”
周惠王责问道“如今齐侯率众久留太子于首止,太宰可敢言齐侯无异谋”
周公忌父讷讷不敢言。
“郑伯不离,则诸侯不散,朕意已决,太宰勿复再言”
周公忌父叹了口气,从惠王手中接过密信。
他现在突然有点后悔,当初他就不应该建议姬郑去联络齐侯,现在,唉说什么也晚了。
天子弃齐从楚,也不知是祸是福
齐国做的再不对,那也是诸夏,是自己人,而楚国呢断发文身,不知礼仪,不明教训的蛮夷。
而且楚国谮号称王,天子附楚,这不是大张楚国之势吗
王室难道已经沦落到要与蛮夷为伍了吗周公忌父心里无不忧虑的想道。
想当初楚先人助文武伐纣,周人以蛮夷遇之,直到成王时,成王追忆先人功绩,才想起来原来南蛮之地的鬻熊有功于王室,这才从犄角旮旯里把鬻熊的后代拎出来,封了一个子爵。
谁能想到,原来被各种瞧不起的楚国竟然能发展到如此地步,以至于到而今王室都要依仗楚人。
是天意难测,还是楚德将兴
第91章 公孙隰朋
周公忌父离开燕寢之后,立刻命人将惠王的密信给送了出去。
天子而今愤怒非常,并且亲自出手,想来事情是绝难善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之前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悔不当初啊,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就在这边周公忧心忡忡之际,另一边姬郑和齐桓公端坐在楼榭之上,一边推杯换盏,一边观看着楼榭下这场人与兽之间的追逐之战。
原始而又野蛮的追逐猎杀,让人看的血脉偾张,难以自抑,血淋淋的场面仿佛是激发隐藏在男人身体中兽性的催化剂。
申生已经加入到了围捕狩猎的队伍之中去了,与申生同行的还有隰朋。
对于隰朋,申生还是抱有一定好感的,隰朋除了年龄稍大一些之外,自有一番气度,言谈举止,雍容大方,有礼且又谦和,稍微接触便可知其人一定受过良好的传统贵族教育,并且终身奉行的人。
也无怪乎管仲在齐桓公面前说:“升降揖让,进退闲习,辩辞之刚柔,臣不如隰朋。”
隰朋确实是这个时代典型的温润君子。
《诗》所谓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说的就是隰朋这样的人。
申生和隰朋并驾齐驱,打猎倒在其次,像他们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实在没必要去和士卒争功。
隰朋对申生这个人还是比较感兴趣的,他之前可从来没听说过姬郑身边有一个非常受宠信的大商人。
很明显,申生是近段时间才打入到姬郑身边,并且在短时间内便取得了姬郑的信任。
这样的人贤与不肖暂且不论,但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
没有了齐桓公和姬郑在身边,隰朋和申生东拉西扯的闲聊,刚开始还只是聊聊狩猎的事,后面由狩猎聊到经商、治国、列国局势等等,聊的越深入,隰朋心中越是惊讶,因为他发现似乎申生对很多东西都有涉猎,而且涉猎颇深,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这太难得了。
在知识匮乏的此时,能有如此见地的人绝对称得上大才二字。
当了解到申生并没有向姬郑委质效忠时,隰朋不可避免的动了一些小心思。
要知道而今齐国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比,但是自家人知道自己事,齐国内部其实弊病丛生,比如君多内宠,国无储君,又有易牙、竖刁和开方日夜侍奉君前,更重要的是现今齐国内部已经隐隐出现人才青黄不接的势头,他们这一代人日渐老去,而新的一代人不说能有管仲之才,就是能够独当一面的都极少,齐国的未来不能不让隰朋心怀忧虑啊。
但现在申生的出现,就像是在漆黑的夜中突然出现的灯火,点亮整片夜空,让人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如果申生能够在齐国出仕的话……
这个念头一旦在心里生发,就再难抑制。
心里虽然有些异样的想法,但是脸上却毫无波动,不过态度却又显得亲近了几分,又不会让人感觉很刻意,这个度隰朋把握很好。
绕是申生也挑不出一丝毛病,只是敏锐的感觉到隰朋的态度似乎又亲近了一些。
对此,申生却也没放在心上,这段时间和他接触的人不少,基本上各国诸侯的卿士大夫都和他有过或长或短的交流,像鲁公子遂、陈辕涛涂自不必提,宋华秀老、公子目夷、曹公子戊、卫宁速、郑孔叔、许百佗等人都曾单独拜访过申生。甚至申侯也来找他套近乎,看样子似乎是已经收到了一些风声,却又所知不多,想要从他这里探探口风。
申生和申侯又没什么深仇大怨,而且申侯暂时又死不了,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而闹不愉快,所以,申生干脆就做了个顺水人情,泄漏了一些消息给申侯,申侯对申生是感恩戴德,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至于申侯究竟是怎么想的,申生根本不关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爱怎么内讧就怎么内讧,闹大了更好,申生正愁没好戏看呢。
不过,现在看起来闹大的可能性似乎不大了,因为齐国已经开始发力了,有了姬郑的安抚调解,这事不了了之的可能性更大。
别看各国卿大夫对申侯喊打喊杀,声势搞的很大,实际上等真开始出力的时候,不少人就开始缩头了,肉食者的本性便是如此,都想着做渔翁,谁也不想当那相争的鹬蚌。
“方才言及近来之事,我见子疾神色怏怏,不知何意?”隰朋好奇的问道。
这个问题其实才是他一直想问的,之前的闲扯其实都是在铺垫,只是隰朋没想到这位虞跃虞子疾竟然是个大才,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当然,正因为如此,隰朋也更加期待申生的回答。
而申生则根本没想到隰朋竟然有如此细致入微的观察力,连他之前的表情都注意到了。
果然,能够名垂青史的就没有一个是易与之辈,盛名之下无虚士。
申生摆了摆手,笑道:“没什么,公孙子有心了。”
隰朋道:“子疾有话直说无妨,此处又没有外人,难道子疾还信不过我?”
“公孙子说笑了……”申生说道:“公孙子天下名臣,世人楷模,我自然是信的过的,只是个人浅见,难登大雅,恐污公孙子之耳,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子疾还是信不过我……”隰朋不免失望的叹了口气,道:“吾欲闻听子疾高论,不曾想子疾竟然自珍之念,奈何,奈何?”
申生不动声色的撇了撇嘴,隰朋这副神态语气明显都是装的,不过,申生却也不好再藏着掖着了,再藏着掖着就有点不识好歹的意思了。
毕竟推本而言,申生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介商人,隰朋这位齐国重臣亲自向他问询,说句不好听的话,这是在抬举他。
“跃哪有什么高论?”申生谦虚的说,“只是一些浅观陋见而已,既然公孙子不弃,跃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正该如此……”隰朋喜道:“子疾见闻广博,常有开人肺腑之语,子疾所言,必然非凡。”
申生矜持的笑了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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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创业艰难
申生和隰朋的交谈只是这场狩猎的一个小插曲,齐侯邀请姬郑狩猎的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安抚诸侯,目的既然已经达到,齐国君臣自然是心满意足。
不过,与申生的一席谈话却让隰朋忧心不减,直到狩猎结束,隰朋的眉头上的那抹忧色依旧挥之不去,为齐桓公驾车都有些心不在焉。
齐桓公感受到隰朋的情绪变化,回到行辕,齐桓公疑惑道“卿这是怎么了,何故做此态?”
隰朋叹了口气,将申生的原话完完整整的复述给齐桓公听。
齐桓公听完沉吟不语,良久才道“何人为卿言此者?”
隰朋道“太子之上宾虞跃。”
“吾姑待之,以试其言。”齐桓公幽幽的说道。
恰在此时,管仲等人出辕门迎接齐桓公一行,见齐桓公和隰朋二人皆面有忧色,忍不住开口询问,于是,隰朋再次将申生的原话复述一遍,管仲听闻之后也沉默了。
而后,管仲向隰朋询问申生这个人怎么样,隰朋有心把申生推荐给齐桓公和管仲,言谈之间自然是对申生推崇备至,虽然有稍微夸大的成分,但总的来说,还算客观公正。
隰朋的一番话让齐桓公和管仲都对申生好奇起来,隰朋所说,他们自然是信的过的。
只是如此大才留在姬郑身边,是不是太过委屈了?
《易》云见龙在田,成周只不过是一滩浅水而已,怎么能让真龙久困于浅滩之中,这是对人才的巨大侮辱,齐国是个讲礼义廉耻,尊贤重士的国家,怎么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保护人才,让人才一展生平所学是齐国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
况且申生又不是姬郑的私臣,挖起墙角也没什么负担,所以,很快地,齐国君臣便达成了共识,私底下由隰朋和申生多多接触,全方位考察一下申生,才能自不必多说,人品当然也很重要。
而之前申生所言及申侯之事反而被抛诸脑后。
齐国现在确实太需要新鲜血液的注入了,说句夸张的话,甚至都已经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
历史上齐国的霸业在齐桓公之后再也达不到这个高度,与人才的缺乏不无关系,再加上田氏这个阴谋家族在内蠢蠢欲动,铲除异己,到姜齐后期,齐国的人才基本上尽出于田氏一族,到齐景公时期,虽然也出了一个晏婴,齐国的霸业也曾一度有复兴的迹象,但那只不过是落日的余晖而已。
像晋国人才辈出,所以才会有三家分晋,齐国若是人才济济,田氏怎么可能会一家独大,更别谈鲸吞整个齐国。
而今齐国缺乏人才的弊端已经渐渐暴露出来了,管仲和隰朋皆非常人,自然洞若观火。
几年后,管仲临死前,只能把齐国接力棒交给隰朋,隰朋执政一年而死,之后由鲍叔牙执政,鲍叔牙为人精洁,见不得易牙、竖刁和开方三佞臣日夜侍奉君前,扰乱国政,幽愤而死,之后齐国便一蹶不振,再不复葵丘会盟之时的霸业荣光。
可以这样说,齐国自齐桓公继位以来的三十多年里,齐国的顶尖人才还是原来齐桓公初继位时的那些老人,例如管仲、隰朋、鲍叔牙、宁戚等。
问题是这些人已经老了,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齐国的年轻一辈除了国氏的国归父和高氏的高虎可堪造就外,其余卿族子弟沉浸在父祖辈创造的太平盛世之中,实在是难堪大任。
所以,对于申生这样的大才,齐国现在真的是如饥似渴,当然了,申生必须得像隰朋说的那样有才,能够独挑大梁,这才是齐国现今最需要的人才,这其实也是任何一国都需要的人才,不单是齐国。
齐国君臣的想法,申生自然是不知道的,他辞别姬郑之后回到首止城中的逆旅,和梁余子养等人探讨该如何在宋国建立据点。
申生深知,无论在哪个时代,灵通的消息都是和财富挂钩的,虽然申生凭借着对于历史的熟悉有一定的先知先觉,但问题在于,后世人所看到的史书已经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手,也不知道被多少文人润色过,而且关于这个时代的记载实在太少,就拿《左传》一书来说,也只是简单的记载了一些这个时期发生的大事,其中还以鲁国之事居多,列国之事不告则不书,其中的缺漏可想而知。
申生从伊洛戎进入成周作生意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在列国建立情报网的构想,碍于当时的主要任务是在成周打开局面,一直没付诸实施。
现在,他在参加首止盟会的八国诸侯面前都混了个脸熟,也和八国的主要卿大夫都有了联系,关系有多好倒也谈不上,不过,至少还是能说上话的,虽说这或许是看在姬郑的面子上,但这绝对称得上是一个良好的开始。
毕竟,任何友好关系的建立都是一步一步来的,今天能说上话,明天就可以送送礼,后天说不定就可以称兄道弟了。
既然如此,申生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须知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总是经不起时间的冲刷和洗礼的,趁热打铁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
至于以后,那就要看怎么维护和这些人之间的联系了,毕竟任何关系的保持都是要交一定的护养费的。
对此,申生心中早有准备。之前他已经分别和各国的卿大夫隐晦的提到了去其所在的国家做生意的想法,各国卿大夫也表达了欢迎的意思,宋国的华秀老和公子目夷也不例外。
有了这股东风,申生自然要努力把他心中的构想付诸实行,即便他现在人手不足,财宝货物奇缺。
但既然已经决定去做了,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他都会坚持下去。
天下事,无不从艰难中成就。
……
第92章 创业艰难
申生和隰朋的交谈只是这场狩猎的一个小插曲,齐侯邀请姬郑狩猎的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安抚诸侯,目的既然已经达到,齐国君臣自然是心满意足。
不过,与申生的一席谈话却让隰朋忧心不减,直到狩猎结束,隰朋的眉头上的那抹忧色依旧挥之不去,为齐桓公驾车都有些心不在焉。
齐桓公感受到隰朋的情绪变化,回到行辕,齐桓公疑惑道“卿这是怎么了,何故做此态”
隰朋叹了口气,将申生的原话完完整整的复述给齐桓公听。
齐桓公听完沉吟不语,良久才道“何人为卿言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