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业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风抵霜
这个问题于心底浮现的突然,甚至让萧锦棠为自己有这种想法而感到莫名其妙。他不知自己为何会蓦然产生这种想法,自己在这宫中能信任的人不多,但楚麟城定是其中之一。自己即位的这近一年以来宫中风波不断,楚麟城又有哪次不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自己这等想法,当真是轻贱了友人的忠心。
思至此处,萧锦棠又无端的生出些许心虚之情。他再度瞥向楚麟城的脸,想着自己方才的神色可别被楚麟城发现才好。这一抬眼间,萧锦棠才心下一定。他见楚麟城正站在自己十步之外敛眸沉思,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方才的神色。见此情形,萧锦棠心下长吁一口气,下意识的将身子往右边挪了挪,像是要将自己蜷缩进月光照不到的阴影中一般。
就在萧锦棠微微往后挪的时候,楚麟城却忽的沉声开口盖住了方才乱了节奏的指尖与椅背的敲击声:“锦棠言之有理,龙图禁卫犹如卧榻之虎不可不防。”
萧锦棠闻言动作一顿,抬眸却见楚麟城眉峰微皱,他容色沉肃,思忖半晌后又道:“但今定国大长公主手无兵权仅剩一纸遗诏,若穆氏真心存反意,想来遗诏亦不过废话一卷。如今宫中禁军与龙图卫相互制衡。如果真要同穆氏撕破脸面,那不若去眠龙山上的慈业寺暂住。慈业寺作为皇寺,遵照旧历,年节后第三日陛下是要亲自前去寺中上香以祈国运太平。”
“再论地理,眠龙镇乃我大周军事重镇,设有能容五万余人的眠龙军营。且眠龙山更是为玉京城以北的最后一道天险,山势陡峭易守难攻。当日陛下登基之时,臣正率楚氏亲军班师回朝。虽如今亲军大部分已随父亲重回凉朔镇守,但镇上尚留有约近三千未随父亲重归凉朔关的楚氏亲军。这些兵力算上玉京城内禁军和巡防营人数,约有一万二千人左右的兵力。”
“若易子凛敢起龙图禁卫之兵同穆氏胁迫逼宫,不说兵力相差悬殊,便是穆氏欲自临阳城调兵攻打玉京,也难以于短期破眠龙天险防线。若是真到此步,这一万二千余人应足以撑到陛下安然脱困、凉朔楚氏大军回援玉京之时。”
“是孤思虑欠妥,还是麟城思虑周详。”萧锦棠听得楚麟城说罢,心下却是暗惊后怕不已。他一是惊觉自己竟是听不太懂楚麟城所说的地理和布军之事;二是惊叹于不过短短瞬刹,楚麟城便能列出周详的战略,若是放在自己身上,便是给了自己军权怕也不知如何调兵遣将。萧锦棠唯一能做的,只能将楚麟城方才所说牢牢记下。
但楚麟城说的越详尽,萧锦棠却是越觉后怕。虽说他早做好了穆氏逼宫的心理准备,但如今从楚麟城口中听来,萧锦棠才发觉自己即便能将借此将兰穆二氏打压下去,但自己却是真真的手无兵权,即便自己手握帝令虎符,但除了楚氏,只怕是无军信服自己。若自己真要坐稳这
167.锦月诉衷肠穆候访兰府
道谢这有什么好道谢的楚麟城见着攥紧大袖絮絮而言的萧锦月不由得心下失笑。少女站在红梅之下白雪之上,耳后微鬓丝微乱。她素日里定然是敏感且缄默的,不经常与人交流的她只能凭着贫瘠的片语只言拼凑出她与萧锦棠的过往。但即便如此,通过她的言语楚麟城亦知她希望自己能理解萧锦棠的偏执与固执。
“少帅莫怪锦月鲁莽私见,只是锦月见少帅神色沉肃似有不悦,担心您与皇……兄长是否闹了些矛盾。兄长的性子是难为他人所理解,他是骨子里执拗的人,这般的性子,难免会与旁人闹些不愉快。可这也并非兄长不愿听谏少帅,这么多年来,若没这执拗的一口气撑着,我们兄妹只怕已是冢上草寒了罢。”
楚麟城闻言顿住脚步,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他为萧锦棠在启用听风小筑一事上同自己意见不同产生分歧而心生烦躁,见萧锦月私见自己,他本想说辅佐萧锦棠不过自己分内之事将之打发,可不知为何,在听见少女的急切且零落的诉说时他竟觉着心中的烦躁消散不少。
他并不清楚萧锦棠的过去,但任谁也知天家无情,灵帝年间夺嫡之争的残酷更是震惊朝野。那时他自己还是个孩子,随着父亲驻守在凉朔关。由于楚氏世代镇守北疆且家中女眷也不曾与皇室联姻,故而楚氏并未被卷入这趟浑水中。而年幼的楚麟城对此唯一的印象便是父亲和被秋剑离提及先太子时紧锁的眉头。
朝臣畏惧先太子的狠辣暴戾,但灵帝又闭宫修仙暗操独治,可想而知唯一一个在先太子手下侥幸存活的萧锦棠兄妹这些年过得是多么不易。要知道若不是东宫事变那一夜定国大长公主力拥萧锦棠上位,包括楚凌云在内的朝臣怕是早已忘了灵帝还有萧锦棠这个幼子的存在。而萧锦棠能在先太子手下活下来并坐上天下至尊之位,绝不可能仅凭运气便能解释一切。
楚麟城不会忘记自己初见时萧锦棠时他的眼神,少年帝王眼底明净似燃铁焰,他眉峰高挑似飞鹰之翼,那一瞬间楚麟城明白他绝不是仅披着无知可怜的假象活下来的。萧锦棠的即位是必然,在旁人难以想象的无间深宫中,他利用苦难将自己打磨成最为锋锐的利剑。他的出鞘只为斩断晦暗命运的锁链,而在眼神相接的一瞬,楚麟城明白那些市井传言的九皇子弑兄夺位的流言并非空穴来风。
萧锦月一面说着一面怯怯抬眼看见了楚麟城,见他正垂眸暗思,不禁眸色一沉。她抓紧了垂落襟前的披帛,似是有些局促:“先太子监国之时,因夺嫡之争的缘由,宫中之人对我们兄妹唯恐避之不及,生怕有些许牵扯引得先太子生疑继而被加害……便是连我们宫中的侍女,亦被先太子的仆从所打杀至门前。”
“而我们……素日的三餐、冬日的炭火都得靠着先太子的施舍。母妃位份不高,留下的首饰也尽数被典当为财物方能在这宫中打点一二。便是害了病,却是连太医也不肯过来好好诊治。那时我们最大的心愿就是活下去,然后能逃离这座宫城。”
少女垂眸而诉,那些过往如同一片片碎片在她的话语中逐渐拼合,她咬紧了牙,一字一句像是从齿缝中逼出来一般:“彼时先太子欲扶植颍川秦氏财阀,而那秦氏家主又颇喜欢……年纪小的女孩子,先太子便想将我的年龄虚长五岁先行笄礼嫁予那秦氏家主。兄长为护我周全,在东宫受尽了折辱才得以保全与我。后来秦氏家主不知为何与先太子意见相左,没多久便得了急病身亡,我才幸免于难。”
萧锦月说罢抿紧了唇,她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像是在揭开一层结痂的伤疤。她的诉说如同无形的手将那段不堪的过往连皮带肉的再度揭开,血脓奔涌而出,露出了光鲜下早已腐烂的内里。楚麟城没有说话,只是上前如萧锦棠一般抚了抚萧锦月的额发,却只觉少女的身子猛地一颤。
萧锦月在感受到额间温暖之时蓦地睁大了眼,她慌忙抬头看向楚麟城,一滴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没入鬓角。
楚麟城以拇指为她拭去泪痕,方才眉目间的冷肃尽数隐去,只剩满目柔和:“长公主殿下言重了,为臣者忠君,为友者助友。陛下之于臣,既是主君,又是挚友。挚友之间,又何来不解的矛盾呢而若为臣,这亦是臣下的分内之事罢了。”
萧锦月张了张口,喉中却是半晌无声,她的嘴唇嗫喏了两下,似万语千言涌上心头却不得只字片语能表。楚麟城见状却是
168.穆侯劝弃卒兰相意优柔
此时正是戌时三刻,玉京的不夜繁华才方起序幕。灯火接天间,平康坊的笙歌曼舞丝竹声声越过与崇仁坊一墙之隔的夜市缈缈回荡在夜色里。一街之外,风月争相,穆钰缓步下车仰头看了看门楣之上的匾额,在寒夜里缓缓呼出一口白气。兰府的管家听得穆钰突然造访,忙领着家仆出门相迎:“侯爷突访,有失远迎,还请先至偏厅稍坐饮些热茶,等小的前去回禀老爷。”
“不妨事,也是本侯未递拜帖便忽然造访,委实打扰太师了。”穆钰微微一笑,一面随着管家往府内走去一面抬手示意身后小厮将备好的礼盒捧上前来:“本侯素闻太师雅好书法,然本侯粗人一个,不解风雅之事。这几日新得了一锭墨,听人说是以松烟为基,又辅了熊胆、麝香、冰片、珍珠之类的名药制成。”
“此墨不仅颜色浓匀,还能题于纸上迹留千年如新且墨香馥郁。且更妙的是,将之烧了浸酒饮下便是医治热毒脓疮的良药。某想来太师擅书,这枚墨锭太师应是喜爱,便算作今日冒昧前来的赔礼了。”
兰府管家闻言不禁讶然一瞬,他的家族世为兰氏家仆,父亲亦是上一代兰氏管家。兰氏百年世家煊赫名门,旁人眼中的奇珍异宝在他眼里不过是兰府库房里的一件摆设罢了。
而能让他露出惊愕之情乃是穆钰所赠药墨,这药墨名为‘冻玺’,乃是西魏太医院每十年才可炮制几件的秘制贡品。且功效远不止穆钰说的那么简单,不说驱解热毒,便是人行垂危亦可强吊一口气。若说价格,可真是千金难求有价无市,也不知穆钰从何处寻来此物。
但穆钰从何得来这‘冻玺’的手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未递拜帖便携如此重礼登门拜访,定是有求于人。思至此处,兰府管家心念一转便想到近日惊震朝堂的军粮贪污一案,他虽非朝堂中人,但在这兰府侍奉多年,自是能从兰卿睿口中得到一二分关窍消息。而这案子直接牵扯上的官员便是穆钰的门生石简,想来穆钰也是想保石简才上门赠礼疏通关节罢。
要知此案事关重大且户部侍郎又是个肥差,想来穆钰也不愿折了石简这颗棋子。既然兰卿睿亲自负责查案,比起找旁人,穆钰定是会来找兰卿睿暗中作保。兰府管家看着那礼盒却是没有接过,只是笑得一团和气的赞道:“穆侯爷所赠之礼当真不同凡响,只是这等厚礼,小的又怎敢私收入库呢老爷擅书,自当是要等老爷亲自过目,才不枉侯爷这份心意啊。”
穆钰知道这兰府管家是在同自己打太极,不过他一个管事下人自是做不了主子的主,若接了自己的礼反倒是僭越。听着兰府管家这样说了,穆钰亦笑着暗示自己的贴身小厮递给兰府管事包好的银子。兰府管事笑眯眯的接过,领着穆钰穿过廊庭便往偏厅行去。
在与兰卿睿结盟之前,穆钰近乎从未夜里来过兰府拜访。照理来说,兰卿睿贵为丞相又承灵帝遗命为顾命大臣上太师之尊,这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加之兰氏百年世家积淀,这相府应是堂皇富丽。然不曾想的是,比之容威与风雅并存的镇国公府和匠意清雅的锦衣侯府来说,这夜色之下的兰府竟别是一派清幽景致。
比起一街之外的风月争相的繁闹,兰府之内竟是幽静的只余簌簌风声。穆钰环顾四周,只觉迎面雪风清寒料峭袭人,而廊庭之外,草木叶覆霜痕,白墙青瓦间,兰府内外道路皆以青石为基铺划而成。更有别与旁府的是,兰府内的道路每三步远便设有一齐小腿高的佛手雕灯盏错落于半人高的灯台间隔中。远观望去,只觉佛手如盏轻拢星火,如盛月华满盏。
为防走水,每个佛手灯盏外皆罩了一个小巧的牙色绸笼用来防风。透过绸笼的暖光朦朦,柔和映着凌霜微垂的兰草和尚未凋零垂枝雍婉的晚菊。此等意境,倒真有几分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的雅致。
就在穆钰心下感慨之际,不知觉间已随兰府管家行至兰府临时会客的偏厅。管家一面示意随行小厮接过穆钰身上御寒的貂绒大氅一面挑开沉厚的锦缎门帘。穆钰只见一股暖风携着清冷白檀香气沸沸扬扬扑面袭来,他跨过门槛,却见兰卿睿已坐在主位端着盏刚点好的热茶饮着。兰府管事见状,告了声礼后便领着随行小厮们下去。
穆钰瞥了眼兰府管家的背影,抬手将自己小厮手上捧着的礼盒接过后示意他随着兰府管家一块下去候着。门帘又落,一时间偏厅之内只闻炭火高烧的噼啪声。穆钰一面将礼盒放在兰卿睿手侧的黄檀桌上一面笑道:“某今日不请自来,委实扰了太师雅兴,还请太师见谅啊。”
玉京贵族皆知兰卿睿素来习惯于晚膳半个时辰后习练一个时辰书法后就寝,穆钰此时造访,定是扰了正在习书的兰卿睿。
“侯爷言重了,只是侯爷这个时辰冒寒携重礼前来,本相却只有一盏薄茶相待,倒是本相招待不周了。”兰卿睿瞥了眼手侧的礼盒,方才穆钰来时兰府管事便遣了小厮同自己说穆钰携冻玺墨前来拜访,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携重礼来见,想必穆钰定是为军粮贪污一事前来。然此事已闹得天下尽知,朝堂之上百姓之中无数只眼睛都在盯着案情进展,若穆钰此来让自己保下石简,只怕难堵天下悠悠之口。
石简这个户部侍郎助力虽
169.
兰卿睿一面说着一面抬手将礼盒向穆钰所坐方向推了些许,穆钰见状,面上却是笑意不减:“太师且慢,古语有云,万事无定数,您又何必这么快的拒绝呢”穆钰一面说着一面呵呵一笑,只见他双手揣袖,下巴向着礼盒抬了抬。
“穆某是个粗人,这等宝物放在某这儿无异于明珠蒙尘,想来在太师这儿定比放在某府内库房积灰来得好……再说,这朝堂之上,某不过是薄有功勋的卒子罢了,不还得仰仗着太师不是么”
“且连城至宝虽难得,但毕竟也是俗物,自是比不上太师心底情义千斤。但某还是希望,太师能够三思而行,壮士断腕不过短痛,若是伤及根本,这等长痛,才真是得不偿失啊”穆钰说罢,语调三分怅叹七分揶揄,他不再同兰卿睿试探,而是抬手就着身侧小几的冷茶提壶直接对嘴喝了两口。
兰卿睿此时根本无暇在意穆钰此番举动是为失礼。大袖之下,无人可见当朝太师已攥指成拳。身为一朝之相,兰卿睿自明穆钰所言非虚。自那夜明毓长公主为叶素痕所掳之事后,他便明白了能在穆太后与众臣眼皮底下无声无息笼络楚麟城于麾下的小皇帝绝不是个任人拿捏的娃娃。如今自己大权独揽,这小皇帝面上虽对自己客气,但试问天下,又有哪位君王甘受臣下掣肘呢
而那些权高震主的臣子,最后又有哪个是有个好下场的兰卿睿明白,如果此案详查,哪怕只露出半分蛛丝马迹,小皇帝和楚麟城也定会抓住这条线将兰氏卷入此案不放。这已不是保不保得住陈思和的事儿,而是保不保的住兰氏的事儿。一个是长兄留下未入族谱的遗孤,一个是兰氏百年世家基业,孰轻孰重兰卿睿自是明了。
如今穆钰前来让自己放弃陈思和,这无异于是保全兰氏最好的方式。穆氏虽同兰氏结盟,面上说着还得依仗着兰氏,但穆钰的提醒却像是刀子一般扎向了兰卿睿的脊梁
穆氏的底气比兰氏足了太多,军粮贪污一案中,他不过只是折了一个户部侍郎这个小卒子。而他的棋子,还有着如今手握垂帘听政之权的太后,还有驻守临阳的龙图卫兵权和封疆一方的齐王撑腰。穆氏虽说是新贵,背后所拥势力却是实打实的。
就算萧锦棠和楚麟城觉着穆钰碍眼,但却不敢真拿穆钰开刀,但兰氏不同,除却这份一门出过三朝皇后的荣耀和文官集团以外,兰卿睿真是一无所有。
思至此处,兰卿睿只觉无力感如潮水般涌拍上心头。他少年出仕,几经历练接替父亲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为了保住兰氏荣耀可谓是殚精竭虑,他怎不知兰氏能出三代皇后的背后的原因不过是兰氏手无兵权兰氏虽名门显赫,但自先祖离世后便逐成帝王制衡朝堂的一枚重要棋子,手无兵权却以外戚之身坐稳朝堂,兰氏真正能凭依的只有后宫,能依靠的,便只有皇帝。
皇帝给了兰氏名为荣耀的枷锁,但如今兰氏无女入宫,兰氏就是式微。兰卿睿看着那包装精美的礼盒,却知自己是怎么也无法收下这份重礼的。这是兰氏亏欠陈思和的,他忘不了父亲临终前老泪纵横喃喃自己对不起长子长孙,恳求幼子定要照顾好兄长遗孤。
而那陈氏小姐却也是要强的,既然兰氏嫡长子因我逐出族籍,那这孩子便绝不入兰氏宗籍,即便他的名字,是寄托着父亲想同家族和解的愿念。陈思和同他母亲一样是要强的,不入兰氏宗籍又如何他始终愿已陈姓重震陈氏家门。这么多年,兰卿睿是看着陈思和长大的,他虽为外姓,才华却远胜自己那几个不成器的亲生儿子。
说陈思和是自己侄儿,但这些年相处下来,兰卿睿早已视他如亲子无异,可如今自己位极人臣,却是连兄长遗孤也不得护。
就在兰卿睿心下天人交战的当下,偏厅的门帘却忽的被挑开,一缕好闻且醒神的薄荷香混着夜风冷冷冽冽直迎兰卿睿面上而来,骤然冲淡满室暖沸的檀香味。兰卿睿被激的小小打了个喷嚏,抬眼却见一个高髻簪花,身着黛蓝高腰裙,外披檀色广袖衫的女人昂首而入。女人神态倨傲,桃腮粉面颊丰玉润,蛾眉一点下却生着一双含水杏眼,瞥回顾来间,竟仍带几分少女的娇俏。
她的年纪已算不得年轻了,即便保养再好,岁月依旧在她顾盼俏然的眼角留下了几缕刻痕。她并未对兰卿睿和穆钰行礼,甚至连问候都没有便径直行至兰卿睿跟前。兰卿睿见了她,喉头滚了滚却是难说半个字。
女人目不斜视,似根本未见兰卿睿面上的为难之色。只见她素手轻抬将桌上的礼盒拿起端详片刻后笑道:“这冻玺墨倒是个稀罕物件儿,难为侯爷这般晚了还亲自将之送来,本宫先在此谢过侯爷美意。不过老爷既然不肯收,那本宫便做主受了侯爷这份礼,不然可不就是却之不恭了不是么”
“能得云柯大长公主殿下的青眼,也算是这墨锭的福分。”穆钰面上笑意不减,反倒是起身向女人躬身揖了一礼以示尊敬。揖礼垂眸间,穆钰瞥见了兰卿睿欲言又止的神色,心道这兰卿睿还竟是个惧内的。
“阿柯!这礼”兰卿睿见妻子自作主张的收了礼,一时面色急变,他自知这礼意味着什么,但妻子却是不知。若是贸然收下,那岂非等同于自己答应穆钰放弃陈思和
“这礼怎么了”还不等兰卿睿说完,云柯大长公主便出声打断。兰卿睿被堵的一梗,抬眼却见妻子的眼角余光已落她足畔旁的玉盏碎片上。他只见妻子眉峰微蹙,再开口时眉目具冷:“老爷身为帝师,心胸气度竟是这般狭小还有,请老爷……不,驸马莫要在外人面前唤本宫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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