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业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风抵霜
“……”面对妻子在外人面前不加掩饰的责难,兰卿睿只是微微动了动嘴唇却是没有出声叱责。
这分明是极丢面子的事儿。若是旁人这般讥讽兰卿睿,只怕早已惹得他大怒因此祸及一家。但即便云柯大长公主这般态度,兰卿睿不仅没有发怒,倒似一见了她便同毛头小子见了心上人一般手足无措。在她面前,什么帝师之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威压都顿时泄了气儿。
穆钰的眼光在兰卿睿和云柯大长公主之间来回转了转,正欲想着劝慰二人两句打个圆场。可不想自己话未出口,便见云柯大长公主忽的抬眸瞥向了自己,唇畔弧度讥诮:“怎么侯爷礼也送了,还有什么事儿么还是说,您想坐这儿看本宫的家事是不是还想着让本宫命人再给您沏茶一壶,配些瓜果点心慢慢看呀”
“这……还请大长公主殿下息怒。”穆钰怎么也没料到这云柯大长公主转脸就对自己下逐客令,经这骤然反问,饶是自己也被这一呛难挂面上笑意。
云柯大长公主听得穆钰息怒之言,垂首抬皓腕,并着花片似的蔻丹虚扶鬓边步摇,却是半分眸光也未瞥向兰卿睿难看至极的脸色。她眼尾一翘,带着十二分的不耐直盯穆钰。
穆钰见着云柯大长公主眼底藏刀唇畔冷笑不禁面色微变。要知云柯大长公主殿下年少之时可是出了名的任性妄为。听闻她当年心慕楚凌云,竟是扬言要同玉泉公主姐妹共侍一夫
170.柳穆密谈流影揭身世
柳言萧无言,他垂首看着面前的空碗,一闪而过的迷惘自他惯是流淌着妩媚的眼底掠过。透过黑陶碗沿上还粘着的几粒翠绿葱花,他似乎看见了那个十三年前坐在这个位置上吃完馄饨还舔碗将边上葱花也抿在齿间细细品味半天的自己。
那年家乡大旱连着蝗灾,父母带着尚不知事的自己随着北上的流民中想讨口饭活下去。不曾想饭没讨着,自己却与父母失散……或许是自己父母带着一个孩子活不下去亦或者是父母相继饿死留下自己一人,总之等柳言萧开始记事时,他已随着一个快饿死的老乞丐到了玉京城里。那时正逢冬日,他与老乞丐困缩在平康坊的暗巷里蹭着连绵的朱檐避着风雪。
平康坊有着玉京城中最为靡丽绮艳的光景。这里道路宽阔直通朱雀大道,雕梁画栋间,每临入夜都会见着万灯齐燃若永昼;玉槛玲珑畔,簇拥着薄纱柔绡或妩媚或清雅的女人携裹着浓馥的香味裸露着羊脂般的肩头缓步出阁。宝灯流转间,伴着轻狂马蹄声扬起妓馆铺撒的香尘金屑,来的或许是谁家意气风发的锦衣少年郎,亦或者是载着士族公卿的香车辘辘停在妓馆前。
燎烧的香料混着酒香和男人女人的笑声和酒香闹作一团。巷外暖融繁华如梦,无边靡艳中,柳言萧的记事便是从永夜寒冷的暗巷中窥视十步之外的繁盛永昼。老乞丐选择带他困缩这里,也是因为玉京城中流民管是拉帮结派,他们一个老头一个小孩,能分得的地儿也只有这污水横流的巷子。好在这里是平康坊,楼阁严密还能挡风挡雪,且两楼相邻的暗巷一般都是堆放潲水的地儿,那些贵人们不屑多食的酒肉,倒给了乞丐们一线生机。
但有吃的却没御寒的衣物,柳言萧记不清老乞丐是什么时候冻死的,他依稀记得那是一夜大雪后的傍晚,余晖酡红流金,妓馆里的女人们纷纷跑出来看这难得一见雪后晚霞,他想叫老乞丐也来看看,但回头却发现老乞丐蜷缩在潲水桶旁,尸体已经硬的掰不开。那一瞬间柳言萧只觉天地茫然,他不知自己所归所去,竟是不顾被妓馆小厮殴打的风险从暗巷里走出。
他忘了那日街站在街边女人们说的什么,或许是可怜,亦或者是嘲讽。他一路茫然的走着,等入了夜被冻得受不住便停在另一个巷子前的柳树旁蜷缩成一团。柳言萧想着自己大抵应会同老乞丐一般于今夜冻死,可就在自己快被冻昏过去时,一个戎装的男人走到自己的面前。男人不由分说的抓住柳言萧的手腕将他提起来带到这个馄饨摊儿给他点了碗馄饨。
柳言萧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吃过热食了,滚烫的汤汁划过喉管引起的灼痛都像是在给自己宣告活着的感觉。这碗普通的馄饨对自己来说无疑是玉馔珍馐,吃惯了馊饭酸菜胃此时为此欢呼雀跃又像是翻江倒海。强烈的反胃感涌上,柳言萧却压着不适感疯狂的进食,克制本能的令他泪流满面。
而就在自己狼吞虎咽吃馄饨的时候,男人忽的问自己叫什么。柳言萧一愣,旋即摇了摇头,他连自己父母模样都没来得及记清,又何曾记得自己的姓名呢而收留自己的老乞丐更是大字不识一个,就只管自己叫孙子。
男人见柳言萧半晌未言却是一笑,他说我看见你,就像看见了曾经的自己。这样吧,既然我在柳树下救了你,那这柳树就是你的福地。从今以后,你就姓柳,我姑且暂叫你阿柳,等你将来出人头地了,就自己给自己起一个神气的好名字。我姓穆,单名钰,是一个有些战功跟着主子上京述职的军人。
柳言萧呆呆的望着面前的空碗,他从未听过穆钰这个人,更不知此人便是齐王手下那个连破北燕三十二战全胜的穆将军。他只想着自己从今以后也是个有名字的了,人都是有名字的,他有了名字,从此就能挺起脊梁做个人。
后来穆钰将柳言萧带去了自己暂居的旅店,命人给他沐浴梳洗,还给他置办了一身干净的棉衣。柳言萧从没想过自己能穿上新制的棉衣,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竟是半晌不认得自己模样。此时他就像那些大户人家的书童一般,这是他做梦也不敢奢望的光景。
然更令自己想不的是,穆钰竟然带自己进了宫,面见了灵帝。
原来灵帝一直忌惮齐王和穆钰的关系,穆钰为打消灵帝猜忌亦为获取上位机会,便瞒着齐王私见灵帝。在得知灵帝欲培植新一代听风小筑作为自己亲信耳目,他便将柳言萧带进了宫面见灵帝,灵帝倒对还是白纸一张的柳言萧颇为满意,便命人将之带去了听风小筑训练。苗子倒是好苗子,就看有没有本事从听风小筑的训练中活下来。
柳言萧从未想过自己是从地狱掉进另一个地狱,他还记得穆钰跟说,等自己出了听风小筑就是有官职的大人,从流民乞儿到那些骑着高头大马身着锦衣华服的大人,柳言萧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这一切来得堪称如梦似幻,却不知命运的馈赠背后早已明码标价。
他曾在进听风小筑前说等将来出人头地,定要好好报答穆钰的救命与知遇之恩,穆钰笑笑,赠予了他一把据说是由北燕圣山露曲喀格所产之钢所打造的一把影刃,说将来你只要无条件帮我做三件事便可。柳言萧满口答应,在穆钰的微笑中被去往那个血与死亡的地狱中。
在听风小筑里,柳言萧只剩活下去这唯一的念头,当他活着结束了训练,得灵帝召见赐任听风小筑执令使之职,从此统令听风小筑,更得圣上亲赐名言萧,从此他便是圣上的耳目,更是圣上手中看不见的那把刀。
穆钰见柳言萧垂首不言却是不恼,他夹拈起馄饨细嚼慢咽缓缓吃下方悠悠开口:“这馄饨味道还如十年之前一般,只是物是人非啊。如今柳大人得了圣上倚重当算得出人头地。这朝局纷乱,某若想在这朝堂中站稳脚跟保住某项上人头,可不得同拿出故人交情同柳大人套一套。将来咱们同朝为臣,某还得请柳大人多担待点儿。”
柳言萧冷笑一声,心道穆钰又在打什么算盘。旁人不知穆钰,但他作为听风执令使后第一件事便是将穆钰的过往查了个通透,当历案卷宗摆在自己眼前时,他方知穆钰岂止是老狐狸,他分明是头野心勃勃的饿狼。为了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他将自己妹妹穆妙柔送入宫中为继后,为了稳住齐王,他更是在之前有意撮合妹妹与齐王,就在齐王欲娶穆妙柔为妃时,一道圣旨便将穆妙柔接入宫中。
而齐王就算心怀怨怼,但穆钰却似吃水不忘挖井人一般同他站在一条线上,再者说穆钰势力已成,齐王更是不可轻易放弃穆钰。而进献穆妙柔,则更可稳住穆氏于朝堂之上的地位。如此以来,穆钰便在两方势力之中站稳了。而齐王若想有甚异动,也得先考虑深宫之中的穆妙柔。当权力和金钱无法撼动一个人的时候,无控而生的感情总是人最大的软肋。
“侯爷可是言重了,柳某亦不过微末之臣,又哪里能承侯爷一句担待呢”柳言萧冷声一笑,眼中杀机隐现:“昔年侯爷救命之恩某已全数报之,还请侯爷将来好自为之。”
“柳大人此言差矣。”穆钰不疾不徐的喝了口汤,又掏出随身的巾子擦了擦嘴才道:“这庙堂之上,哪有什么好自为之呢权力和风险永远是呈正比的,真正的好,就是在这朝堂之上站稳脚跟,再一步一步往上爬……当然,这若是稍不注意滑了一脚,可不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湿冷的风自巷口幽幽穿来,打着旋儿的将路旁枯败的叶子卷起,带着些难言的腐朽腥气。柳言萧只觉后脊一阵发凉,他看着面带笑意的穆钰,却发现从始至终他从未看透过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不惜一切的为自己搭桥铺路做保设伏,但却没人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权力地位他皆稳固,为何他还不知满足柳言萧回忆起穆钰的卷宗,上面写着他曾是齐王府家丁的孩子,在齐王成年前往封地时担任齐王的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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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谋亲政麟棠暗计设宫变
“是,侯爷说的是。”流影说着抿唇一笑,灰蓝色的瞳顾盼流丽,端的是烟视媚行:“我来东周也听过什么前尘莫追只看今朝的话,侯爷这般的人中龙凤,又怎会拘泥什么过去呢”流影说罢瞥向穆钰端着笑意的脸,葱白似的指轻点微曲,染着金砂的指尖在穆钰的胸前的勾挑抹划。她垂眸敛去眼中晦暗,眼尾余留一线妩媚刻骨。
“圣女谬赞,只是如今时候也不早了,某还得去趟石府……想来某的老朋友,这日子也不太好过。”穆钰依旧笑意晏晏,他虚虚握住流影的手腕,却是猛地发力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不知圣女可否赏光陪某走一趟”
流影轻笑出声,脚步一错便顺势依偎于穆钰怀里。她手掌微立,轻轻抵着男人的胸口将他与自己拉开一线距离。二人虽为合作关系,但穆钰这个男人多疑的像个成精的狐,他从未真正信任过他人,他信的只有自己。流影指尖微颤,方才在碰到穆钰胸前的一瞬她便摸到了穆钰穿在里衣下的暗针软甲。
要知自己以惊月掌成名,若是自己欲对穆钰不利,贸然出手定会被淬了毒的软甲刺伤。思至此处,流影微微抬头迎上穆钰垂首注视自己的目光,男人的注视似是深情又似玩味,女人眼波流转,面纱下之外眉目嫣然:“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穆钰闻言一面大笑出声一面松开了握住流影手腕的手,他不再看流影,反倒是负手向着巷子另一端缓步而去。男人哼着不着调的《洲汀》,低沉微哑的吟唱如同弹拨锈蚀的铜片一般回荡在灯色朦胧的深巷中。夜已渐深,天际落下细雪簌簌,和着悠悠歌声,身形窈窕的女人向后退了几步,曼妙的剪影逐渐融入夹角的阴影中,乍眼一看还以为那是墙砖新旧交叠的斑驳。
麟棠元年十二月十日晨,朝阳未起,黎明前的天穹泛着隐隐的铅色,即便尚未天明,但依旧能见厚重的浓云积压在玉京城上空。飞檐下佛铃被低回凛冽的晨风吹得急促作响。太清殿内灯火煌煌,临窗的灯火随着铃声起伏而飘摇不定间,一派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萧锦棠站在内殿的铜镜前微微瞌目,任由女官将冕旒于自己头上束定。
福禄一面吩咐着侍官们为萧锦棠熏香一面半跪着亲手替萧锦棠配好禁步,他在替萧锦棠整好衣袖上的褶皱后挥了挥手示意伺候萧锦棠穿戴的宫人们下去。四周的宫人见总管示意,均低声告退后快步退出太清殿。片刻之后,内殿之外响起了铁胄摩擦之声,来人脚步稳健且轻快,像是一头巡视领地的年轻雄狮。
“启禀陛下,时辰已近,群臣已至建福门等候,您该起驾了。”楚麟城的声音不似平常一般清亮沉稳,反倒是带着难以察觉的沙哑和颤抖。萧锦棠睁开眼,殿外风声喧嚣,少年帝王凌厉眉宇下的碧瞳沉若寒潭,他暗自握紧了拳,紧抿的唇线若刀。
“走吧。”萧锦棠轻声吩咐,福禄闻令随即拍手三声,三声后太清阁内外殿门次第大开,凛冽天风猛灌入宫阁之内,一时间满殿烛影飘摇,一室暖意尽数而散。萧锦棠被猛然袭来的凛风激去了最后一丝倦意,他昂首行至半跪于殿外的楚麟城身边示意他平身。楚麟城告了声礼缓缓起身,萧锦棠看见他的嘴唇干燥的起皮,素日里明亮有神的眼里血丝隐现。
“辛苦你了,麟城。”傍山而起的步云阶下宫人尽跪,阶下的御辇已备好,只待萧锦棠登临。萧锦棠站在太清殿外眺望着墨云倾压却依旧难挡乍现天光的远方,玉京城内尚未熄灯,黎明之前人间星火烁烁,巍巍城阙浩浩江山尽收眼底,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可手抬了一半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放下:“禁军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楚麟城站在萧锦棠身侧,身后氅袍飞扬,他微微躬下身,低哑的声音在猎猎长风中定若沉岳:“都按照计划都布置好了,今日朝钟三响后,陆铭悠便会持我军令将楚家军自眠龙镇带往玉京城,且他所带领的巡防营则会大开玉京城中朱雀门接应。宫内禁军这边我轮调了守卫位置且已完成禁军集结,下朝之后,便直护御驾由午门而出直往慈业寺。”
楚麟城说着顿了顿,唇畔扬起笃定笑意似胜券在握:“且年关将至,父亲也会率亲军启程回京述职,想来如今也快到临阳城了。”
“麟城料定千里,孤看来还有很多要学啊。”萧锦棠轻笑感慨,当日临晚殿夜谈之时楚麟城还想着若是临阳城龙图卫反攻玉京将会何如,可如今镇国公已率兵南下,就算穆钰想调兵解围也奈不住背腹受敌之局。且贸然动兵即为谋反,想来穆钰心头掂量的清孰轻孰重。
“不仅锦棠要学,连我也不得不承认当时思虑太欠考量便脱出海口,此事若不是我们占尽先机又歪打正着,只怕是早已一步错步步错了。”楚麟城听得萧锦棠感慨,心下却是感叹着他与萧锦棠的好运。萧锦棠听
172.展锋芒锦衣侯朝堂论礼
沉浑的钟鸣自午门之上向整个玉京城辐荡而去,栖停在檐梁上的鸟雀们为钟声所惊,扑啦啦的振翅向着天际透出的第一缕曦光飞去。兰卿睿因昨夜头风发作身体不适故而临近鸣钟方才进了建福门。照理来说,此时建福门旁的偏殿应早已人声鼎沸,但不知为何,今日偏殿之外只有几名内监垂首待命,而偏殿之内,则静似落针可闻。
按照惯例,朝臣于朝钟鸣响的前一个时辰便需至建福门旁的偏殿等候上朝,在等候期间,宫人则会奉上早已备好的茶点为早起而来的诸位大人垫些肚子,朝臣们则会一面吃着茶点一面议论着时政之事。然而今日过分的安静让兰卿睿隐隐觉着有些难言的不对劲,他不知为何有种没由来的不安感。这或是今日天气湿寒,积压的阴云给人一种莫名的天欲将坠的压迫感,又亦或是昨夜未休息好过于疲乏所致。
兰卿睿怀着满腹疑惑向建福门偏殿走去,走的近了,他才发现今日殿门之外竟是挂上了隆冬时节才会用上的皮草门帘。殿外值守伺候的内监见了兰卿睿,忙上前接过兰卿睿的狐裘披风并为他挑开厚实的门帘请他进去。在帘子挑开的一瞬,满室暖流直迎兰卿睿而来,众臣见了兰卿睿。纷纷向他颔首致意,却不似往日般上前揖礼相迎。
兰卿睿抬眼一瞧,这才发现往日自己所坐的左上座被一位身着青衣裳,头束进贤冠的白发老人所坐。老人须发尽白坐姿却仍挺立如松,通身的清隽风骨不似老人倒如少年。他此时正端着碗茶缓缓的喝着,见着兰卿睿进来,他一面嗅着茶香一面徐徐开口:“太师今日来的晚了,可是朝事太过繁忙了些这朝事虽要紧,但身子更是要紧,太师虽正值壮年,但若不好生注意,只怕将来会落得跟本侯一样为沉疴旧疾所困啊。”
“沈阁老说的是,只是圣上年幼,为臣者自是要多为圣上分忧才是。再说晚辈的身体,又怎能与政事相较轻重”兰卿睿见是沈言夏坐在自己位置上,心下是半分恼怒也生不出来。在这满室重臣中,沈言夏无疑是资历威望最高的那一位。他快步上前向沈言夏揖了一礼,抬眼却见沈言夏眸沉如寒潭,看着自己的目光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孰轻孰重,太师心下自有思量。为圣上分忧自是头等大事,但若为了其他不重要的事而伤神,那才是得不偿失……你说是么,卿睿”沈言夏这次未称呼兰卿睿尊号,反倒是直呼了他的名字。兰卿睿闻言便知沈言夏话中有话。
近日他忙于同大理寺少卿疏通关节,请之务必帮忙设法保下陈思和,但玉京涉案米行有账本记录证据确凿,若想保下陈思和那定得暗改证据。这事儿要做的隐蔽就得要时间,可不曾想参与销赃的其他米行中却出了几个硬骨头,谁人都知涉嫌销赃就是杀头的大罪,若是顶了陈思和的那份说自己多贪,这就不是掉自己脑袋而是株连九族的事儿。因为这几人吃尽酷刑也咬死了牙不肯认供,故而口供和伪证对不上,导致一直无法结案
思至此处,兰卿睿蓦地觉着脊背一凉,他心道莫不是沈言夏知道了自己在做什么他下意识的瞥向沈言夏,却见这位历经三朝的锦衣候眼瞳明澈如镜湖。兰卿睿见状心下一沉,可还未等他细想,便听得殿外朝钟沉鸣。
殿内众臣听得朝钟,忙起身整理仪容往宣政殿走去。兰卿睿作为文官之首,自是站在左行首位,进殿路上他才猛地想起今日也不是每月一度的大朝,沈言夏年事已高,除却大朝之外是可以不上殿参政的。新皇登基近一年来,沈言夏甚少出现在日朝之上,今日前来,难道只是老人家精神不错的一时兴起兰卿睿侧首欲瞥行在自己身后的沈言夏,却发现右侧武官列里少了个本应在此的楚麟城。
楚麟城身为禁军统领,非休沐之日理应住在宫内偏房待命,就算突然抱病不能上朝也该在朝前派人前去建福门的偏殿传话告知才是。但是楚麟城自幼习武身强体健的,他能得什么病就在兰卿睿心下纳闷之际,便见帝王随侍鱼贯入内,负责宣召的内侍见诸臣就列,沉声高宣:“陛下、太后娘娘进殿”
“臣等拜见陛下、太后娘娘”听得内监宣呼,群臣皆肃拜叩首于地,只听得一阵脚步接踵,两队随侍穆太后的侍女便自大殿之侧提香举扇而来。同行而来的萧锦棠看着穆太后张扬奢华的排场不禁心下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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