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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魁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太上小君

    甲板下方,通道内火光昏暗,两侧拥挤的木板门后床板震动声、吱呀声,夹杂着男女喘息声不时响起,麻布褂子走了片刻,推开一扇木板门。

    吱呀一声,汗味、脚臭、水腥气扑鼻而来,能把人熏闭过气去,麻布褂子面不改色,走近逼仄的空间,在中央那张亮着盏孤零零的青铜火油灯的小桌边坐下。

    “他在河东县下船。”

    麻布褂子似乎是对空气在说话。

    “那也就几天的功夫。”

    桌边冷不丁有声音传来,冬笋似的脆嫩,原来那儿还坐着个孩子,只是身子太矮,又伏在桌上,让人几乎没注意到。

    “快了,元亨商行的船上怕惹麻烦,下船再说。”

    麻布褂子说着往灯盏里添了些火油,嗤的一声,屋里明亮起来。

    东角床上一个女人斜斜靠着,长相一般,一身土气的羊皮袄子却也遮不住凹凸有致的身段,边上穿黑衣的老头身形佝偻,给她捏着肩膀。

    “那孩子长得不错,就是不知道那里行不行。”女人脸庞映着昏暗的火光,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麻布褂子,妩媚一笑,“还没尝过炼气士的滋味儿呢,鹤潜你捏轻点儿,嗯”

    最后那一声轻哼透着股来自骨子里的骚劲儿,麻布褂子嘿然一笑,起身两步走到床边,就把手伸进女人羊皮袄子里,女人捂胸低笑。

    老头不动声色退开一步:“省着点力气,到真要干活时别萎了。”

    麻布褂子回头咧嘴一笑:“老东西,你年老力衰,被掏空了身子,我却不是,怎么干了几十年这行当,连毛头小子也怕,他是炼气士又如何,身边一个护卫都没。”

    老头垂下眼帘:“我老早不干这行了,是第六次你把我拉上贼船。”

    “这话说的!”麻布褂子嗤笑一声,“你莫不是觉得自己手真能洗干净了鹤潜,听说你年轻时连炼气士都杀过几个,如今怎么成了这熊样听说你家妹子近来就要嫁人,我看不如把许给我,我带她吃香喝辣!”

    说着伸在女人怀里的手用力一捏,女人也不喊疼,反而很配合地带着笑哼了两声,麻布褂子哈哈大笑,老头本来就半开半阖的眼睛一眯,蓦地探出左手。

    麻布褂子冷哼的同时,一掌切在老头肘窝




六十二:林道
    水浪哗啦击打船身,潮湿的舱室里,青铜鸦和少年对视着,眼神里迸射着火星子。

    说心里话李不琢被鸦三通算计过一回,对这家伙便不太看得过眼。

    只是再想这家伙来自偃师高门,它肯回来,对三斤好处颇大,道:“你来这,公输氏那边怎么办”

    “这具傀儡中,寄有我三成魂魄。”鸦三通不咸不淡说了一句,看向三斤:“每月我只清醒十日,若这傀儡没了动静,便保管好,过二十日自会醒来。”

    “三成魂魄……”三斤怔了怔,“人的魂儿,怎么还能分出一些来”

    鸦三通解释道:“宗匠傀儡本就要注入魂魄,才能诞生灵性,我用寄灵法把自身魂魄注入这具傀儡中,能有七成回到本体已不容易,我本体清醒时,这傀儡便会沉睡,反之亦然。”

    说着飞到三斤肩上:“我恰好刚刚醒来,船上这几日,便要检验你过去数月的成果了。”又看向李不琢,“三斤如今几岁”

    “约莫十六了。”

    鸦三通点点头,打量着三斤时,绿豆小眼里透着股为难之色,道:“只是她底子虚弱,虽说岁数够了,身子却未长成,你身边可有补益精气的东西”

    李不琢道:“小精元丹如何”

    “也可,每日磨下一指甲盖的量,和水吞服,倒也不至于虚不受补。”

    …………

    李不琢乘的这艘船,是元亨商行旗下的客船。

    作为元亨商行二少爷亲自交代的贵客,李不琢住的住处有两间卧房,画霸下图的大屏风后,还有个大木桶子,每日有人送来香汤沐浴。

    鸦三通在里间教三斤学机关术,老规矩,仍不许李不琢偷看。

    铁甲船吃水极深,船上平稳如同地面,李不琢也没读书,夜里在梦中积累修行经验,白天便吃小精元丹,炼气拔障。

    四日过去,除去留下一颗珍品小精元丹给三斤补身子外,沈渚送的小精元丹已尽数耗空。

    而李不琢内视之时,已有一条正经豁然开朗。

    一条正经贯通,李不琢的内炁便浑厚了几近一番。

    小精元丹一耗空,修行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了下来,李不琢再行拔障时,一时不适,便觉得实在是浪费光阴。

    虽然是进取的性子,却也难免偷了阵闲,还剩一日船要到河东县,便到船里酒肆,听了大半日的曲儿。

    几日间,李不琢总感觉被人窥视,隐生警惕。

    在新封府中,也算树敌颇多,李府、符膺、于香卉……虽都不是死仇,可也要小心提防。

    好在,直到次日清晨,铁甲船在河东县外港口停靠时,也不曾有意外发生。

    论起繁华,河东县虽远逊新封府城,但那一围十丈高的城墙巨兽般匍匐着盘踞平原之上,也称得上高大雄伟,而且湟水岸边的吞风港吞吐量极大,比起新封港也不逞多让。

    县里格局,虽不如那座机关雄城磅礴瑰丽,但也别致,东南西北各两道城门,拉扯出四条长街,交错纵横,把县城格局分为九块。

    城中没什么遮挡日光的建筑,只有县东南角,几座六边密檐塔错落高耸,沿山而上。

    山顶白龙寺中,四座护法夜叉巨像忿怒、怪笑,护卫着一尊漆金机关大佛,隔着数十里的距离,也庞大得触目惊心。

    “去逛一圈”李不琢牵马车从船沿吊桥下到河岸,回头问三斤。

    “正月庙会再去吧。”三斤有时候怕生,有时候又爱热闹。

    “也好。”

    李不琢牵马到县外食肆里吃了顿饭,打听到,姚氏那座酒庄所在的句芒山脚,在县城南郊,沿南官道走出七十里地便到。

    吃完饭,牵马就走上了南官道。

    到河东县的来意,是为借掌书吏职务之便钻研诸家学说,但李不琢打算安置下来,再去拜访河东县灵官。

    出发的时间约莫在午时以前,马车上装了行李,走得慢些,走了近三个时辰,才远远见到那座不高的句芒山。

    又到黄昏时分,才快要接近句芒山脚了。

     



六十四:袭杀
    铁管内已有机簧声响起。

    唰!

    剑光如龙,斩至男孩手腕,切豆腐般,把皮肉筋骨连同着那根铁管从中切断!

    扑通!当啷!手掌与铁管落地,男孩面色煞白,刚张开嘴,李不琢旋身一脚当胸把他踢飞。

    咻!

    身后一阵凌厉风声,李不琢扭头,横剑一挡。

    叮!剑刃格开飞刀,麻布褂子手臂肌肉坟起,青筋怒胀,手里大刀当头斩下,声势狂莽!

    噗一声,李不琢扭头时,女人把一蓬石灰打向李不琢面门。

    二人配合精妙,显然没少干这杀人越货的生意,李不琢心念一动,内炁上运,猛吸一口气。

    “杀!”

    大喝一声,气浪席卷石灰粉,逆袭回去,李不琢矮身一滚,野耗子似的,姿势狼狈,却完全避过刀锋,化解了攻势。

    起身之时,后脚猛力蹬地,踩出一个土坑,尘土激扬,剑尖前刺!

    好快的剑术!麻布褂子瞳孔一缩。

    寻常炼气士,都是读书出身,就算习武,也没经历过生死厮杀,怎能磨练出这样的争杀反应!

    剑尖轻颤,剑路奇诡,麻布褂子捉摸不透路数,后撤半步避其锋芒,只等女人和老头上来合围。

    李不琢眼睛一扫,女人拔出鸳鸯蝴蝶刀,就在五步开外,半个呼吸的功夫就能接近。

    那老头稍远些,落在麻布褂子身后六七步距离,手里拿着柄青伞,李不琢下意识觉得,此人威胁最大。

    三人都不是易与之辈,若等他们合围上来,便要陷入险境,眼下麻布褂子后退,刀法架势被破,可李不琢一剑刺到尽头,已是强弩之末。

    但霎时间,李不琢前腿一踏,身体以极怪异的姿势扭动,一股莫名力道,从腰背涌至肩臂,剑尖倏然向前一冲!

    麻布褂子大诧之下提刀格挡,剑却更快,噗哧刺进他右胸!

    李不琢手腕一转,惊蝉剑如大鼍翻身,把麻布褂子右胸搅出一个大血窟窿,麻布褂子惨叫一声,女人终于赶上,一片刀光对着李不琢罩过来。

    李不琢抽剑后退。

    脚步交错间,尘土飞叶扬起落下。

    铛铛铛!

    暮阴下金铁交击声乍然响起,走兽飞鸟受惊远离,林中寂静被霎然击破!

    李不琢与女人交手时,麻布褂子拄刀半跪,胸口拉风箱似的剧烈起伏,忽然咯出一大口血,呲起一口染得猩红的白牙,看见老头这时才不紧不慢过去支援女人,狰狞骂道:“这小子手段过硬,你还留后招,便跟老子一起死在这!”

    老头冷哼一声,跃入战团,青伞使的是剑招,却也不主攻。

    李不琢打散女人的架势,引出破绽时,老头便抽冷子递出伞尖,戳李不琢下盘,肋下。

    麻布褂子眼睛一扫,瞥向马车,便与马肚子底下脸色发白的小丫头圆碌碌的大眼睛对了个正着,狞笑一声,便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大步走过去。

    三斤看了李不琢一眼,一咬牙,转身就往树林里跑,把腕上刚装好的针匣上连着细线的铁环往手指上套。

    李不琢瞥见了那边的状况,却无暇抽身,只见麻布褂子几步就撵上三斤,提溜着她后领子一扯,三斤惊叫一声,麻布褂子便夺下她的针匣,往地上一扔,抬起脚。

    啪!

    木屑四溅。

    “都停手吧。”麻布褂子单手提刀,制住三斤,朝李不琢喊一声。

    那老头当即后撤,女人也与李不琢拉开距离。

    李不琢收剑而立,瞥向麻布褂子,冷冷道:“谁派你们来的”

    麻布褂子皮笑肉不笑道:“看来魁首大人是误会了,咱们的来意不是求财,也不是接了谁的生意,只求魁首大人答应一件事。”

    “说。”

    “只



六十五:酒庄
    什么情况

    李不琢看着三斤毫发无损,那女人尸体软倒在地。

    “还不动手”

    老头低喝一声,放开女人尸体,提伞向着麻布褂子扑去。

    “老狗!”

    麻布褂子怒极大吼,霎那间分了神。

    剑光一闪,唰一声,麻布褂子五根手指藕节般,被齐根斩落,射出五道血线,

    麻布褂子痛极惨叫,大刀当啷落地。

    老头在这时提伞直刺麻布褂子面门,麻布褂子忍痛劈手夺伞,伞面却啪一下张开,遮蔽了他视线,见不到老头的踪影。

    一只穿布鞋的脚却在这时候从伞下踢上来,正中麻布褂子胯间!

    呱唧一下,让人不禁联想起狮子头被踩碎的声音,麻布褂子发出一声短促的怪叫,整个身子虾米般弯曲下去。

    伞面一转,刀光闪逝。

    唰!

    麻布褂子保持着双目圆睁的表情,身首分离,头颅噗通落地!

    老头握着刚才还是伞柄的刀柄一抖,血珠沿雪亮的细长刀刃甩落,不沾半滴,旋即被收回伞鞘。

    麻布褂子的骨碌碌头颅滚至三斤脚边,三斤面色一白,跑到李不琢身后,心有余悸望向老头。

    李不琢尚未摸清楚状况,这老头手段狠辣果决,而且比他更快三分,最少是坐照境炼气士的手段。

    可他原本和那两个杀人越货的贼人分明是一伙,虽不知因何内讧了,但他不是炼气士,也是贼。

    还是杀过炼气士的贼。

    诸家学子都非得苦读十年,理解经义,才能读懂炼气法门中的各类隐喻指代,常人强练炼气法门,十有**精元亏损,内炁逆冲,动辄伤残身死,成功者百中无一。

    这老头却是那百中无一的大贼人。

    李不琢虽然上过战场,学的却多是弓枪剑戟等大开大阖的群战路数,若论杀人手段的阴险毒辣,自知远不如这些人。

    隔着十来步距离,中间横着那麻布褂子的尸体,马车边,李不琢挡在三斤身前,谨慎看着老头,道:“怎么回事”

    “这二人死了,世上就没人再认识我。”老头对李不琢笑了笑,“请魁首大人别计较冒犯,小老儿只是个过路的。”

    说完,转身便走。

    李不琢一皱眉,任他离开,老头走了两步,又停住。

    李不琢微微握紧剑柄:“怎么”

    老头瞥向那边昏死的男孩,叹道:“帮把手。”说着过去扶起男孩。

    李不琢没靠近,老头回头道:“这孩子被父母带着干这营生,也怪可怜的,若放着不管,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他流血太多,必死无疑,请魁首大人看在我出手相帮的份上,救他一命。”

    “他父母是”李不琢看向那对男女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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