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码头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古慈儿
然后,他终于镇定又坦然地回应道:“那个姓赵的伶人就是我,赵季平!”
洛鸿勋其实早就猜到了这一点,只是一直没办法确认。
可这一刻知晓了答案的他还是略有震惊。
而这当中他最最想不通的一点即赵季平如若就是那个姓赵的伶人,且还是薛显扬的徒弟,他多半会随了陈茂文他们参与了大成国起义,怎么可能还堂而皇之地在离琼花会馆不算远的地方开起了客栈当老板呢
赵季平其实早在上次佛山见面时就想对洛鸿勋道出这点内情,只是苦于没有找到合适的切入点,且最后时间又太过紧迫,因而一直没有机会言明。
今日他见洛鸿勋的表现还算积极,所以此时倍增的信任才将从前的顾虑通通扫清。
终于,赵季平决定打开心窗向洛鸿勋诉说些往事,这样二人才可以对整个案情更细致、更全面地加以把握。
因而,赵季平不再迟疑,松了口,将多年未提及的隐秘之事一一道来:
1826年的夏天,琼花会馆的红船即将从佛山大基尾驶离之时,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在岸边挥着手放肆地高喊着让船停下来。
当时,赵季平和几个师兄师弟皆是一惊,于是忙探出头来看。
只见那小姑娘竟在岸边快速奔跑着不顾一切地追着船,紧接着她一个健步便垮上了船的一边。
可由于重心不稳,眼看她就要栽落水中。
在这紧急关头,赵季平赶忙伸出了手,将她一把拉了住。
小姑娘虽受了惊吓,可得救后却并未失色,竟还对着赵季平傻笑了很久。
那小姑娘长得亦中亦洋,十分娇艳,她就是当年的万希雅。
万希雅年少时便迷上了粤剧,尤其痴心于《游园惊梦》中的柳梦梅。
每逢有这场戏开演,万希雅都会从广州赶来佛山的琼花会馆捧场。
而这戏中柳梦梅的扮演者就是当年的赵季平。
那一年赵季平二十二岁,正值青春勃发之龄,仪表堂堂的他依靠俊朗的外形和独特的唱腔从而颇受女戏迷喜爱。
万希雅今日刚刚听完了《游园惊梦》,还在迷离沉醉之时,却见红船将要驶离,焦急的她心想自己亲手绣的荷包今日一定要送到那“柳梦梅”手中,于是便上演了刚刚奋力追船那一幕。
也许是万希雅的精诚之心感动了爱神,当她要坠船的刹那间,将她救回之人竟是她心中的“柳梦梅”。
自此,万希雅和赵季平便结下了不解之缘,二人开始了一段轰轰烈烈、潇潇洒洒的爱情之旅。
不久后,两人的恋情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了。
相爱的两个年轻人遭受了来自各方的阻挠,尤其是万希雅的父亲万宁,极力反对万希雅和戏子交好,甚至使出了各种招数,试图拆散万希雅和赵季平这对有情人。
后来,财大气粗的万宁竟向戏班老班主薛显扬施压,要求对方以勾引良家女子的罪名将赵季平赶出琼花会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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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机密
听到这,赵季平不禁微微蹙眉,点了点头道:“起初他有可能不确定,但是他们成婚才六七个月吾儿清阳便降生了,且看样子还是个足月儿,任凭他是个傻子也不可能想不通这点道理,何况赵习瞻还是个聪明绝顶,阴险狡诈之人。”
赵季平继而又感叹道:“只是他既已千方百计地娶到了希雅,就应该尽量接受她的一切,何况清阳从小就在他身旁长大,后来还进了洋行,尽心竭力地为他效劳。”
紧接着,赵季平满心愤恨地不平道:“他千不该万不该如此苛待一个晚辈,就算不是亲生,怎么说也算是他的养子,他怎能如此居心不良!”
语歇了片刻后,赵季平又假设道:“倘若有一天我有机会与他的女儿虬枝相处,我绝不会做出像他那样卑劣的行径来。”
接下来,他好似突然间又想到了一件事,因而眼睛一亮进一步说道:“若不是我知道虬枝她酷爱粤戏,即使我出再高的价格雇你替我做事,也绝对不会将那件戏服拱手相让的。”
的确,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早在两千多年前,亚圣孟子就有了这样振聋发聩的论断,在抚养教育自己的小孩时不应忘记其他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孩,更何况还是那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朝夕相处的养子呢。
如果不是赵习瞻如此龌龊,百般刁难,他和赵清阳的父子关系也不会那么紧张,芥蒂深存。
平静了好一会后,赵季平又继续讲述道:“后来听说万宁也后悔了,在他病危的时候,曾经把希雅叫到床前,对她忏悔,万宁说自己真是悔不当初,将自己最宝贝的小女儿嫁给了一个居心叵测、狼子野心的伪君子,若不是自己如此偏执,他女儿的幸福也不会这般白白被断送...”
赵季平对自己同万希雅的一生悲欢虽感到极为遗憾,可洛鸿勋从其神态上判断却感到对方似乎并不十分记恨万宁。
接着他接续讲了起来:“万宁还对希雅说,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赵习瞻已是重权在握,怡兴洋行迟早要易主,易主他并不恨,可恨就恨在自己耗尽毕生心血创办的家业竟被一个野心家窃夺了去...”
感慨之余,赵季平又解释道:“这些都是希雅后来在信中向我提到的,那时我早就不恨他爹万宁了,从前之事想通后我已释怀。”
说完这话,赵季平对于往昔不由得再次感怀了好一阵。
可淡然了没多久,他的神色又忽地凝重了许多,接着他略显忧心地说道:“对了,万宁去世前还特意提到了一件事,就是清阳小时候曾被绑架之事,但过了好多年都不知道这些绑匪究竟是何许人也。”
说到这,赵季平错了错眼珠,磨了磨牙根后,语气突地冰冷了许多:“直到后来他才开始怀疑那帮绑匪很有可能与赵习瞻和正义堂的人有关,只是那时的他已病入膏肓,无力再去探查这些了。”
这一点听后,洛鸿勋立即记在了心上,他告知对方自己的好友陈顺达从前曾在正义堂混过,且他此前便已委托陈顺达去调查连明,说不定会有意外发现,因而他叫
第一百一十章 头绪
赵季平不知对方为何会突然提到陈茂文,紧接着他惊讶地点了点头承认道:“他是我师弟啊!而且我后来虽然离了戏班子,可是跟茂文的感情却一直很好,我的遭遇他也都大体知晓,可你又是怎么认识他的呢”
洛鸿勋心想既然如此,那自己便也没有什么好要特殊提防的了,于是他将自己与虬枝想要助陈茂文和小蜻蜓逃走的经历言简意赅地说给了对方听。
闻后,赵季平沉默了许久,终了,他捋了把胡子感叹道:“我只知茂文他率众伶参加了起义,却不知他竟死的如此悲壮...”
悼念了一番亡灵后,洛鸿勋又讲到了陈茂文同自己提起过的在赵习瞻生辰宴席上惹对方不快活的那件事。
当时的洛鸿勋对陈茂文的这一举动还曾大为不解,如今看来,陈茂文多半是在为师兄的遭遇打抱不平,泄愤呢!
赵季平听闻此事后惊讶之余,再发感慨言:“没想到竟还有这档子事,茂文他从我这知晓了赵习瞻的许多丑恶行径后,当时就特别气愤,还声称想要生吞活剥了那厮,我这师弟本就正气的很,眼里从来都容不得沙子。”
今日的谈话内容很是丰富,二人均知晓了更多内情和往事。
临走时,洛鸿勋又向其道出了一个与案情相关的重要人物,那就是从怡兴行投奔至太和行门下的郭敏陶。
毕竟自己尚在怡兴,不太适合去与郭敏陶接触,所以他望赵季平可以联系上对方,这样说不定会有更多发现。
眼看时候不早了,在洛鸿勋起身后准备离开之时,赵季平却拉住了他,欲再给对方二百两银子作为报酬,望他可以配合自己加紧调查。
可这一次,洛鸿勋却断然拒绝了对方的好意,与其说自己从前是被金钱和好奇心驱使才应下了此事,而如今的介入则仅仅是为了伸张正义,为逝者讨还公道。
第二日,赵虬枝陪刚从香港归来的父亲去洋行闲转时,抽空偷偷溜进了洛鸿勋的办公间内。
可她却见此时的洛鸿勋并未埋头工作,而是眉头紧锁地好像在沉思着什么,任凭赵虬枝走至身前他都丝毫没有察觉到。
赵虬枝见状,于是轻轻踮着脚尖且极为缓慢地挪至其身后,她心想,这次非得好好吓吓他这专注的呆头鹅才行。
于是她深深地长提了一口气后,“哇”地一声大叫了出来,当即吓得洛鸿勋惊恐万状,险些从凳子上栽落至地。
紧接着,计谋得逞的赵虬枝乐不可支了好一阵子。
半晌后,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的她将双手伏在了洛鸿勋的肩上,柔声细语地打趣道:“小傻瓜,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连我进来了都看不见嚒...”
洛鸿勋在想什么
其实与工作无关,他是在想昨日和赵季平的那番对话。
可虽得知了许多机密,他却没有办法对赵虬枝吐露一分,甚至是半个字。
因而他只得再次敷衍对方道:“没什
第一百一十一章 深入
这句情话可当真奏效,本想刨根问底的赵虬枝其实话已至嘴边,却又不由自主地收了回去。
畅想着未来美好生活的她此时也未再纠结昨晚洛鸿勋到底见的究竟是何人,就连那件戏服是如何得来的她也不想再过问了。
她心想反正如今这戏服已经是自己的了,反复思虑那些既伤肝又伤神,委实没这个必要,还不如开开心心顾好眼前。
此刻的赵虬枝面含春色,心情舒畅,而这一切却只因洛鸿勋的三言两语...
几日后,洛鸿勋又从陈顺达那打探到了新的消息,正巧赵季平尚未回归佛山,还留在广州城内。
于是二人书信相约决定一同前往往来客栈同赵季平相见。
陈顺达从仍在正义堂的旧友那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连姨娘的堂哥连明曾经确实在正义堂混过几年。
可后来连明竟与一个名叫胡虎的堂众一同被大当家潘正德赶出了正义堂,自那以后不知何因连明就进入了怡兴洋行之内,而胡虎则去了青龙堂当起了三当家。
这消息乍一听却也平平无奇,可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连明和胡虎到底因何被赶出了正义堂呢
广州城的百姓都知道正义堂向来以锄强扶弱、除暴安良为己任,且大当家潘正德亦是眼里不容沙砾的耿直之人,与陈茂文的个性颇为相近。
这样看来连明、胡虎他们俩多半是做了什么下三滥的勾当才会被大当家狠心除名的。
可这些信息与戏台血案有关么
洛鸿勋和赵季平听到这里禁不住十分困惑。
见二人皆是茫然,不再卖关子的陈顺达接着又吐露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闻,而这才是问题的重中之重。
连明、胡虎二人就是在七年前的戏台坍塌案发生后不久被赶出了正义堂的,因而陈顺达大胆地推断他们俩很有可能与此次惨案有所关联。
可这戏台坍塌案到底与连明、胡虎有没有关系在没有得到确凿的证据之前大家也不能妄下定论。
这问题虽一时半刻还得不到准确地解答,但从赵习瞻多年来对连明的诸多忍让间接推测来看,赵习瞻极有可能是有什么把柄或者欠连明的人情才会百般包庇纵容此人。
要不然如此精于算计的赵习瞻怎可能让连明这等没真本事的家伙在洋行内浑水摸鱼。
即便他是连姨娘的堂哥,依赵习瞻待人的一贯原则来看,连明也没理由得到他的特殊优待。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猜想到这,算是临时告一段落了。
沉默了不多时,赵季平则又向他二人讲起了自己同郭敏陶谈话的内容。
这郭敏陶是洛鸿勋从赵清阳的日记上知晓的人物。
此前,为了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洛鸿勋特意将其告知给了赵季平,望他可以联系上对方。
可意外的是,还不到十天,赵季平竟已成功接洽上了郭敏陶,且还有了许多发现。
照信中所言,郭敏陶此先投奔太和行后,就去了香港发展,而他却在去年底时从香港又回到了广州城中。
如今的郭敏陶在太和行内已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因而这才使得赵季平顺利地打探到了对方。
郭敏陶的地位如今非同小可,一般人想要见他根本没那么容易,可当郭敏陶收到信件得知有人想要向他询问些自己当年在怡兴洋行的经历以及同赵习瞻的昔日恩怨时,郭敏陶竟欣然同意与对方约见后详谈往事。
此时的郭敏陶已不再惧怕赵习瞻的淫威,并且同万希洁类似,他好似也有一肚子委屈想要同他人倾诉,因而他才会决定见这信中之人。
于是二人约在了泮溪酒楼里详谈了近一个时辰。
郭敏陶样貌较为丑陋,五官可以说没有一点可取之处,他的眼睛毫不夸张地讲,只有豌豆那么大,下巴有些短,牙齿也相当不整齐,但是整个人看起来精气神还算不错。
二人见面后,先是简单客气地介绍了一下彼此,接着赵季平
第一百一十二章 瓶颈
赵、洛二人面面相觑听后皆是一脸好奇地追问说:“什么意思如何检验”
之后,陈顺达眨了眨眼,本想卖些关子的他见二人满心急切,于是渐露了邪魅笑容说道:“这点子我也是从当年赵清阳被绑一事想到的...”
紧接着,他进一步解释说:“都说虎毒不食子,如果我们将他儿子绑了,再向他勒索大量赎金,且令他亲自来赎,你们说赵习瞻会不会来”
思索少许后,赵季平好似动了心,继而他眼珠一错恍然答道:“他毕竟就这么一个儿子,总不会就轻易舍弃了!不然他的万贯家财要来何用!”
洛鸿勋打内心深处却并不赞成这个提议,眼见二人快要达成共识,于是他忙插话反对道:“且不说清阳兄被绑一事尚无定论,就单单看绑架这档子事,弄不好,惊动了官府,被抓住了那可是重罪。”
然后满心不安的洛鸿勋又分析说:“虽赵家最终并未攀上叶总督这门高亲,但以赵家的实力和官府的关系日后肯定会纠察到底,不可能轻易放过咱们,更何况万一伤到了那小儿岂不...”
见洛鸿勋顾虑重重,陈顺达却只道他是多心了。
而后他靠在椅背上,略显轻松地回言道:“你放心,我只陪‘兴和’号出过几次海,又没在洋行做过事,洋行不会有人认得我的,到时候就由我来亲自操办此事,我保证绝对不会伤到那小孩一根毫毛,只是将他关上几天,刺激一下他那十恶不赦的父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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