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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衣冠正伦

    然而这一部分宿卫在出城之后接连发生哗变,还没有抵达琅琊金城,哗变者已经超过半数,有的各自逃窜,返回乡土藏匿,有的则干脆带着甲兵直接加入到了乱民的队伍当中!

    冥冥中仿佛一张大手探出,彻底撕开了都内此前维持几日的稳定假象。台辅们五内俱焚,但却不敢再增派宿卫出都,同时以护军周谟为主,通过频频调防,将宿卫之中不稳定因素裁汰出来拘入各处营防,不准擅自出动。

    随着民变风潮渗透进宿卫中,近畿周边唯一一股可信力量居然成了庾翼所率领的历阳卒众。所以就算这会儿台辅们不愿让庾翼那些军纪散漫的卒众大用都不可能,一方面允许庾翼再增兵千人入拱建平园确保皇太后与皇帝的安全,一方面则驱令其余卒众速速开往琅琊平乱。

    庾翼卒众军纪混乱是一个不争的事实,驻扎在都南富庶之地,内心里那股戾气并贪欲更是无从遏制,攻破众多吴人产业,早已经赚的钵满盆满,当集结军令下发之后,居然有许多人干脆就带着抢来的财货私自脱离行伍,藏匿在了都南那些残破的吴人产业之中。他们各自腰缠满满,根本就不愿再冒着生命危险去出战。

    所以庾翼虽然接到了调令,但却居然在几天时间内集众尚且不足半数,迟迟不能离开都南。

    就在这种要命的时刻,原本消失已久的沈氏部曲再次出现在了都南,以梁公沈维周门生任球为主,叫嚷着血债血偿的口号冲进了都南,原本不过只有两百余人众,可是很快残存在都南的吴人乡众部曲们便纷纷跃起响应,队伍很快便壮大至三千余众,绕着都南扫荡一圈。

    庾翼麾下那些不奉军令藏匿在外的散卒自然无从幸免,纷纷遭到搜捕杀戮抛尸于都南的街头巷尾。而他们所掳掠来的那些财货物资,除了遗失部分之外,其他的自然再次回到吴人手中。

    面对这种群情汹涌的局面,庾翼也不敢擅自出击,唯有闭门自守于沈氏那坚固的别业中。待见那些吴人乡众渐渐有了集聚之势,他才率领着剩下的部众们开始出击。

    可是都南本来就不是地势开阔适宜列阵大战的开阔战场,多数吴人残破产业分布其中,进攻途中每有浓烟翻滚火势透出,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暴起的吴人乡众们携带着那些残余的物资扬长而去。

    在极短的时间内,任球便在都南聚集起了四五千人众,这已经是吴人在京畿周边剩下的最后一股力量。由此也可见沈充遇袭遁逃之后,这些吴人遭遇了怎样严酷的打压,要知道都南可是有着小吴兴之称,全盛时期单单沈氏一家便何止这些人数。

    这些吴人乡众们先是被庾翼乱卒洗掠街坊,后来又遭到台城频频缉捕,其中绝大多数都已经哄逃于外,剩下这些每天也都是惶恐度日。纵然还有什么自保的心肠,也都在几番的打压之中消磨殆尽,一俟察觉到一丝希望,俱都奋力搏命的追随。

    任先生,沈司空他他究竟

    逃窜途中,大量吴人乡众围拢在任球周围,一个个神色焦虑的发问道。

    看到那些乡众们惶恐且充满余悸的脸色,任球一时间心内也多有感慨。这些吴人乡众们能远在丹阳置业,肯定也不是一般寒伧,但就算是家境殷实门户,在面对滚滚大势催压却没有一个领袖门户庇护,也根本全无自保之力。

    沈司空离都虽然不乏残忍,但事实上就算留下来,吴人境况未必会好上多少。此前的他们各自心系于自家的产业资财,根本不能拧成一股力量,难免还是要被分头击破。反而由于司空身陷此中,令得江北大都督应变都不能从容,累于大势。

    司空遭遇袭杀,无奈弃众而出,但仍心系乡众,一俟处境归于安定,便遣我归来庇护

    听到任球的回答,又有大量吴人乡众泣号于野,任球则挥舞着手臂叫嚷道:三吴素来壮烈雄出,须臾之内必将义师蜂起,另有江北大都督岂能坐视乡众遭此戕害!累累血债,唯以饮血报还,伧贼目我为走狗,我杀伧贼,亦如割草!请诸位乡亲随我一道,我们痛杀琅琊伧贼窝巢,再待南北强援驰救!




1102 浴血乡斗
    此时的琅琊郡境,状况非常的糟糕。由郡境向四周望去,北面是大江横陈,其他各面则俱被群情汹涌的丹阳乡众围堵起来。

    而民乱之所以还没有彻底爆发出来,其实也在于目下琅琊郡境中力量不弱。或许双方都是不习兵事的乌合之众,但区别则在于一方是有组织,另一方人数虽多,但却混乱不堪。

    虽然也有一部分宿卫哗变加入到暴动的乡众当中,但宿卫本就不是什么精锐之师,哗变之后纪律更是荡然无存,分散在各乡各邑民众当中,自然也就承担不起领头表率的作用。

    生民易躁,却难持久,尤其面对对面井然有序的严阵以待,已经先胆怯几分。纵然也有小规模的流血摩擦发生,但是有组织的琅琊乡众面对这些状况时无疑优势更大,所以在任球所率领的吴人乡众抵达之前,双方基本上还是隔着郡境互相谩骂,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厮杀混斗。

    可以想见,如果没有什么强势人物做出号召与表率,这一次的丹阳民乱声势虽然不小,但真正能够发挥出的作用其实有限。

    这也是台辅们对于民变并不过分警惕紧张的原因之一,小民所需要的仅仅只是单纯的发泄,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引领和利益诉求,或许短时间内会对琅琊乡众产生极大的痛恨情绪,但在集结前往琅琊途中很有可能就自己力疲不支,自行散去了。

    真正能够让民众们暴躁到必须以死报之的,必须是良田被侵占沟渠被分流这种具体现实的纠纷。是否割划侨置州郡这种大问题,诚然一时间情感上难以接受,但在戾气发泄完毕之后,也就懒于过问了。

    所以单纯流言的力度并不足以酿生如此大规模民变,相当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此前台内搜捕沈充频频调动宿卫所造成的假象。而丹阳那些乡宗的不配合又给台辅们造成这些乡宗也加入进来的错觉,于是不免又调集宿卫驱散民众,这更造成了民众更大的不安。

    可事实上,那些乡宗的不配合大概仅仅只是对中枢前景的不乐观,并没有达到要与琅琊乡众一分生死的紧迫感,所以也就少有参与引导乡众进行乡斗,不敢做这个出头鸟。

    可以想见,如果没有新的变量外力加入进来,在面对有组织的琅琊乡勇,丹阳乡众散去仅仅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甚至在吴人们汹涌赶来的途中,郊野已经随处可见意兴阑珊散往各方的丹阳乡民。而吴人们又不同于这些丹阳乡众,身在异乡又屡受苦难折磨,既有着家产被夺亲众遭难的切肤之恨,背后又有着强大的沈氏撑腰,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所以吴人们一路行来,血债血偿杀人报仇的吼声不绝于耳,气势始终高亢。尤其在看到那些灰溜溜散去的丹阳民众后,更是不留情面的大声讥笑。

    吴人与丹阳人本身就算不上友好,在丹阳人看来吴人跟侨人也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前来侵占他们乡资乡土的恶贼,所以此前台城清洗吴人势力的时候,丹阳人在这当中也是颇为活跃,在吴人看来就是助纣为虐。

    所以在还没有抵达琅琊之前,便有一部分吴人先与丹阳人叫骂邀斗起来,那些丹阳人气势本就衰尽,自然不是苦大仇深的吴人对手,被吴人一通追打得落荒而逃。

    但丹阳人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本土作战,自然人多势众。他们或许惧怕阵列分明且多甲众的琅琊乡勇,但流窜至此的吴人乡众在组织和械用上却并不比他们强多少,原本不敢进攻琅琊乡土本就有些讪讪之意,这会儿自然树立起一个新的仇恨目标,于是原本有崩散之势的丹阳乱民便再次集聚起来,转而开始包围这些吴人乡众。

    双方各自气势汹汹的在郊野对峙,反而将今次报复的正主琅琊乡勇晾在了一边,丹阳人叫骂吴人越境强贼落荒而败,吴人则叫骂丹阳人认贼作父全无血性!

    而这时候,就体现出沈充安排任球返回的深意所在。任球本身便是丹阳人,虽然不算是什么丹阳望宗,但是常年代表梁公沈维周及后则是沈司空游走京畿之内,最起码那些丹阳乡宗对任球是并不陌生的。而吴人更不必多提,任球在这里本身就是沈家的一个代表。

    双方虽然叫嚣的凶狠,但也还是极为克制。

    其中最大一个原因就在于丹阳乱民当中隐藏的那些乡宗人家的极力约束,这么大规模的乱民骚动,他们怎么可能置身事外,之前之所以不敢直接鼓噪民众进攻琅琊,就是因为丹阳人在时局政治中的弱势,几乎没有一个能够代表他们利益的领袖人物存在。

    没有后台,说话做事都不硬气,这些乡宗虽然也受不了侨置南徐州的安排,可是台中若真的决议如此,单凭区区民变是不足阻挠的。如果他们在当中过于跳脱,反而会成为台内重点清除的对象。

    所以,任球所率领的吴人乡众抵达此处后,便让这些丹阳乡宗看到一个攀附借势的可能。

    正在这时候,琅琊郡境那一边,陈兵守御郡境抵抗丹阳乱民冲击的王彭之已经捧腹大笑起来,最开始他看到丹阳乡众群情汹涌而来,内心也是紧张不已,可是那些人只是叫骂而不敢轻易犯境,已经让他心内滋生些许轻慢与懈怠。

    此刻再看到丹阳人舍弃了他们,转而与后加入的吴人纠缠起来,王彭之更是大笑不止,看到了坐收渔翁之利,一战扫灭所有乡患的可能,于是便下令乡勇兵众们拿起弓刀,向远处纠缠在一起的丹阳人和吴人冲杀而去。

    当然,琅琊乡众中也是有着聪明人,就算是看不清楚当中隐藏的凶险,但眼下谨守郡境总是没错的,于是不乏人上前劝说王彭之不可轻易出击。

    貉奴内讧正酣,早已无暇旁顾,正是奋力进击一竟全功的大好时机!谁敢再怯言不可自晦军势以致贻误战机,我必军法诛杀!全军出击!

    王彭之高踞马背之上,一手扶剑,一手持缰,大吼说道,一时间气势可谓攀升到了极点。

    这边丹阳人与吴人对峙尚还止于谩骂,待到琅琊乡勇出击,双方俱都凛然,而后吴人当中便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哄笑讥讽声:丹阳乡儿强为伧子做奴婢,献媚也无用,还是要被伧子虐杀郊野,血肉肥田!

    此时聚集在这片郊野当中,足足有超过万数人众,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丹阳乡人,整体上自然难免惶恐,因为他们是从琅琊郡境退下,正好位于吴人与琅琊乡勇之间,腹背受敌。

    然而这时候,乡伍之中却一反此前散漫姿态,足足有十多个地方陡然爆发出怒吼咆哮声:伧贼不能守土,南来祸我家园,先夺县乡,再夺州郡!若再相忍,乡土不为我有!

    沈大都督壮功兴国,父老置于都下,竟为伧贼虐杀!我等今日守乡助义,为乡杀贼,为国正纲!

    在丹阳乡众乱糟糟的群体之中,陡然出现十多路人马敞开衣袍,露出肋下明晃晃钢刀尖刃,直接咆哮着冲向对面冲杀而来的琅琊乡勇。这些人均匀的分散在人群中,随着他们的冲杀,整个庞大人群都不由自主被裹挟而上。

    于此同时,任球所率领的那两百多人众在吴人人群中也发挥出了极好的表率作用,同样吼叫着直往前方冲去。吴人们本就愤慨难当,而且远乡置业多为盛年壮力,不像丹阳人连老弱妇孺都夹杂其中,一俟冲击起来,将整个丹阳人群都向前方迅猛推去!

    在场这三方,琅琊乡勇最少,勉强不足三千人,只是因为行列整齐且多配弓刀才显得势大。

    但是说实话,这也仅仅只是一群样子货而已,真正训练精熟的乡勇部曲已经被带到了建康,而剩下这些,摆摆行伍姿态震慑人心还可以,一旦冲杀起来,阵型也是大乱,与其他两方乡众根本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这种乡野乱斗,实在乏甚可陈,双方一俟碰撞起来,揪发口撕抠眼掏阴无所不用其极。琅琊乡勇本身就不具备优良的军事素养,一旦缠斗起来,阵型很快被那些乱民们渗透得千疮百孔,纵然还有什么弓刀之利,在这种情况下又怎么能够完全发挥出来。

    此时从后继掠阵的王彭之看来,前方战况就像是一个蠕动的蜂巢,原本看起来极为凶勇的部众们很快就完全没入到那纷乱的战圈中,甚至不能分辨敌我。

    混乱虽然是整体态势,可是局部上还是有些秩序存在,很快便有数路精卒从战圈中脱离出来,继而便整顿行列,气势汹汹杀向后阵。

    眼见这一幕,王彭之一时间也是彻底慌了神,要知道他为了一竟全功,所有兵力尽数投入,身边不过留下不足百人的卫队,而那几股精卒能够从混乱的战圈中脱离出来,足见其精勇,多达数百人向此冲来,想也不用多想便知不可能胜过。

    果然这些乡野奸徒暗藏杀招!速速

    王彭之故作淡定的向后退去,本来打算再向金城请求援军,可是很快便醒悟过来,为了求得一个震慑且拒敌于外的效果,目下境中可用之卒已经尽数在此。至于剩下的,早在乡乱袭境的时候各自归家自顾了。所以眼下的整个琅琊郡境,已经是完全的空虚。

    敌众我寡,且奸险隐藏,实在不能力敌。传告乡众各作自守,须臾之内我必引领都下精锐驰归救援!

    王彭之忙不迭说完这话,眼见那些卒众已经冲到里许之内,再也不敢久留,率领数十骑兵打马转行向北,绕过此处直往建康方向逃去。



1103 祸及身后
    乱斗一旦发生,结果已经注定,无论王彭之走或不走,局面已经彻底难作挽回。

    混乱的场面足足持续了大半个时辰,几方乡众纠结在一起,已经难以分辨敌我,当嘶吼声都已经变得沙哑无力时,野地中已经躺倒了大片的乡众。

    乱斗虽然激烈,但真正的杀伤却并不算太多,毕竟乡众们并没有太多专用杀戮的武器军械。造成最大伤亡的反倒是彼此之间的互相践踏,因此渐渐的各种哀号泣诉取代了此前那种暴躁的打杀声。

    乱斗进行到这一阶段,若仅仅只是乡众参与的话,基本上已经难以进行下去。可是正因为人群中分布着众多的乡宗部曲家丁,他们虽然挑起了乱斗,但在此前的斗殴中却都有节制的保留着力量,此刻便成为了真正的中坚力量。

    伧贼夺我乡土不止,竟还敢在乡中暗藏甲兵,这是决意要将我丹阳乡众赶尽杀绝!夺产之仇,凌辱之恨,报仇雪恨,正在今日!

    场上多处响起此一类的嚎叫声,甚至有人直接抓起那些琅琊乡勇尉校之类,不顾对方哭诉乞饶,直接挥刀斩下头颅,将首级调挂在高高的竹竿上:忍辱抱恨几十载,岂能善罢甘休!痛杀伧贼,复我乡业!

    血腥残忍的画面,令人心弦绷紧,控制不住的各作颤栗,而那些极富煽动性的口号又将人心底里那一份戾气激发出来,于是大量乡人便又奋起余力捡拾兵杖,闹哄哄集结起来,吼叫着向琅琊郡中冲去。

    另一侧吴人们自然不甘示弱,相对于丹阳人多年来的忍辱负重,他们对琅琊侨民的恨意要更加直接浓烈许多。伧贼逐杀他们的乡众,哄抢他们的财货,他们近日所受苦楚损失,其中大半都是因为伧贼将他们的保护伞沈司空袭杀逐走,久曲之下必有伸张,报仇雪恨,正在今日!

    暴民们洪水一般涌入进了琅琊郡境中,途中所见一切建筑俱都摧毁拔除,所见一切活物俱都痛下杀手!这集聚良久的民怨民仇,到了此刻终于被彻底的点燃,熊熊燃烧的怒火较之真正的猛火还要可怕,要将目中所及一切俱都焚烧一空!

    琅琊乡野诸多村邑,民众们自然也被这哗动声惊悸而起,有的人自恃勇力,纠集十数乡勇于村头栅栏篱门处想要稍作阻拦,然而很快便被那汹涌人流拍打于地。

    有的人当机立断,扶老提幼翻墙逃出,有的人则不舍家业,顶住院门号泣哀求那些此前给他们勾勒众多美好前景的乡贤们前来搭救。

    骚乱很快便漫及乡野,那些冲入进来的乱民们也各自散开,凭着一腔戾气尽情恣意的施加着破坏。郊野之间鸡飞狗跳,更有许多乡众直接横死田间道途。

    与此同时,那些惊悸而起的琅琊乡众们奔逃之际,自然下意识往他们自觉得强大可以施加庇护的所在冲去。

    此时的琅琊郡治金城也是一片混乱,此前绝大多数乡勇都被派遣外出由王彭之率领阻拦乱民,城内留守不过三四百兵众。这些兵众们大多聚集在郡署之内,直到战败的消息传来,这些兵众们才被派往四面城门,打算接应那些溃散卒众。

    蔡谟也没有想到王彭之败得竟然这么快,而且更要命的是,王彭之临阵脱逃,却并没有派人将具体情况回报金城。以至于蔡谟以为王彭之还在战场上纠缠维持,回挽局面,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撤离。

    很快,四野被追逐赶杀的乡众们拼命向金城涌来,而那些仅存不多准备接应溃卒的兵众们也都瞬间被这些民众们冲散。这时候,就算想要关门拒敌都已经来不及,大量乱民们紧紧追赶着那些琅琊乡众,直接冲进了城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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