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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衣冠正伦

    你们兄弟难道没有办法?放胆去做,眼下唯以求存求稳当先,为此诸事都可协调。

    褚翜虽然只是反问,但话语中其实还是暗示了一条道路。

    庾冰闻言后,面色陡然一凛,继而垂首不语,可是额头上已经冷汗密集,可见心内斗争焦灼到了极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颤声道:稚恭所部后继次第而来,都南已是地狭难驻

    石头城正为周侯坐镇,目下也是满驻。州城吧,后继之师前往州城。还有,你要转告稚恭,严束部曲悍众,都下不同边邑,他们在都南闹得实在有些不像话。

    褚翜略作沉吟后便回答道,随着庾翼兵众越聚越多,其卒众劣态也是尽数显露,将整个都南败坏得不成样子,许多于此守业的吴人乡众家门都被击破,纷纷无奈出逃。他松口让一部分庾翼的兵众入驻州城,也是存念分离其众,各作监控。

    那好吧。

    庾冰闻言后便点点头,而后便率领一部分人众直往苑内而去,沿途一路畅行,几乎没有经过通禀便来到皇太后殿下。

    皇太后这几日也是愤懑不已,此前催促庾翼兵发琅琊未果,结果诸葛恢那里又表示琅琊乱民已经自悟知错,不日便要归都请罪受刑,眼见连根将王氏扫除的最好时机将要不在,突然又爆发出郗鉴身死这一个意外。

    这自然更给了皇太后借题发挥的机会,可是庾翼那里又因都南吴众频有骚乱而不敢妄动,所以在看到庾冰之后,皇太后自然难有什么好心情。

    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训斥,庾冰已经先一步发声道:目下京畿内外,多方都有不靖迹象。尤其覆舟山所近,更是不乏琅琊乱众阴聚,为安危而计,还请皇太后陛下与皇帝陛下暂移建平园,事定之后,再返苑中。

    情势已经危急至此?我此前命你兄弟速速发兵,你们却胆怯不行,结果现在

    皇太后闻言后,脸色已是陡然一变,继而又忍不住对庾冰抱怨,但很快又自作自言:罢了,罢了,你们才力也就如此,还是速召维周入拱

    只是小患罢了!乱出各方,因是一时难定,实在无劳江北。

    庾冰窜前一步,一把按在皇太后手背上,疾声道:阿姊难道连自家兄弟都不再信?

    我就是因信

    皇太后下意识回一句,继而便察觉到庾冰神态有异,一股危机感陡然从心内涌出:季坚你

    闲言无需多讲,请阿姊尽快起驾。

    庾冰下意识小退一步,继而神态变得严肃起来,语调中却再也没有禀告请示的意思:但请阿姊信我,只要我兄弟一命尚存,绝不容许任何人凌辱君威!

    皇太后坐在席上,两眼死死盯住在她看来已是分外陌生的庾冰,通体寒意,呆若木鸡。




1100 乡境动荡
    琅琊郡治金城中,王允之满眼血丝,神态疲惫到了极点,可一旦显迹人前,便要努力强打起精神,摆出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他刚刚从练湖的埋伏地点赶回,这几天除了设伏之外,他也在大索琅琊周边郊野,虽然没有发现有大规模兵众集结迹象,但并不意味着琅琊周遭隐患已经解除。

    沈充去向生死如何仍然是谜,从青溪遇袭遁逃后,这个人便似乎彻底消失在京畿周边这一片天地中。然而正因如此,王允之越发笃定这一定是沈充早已经计划好的,其人必定躲在近畿某一个角落中,以一种老猎手的超强耐心等待时机,随时准备发起致命一击!

    而且沈充所选定的目标,首选必然是琅琊。因为畿内眼下各股势力交融错杂,沈充既没有必要短期内也没有力量再次返回这一团乱局中去冒险。

    但就算明知如此,王允之眼下已被裹入大势中,身不由己。都内再次传信,他若再不引众入都,那么就要做好困死乡土的准备。

    事已至此,台内决心如何无需怀疑,就连皇帝和皇太后这一不稳定因素都已经被台臣合力控制软禁在了建平园,怎么还可能容忍琅琊这一股乡众力量游离于外。

    这样一个局面,本就是王允之费力营造努力诱导的一个结果。就连庾家兄弟出面软禁皇帝和皇太后,都是可以预期的一种可能。如果他们兄弟还想着只拿好处不作付出,那么且不说自身安危如何,分陕必为所夺!

    一时的阴谋不算出奇,真正强的阴谋就在于一旦踏足落脚便不能抽身,胜负仍是难测,只能一次次落下更多筹码。

    而台辅们之所以不能从容,就在于他们有一个要限制江北势力的执念,要化解原本沈氏一家独大的局面。所以一旦当江东发生动荡,他们首先要警惕的不是那些作乱者们罪过如何,而是担心江北会不会以此为借口南来问政,趋向于闭门解决,最大程度的保全实力。

    王允之的计划从发动要推进,除了两个意外之外,大体走势可以说是都按照他的预判在走。

    而这两个意外,才是最要命的地方,第一个自然是沈充的逃窜出局。这给整体局面演进都带来巨大的不确定性,谁也说不准沈充会在何时突然冒出来。而现在这个风险,将要由琅琊王氏并乡众承担。

    另一个意外便是郗鉴的死,郗鉴的死令得下一步局面提前出现,那就是群臣暗结,彻底把持住君王与皇太后。如果郗鉴不出意外,这一局面应该出现在江北真正有了明确军动的情况下。而多出的这段时间,便是王允之巩固退路的时间。

    可是现在他这点时间也被抽掉了,局势已经发展到一个临界点,作为始作俑者,他如果到了这一刻还要游离在外,那么等待他的结果就是必死无疑!

    所以王允之不得不再返回金城交代一下后事,一方面吩咐家人子弟谨守门户,一方面也与坐镇金城的蔡谟稍作商议:金城虽然分出三千部众,但所存仍达四五千故旧部曲并乡勇,若得善用,守乡无忧。况且台内也不会坐视畿边再生动荡,就算有乱众冲击,只要能稍抗一两日,宿卫精锐顷刻即至。

    蔡谟认真倾听王允之叮嘱,其实以他的资历也无需被这晚辈耳提面命,但眼下心境实在是不乏惶恐并纠结。被裹挟到琅琊来,于他而言实在意外之祸,但眼见那么多青兖徐人家都加入进来,自然也难免乡情义气半推半就。

    但若讲到对于前景,蔡谟却是非常的不乐观:眼下都内即便得于协统,精勇人众较之江北都有不及,想要隔江勾划以谈,无非诉求权制而已。但若貉子过能受于权谋所制,不至于进成如此独大之态!今次乍起,前途如何,仍是堪忧

    王允之离开后,乡事便要完全仰仗蔡谟,此时听到蔡谟这么没有信心,略作思忖之后,便以手轻沾茗茶,在书案上勾划两字。

    蔡谟垂首一望,心内已是倒抽一口凉气,他虽然极尽畅想王允之险恶,但没想到这个后进较之他想象中还要更加险恶几分。这种事情,在任何年代都是不可提及的禁忌话题,而且怎么看都是江北的貉子更加有资本而非弱势的台城。

    然而貉子最大的一个劣势就在于出身,若是不能协调相忍,可以,往年侨人怎么把法统带来江东,那么就再怎么带走。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若论及真正所失,无疑沈氏的损失要更大得多!

    蔡谟深吸一口气,继而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敢深思的模样,只是脑海中不由自主泛起早前皇帝予他厉斥的画面。

    此事自存心中,不必深究细论。如何论断抉择,终究还要台辅苦恼。至于我等乡士,眼下也只需善守乡境,抚定乡情罢了。蔡公若觉独力为难,不妨再请京府刘公入郡为辅。沸汤只是暂时,不久自可诸事悉定。

    结束了与蔡谟的谈话,王允之又将王彭之唤来,吩咐他要严守乡土,同时准备伺机配合晋陵王耆之夺下大散关这一东去通道。虽然这些布置眼下未必有什么明确目的,可是真正需要用到的时候,往往能够发挥奇效。

    外事都已交待完毕,王允之才又让人将他幼子王晞之领入,上前轻抚其顶叹息道:你父所为,善恶无论,保全家祚用心始终如一。异日无论成败如何,我儿无需以父为耻。归乡之后,在家敬奉亲长,遇事善作深度。即便不以先贤古事鞭你,近及眼前,吴中梁公冲龄而救家门倒悬之危,你也不要因年幼而有松懈,以此常作自勉!

    说完后,王允之才手扶佩剑,在百数名亲众部曲簇拥下行出金城,汇合在练湖埋伏的余众,直往覆舟山而去。

    随着王允之抵达建康,畿内这种同盟形式总算得以完整。褚翜一系司豫乡众以石头城为中心,而青徐人家则汇集于覆舟山并城东周边,台内政事交由何充暂作主持,而庾家兄弟则分成一内一外,庾冰在内拱卫建平园,庾翼在外率众把控都南。至于庾翼此前夺取的宣城,则再次交回了褚翜手中。

    经过了一番喧哗骚乱,最起码从表面上看来,都内局势再次归于平稳。所以诏命也再次得以通畅,此前一直悬而未决的徐州继任问题也终于通过诏书确立下来,梁公沈维周也再次得以加官,都督徐州诸军事。

    随着诏令过江,江东各方也都是战战兢兢,如果沈维周领受了这一官职,那么眼下的危机便算是已经渡过了一半。

    当然这当中还是有些不可控的因素,比如沈维周甘不甘于接受当下的局面?至于此前皇太后究竟有没有发出苑诏召沈维周过江平乱,随着皇帝和皇太后都被严控起来,这已经变得不再重要。就算沈维周能够拿得出,那必然也是伪诏!

    与此同时,在没有了内部掣肘纠纷分神之后,台内也终于再次抽出了精力和人力,继续大力搜查沈充的下落。无论其人是生是死,一定要调查出一个准确的结果。

    还有就是整顿近畿周边吴人的聚居地和乡众团体,同时丹阳郡府特命严索吴人乡众于近畿经营置业中诸多不法,凡有入讼,则必严惩!

    然而,这种平稳肃穆的局面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各种异兆便频频生出。首先便是近畿周边郡国之中频频出现疑似沈充的踪迹,宣城义兴乃至于京畿近畔,都屡屡有人汇报。

    很明显这是沈充的疑兵之计,由此似乎也证明了此前沈充遭袭的确是他用诈脱身。

    而类似的信报,台辅们却不敢公诸于外,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骚乱,但是对于每一次的汇报又都不敢怠慢,哪怕百次里有九十九次都是假的,但只要有一次是真的却被他们忽略,对于当下局面稳定便是一个致命的疏忽。

    所以,诸多宿卫也都各自拆分成小队伍,无头苍蝇一般追逐着疑似沈充出没的痕迹。这不免造成一个甲兵频频有动的现象,甚至于此前没有被波及到的偏乡远邑民众们也渐渐察觉出时局的微妙,各生凛然之感。

    如果说沈充的时隐时现,只是令台辅们头疼不已,整体上还难动摇来之不易的平稳局面。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便简直就是要人老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则流言悄然出现,于畿外郊野散开,继而便快速传播到了建康城内。这则流言的内容便是,台中已经决议,将要将宣城义兴丹阳晋陵吴郡等地割划出来,侨置南徐州以土断大置侨民!

    流言在野中传播极快,当台内群臣得知时,已成不受控制之态。几乎在同一时间又有信报传来,秣陵曲阿等各县之间,都有不同寻常的乡众集结流窜而动!



1101 刈草杀贼
    须臾之间,流言蜚起,可知必有奸邪阴推广播。目下京畿内外已是民怨沸腾,变乱或在顷刻之内。恳请葛公允我归乡暂守,勿为乱众侵我乡土。

    虽然临行前也做了算是比较稳妥的安排,可是王允之仍然不能完全放心,因此一俟得到这些消息,便忙不迭前来恳求诸葛恢,希望允许他归乡镇守。

    诸葛恢目下对王允之自然谈不上多有好感,还肯见他已经算是涵养不错了,不过既然言及乡土安危,他也不能不郑重以对:你为险谋前,又不是不知会将我乡土陷于这种危局之内。目下郡中尚有数千乡勇为守,蔡刘等良臣镇势,乡事并非独仰你之一身,安心留此吧。

    若仅只是郊野民患,晚辈不至于忙慌至此,但就怕是民乱之中包藏阴险杀招晚辈情知今次险计邪生诚为世道所厌,但若论及爱乡深情,无畏葛公细审。刘公彰于德操,蔡公长于识度,论及抚众护乡取胜行伍,晚辈确有薄才可夸。

    王允之听到诸葛恢隐含讥诮之言,便咬咬牙跪拜下去:目下都内各家,共识已成,晚辈一人去留,其实已经无损大势。反倒乡土若生祸变,于我等青徐乡众实在难以称善。乡祸因我一人而起,晚辈愿只身归乡,以性命守御乡土不受贼害!

    诸葛恢对于王允之虽有深厌,但也不得不承认此子的确能力不弱,让其归乡戍守未尝不是一个良选。毕竟琅琊侨乡也是他的根基所在,一旦遭遇动荡深创,已经达成的共识或许还要有所变数。

    你且先起身吧,此事并非我一人能决,还要征求各家群策。

    眼下的同盟关系还很脆弱,各方也在小心翼翼维持,诸葛恢也不能擅自决定派遣王允之归乡,于是便又派人入台征询其他几方意见。

    王深猷要归乡守家?这真是笑话!目下都内各家都因其人险谋不能安然,难道只有他一家门户可忧?

    听到诸葛恢使者的陈述,庾冰便先冷笑起来。他们兄弟虽然也是主动加入进来,但是随着事态的发展,其实已经不由自主沦落到极为险恶的境地,怎么可能容许王允之这个始作俑者进退从容:退一步讲,就算琅琊乡野正涉危局之内,自有各方群望照拂。他王深猷厉求归乡,难道是觉得唯自己一人能解困局,都下其余俱为无能之辈?

    另一侧褚翜也点头说道:琅琊侨置近畿,民乱本非一时之祸,往年也频有乡斗滋生。目下畿内维稳仍是首重,即便乡祸爆发,自有宿卫驰援。让他安守当下,不必悸动于怀。

    眼见这两人都表态拒绝王允之归乡之请,何充那里索性也不再表态,就示意诸葛恢使者如此回报。

    说到底,琅琊乡土安危与否,并不在这几人考虑之内。下一轮的博弈中他们虽然也需要青徐人家的助力,但不至于要帮对方将所有问题都处理掉。

    如果琅琊侨郡连当下区区民潮都禁受不住被一冲即溃,可见也只是虚张声势,实力不过微微,那就牺牲掉好了。民潮诚是恐怖,但也绝难持久,有了琅琊这一目标让乡众发泄不满,来日宿卫出动收拾局面也能更轻松一些。

    如果这一波的民潮乃是沈氏所煽动起来,且沈充正在其中,那也正好省去了再四处搜索的麻烦,直接以琅琊为诱饵将之钓出,引回都下监控起来。这反而是一种比较好的局面,最麻烦的则就是沈充直接潜逃归乡,纠众起义。

    不过虽然打算如此,倒也不能完全作罔顾姿态,于是台内一方面调集宿卫于建康城东集结待命,随时准备驱散乱民,另一方面则诏令扬州刺史刘超率众由大业关入都,以确保即便是民祸爆发,也只会局限在这一片狭隘区域内。

    同时,台城也在控制近畿周边一些丹阳望宗人家,比如张氏纪氏以及早前被吴人大力打压的陶氏。在应对这些民祸的时候,当地的乡宗望族具有着天然的优势。他们是乡愿乡望的代表,一旦他们被按住,那些骚乱民众们便也会很快平息下来。

    比如此前的琅琊民乱,如果不是琅琊王氏在其中策划主导,民众们纵使戾气暴动,但也仅只限于悸动与发泄,不至于提出那种明确的政治诉求。

    可是当台臣们试图去控制这些丹阳乡宗的时候,却发生了极为严重的抵触风潮。

    纪氏不必多提,因为与沈氏往来过于亲密,重要族人早被遣用出都,其他族人留在都下也都寥寥无几。

    最令人感到惊讶的还是丹阳张氏,这户人家与沈氏早有旧怨,苏祖之乱平定后其族长张闿又遭到了沈维周严酷打压,以至于郁郁而终,所以基本不存在与沈家媾合可能。而且由于在时局中寂声良久,此前多被台辅们忽略。

    此刻台内念及这一户人家,先是司徒府征辟已经死去的张闿之子张混,然而这征令却被直接推拒门外。及后又有台臣拜访其家,也都不见其重要族人出见。

    察觉到这一丝蹊跷,台内这一次倒也果决,直接派兵围困张氏位于长干里的祖宅。然而张氏族长张混直接以家丁杖木拒捕,立于庭门之外叫屈,宿卫之中一部分丹阳籍甲士临阵倒戈,竟然护卫着张混攻夺城门冲出建康,直往曲阿而去。

    异变横生,台辅们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紧急调集其他几部宿卫,前往琅琊境周驱散那些聚集起来的乡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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