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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衣冠正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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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4章 手足互啖
    更让他恼怒的则是,碻磝水营中那些原本给他大军造成极大损伤的强力军械,结果在他入营收缴的时候,大半都被破坏,就算还可以抢修回收,但眼下他军中却无那种人才。

    这意味着,之后他若想固守碻磝这一处通道,连这种强械都倚仗不到!

    “你们不是都很有智谋,都可比拟张右侯有没有人教我,接下来该要怎么做”

    石宣残暴是不假,但那是在有着强大势力做倚靠的情况下。

    现在他手中可用之卒不过两万余众,碻磝这座空营虽然到手,但给他提供的补充实在有限,甚至就连大军粮用还要从后方抽调,毕竟一夜奔行加上一场攻战,士卒也都疲惫不已。

    晋军也没有给他们留下可以取用的粮草和可用的马力,就算是还想外出劫掠,也需要从后方补充一部分战马和粮食。

    身在敌境,局势须臾千变,想到诸多不可控的变数,石宣更生骑虎难下之感。可是他老子的虎威并不是谁都能随便骑的,他擅自出军已经是一罪,如果再没有足够匹配的大功,可想而知下场会如何。

    想到那个在他眼前被大火吞没的晋军守将,更是恨得牙根发痒,早前更是特意让人收捡骨灰,扬撒在野以泄愤。

    那名阉人名为赵生,是天王石虎派驻在石宣军中的监察,听到石宣的问话,便开口说道:“殿下与渤海公,手足骨肉至亲,如今殿下南面殊功创建,大控晋军河防门户,正宜招引渤海公南来,兄弟并狩南面……”

    “你道我不敢杀你”

    石宣听到这话,脸色已是勃然大怒,手中金杖再次挥起,那阉人赵生忙不迭说道:“渤海公所控龙骧精军,乃是国中悍勇翘楚。渤海公素来恃此以骄,其人若受此诱南来,生死俱在殿下指中!兼并劲旅,复得大功……”

    他语调虽然已经颇为急促,但石宣动作则更快,还没等他讲完,金杖同样正中他的额头,将他直接抽打飞出。这阉人体格较之杨杯那个武将要差了许多,捂着脸庞惨叫数声都翻不起身来。

    而石宣在将这人抽打出去之后,才听完整这番话语,一时间倒也没有心思顾及此人,只是低头沉吟此事是否可行。

    这个阉人赵生所言渤海公,乃是石虎的另一个儿子石韬。赵生之所以言石宣与之手足骨肉,是因为这二人一母所出。

    但石宣却向来不觉得二人有什么骨肉之亲,他们兄弟之间本就不和睦,石宣除了与太子石邃相看两厌、互相憎怨以外,其次最厌恶的便是这个同母兄弟,渤海公石韬。

    石虎膝下子嗣众多,特别是壮年的几个儿子,俱都已经分任内外事务,石虎其人性情残暴猜忌,对于麾下一众文武官员们,其中晋人出身的自然要大加提防,而那些胡人将领们,也不会宽宏放权,特别是连夔安这种羯族内部的耆老重臣都被诛杀之后。

    所以目下石虎最信重的,还是膝下一众儿子们,再加上如麻秋这种潜渊追随的家奴部将,至于其他人等,俱都差了几分意思。

    而在石虎的一众儿子们当中,除了早早确立嗣位,一直留守襄国的太子石邃之外,其他的儿子们自然也都因为各自才力与受喜爱的程度不同,而有着高低不等的权柄。这一点,从他儿子们各自的封邑中便能看得出来。

    如今石虎虽行皇帝事,但却仍以大赵天王自号,而他的儿子们同样也都是爵封郡公,但还是藩王仪制。石宣的封国平原郡、石韬的封国渤海郡,都可以说是羯国目下疆域中最富足所在。

    相对而言,平原毗邻大河,地近青州,还要频频遭受南面晋军的侵扰。而渤海地在平原之后,兼有盐铁之利,单从封国的富足以论,渤海是要胜过平原的。

    从各自封国的划分,便也可以看出石宣与石韬这一母所出的兄弟俩,俱都深受其父石虎的喜爱。这兄弟两人,关系本就亲厚于旁的兄弟,再加上各自势力不浅,一旦集合起来,哪怕是太子石邃,也根本不足抗衡他们。

    而这本来应该亲近的兄弟俩,关系却是势同水火。至于原因也很简单,还是为了争名夺利。

    石虎诸子之中,如果说谁对太子嗣位最先有了无从遏止的追求,想要取而代之,那非石宣莫属。

    他本来就是太子之下年纪最长,而且随着石虎入主襄国确定嗣位之后,太子石邃因其身份缘故,常常留守襄国以代替在外征战的父亲处理国务,石宣则常年跟随父亲出入征发,久参军务。

    特别当石虎精力北移,放在东胡与塞胡这些边蛮的时候,南面阻挡晋事的,主要便是冀南平原的石宣和邺地的麻秋。

    对于这个骁勇敢战且不乏计谋手段的儿子,石虎也是非常喜爱,甚至不乏几次或公开或阴晦的表示,他是比太子更优秀的人选、假使太子有什么意外云云,他必是嗣位当然之选。

    石宣这个人,性情酷肖其父,向来不知谦让为何,既然父亲都已经如此表态,他便也当然自居。久而久之,与太子石邃自然便渐渐交恶起来。

    石邃这个家伙,品性比石宣更恶劣几分,而且久在储位,行事也越来越荒诞放纵,对于明显给自己带来威胁的石宣,也几次流露出杀意。

    可是最近这些年,石虎忙于各边征战,兼又铲除内部的种种掣肘力量,其人口中所言也是石宣热盼良久的太子有什么意外,终究还是没有发生。

    石宣虽然不将石邃放在眼中,但石邃毕竟也是嗣位正居。他想要取而代之,肯定也要手段频出,除了趁着镇



第1305章 诸方待战
    碻磝津的晋军将士们在脱离战场、撤出营区之后,也并没有即刻就慌不择路的四散奔逃,他们用火种将营区南侧外围一些岗哨据点之类引燃之后,而后便粗略分成一些二三十人左右的小队伍,之后便被兵长率领,各自择定一个方向飞逃而去。

    浓厚的夜色下,急促的马蹄声在野中传出很远的距离。这些晋军将士们虽然临阵脱逃,但却绝非贪生怕死,除了人伦照拂之外,还身负着将详细的敌情通告各方的任务。

    虽然在察觉到敌踪痕迹之后,高仲便已经派遣使者向周边示警,但在没有真正开战之前,能够了解到的敌军军情也非常浅薄,如果没有更详细的追告,各边急于救援,反而会成为主动送死。

    碻磝是黄河下游非常重要的水军营地,哪怕是此前水军大半都已经调离,但还留有完整的营防设施并将近五千守卒,足以在倍数敌军的进攻下支持下来。可是今次来犯的敌人,兵力实在太强了,各边在不了解形势的情况下奔来,实在吉凶莫测。

    黄河本身特别是河南地,其实并不适合长久作为南北对峙的最前线,因为除了黄河天险之外,向下便是一马平川,除了泰山郡这唯一制高所在之外,几乎无险可守。

    虽然河北也有类似的情况,但不要忘了河北背靠幽燕,盛产精猛良骑,有着大规模且机动力极强的骑兵游走于地境之内。从大的战略层面来看,一旦以黄河作为对峙前线,南面是要落在下风的。

    而此前石虎所以并不急于沿着河线发起强力进攻,除了本身忧困之外,大概还是寄望于河北在这种战略上的优势可以随着时间而逐渐扩大。

    事实上如果不是晋军强硬的在河北心口的枋头扎根下来,单纯凭着河线的话,也肯定要陷入被动的局面,只有在第一时间继续向北进攻一途,才能将被动化为主动。但若如此一来,晋军所有精力都必须要投注到河南、河北之间,整个西线战略则无从展开。

    所以真正的战略要地,并不体现在一时一战的胜负得失,而是长期的对整个天下大势所造成的影响。枋头的谢艾,近年来虽无赫赫之功,但是因其能够牢牢扎根于枋头,也是行台得以从容展开西线战略的前提之一。

    尽管枋头所拥有的战略优势极大,但王师在河南也并非全不设防。除了强大的水军能够将大河横阻的天堑优势完全发挥出来之外,在河南的腹心之地也都有着绵织密设的各类军府、屯所。

    当碻磝津的败军们各自逃出十数里范围之外,郊野道途中已经可见游骑奔走,远远便以军号呼令验明身份,彼此汇合后稍作沟通,多数都是周边各处或因接到此前的告急、或是察觉到碻磝津那里的火光,匆匆赶来探望。

    当得知碻磝津遭到数万敌军夜袭且已经失守的消息后,这些军众也不免惊骇。但就算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们眼下也根本没有实力去围打夺回碻磝津。这些人数少则十几、多也不过数百,就连碻磝津都守不住,他们赶过去也没有了太大的意义。

    碻磝津附近几十里内,并没有大规模的军府屯戍所在。这是因为碻磝附近地势低洼,也并不是适宜固守的绝险所在。

    之所以被选定作为王师水军的一个大基地,主要还是因为地理位置,上提济水,下接巨野泽。济水本身就是沟通黄河与淮水的重要渠道,也是淮下资货向北运输的重要通道,碻磝所以显重,不是因为地险,而是因为地利。

    那些前来接应碻磝津败军的各路军卒们也都心知军情如火,他们先将这些败卒们引回各自屯所,又留下一部分军众继续向碻磝附近游弋靠近以窥望更多敌情,之后又将这一消息层层向后扩散。

    得益于王师这种缜密周详的布置,如此接力传递消息,当碻磝津失守不足两个时辰之后,镇守于滑台的李闳与碻磝下方巨野泽的曹纳俱都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而从泰山郡率部增援碻磝的辛宾,也在天亮之后于济北郡境内得知碻磝已经失守。

    这几路人马便是青兖之间规模最大的王师部队,滑台的李闳拥众最多,有将近三万军众,但眼下在滑台的守军不过六千之数,剩下的则都是分布在陈留、济阴、梁国能河南各处郡县的府兵。

    至于巨野泽的曹纳,眼下拥众五千余人,本来是负责济水一线的漕运事宜,兵卒倒是精锐,水陆兼备。

    他们各自得知这一消息后也是惊悸有加,特别是滑台的李闳。因为滑台所在处境与碻磝不乏类似,都是水军刚刚被抽调走,力量稍显空虚,而后继所征调补充的各郡军府府兵,还在陆续开拔途中。

    不过滑台有一部分优势,那就是不像碻磝一样城、津分离,城在津上,相对而言,防守力量要更强一些。

    但就算是这样,李闳也不敢怠慢。滑台六千军众,其中还有三千人的水军,当碻磝失守消息一路席卷而来的时候,沿途各军府也都发起精卒跟随消息一路往滑台而来,如此又给滑台增添了三千兵力。

    于是李闳当机立断,先将三千水军尽数遣出于河道,特别是逼近碻磝位置,摆出一副将要发动进攻的架势。这一方面是为了震慑住来犯



第1306章 邺下约会
    无论是本身的地势环境,还是实际的兵力布置,泰山郡都是青兖之间绝对的中心所在。

    太行山以东,地势便逐渐走低,东岳泰山便是山东为数不多的制高点之一。永嘉之后,天下大乱,泰山郡一度为流民帅徐龛所占据。

    徐龛恃此地险,将流民帅那种反复无常、狡黠诡诈的特点可谓是发挥到淋漓尽致,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妄图左右逢源,无论是对统一河北的羯国还是对客寄江表的晋祚,都乏甚忠诚可言,屡叛屡降,而在这一段时期内,其人也的确曾经深刻影响黄河下游的势力变化。

    徐龛盘踞于泰山郡,一直到江东王敦第一次兴兵作乱时,才被羯国的石虎所攻灭。之后徐龛被押送襄国,石勒命人将他装入皮囊从百尺高楼丢下,活活摔死尚且不止,更剖其心肝予人分食,将徐龛三千降卒尽皆坑杀,可见对徐龛的反复无常恨极。

    如今青兖尽为王师所复,泰山郡如此重要所在自然也是无比重视。沈牧坐镇泰山之后,此境便成为黄河下游河南地绝对的军事中心所在,常年配置兵力数万之巨,旧年徐州流民兵精华除了一部分被引出创建弘武军之外,余者尽在此中,还包括相当一部分从江东用事便一路追随沈氏的精勇老卒。

    雄军坐镇的泰山城,依傍浑厚的泰山山峦而设成,城池高大雄壮,内外营舍整齐威严,汶水绕境而过,俯瞰脚下的齐鲁大地。

    泰山城是一座纯粹的军城,就算周边有着村邑民舍,所居住的也都是直属王师所辖的府兵军户。甚至于整个泰山郡中,都乏甚大户私产,无论是郡县守牧、还是乡勇屯户,一应人力、物产,首以满足大军用度为先。

    而驻扎在泰山城的王师部队,本身也完全不负责生产事宜,除了作战任务之外,便是集练维持战斗力。仿佛一柄被长时间打磨蕴养的宝刀,随时待命北上收割河北贼胡。

    碻磝的战报,足足过了一天多的时间才送达泰山城内。

    “羯军果然动了”

    沿河防线有扰,沈牧对此并不意外,早在接到行台调令的时候,甚至于在此之前,他对此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在听到失守的竟然是碻磝,且来犯之敌居然有着数万之众,沈牧脸色还是陡然一沉:“狗崽子是恐死期太迟!”

    不同于往年和旧友们一起时的孟浪姿态,沈牧作为青兖徐三州最高军事长官的都督大将,自然也有威仪养成,特别是在一众部将们面前,则更是姿态庄严,威态浓厚。

    帐下十数名战将各自在席,眼见都督脸庞上怒色浓厚,一个个也都作欲言请战状。最近这几年时间里,行台的重心一直放在西线的开拓上,相对而言,他们这些河南部伍便难免冷落许多。

    尽管围绕着黄河一线,彼此也是侵扰不断,但始终没有什么大规模的战事发生,也让这些渴望建功的战将们望眼欲穿。

    沈牧口中怒喝,眉眼之间却有几分凝重,可见对石宣这一部羯军并不像言中那样轻蔑。或者可以说他眼下所在意的,并不是攻据碻磝的石宣,而是羯国之后的动作。

    身负如此重任,沈牧着眼所在,自然要比众将要高得多。每年即便不归洛述职,也要时常与行台特别是与大将军书信沟通,对于行台的战略布置和北面羯国或会有的反应也猜测良久。

    山东之军向东抽调,表面来看似乎只是因为突然爆发塞胡南侵、大将军应急而动,但类似的调整,行台早有预案,主要意图自然还是为了切割孤立羯国与其荫附势力的联系。

    行台事重西边,羯国蠢蠢欲动,就算一开始还因自有困扰而不发,这也是必然之势,根本无需抱存侥幸。中路因为有着枋头的存在,暂时可以无忧,羯军最有可能侵犯的,就是沈牧的都督区。

    沈牧都督青兖徐三州之地,其中青、兖都与羯国隔河以望,边线漫长。所以羯军选择从哪个方向发起进攻,也是一件非常值得商榷的事情。除了可以更有侧重取舍的防御之外,也能由此窥望出羯国之后的战略思路。

    石宣大军袭攻碻磝,不得不说是出乎沈牧的预料,也与大将军的预判出现了偏差。因为他们之前在讨论的时候,都是觉得羯国如果有动,从战略层面上而言,青州北侧的乐安应该是首要目标。

    乐安地在青州最北方,也是黄河入海所在。相对而言,此地在王师的势力范围内还属偏远,统摄力度要轻一些。一旦羯军入寇乐安,王师能够在第一时间调动的兵力只有泰山郡留守应急的沈牧,更内陆的河南几镇则不敢轻易调动,防止被羯军调虎离山、直插腹心。

    攻取乐安更容易成功还是第一点,乐安虽然在青州的边缘,但并不意味着就不重要,首先这是河、海交汇的中心要津,立足于此之后,可以飞快寇掠济南乃至于直取青州中心的广固城。一旦羯国在此立足住,整个黄河防线意义都将大打折扣,之后的淮泗之地也将直接遭到威胁。

    还有比较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乐安濒临大海,行台过去几年也是以此为基地,通过海路逐步加强对辽地鲜卑的影响和羁縻,让羯国腹背之患更加糜烂严重。

    羯国如果占据住乐安,下可持住河南头角,上



第1307章 河南厉鬼
    位于碻磝津东南侧三十多里外,有一条不算宽阔的河流。跟滚滚大河相比,这条小河不过发丝一般微小,最宽处也不足十丈,狭窄处更是飞马可跃。

    河流虽然不大,但横陈在原野中仿佛一条玉带,也浇灌出几百顷可称良田的沃野。晚夏初冬,农忙最甚,清晨天色还未亮之际,早有农人披星戴月离开住所,手提着锄头步入田间,开始辛勤劳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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