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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夜怀空

    孩童将脸扭向另一侧,面热耳燥。

    他们如此将就了五六分钟,车厢外传来一串长长‘吁’声,车子停在了半道上。

    孩童和妇人诧异不解,他忙从妇人的身下挪出,爬过去掀开帘幕想问问怎么回事,却见莽汉扭过身来粗声喝道:“在里面等着!“

    他只好讷讷地退回去,退到姨娘的身边相互依偎着,忐忑地等待着晦暗未明的命运。

    这样枯等了三五分钟,远处传来人吵狗吠声,孩童好奇地探坐起身,掀开窗帘去偷看外面。却看到对面不远处有座宅院,瓦脊乌黑,白墙斑驳,墙外粗槐参差茂密。深院洞门内灯烛掩映,有喝骂喧闹声从中传出。

    忽然有黑影从院墙后跃起,脚踮在院墙上面纵身一跃,双脚在槐树旁枝的伞盖上面一点,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抓贼啊!别让他给跑了!“

    那黑影腋下夹着一大卷东西,一步三两丈向这边奔跳而来,从宅院门中冲出一群人和一条黑狗,牵绳松脱后四蹄并纵蹬踏着地面,朝黑影狂吠着冲过来。

    孩童看清黑影就是那莽汉,这家伙跑过来之后反而放慢了脚步,从容地扭转身体面向黑狗。

    黑狗追至近前却不敢扑上来,只是仰头拖着尾巴狂吠不止,莽汉嘿嘿笑了一声,摇晃了两下脑袋,对着黑狗张开了大嘴:“哇呜!“

    黑狗嗷地尖叫一声,夹着尾巴转身逃窜,四腿趔趄着歪歪扭扭地跑回了人群中。

    院墙外的家丁护院只是挥舞着哨棒锄头叫嚷,却不敢有一人追上来。

    孩童趴在窗框里,望着着这一幕只觉得好笑,莽汉不愧是恶人,连恶狗都能吓得跑。

    莽汉腋下夹着锦缎被褥走到马车前,掀起帘幕把被褥塞了进去。

    “接着!”

    孩童的脸上满是感激之色,连忙接过被褥,跪趴着将褥子铺在车厢底,搀扶着妇人躺好,又把被子轻轻地掩盖在她身上。妇人脸上的隐痛之色消散了不少,侧起脸廓亲昵地望着他。

    “姨娘,感觉好些了么?“

    妇人轻轻地点着头,掀开被子的一角对他说:“年儿,你也钻进来暖和一下罢。“

    孩童咬着下唇坚毅地笑了笑:“不,没事,我不冷。“

    他爬到车厢外侧屈起双腿,双手抱着膝盖坐下。

    轮毂声哒啦啦地响起,莽汉挥鞭打着马儿重新上路,车窗外星辉依旧,旷野远处的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孩童脑袋垂在膝盖上惆怅地想着,也不知如今到了何处,江阉麾下的策玄卫追兵是不是尾随在他们身后。

    妇人轻咦一声好似想起了什么,胳膊肘支撑着身体抬起头来。

    “怎么了?姨娘。“

    妇人微蹙着眉头说:“你刚刚好像没有谢过人家。“

    “什么。“

    “被子呀,你得谢谢人家,忘了老爷在家是怎么教你的吗?咱们出门在外万事不遂,也亏得人家一路护持相送,心里感激嘴上得说出来,做人……“

    孩童顽皮地翘起嘴角接过她的话:“做人不能失了礼数,我知道。“

    姨娘笑靥如花,微微眨了一下眼角:“去吧。“

    孩童掀开帘幕看着莽汉黑衣中宽阔雄壮的脊背,踌躇地说:“那个,大叔。“




第四章 悲伤旧梦,未名前程
    没想到他们竟在这崎岖的山道中颠簸至日落,直把孩童和妇人晃得胸口烦闷,胃里酸水翻涌,再加上已有一天一夜水米未进,两人虚脱到感觉身体和意识分离开来,时而又重合在一起思绪混乱加精神萎靡。

    “客栈到了,我们在这里修整片刻。”

    孩童强打起精神睁开眼睛,跪坐而起朝车窗外望去,天色晦暗朦胧,斜阳的最后一缕余光藏到了地底。他的目光穿过荆棘丛,才看到了这藏在密林深处的所谓客栈。莽汉打马绕过荆棘丛,把车赶进了院子里。

    这座木楼破败不堪,摇摇欲坠。院子里杂草丛生,蒿草蓬松疯长得比人还高,与其说是客栈,倒不如说是废弃的鬼宅。

    孩童探头看到有两三扇空洞的破窗里有烛火,里面应该是有人的。

    莽汉从车辕上跳下来,径直往木楼走去,孩童和妇人没有得到授意,不敢下车,只靠在车厢里揉着空瘪瘪的肚子。

    不一会儿,莽汉双臂架着四碗饭从木楼里走出,稳当当端过来放在车厢里,对着妇人和孩童说:“赶紧吃,吃完饭我们就动身。”

    一碗面片汤,一碗窝窝头,没什么营养,但胜在抗饿。

    两人一天多没吃东西,实在是饿坏了,抓起窝窝头吭哧吭哧地往嘴里塞,腮帮被塞得鼓起,嘴里生涩地翻动着,食物碎屑从嘴角灌进了衣襟中。他们互相看着对方难看的吃相,不禁相视而笑,用手背擦着嘴角,眼中泛着泪花。

    莽汉用木柱支撑着车轭,把马从笼套里解出来。这马连续奔跑了这么长时间,比人更受罪。他把它拉到了后院马圈,换出一匹乌黑的骏马。

    这马真是漂亮,油黑的皮毛没有一丝杂色,马鬃被刷得整整齐齐,比人的齐刘海还要顺畅。只是那马眼暴突,像极了莽汉瞪起的环眼,跟它的主人还真是一对。

    莽汉牵着马儿在空地里,那马抬头打着响鼻,从嘴中伸出宽舌舔舐着他的满脸紫须。这家伙双手把马头托起来,亲吻着马的嘴唇,就像是在吻自己的情人。

    孩童捧着窝头看着他,心想这家伙居然跟马亲嘴,还真是恶心。

    莽汉把黑马套进马车里,转身来到车厢前,掀起帘幕把碗筷夺了去,也不问妇人和孩子有没有吃饱。

    “继续上路,今晚要走一段平坦些的官道,你们可以安稳睡一觉,过了明天,最后的路途可是凶险万分。”

    他把最后的这四个字拿捏得非常重,使得妇人和孩童的脸上都布满了惊恐。莽汉很满意他们这种表情,嘿笑着坐在车辕上挥起了马鞭。

    这一夜睡得非常不安稳,他那混乱的思绪总是驱赶沉醺的睡意,也总是梦见家中过去的时日。每逢年过节,父母在堂,聚会饮酒,欢声笑谈,孩童在膝下环绕。姨娘们持巾帕掩嘴而笑,稚儿们争相向长辈们跪拜讨压岁钱,而他作为家中幼子,也能荣登长辈之列,安然享受哥嫂膝下幼子跪拜。

    睡梦中的孩童脸上浮现出灿烂笑意,又被车厢摇晃把美梦打断,却是半醺半醒,侧身扭向另一侧,复又睡去。只是胸口似有阴霾积压,摇晃头部也挥之不去,那阴霾上脑氤氲出幻象,遍布眼前天幕,没有残阳却红似浓血。孩童伫立在家宅大门之外,墙根梧桐老树干枯,枝杈刺向天空,黑鸦密密匝匝立在枝头上,尖喙中叼着白肉条,鲜血犹在滴沥。

    后院洞门无风自开,门轴吱呀作响,四周死寂无声。院中青石板上,深褐色血污粘稠沾满鞋底,白衣敛尸,横陈堆积宛若山丘。亲人头颅遍地,长发粘接缠绕,个个面色乌青,眼白暴睁,血唇下兀,像是在向他哭泣生前遭遇的种种折磨摧残。

    孩童噙着泪水走至堂前行刑架下,仰头看着被绑缚在架上的父亲,苍老容颜已由乌青转至发黑,双目被剜出只剩下幽黑的孔洞,皱皮表面筋络暴起,下颚掀张好似断气前还在破口大骂。

    父亲的下半身不知被摘去了何处,胸口以下只剩下森森白骨,脊骨依然笔直,肋骨参差交错。

    孩童身体颤抖不至,闭目缓慢地仰起额头,盛接父亲唇颚中滴出的血水。

    一滴,

    ……

    两滴,

    ……

    三滴

    ……

    血滴温润,血滴灼热,血滴滚烫,滴滴渗入他的眉心,好似晨曦红日烘暖了脸庞,又好似星夜旷野中篝火跳动煸暖了胸膛。

    嗵!

    嗵!

    侧院小门发出沉闷撞击声,有凶煞的黑甲兵丁在门后挺肩撞击。孩童惊骇不已,转身想要逃走,双腿却好像被凝固在原地动弹不得。

    小门在冲撞中飞出,拍在了男童的脸颊上耳膜嗡响,还有火灼一般的痛。

    他瞬然眯开眼睛,日光刺眼难忍,恍惚间感觉



第五章 待遇自不相同也
    向前行出三四十里路后,马车来到一处集镇边缘,遥望不远处有黄土堆砌的城楼,土墙倒塌破败,那城墙下黑压压地围着一堆人。

    莽汉把马车赶到一堆草垛后面,转身掀开帘幕,对车里的妇孺说道:“你们就在车里呆着,我到前面看看。”

    说罢他从车厢底下摸出一顶斗笠,大踏步地往远处走去。

    ……

    莽汉低着头来到城墙下,抬手微微掀起斗笠,看到那土墙上贴着两张官府的悬赏榜文,用极简的墨痕勾勒出妇人和孩童的轮廓,竟然极为神似。

    围观的路人围着榜文交头接耳,表情各异。

    “这悬赏的是光禄大夫林伦的小妾和幼子,听说两人已经逃出生天。”

    “竟然开出十万两银子的高价,朝廷这次好大的手笔!”

    “若是能得到这笔进项,可换豪宅十座,良田千顷。啧啧,这笔横财咋就落不到咱的头上。”

    “那咋不行,你可以满世界找去啊。”

    另一位批驳刚才发表言论的两人:“你们这些人好不晓事,林伦大人是咱大周国难得的好官,深受晋阳百姓爱戴,被阉贼江耿忠谗言所害。林家满门一百多口子尽遭屠戮,还不能给人家留一点儿传香火的根子?”

    “哼,你这人嘴上说得漂亮话,心下怕是早就惦记上了吧,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呐!”

    “你!”

    一个上了年岁的长者压低声音说道:“嘴上多少收敛着点吧,眼下这个时日,策玄卫黑甲兵布下的探子到处都是,当心隔墙有耳让人听了去,把你抓到衙门里砍了头。”

    汉子一听这话,心中有些渗得慌,只感觉后脖颈上凉嗖嗖的,连忙回头看看身后有没有可疑的人,却见一个戴着斗笠的黑衣汉子大踏步地往远处走去。

    这人顿觉汗毛直竖,心道这怕不是策玄卫的探子吧。

    莽汉回到草垛后面,掀起车帘面色凝重地对妇孺说道:“前面过不去了。”

    “为何”

    “朝廷的快驿文书已通过八百里加急传到了各行省州县,前面的关口上定有重兵把守。”

    “那怎么办”

    “我们换路走。”

    ……

    马车继续在崎岖的山道上缓慢行驶,前方的路也愈发不能称之为路,不但要涉过水潭河溪,还要翻过怪石嶙峋,把那漂亮的黑马累得够呛。

    莽汉有时也从马车上跳下来,抱着车厢后面抬过土堑壕沟。

    孩童掀开帘幕,也想跳下来帮忙,被莽汉拿眼一瞪:“滚回去!”

    “……”

    孩童感觉他们的路途越来越没有头绪,他从莽汉那发黑的脸庞上就看得出来。这家伙时而打马快奔,半路却突然折返回去;有时候就把马车扔在树木山石后面,自己独自一人出去,回来时那张脸就更黑了。就这样来回折腾了三五番之后,孩童心中明了,他们逃出生天的几率很低,这让他的心情愈发忐忑沉重。

    夜幕终于降临,莽汉把马车停在一片密林里,掀开车厢帘幕对妇孺说道:“今天晚上不走了,就在这林子里扎营休息一晚。”

    妇人和孩童表示不能理解:“为什么不是说要抓紧时间赶路吗再不走追兵就要追上来了。”

    “闭嘴!”莽汉暴怒地呵斥了一声,又觉得跟小孩女人发火太不理智,遂放缓了语气说道:“你们只需听我安排就好,别的不要多问。”

    莽汉在森林里打了些野味,三人对坐在点燃的篝火前,用树枝串着烤着剥洗干净的狍子,在火上炙烤发出滋滋响声。

    妇人和孩子接过烤熟的狍子腿,低头大口地咀嚼着。莽汉双目怔忡地望着火焰,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夜色浓黑如墨,从四面八方将三人包围,只剩下一丈方圆被火光照亮,四野俱寂。孩童身后的林中传来低幽的虫鸣声,苍狼在远处的山头上嚎叫,声调悠远,苍凉。

    他不敢回头去看,抬头看了看汉子,又看了看姨娘,他们都默不作声。他想说点儿什么来化解这凝重的气氛,但莽汉的脸上萦绕着愁绪,他自不敢去招惹他。

    莽汉扔掉树枝站起来,目光冷硬地说:“早点休息,你们回车厢中睡觉,我在外面守夜。”

    两人不敢违逆莽汉的意思,连忙离开火堆爬回了车厢里。

    孩童和姨娘很快便睡着了,这一夜没有再做任何噩梦,只因有惊悚未知的命运旅程让他担忧。他在半夜里醒来过一次,车窗外的篝火已变为一堆深红柴烬,那莽汉却不知所踪。

    他开始忧患地胡思乱想起来,那家伙是不是撇下他们逃走了,从那莽汉白天的表现便可看出端倪,前方定是有兵丁挡道,他没法带他们们混过去,又害怕被牵连。他并不怪他,他们非亲非故,从晋阳城外把他们妇孺护送到这里已是不易,没有必要陪着他们去送死。这个世道上人性凉薄,没有挟裹着他们去官府领赏钱,就已经算是好人了。

    孩童被这些担忧弄得心神不宁,恍惚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咚咚咚!”

    ……

    “砰!”

    姨娘尖叫一声从被褥中坐起,孩童捂着耳朵爬起来,车厢外锤击的声音



第六章 壮士一诺如千金
    孩童愠恼不已,使劲儿地跺着脚往树墩走去,希望能荡起点儿尘土,飘到他的盘里,让这家伙吃土。

    他和姨娘蹲靠在一起,捏起窝头放到嘴边,眼睛死死地盯着莽汉。

    那家伙才不在乎他这点儿怨念,夹起大撮肉片塞满嘴,唇角还耷拉着半片,随即吸溜一声吞进肚里,接着又拿起板上的酒壶,仰头便灌,灌完之后还要细细回味,表情九分陶醉,也十分欠揍。

    孩童心中默默地想,这么大三盘荤菜,他一定吃不完吧,自己也许能多少尝点儿腥。

    ……

    一盘干净,一盘只剩鱼骨架,另一盘只剩鸡肋和腿骨,连鸡头也没有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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