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夜怀空
“赶紧写你的!”
“这官牒就算是真的,你这虎贲校尉也是假冒的,但凡有品阶的官员凤西府都有备案,行辕处的官吏也都是人精,你这凭空跳出来的校尉大人分分钟露馅儿。你确定要假冒这正六品的校尉?”
“当然,”林祈年的声音不容置疑:“有了这官牒,我就是真的,要不,改成你的名
第二十三章 轻佻狐媚,岂能惑主
林祈年仗剑支撑着爬上山坡,身后跟着零落的队伍,他站直身体回头遥望即将归西的日头,那潜底的霞光在林间铺出长长的红晕,东方天穹中亮星已可见端倪。
他低头对还在拼命爬坡的众人说道:“今晚就在这里驻扎,明天偷偷接近官道探查一下,看看是否还有陈**队。”
众兵卒各自靠着一棵树干休息,容晏双目炯炯地靠在林祈年身边坐下,脑子里似乎还在回味昨天荡尽银杏树叶的大战。
“说实话,你不该这么早下山的。”
林祈年微涩地笑了笑,他知道容晏是在惋惜什么,他仰头靠着树干说:“仇寇不死,我心里焦躁,怕他早死,我心里更焦躁,别说是三年,我这颗心怕是三天都待不下来。”
容晏绕过他关于仇恨的话,直奔主题:“如今下山不下山都已经是后话,你的剑意已得出世法真谛,极尽繁华,夺天下锋芒之利,若再有三五年时间打磨,按照师父的说法,将锋芒内敛,化繁复为简一,收之毫厘之间,便可悟得剑道真谛。跻身天下宗师之列。”
他苦涩地笑出了声:“容晏,我这辈子怕是难得寸进了,更别说触碰剑道门槛。”
容晏迅速翻起身来,蹲在他面前说道:“这可不像你林祈年说的话,你今年不过一十有六,人生百年才是起步,怎么能有这种丧气的想法。”
“真的,”他靠着树干,神情说不出的疲惫:“天下有多少冠绝英才,心无旁骛一生追求剑道,尚不得其门而入。我这种投身军旅的人,背负多少杂念私仇,哪还能静的下心来去搞这些。我练剑法也不过是为了自保,保自己能够活着站在仇人面前。“
容晏不再言语,神情里满是对他的惋惜,两人背靠着树,都在默默地想着心思。
“其实,我不后悔惋惜,人生短暂,想得到一样东西,就需要舍弃更多东西,至少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从树下站起来,说完这句很坚决的话。身后的士卒们已经开始在林间寻找野菜,他蹲在地上拽着一棵三叶草连根拔起。
史江连忙走到他身后劝说:“主公,这种活儿交给我们这些人干就可以,怎能劳烦你亲自动手”
林祈年忍不住想笑,容晏耸肩撇了撇嘴角,他回过头来问史江:“你叫我什么”
“主……公。”史江面容微涩,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脑门。
“这个称呼,暂时不要用,私下里也不要用,等咱们以后混出起色来了,再用也不迟。”
史江很痛快地答应:“好的,主……煮菜的事我们操办就行。”
等史江拍拍屁股走后,林祈年和容晏对视着露出了笑容,这个史江,脑袋瓜子不只精明,还相当超前。
夜炊升起了缭绕的烟雾,铁锅里煮的依然是野菜加动物骨肉。林祈年当然不用到锅前去排队,史江已经打发兵卒给他端上来,用的还是葫芦瓢。
和林祈年有同样待遇的还有锦娘,这种事情也自不必林祈年次次吩咐。
她坐的地方和兵卒们仍然有安全距离,只是这个距离正逐渐缩小,已不足两丈。这个女子性子坚韧,超出了林祈年的预期。这段时间赶路,她虽然落后在队伍后面,也无人搀扶照顾,却也总能天黑时尾随赶到驻扎点。
她似乎也没有逃走的打算,那一身的绣缎罗衫早已被灌木荆棘挂扯成布匹片。她索性就把长裙的下摆裹在裤腿上,扎成绑腿的样子,在这种情况下也顾不得姿容,早已是蓬头垢面,只有那光彩明眸才能显露出她的美人本色。
众军卒用过晚饭,各自寻找舒适的地方安歇,一时夜色幽寂,虫鸣稀声,林间草地上有绿色的荧光飞来飞去。
锦娘抬头,伸出手去想要捕捉那荧光,露出娇憨小女儿姿态,却又十分注意周围人目光,只好悄悄地把手缩回去。
她心里也许是动了念头,侧过脸来注意林中兵卒们的动向,林祈年就坐在不远处的倒伏粗干上,低头握着树枝在地面上画着什么。
她双手紧紧地互绞着,思量眼下和林祈年之间并没有闲人阻挡,他身边也没有人缠着,有这样的机会并不容易。所以下定决心站了起来,把蓬乱长发用纤指简单梳理一下,鬓前发丝捋到耳后,悦人媚态转瞬间浮现脸颊,有三分秋眼剪波,唇角含春。
她蹑着脚步往前走去,却硬生生刹住了脚步。
宋横披着厚甲横躺在两株并错倒伏的枝干上,怀中抱着马槊,听到细微脚步声后警觉地眯开一只眼,夹缝狭长有冷厉凶气透出。
他就这样用一只眼觑着锦娘,好似她再敢往前走半步,便要用马槊在她身上扎出个透明窟窿眼儿。
锦娘咬着唇角,目光畏怯地看着眼前这悍将。刚刚观察的时候,视线被高草阻挡,没想到这里还躺着个人。她想壮胆尝试,也许这人不一定真敢刺杀自己,可刚踮起脚,宋横便抬起头,把槊杆握在了手里。
锦娘倔犟地翘起薄唇,抬脚转身迈着碎步返了回去。
宋横从鼻孔中冷哼了一声,抱着马槊重新闭上了眼。
宋横真算是一个合格的护卫,主动替自己挡住接近的邪祟妖媚,只是方法粗暴了些。这货家里有媳妇儿吗是不是准备一辈子打光棍,还是被女人伤害过他的思想有问题,也许他的家教中就承袭着漂亮女人便是狐媚妖邪的说法。
林祈年笑着把树枝扔到宋横的身上:“老宋,别装睡了,唠会儿磕。”
宋横一骨碌翻起身来,回头警示地盯了锦娘一眼,坐到林祈年身边说道:“这个女人不能长留,待在这里迟早是个祸害。”
林祈年点了点头却没有接话,主动绕过这个话头,问起宋横家中的事情。身为领
第二十四章 残兵陈村劫米粮
晨曦下的森林中起了淡淡薄雾,能见度在几十米之外,林中地形起伏不平,远远看去就像交错的梯田。林祈年收拢队伍停在山谷中,翻过这座山头,对面就是通往安曲县的官道。
他不想再领着队伍翻山越岭,不只耗费体力,还耗费时间。但官道上是个什么情形没人知道,决定先派人出去探寻一下。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这些人是后勤部队,根本就没有擅长隐匿侦查的斥候,随便派个人出去容易暴露,还是自己亲自出去看一下吧。
“你们就在这里候着,我出去查看一下有无敌情。”说完便要提剑往山上走。
“大人,校尉大人。”这个声音听起来微弱没有底气。他转过身来,看见那小六子从人群中探出半个头,涨红了脸说话。
“校尉大人,卑职被招揽进策玄卫之前,原本就在军中担当斥候,我愿自告奋勇,侦查官道上的敌情。”
林祈年很意外,赞许地点了点头:“去吧,你自己小心点儿。”
“遵命!”
小六子快步走上山坡,他身形矫健,行动敏捷,三米高的大石他轻松便能攀身翻上,再纵身一跃,抓住了一棵槐树的横枝,像个猴子般灵活轻松落到了坡头,然后蹬着土坡钻进浓密的灌木丛,枝叶参差遮挡了他的身影。
这小六子不愧是从策玄卫出来的人,虽然性格比起旁人有些怯懦,这身斥候的本事还真不是盖的,日后可以让他负责组建一个斥候队。
林祈年和兵卒们坐在树下耐心等待,日头渐渐升高,林中的雾气也渐渐被驱散,空气通透澄净,千株树影平行倒在地面上。他头顶光线被树叶阻挡,日光分解成丝丝缕缕,变作清晰可辨细密的多彩光谱。
“小六子去了有一段时间了,怎么还不见回来”
史江站在林祈年身边,疑心地捏着下巴。
另一名军士犹豫地说:“该不会,这小子是独自跑路了吧。”
林祈年没有说话,他认为小六子没有跑的可能,还是耐下心来等吧。
没过多长时间,从山头上跳下猴子般敏捷的人影,他奔得十分快,肢体动作带着几分滑稽和兴奋,连蹦带跳扑到林祈年面前,单膝跪地来了个利落的抱拳:“禀告大人。”
“站起来说话。”
小六子抬手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站起来,气息稍稍有些不匀,大口喘了几下说道:“校尉大人,官道上的没有陈军,我前后探了十里多地,沿途也没有任何陈军驻扎,应该是从安曲县城攻往凤西城了。不过,我倒是在前方三里地发现村落,有十几个溃兵在村中抢劫百姓。”
“有溃兵”林祈年眯起了眼睛,这对他来说是个意外收获。“能看出来是哪部分的吗”
小六子遗憾地摇了摇头,随后又补充说:“可能是九曲关战败溃逃的散兵。”
林祈年手扶剑柄,指着前方山丘道:“既然有溃兵,我们就去把这些溃兵收服,逐渐扩大我们的阵容。”
他当先就踩着厚厚的落叶堆往前走。
“等一下。”
“又出什么幺蛾子”林祈年转过身问。
容晏端详了一下他的装束,头上用细麻绳扎着发髻,扎了一根竹钗,身穿山上的细麻衣,披着只能护到肚脐的竹片甲,下身穿着膝盖上有补丁的麻裤,就他姨娘做的靴子还齐整些,可惜右脚的拇指盖从破洞中露出。
穿成这样的,敢去冒充虎贲校尉,也只有林祈年这种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货。
“你这样,不行,这行头还比不上青龙岗上的小头领,你去收服溃兵,总得有周整的全套铠甲,不然会惹人耻笑。”
林祈年把手按在剑柄上,目光聚起锋芒:“谁敢笑话我,先斩下人头!”
得,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那也不行,”容晏很笃定:“演戏就要演全套,头盔必须有,还有这护腹铜兽,我解下来给你栓上。”
史江连忙把头盔摘了下来:“大人,用我的头盔吧,咱俩头型……大小差不多。”
小六子也蚊蚋似地小声说:“我这身全套的玄甲,都可以献给大人。”
“滚一边儿去!”宋横回头瞪了他一眼:“策玄卫臭名昭著,就你那身狗皮,也不怕污浊了大人的名声!宋某身上这铁制两档铠校尉大人尽管披挂。”
小六子羞臊地低着头,弓着身子退到了人群后面。
林祈年把青铜盔接在手里,对宋横说:“甲就不要脱了,本大人收服溃军,靠的不是这些光鲜表皮,而是赫赫威名。”
容晏想要吐槽,你一个假冒的校尉,哪儿来的赫赫威名
他戴上这青铜盔之后,反而显得更招笑,身体失去了黄金比例美感,跟那端午庙会上扭花鼓的大头瓷娃娃差不多。
林祈年自己当然感觉不到,他提着剑带领众人爬上山坡,从浓密的山林中攀下山脚,官道已尽在眼前。
宽阔的黄土路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细尘,还有无数点缀其中的马粪。这就是十万大军过境带来的后果,人和马匹踏出弥漫飞扬的尘土,三天三夜都不落,落下来后就是这副景象。这尘土细密到脚踩进去,立刻迸溅出无数灰尘在空中飘荡。
他这三百多人的小队伍踏在浮土尘上,也产生了尘土飞扬的效果。
……
官道三里地外的陈家村里鸡飞狗跳,十几个持刀的溃军在村里大肆抢劫。陈国大军过境时,村里倒没有遭受劫难,反倒是从边关逃过来的溃军,干起了禽兽的勾当。
“咯咯!咯!”一只母鸡跳上了光秃秃的夯土墙,在墙头上惊叫徘徊。突然飞下来一顶铁盔,砸出了纷飞的鸡毛。母鸡飞到地上,披着铠甲的身影扑出墙头,哗啦声蹬塌了半面墙壁,土块坷垃飞溅了一地。
“嘿,往哪儿跑!”
另一名溃兵从柴门中跑出,跟这名兵卒一前一后围堵起了母鸡,两人撞成一团,终于把这鸡提在了手中。
“今天晚上终于能开荤了!”
院子里的土坯茅草屋木门紧闭,窗棂上的糊窗麻布破了两块
第二十五章 害民兵痞一剑斩
林祈年带着他的部众冲进陈家村村口,隔着土坯墙看到有老妇和幼童收拾院中狼藉,探起头高声问:“老人家,先前闯进村子里的溃兵如今在何处?”
老妇人身子一哆嗦,扔下扫帚抱起孙子往草屋奔去,冲进去哗啦一声紧闭房门。
不过那孩童被奶奶抱在怀里的时候,伸出小手给他们指了一下方向。
林祈年耸肩笑了一下,举着剑鞘指着前方喊:“兄弟们,跟我上!把这帮害民贼子拿下!”
老妇人胆战心惊地透过破窗去看,这帮兵丁并没有翻进她的院墙抢劫,难道和先前的不是同一伙人?
陈秀才家的院子中一片狼藉,溃兵们将他家缸中米面全部翻出,一部分装进了袋子里,另一部分还没找到合适的家伙事儿。
头目捏着下巴略一思索,指着正堂和两间侧屋道:“到那三间屋里找找看,什么枕头,被面儿,都可以拿出来装粮食!”
他目光贼精地扫视侧屋窗户,陡然瞧见窗户纸破洞中,有水灵俊秀的眉眼偷窥,随即捂着嘴巴离开窗口,发出稀疏杂乱声音,应当是躲到了屋子深处。
“哎呀?”头目惊喜地张圆了嘴巴。
“咋了,队正?”
“我刚刚好像看见了一只雌鸟,你们到别的屋搜去,我进这屋看看。”头目捏着下巴发出嘿然诡笑声,转身就是要往侧屋闯。
“不可!”陈秀才惊叫一声冲了过来,挡在头目面前惊慌地说道:“这屋子里是我家中女眷,尔等不可擅闯!”
头目伸手往盘坐在院子中央啼哭的妇人一指:“你女眷不是在那儿了吗?”
“这屋里的是我的女儿!你这混账快快离开!”
那妇人也从地上趴起,朝这头目冲过来大声嘶吼:“你个杀千刀的,敢动我家秀儿!我跟你拼命!”
“我将来是当大将军的命!老丈人,丈母娘,你俩有福了,哈哈!”那头目说罢,便推开陈秀才往侧屋冲去。
夫妻二人死死地揪住他的披甲,这头目一时也挣不脱,对着院中各自行抢的兵卒们喊道:“都别忙活了,帮我来挡住这俩人!等哥哥我舒服完之后,你们挨个儿也能尝个荤腥!”
兵卒们扔下手中物件儿,一窝蜂地冲上来,各有三五个人拽住陈秀才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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