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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夜怀空




第一百三十章 英雄之风吹芦苇
    容晏从马厩中牵出马,与风临江并肩而骑,前往孔雀巷风家大宅。孔雀巷在他们被圈定的活动范围之外,自然会受到兵丁拦截。

    风临江主动上前朝那军官请求通融。几乎所有云都人都知道风公子大名,军官也不例外。况且拦截的人不是正主,只是林祈年身边的随从,军官也就乐于给风公子这个面子,放他过去。

    风临江身份特殊,他不但是云都五姓贵族之一风家的长子,也是文坛领抽,读书种子,还是引领潮流的名士。

    这样的人行在街上,眼前不缺乏崇拜目光,遇到的每个人都会长揖作礼。女子以罗帕掩面,侧颜偷窥,继而羞红窃笑,满眼渴慕。就连随在他身边的容晏,也被人群视线关注,纷纷猜测这是谁家俊彦,竟能与风公子并肩而骑。

    和风临江走在一起,能使人油然而生虚荣心,就连来到风府上,宾客下人们都对风公子的客人高看许多眼,连目光都带着些许崇敬和惊讶。

    因为风公子很少请人入府,这些年他请来的客人屈指可数,无一不是饱学大家,得道高人,大德高僧,云都四公子的另外三位,则从来没有被他邀请过。

    容晏可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资格,能让风公子放下身段,一定有别的什么缘由。他的脑子里充满问号,欣赏风府美景的同时,言谈举止也拘束起来。

    风临江请他来到水塘上的一间小筑,敞轩大开,四面透风,秋风拂来,白纱幔帐随风鼓荡,恍若浩波上的白帆。容晏左右张望,这水塘边不栽种荷花浮萍,却栽了满地的芦苇,心道这云都名士与常人的雅趣果然不同。

    风公子端坐于绣墩之上,眼前是白云石磨制成的桌面,容晏低头去看,发现岩石纹理竟然是一副画,画上方白云袅袅边缘圆润,镶嵌着丹石被磨制成了红日,下方石面缝隙中夹着不成才的翡翠,蜿转延伸,打磨圆润后形成了伞盖榕树,树边坐着一灰衣男子,手持钓竿,衣袂飘飞,有出尘欲仙之感。

    “容世子,”容晏盯着桌面发愣的当口,风临江已经用各种繁复手法沏好了茶,把碧绿的玉石小杯推到了他面前“这是普洱,人生百味,皆在其中,繁复品茗,化为无味,尝尝看。”

    容晏连忙抬头,他刚才入神观画,却忘了回应主人,实在是太失礼了,只好歉意地回笑端起茶碗。

    他端茶至鼻端,茶水缭绕香气扑鼻,轻轻浅尝一口,入口先甘,而后转出一丝苦味,随后生涩,这些味道在唇齿中混合之后,果真越来越淡,香气却越来越醇厚悠长。

    “好玄妙的茶。”

    风临江笑而不谈茶,将手指向远处水畔,那里芦苇密集生长,随风摇曳,色泽金黄如落日浸染。

    “容世子,我这塘中芦苇在岭南是独一份儿,荣世子可知我为何不喜荷花,反而喜欢这风中低头的芦苇吗”

    容晏拱手受教“容晏不知,还请风公子明示。”

    风临江长立而起,隔栏而望,负手慨然说道“这遍地芦苇,就如同天下芸芸众生,庸碌小人。有秋风吹来,千株万株,尽皆低头,如万人朝圣,蔚为壮观。正所谓,蒹葭不自守,秋风吹若何,苍云起征尘,万众皆低头。”

    容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夕阳下的水畔芦苇密集,头顶上的白穗被秋风吹得到处都是。

    风临江以诗来咏志,他只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风公子执文坛之牛耳,天下闻名,当得起这吹拂众生的徐徐秋风。”

    风临江一听这话,便手扶着茶案大笑,身形绝倒,巍峨若玉山将崩,更显他旷达不羁。

    容晏愕然,弄不懂他为何会如此发笑,难道是有什么隐情。

    “容世子所言差矣,区区一小撮读书人,怎么能称之为天下众生。临江又怎敢当这秋风真正的秋风乃是世间的真英雄,风吹过后,从者云集,世间变色,旧之气象驱除,新之气象初生。风临江不才,只能做个助风使者。”

    容晏心中还念想着替林祈年招揽此人,遂开口问道“不知在风公子眼里,何人能当得起这萧瑟秋风。”

    风临江手持折扇,虽有笑容却愈显神情严谨,把折扇朝对面轻轻一指“吾之秋风,便在眼前。”

    容晏茶杯提到半空,猛然抬头肩背震动,手中玉石杯松脱掉落,摔做两半,杯子的断茬在地上骨碌碌来回滚动。

    守候在远处的侍女听到小筑动静,惊吓了一跳,连忙要过来收拾,被风临江挥动折扇,驱退了出去。

    容晏双目微怔,等抬头时,却看见风临江依然轻轻挥动折扇,在对面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连忙还之以笑容掩饰“风公子果真是说笑了,容晏才学疏浅,气魄也小的很,哪儿能当得起英雄。”

    风临江将折扇在手中拍合,依然笃定笑道“英雄何需才学,功成时自然有气魄。”

    容晏终于开始严肃对待,知道对方这段话,不是心血来潮,怕是蓄意已久,他也执意将推诿进行到底“容晏如今在林将军帐下担任偏将军,林祈年才学远胜于我,无论是胸襟还是气度也胜我太多,更遑论……”

    风临江夺过话题说道“没错,林祈年才学胜于你,胸襟和气度也远高过你,更遑论他坚毅果决,雄武气象更胜于你。但是这些,都不一定是成为当世英雄的条件。容世子虽有所短,必有所长,今日你声名不显,堪以平庸称之,你可知这平庸才是你所恃。那些惊艳才绝之辈想要逆流而上,会遇到无数人忌惮,无数人明暗阻挡,路途堪称艰难。只有不被注视之人,才能不显山不露水,深藏中羽翼渐丰,成就不朽功业。”

    “昔日武皇尚未发迹时,不过是他十七个兄弟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其余诸王要么才具独特,要么手握重兵,或是母宠子贵,只有他毫无所恃,堪称平庸,但武皇最终在默默经营中胜出,执掌周室。先王轶事难道还不足以壮世子之志乎”

    容晏吃惊地看了看眼前这个人,在他过往人生的旅途中,毫无起落波折,内心也从未像今天这样产生剧变,风临江的一番话,在他的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父亲远在安曲,林祈年也不在身边,他没有办法判断这位云都文坛领袖到底居心何在

    容世子哑然失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会让这样一个大人物找上他,饱灌一顿堪称玄乎壮志的鸡汤。

    “我……,风公子你确定不是在和我说笑如今我只是林将军麾下一个小小的镇将军,而且林祈年也马上要失势了,如今他被软禁在云都,九曲关也将拱手让与他人。”

    “不,不。”风临江立刻摆了摆手“他若是失势,他就不是林祈年。他不但不会失势,而且还会促成于你一个大机缘,一个能让你另起炉灶的机会。”



第一百三十一章 鲁豹头即任凤西
    风临江万万没有想到,这句话对容世子的刺激太大,对方立刻从绣橔上站起,朝他拱了拱手“风公子可能是误会了吧,我与林祈年,虽不是手足兄弟,但早已胜过手足,在下绝不会弃他而去,更遑论什么另起炉灶。”

    这下轮到风临江惊讶了,连忙伸手邀请道“容世子,我并非此意,你请坐下我们再详谈。”

    “不必了。”容晏朝他拱了拱手“今日风公子所授机宜,英雄之风,庸者之志让容某受教了。告辞。”

    容世子沿着塘中长廊往外走去,步子走得分外沉稳踏实,这是他首次独自处理人生中的大事,风临江才冠天下也好,有辅佐之意也罢,都无法改变他早已做好的决定。

    他的身影绕过了风中低头致意的芦苇荡,消失在小径的尽头。

    风临江端坐在茶案前,端起茶碗怅然发笑“我是真心想要辅佐于你,你却以为我要离间你们兄弟,好固执的人呐。”

    “也罢,好在这番话,不是一点儿作用都没起。”

    容晏走得很快,身边送客的管家都赶不上他的步伐,只是紧赶慢追地跟在他身后。

    “容世子,这边儿。”

    他最终站在风府门楼的飞檐下,望着院门内的幽深,轻轻地哼了一声“他一定别有用心。”

    回去的路上容晏一直在思考,想着这些年与林祈年一同征战打拼,看着从他开始的急火攻心,走火入魔,到如今的沉稳内敛。容晏在想,他的仇恨不是变淡,而是积淀了,像酒水一样酝酿在最底处,一旦翻腾出来,便如同烈火焚心,使其恣意癫狂。容晏想要救他,就必须跟着他的路走下来,帮他达成宏愿。

    林祈年有他的目标,可自己呢,把他的目标当成自己的目标这也太……难道就不能给自个儿树立一个

    他猛然停住脚步,心想回去后应该怎么跟林祈年说他难道不会疑心他们到底谈了什么是不是应该实话实说如果说了会怎么样这种事情的结果不敢想象,不知道他会不会芥蒂,容晏也不想去尝试。

    如果骗他的话,良心上会过不去,林祈年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了他,自己却不能以诚相待。

    他好像也骗过我,在仪山的时候他曾经骗自己去偷看师兄们写《世俗见闻行止》,结果被师父逮住狠狠训了一顿。这样想心里就过意的去了。只是不知该编个什么内容,林祈年这人精得很,不符合逻辑就会被他看破。

    有了,自己的父王喜欢收集书画,更喜欢收集书册孤本,他在文人的圈子里还算小有名气。就说风临江一直在苦苦寻找一本古书,请他做客只是探问一下父王的藏书里有没有这本书,名士爱书也是很合理的。

    想出谎话之后,他的步子轻快了许多。

    ……

    容晏故作轻松地走进堂屋,林祈年正坐在圈椅上看兵法书,姚子政坐在桌子对面,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谈论战场阵法的优劣,紧接着又谈到了步卒对抗骑兵的可能性。

    两人谈到某个观点时,互相争论不休,竟然因为这个吵了起来。

    “战马加具装无往而不利!陈兵曾以一万铁浮屠连克我大周数座营寨,十三万人溃败奔逃!”

    “那他是没有遇到我,遇到我让他来试试!我有撒星阵法,可破铁浮屠!”

    “重骑铁甲并行冲锋,你那劳什子的撒星能躲得了!”

    “不信咱回凤西,老子跟你整一场对练!”

    两人就这样在容晏面前吵来吵去,似乎把他给忘了。容世子感到轻松不已,他们不提正好,也省得他撒谎。

    街道外面传来敲锣声和人群的脚步声,连院子里干活的仆人们都跑出去看。林祈年和姚子政瞬间停止吵闹,快得就像急刹车。

    “外面出了什么事儿,这么热闹”

    “不是婚丧嫁娶,就是官员上任。”

    林祈年挥了挥手“走,出去看看。”

    三人走出院子站在门口,已经有许多百姓排成长列夹道探头,林祈年穿着普通富户的青墨色袍服,也挤进人群去看。

    他好奇地问身边的一位书生打扮的人“这是出什么事儿了,这么大阵仗”

    书生没空理他,边抬头张望边说话“樊家鲁豹头到凤西上任,要去做左毅卫先锋了,这下云都可清静不少,此人最好到外面不要回来。”

    这话林祈年一听,就知道这位肯定又是个祸害。

    另一人在旁边说道“鲁豹头你也敢乱叫,当心叫他听见,把你的头给砍了去。”

    这书生缩着脖子涩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容晏感觉奇怪,又问道“去凤西上任,不应该从朱雀街朝北城门出去吗干嘛要在这条巷子里绕行”

    在场的人没有深究这个问题,都懵懂地摇了摇头。

    容晏看见林祈年嘴角颤出不易察觉的笑,顿时明白,原来是专门跑过来示威气人来了,先锋将军的心思竟然也能这么直白简单。

    “过来了!过来了!”

    众人探头去看,只见巷子尽头出现一支队伍,前方有兵卒敲锣,横着长枪往两边推搡行人。给骑着彪壮大马的将军开道,樊鲁将军身披铁红色山文甲,头盔上镶刻虎头,白色冠缨好似芦苇的穗子飘散。

    这樊鲁膘肥体壮,也幸亏那马也肥,才能承受他小山一般的重量,特大号的脑袋塞在他特大号的头盔里面。他途径林祈年所在的院子门口,特意扭过头来扫了一眼,才让林祈年看到他的样子。

    樊鲁的目光扫过围观人群头顶,看到院子里去,塌陷的眼睛中带着纯粹示威的冷傲。他以为这位被他谋夺了兵权的林将军躲在院内里忍气吞声呢,没能想到那人就站在人群里,正双手抱胸欣赏这位先锋将军的遗容。

    林祈年看了樊豹头的脸一眼,便觉得了无趣味,只不过是个将残忍当做勇猛的公子哥罢了。

    樊鲁的身后是亲兵扛着的绛色牙旗,横幡上贴着斗大的樊字。这旗要比普通的牙旗要宽大那么一半尺,却还不敢违制去形似大将军的大纛。

    牙旗的后面跟着一队重骑兵,数量应该有七八十,然后是两辆载着家眷的马车,有士兵护卫在马车左右,车中女子从车厢窗口掀起帘子偷窥了一眼,随即放了下去。

    两百多名步卒零零落落地跟在马车后方,朝着街道尽头远去。

    林祈年望着远去的队伍捏着下巴,口中呢喃说道“可惜了,貌美如花的家眷,可惜了,那一面绛色簇新的牙旗。”

    鲁将军的阵仗远去后,百姓们又开始畅所欲言。

    “希望鲁豹头去了凤西永远不要再回来,去糟害凤西娘们儿。”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五庄观事发
    林祈年看了那说话的人一眼,准备提起袍子返回院子里去,却听见背后有人嘀咕。

    “听说凤西九曲关还有个祸患,总镇林祈年,杀害朝廷命官抢占官田,糟蹋良家妇女生吃人心,这两个祸害遇到一块儿,凤西百姓还不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说不定这两个家伙互相看不顺眼,然后自相残害,最好是同归于尽,百姓不就解脱了。”

    林祈年气不过,回过头来问那人“这传言你是听谁说的”

    那人振振有词“当然是听从凤西回来的人说的,云都的百姓都传遍了,这你都不知道”

    容晏前脚已经跨进门,折返回来准备劝解,谁料林祈年只是堆起笑容“行,我知道了。”

    大家伙儿都以为这两人能吵一架,没想到问话的人这么没脾气,顿感失望各自散去。

    林祈年背负双手踱进院子里,怔怔地望着墙头,他没想到这个时代还有用舆论来黑人的,不过他并不在意,他本就不是靠名声来搏前程。

    他只是想知道,黑他的人到底是窦党还是阉党,还是两者都有。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若太过隐晦,则崛起无望,若太过突出,就会树敌无数,这个度实在难以把握。”

    容晏站在他身后,突然想起风家大宅后院内,风临江站在小筑中说的那些话,惊艳才绝之人会树敌众多,相反平庸之人却可以顺风顺水,最终逆流而上

    但心中有恨的人不适合韬光养晦,仇人会一天天老去,会被时间杀死,让仇人寿终正寝不就是最大的失败么。

    林祈年被软禁在云都这个地方,内心何其焦躁,但他还是按耐住了,开始买来种子,在院子的菜圃中种菜,打发仆人们挑水挑粪养种。他闲了的时候,就跑到附近的茶楼中听曲儿,也经常到这条街上有名的青楼中喝花酒,有时喝醉了,也会赏弹琴的名伶几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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