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若安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酌颜
140 骨肉
裴锦栋可比裴锦芸聪明多了,如何听不出裴锦箬这句话的厉害,自然不敢再由裴锦箬牵着鼻子走,哪怕是暂时妥协,也好过一会儿被裴锦箬坑死。
裴锦箬挑了挑眉,笑微微的模样,不置可否。
裴锦栋则又转而望向裴世钦道,“父亲,方才,我也是听说四妹妹怒气冲冲来了竹露居,怕闹出什么事端,这才赶忙去请了父亲过来。如今,既然没有闹出什么大的事儿来,看来,是儿子太过小题大做了。到底只是小姑娘家,又是姐妹平日里的拌嘴吵闹罢了,回头,儿子会好好教导四妹妹,也请三妹妹大人大量,体谅她一回。”
裴锦箬不是拿捏着裴世钦不想将事情闹出去,是以,让自己成了受害者么那么……他又何尝不能如法炮制,反将一军,让裴锦芸全身而退
裴锦箬听得勾了勾唇角,二哥哥……还真是个厉害的啊!
裴世钦沉吟片刻后,转头望向裴锦箬,“箬姐儿,你和芸姐儿是姐妹,她若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这个做姐姐的,自是该教她,却也要有容人之量,莫要与妹妹生气,你说呢”
裴锦芸居然怀揣了匕首来竹露居,若这件事真被闹了出去,英国公府不会善罢甘休这是必然的,若是落在御史眼中,这可就更糟糕了。
但若只是姐妹之间拌了几句嘴,那就另当别论了。
裴世钦望着裴锦箬,眼里隐约带着两分指示,裴锦箬自然看得明白,可裴世钦对着这个女儿,心里总是没有底,毕竟,她前不久,才大逆不道,对着自己这个父亲好一番大义凛然。而她恨孟姨娘,自然也恨孟姨娘的一双儿女,如今,裴锦芸更是要杀她,她拿住了把柄,哪里会轻易放过
谁知道,这一次,裴世钦却是料错了。
裴锦箬不过略一沉吟,便是点头应了下来,“如父亲所言,此事,便到此为止吧!总归是一家子的骨肉,做姐姐的,总要让着妹妹。”
裴锦箬转过头,对着裴锦芸微微一笑,就是这一笑,却让裴锦芸不知为何,冷得一哆嗦。
而裴世钦更是狐疑地将她望了又望,总觉得她这般轻轻放过,太奇怪,莫不是,又憋着别的主意就如那时,轻轻放过了顺福华那桩事,不再过问他们如何处置孟姨娘一般
裴世钦可绝对不会承认对着自己的女儿,他会不由自主拿出在朝堂之上的谨小慎微来。
只是,瞧了半天,却也瞧不出端倪,总不能人家都应了,自己反倒死抓着不放,说她应了,便是在动着别的坏心眼儿吧
纠结了片刻后,裴世钦终究是清了清喉咙,和起了稀泥,“这便好,你们总归是一家子骨肉,正是该和和气气的。”转过头,望向裴锦芸时,眉却是紧皱道,“你!瞧瞧你三姐姐,多么大度,你也该多学着懂事些才是。”
接着,又转向裴锦栋,“你们姨娘不在了,你便该担起兄长的职责来,往后多多教导着妹妹。”
“是。”裴锦栋自然是应得干脆。
将裴世钦几人送走,裴锦箬脸上的笑容却是点点暗沉下来。
“姑娘”袁嬷嬷亦是忧心忡忡的样子,走了一个孟姨娘,又来了这么一对兄妹,还真是阴魂不散。
最要命的是,这兄妹二人可是裴世钦的亲生骨肉,无论如何,裴世钦也不会犹如舍弃孟姨娘那般,轻易舍弃他们。
裴锦栋心机深沉,善谋略,而裴锦芸,虽然不见得聪明,可那些个招数,恶心也能将人恶心死了的,何况……这兄妹二人,
141 倒霉
只是后来裴老太太年纪渐渐大了,大冷天儿里,不愿意走动,这才不去了。
是以,今日,裴锦箬要去大相国寺进香,裴老太太和裴世钦才会应得这么轻易。
今日,天儿有些冷,北风嗖嗖地刮着,可却也没有阻挡人们的虔诚之心。
裴锦箬还算出门早的,可等她到了大相国寺时,寺内,却已是人山人海。
她今日是来点长明灯的,便直接绕过几个人满为患的大殿,径自往后面的灯楼去了。
灯楼内,人要少了许多。
长长的经幡从殿顶垂落下来,前方大殿内的梵音不绝,跪在蒲团之上,由着那灯楼之中闪烁的万盏灯火,映得面上明明灭灭,裴锦箬双手合十,闭目聆听,心,便是一点点静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起了身,扶着袁嬷嬷的手,出了灯楼。
“姑娘。”迎门便撞见了红绡和绿枝,方才进了寺门,裴锦箬便允了她们二人四处逛逛。“姑娘,方才奴婢们瞧着英国公府的马车进了山门,瞧着像是老夫人也来了。”
“哦”裴锦箬有些诧异,继而,却是一喜,“走!”扶了袁嬷嬷的手,便是快步而去,虽然没有刻意相约,但既然外祖母来了,她自然得去拜见。
过去一瞧,果然是葛老夫人和吴夫人,由袁恪护送着来进香。
葛老夫人与大相国寺的住持了尘大师也是颇有渊源,来之前,已是与了尘大师约好了的,要单独给她们讲经。
见到裴锦箬,葛老夫人自然是高兴得很,几人一道去了后殿的禅房,听了一会儿经,葛老夫人却又借口将袁恪和裴锦箬一道支了出去。
裴锦箬倒好似已经习惯了一般,从善如流走了出去,一边走,还一边笑着朝袁恪道,“都说了尘大师讲经是厉害,解签更是一绝,表哥猜猜,外祖母和舅母把你我支开,莫不是在求着了尘大师,算算表哥你的姻缘”
袁恪一贯是面无表情的,裴锦箬一直很好奇,她这位表哥会不会有别的表情,尤其是在察觉袁恪只是面冷心热之后,总忍不住想要逗上一逗,看看能不能让他变了脸。
虽然,明知道可能没什么效用,不过,裴锦箬好似习惯了,见着袁恪便忍不住戏谑,本以为袁恪会如从前一般,当作没听见,俱不回应的。
却没有想到,袁恪淡淡一挑眉道,“我的姻缘,外祖母和母亲自有计较,已是用不着再请了尘大师算的。”
裴锦箬一愣,转头望向袁恪,后者却已经收回了望她的视线,将手背在了身后,慢悠悠往前踱步。
裴锦箬赶忙追上前,好奇道,“不是为了表哥,那……是为了表姐她的婚期定下了还是为了小姨母”裴锦箬最最挂心的还是袁婧衣的婚事,可万万不能让她再重蹈前世的覆辙才是。
她也不知前世,袁婧衣的婚事是何时提及的,没准儿还真就是这个时候裴锦箬不由得便有些着急,急急追着袁恪的步子追问。
袁恪看似不疾不徐,可他腿长脚长,裴锦箬始终跟他隔着一个身长的距离,直到走出了大殿,光线好似亮了些,袁恪却是猝然停下了步子。
裴锦箬不防,险些撞了上去,袁恪后脑勺好似长了眼睛一般,在她撞上之前,转过身来,伸长手,隔着厚实的冬衣,托了她手臂一下,将她险些被吓得后栽的身形稳住。
四目相对,袁恪的目光仍然幽沉,只比平日里好似更暗了些,而裴锦箬却是受了惊讶,一双眼瞪的圆圆的,少了平日里戏谑他时的狡猾,变得有些呆呆的。
袁恪嘴角似是几不可查地翘了翘,扶着她站稳,语调还是一贯的沉冷,
142 好巧
前世,她虽说,对外间事不甚了解,但因着对萧綦存着心思的缘故,对他的事情,总要多两分关切。
因而知道储位之争,便属萧綦与荣王萧允之间最为厉害。
不过,荣王倒也罢了。她一个小人物,与他们也没什么相干,反倒是福王,撞上了,真不是什么好事。
福王倒是不曾参与什么夺位之争,也没有站哪个兄弟,他就是一心奔着富贵闲王去的。说好听点儿,是没有野心,说不好听点儿,那便是没有建树,没有能力,好在,他至少还有自知之明,没有去瞎折腾。
只是,这位福王平日里倒也没什么,唯独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好色。
不只是好色,简直是色中饿鬼。
只要是他瞧中的女人,无论是人家的闺女,还是媳妇儿,他总要想法子弄到手不可。
裴锦箬之所以知道的那么清楚,便是因着她前世也是倒霉,被他撞见过,便被他私缠了许久。
按理,她那时是燕崇之妻,福王无论如何也不该将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但是,福王也不知是从何处听说他们夫妻不睦,便想要来救她脱离苦海,那一回,燕崇怒了,竟是险些将福王摸过她手的那只猪蹄子给剁了下来。
那个时候,他们夫妻已经离了心,当然了,是个男人,遇到这样的事情,自然都忍不下,裴锦箬从没有多想过。
可是……如今没了燕崇挡在中间,偏偏撞上了福王……心念电转间,她已是连忙垂下了头去。
然而,已是晚了。
福王好色,而且,有一双善于发现美色的眼睛。
刚进门时,他便已瞧见了门边站着的那个小美人儿。因着是在佛门清净地,所以,今日特意穿得很是素净,一身湖绿色的袄裙,只领口处,镶了一圈儿雪白的兔毛,毛茸茸的,拥簇着艳若海棠的面容,端的是清丽中见妩媚,让福王不由得眼前一亮。
见得裴锦箬垂下眼去,他便不由嗔怪地瞪了一眼孙良,“你看看你,都将人家姑娘吓坏了。”
说着,已是上前去,伸手便要扶裴锦箬,“姑娘莫怕,这个泼才就是嘴上厉害,待会儿,我替你教训他。”
裴锦箬本就防着呢,却没有想到,福王如今更是厉害,居然连基本的表面功夫都不做了,众目睽睽之下,竟然便想动上手。
裴锦箬一边暗自惊讶地瞪大了眼,一边往侧边上一退,躲开了,心里默念着,表哥的脚程可得快些,早点儿回来才是。
见她躲开,福王似是有些意外,而后,眼里,却又更爆发出两许热烈的光来,“看来,姑娘还真是吓坏了,这倒是我们的不是了。不知姑娘府上在何处今日之事,实在是我们的过错,怎么也该登门请罪才是。”
裴锦箬的眼瞪得更大,却也将头埋得更深了些,居然连家门也打听上了,这个福王打算怎么着还有荣王,他是死人吗怎么说,他也是做兄长的,就由着福王这般明目张胆地欺辱民女
“姑娘,你怎的不说话你别这么怕,我真没恶意。”福王一边说着,一边又是逼上前,又想故伎重施,却抓裴锦箬的手。
裴锦箬的心里想要骂娘,倒是又闪到了一边,躲过了,心里却又急又怒,脑子飞快地转动,一时却也不知该如何从这困局中逃脱,也不能完全寄希望于她表哥。且不说袁恪此时还没回来,就算袁恪来了,为了她
143 静好
燕崇拉着裴锦箬,出了大殿,左转,一路沿着回廊疾走。箍在手腕上的手宛若铁铸,让她有些生疼,她抬眼望着他的后脑勺,他浑身上下透出来的森冷气息,让她不敢吭声。
直到她被他拉得险些一个踉跄,他腿长步子大,迈得又急,她有些跟不上。
燕崇这才停了步子,回过头来,一双黑眸里冒着火,将她瞪住,而后,便是咬牙骂道,“裴锦箬!你是脑子有病吧瞧不上我,居然去招惹福王”
裴锦箬被他骂得有些委屈,眨巴着眼道,“我没有招惹他。我来进香,哪里知道会撞见他”她也很委屈的好吗
燕崇见她一双眸子晶莹透亮,将自己望着,有些委屈,湿漉漉的,恍若小鹿一般,只觉得胸口方寸之间,好似被什么狠狠一撞。
倒是将方才盈满胸臆的怒气给撞散了,想起福王的德性,再看看这丫头明明穿得很是素净,却越发明艳,妩媚天成的模样,燕崇有些头疼,没事儿长这么招人做什么
他瞪着她,粗声粗气道,“难道你不知道要躲吗方才,若是我不来,你打算怎么办还任由着他上下其手不成”
迭声问完,却见她没有半声反驳,还是用那样湿漉漉的眼,将他望着。
燕崇心头一滞,觉着自己真是被她气得也蠢了,她一个小小臣工的女儿,面对着皇子皇孙,能怎么样难不成,让她去死吗
燕崇一瞬间,气闷得厉害,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片刻后,才哑声道,“往后记得躲着他些。”
“知道了。”裴锦箬点头应声。
反倒惹得燕崇很是诧异地挑眉望向她,有些不适应,今日怎的这般听话
裴锦箬曳起嘴角,“今日之事,还得谢过你。”不管怎么说,都是他为她解了围。
燕崇清了清喉咙,反倒有些不自在了,“我救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明知你是个忘恩负义的,我也没指望你报答,就当是我前世欠了你吧!”
这话,却是让裴锦箬心头一颤,前世……哪里是他欠了她分明是她欠了他啊!
刹那间,裴锦箬心头五味杂陈,抬头望向他。
燕崇却没有看她,抬起头,望着廊外大雪纷飞。
裴锦箬眸色微微一黯,垂下头,鼻头却是一痒,“阿嚏”了一声,她忙用手帕捂住了鼻子,抬起雾湿的眼,却见燕崇已是低头,皱着眉看她。
“这么大的雪,你怎的披风也不穿一件”箍在她腕上的手,顺势一个下滑,握住了她的手,触手冰凉,他的眉心不由皱得更紧,复又拉起她,沿着回廊疾走。
等到出了回廊,他已是解开了披风,将她兜头兜脸地罩住,隔着衣裳,握住她的双肩,带着她走。
等到他将披风取下时,裴锦箬这才发觉他们已经置身在一间禅房之中。那禅房里烧了旺旺的火盆,暖和得很,竟好似将风雪都隔绝在外了一般。
她目光四处逡巡,打量着禅房时,燕崇的目光却落在她身上,片刻之后,却不由得低笑了一声,“你今日怎的这般乖巧往日里,不是避我如蛇蝎么今日,我带着,你便跟我走了不怕我将你带去卖掉”
裴锦箬一哂,他不会知道,她对他的信任,其实已经积累了两世,方才,她根本未曾想过他会带她去哪儿,只是,待在他身边,便觉得安心罢了。
只是,这样的安心与温暖,却不该是她贪恋的。
目光从他满是落雪的肩头和发间掠过,她垂下眼,抿了抿嘴角,没有回答他,转而岔开了话题,“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往日里偶尔来大相国寺时住的禅房,我特意让他们给我留着的。”燕崇目光在她
144 路遇
裴锦箬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垂下眼去,讷讷道,“我虽是自己来的,可我外祖母和舅母也来了,我方才与他们一道,我不见了,他们定是会着急的……”
燕崇却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抿紧了唇,将她牢牢盯着。
裴锦箬很是不自在,垂头看了一眼身上,还裹着他的披风,她微微一顿,便是伸手要将之解下来,“今日的事,多谢你了……”
还要说什么,却是戛然而止。
她的手落在绳结之上,还没有将之拉开,而他的手,却是落在她的手背之上,将她紧紧覆住。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