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若安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酌颜
“怎么说,也是我姑父家,看在表弟妹的面儿上,也自该亲近。倒是晙时你,我倒是不知,你什么时候与裴家有了交情,居然有劳你,亲自登门来道贺。”
袁恪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语调平平,说出口的话,听在燕崇耳中,却觉得字字都带着刺,扎人得很。
“我与裴家如今是没什么交情,但耐不住与裴家的人有些交情。这不是也得看在人的面子上么往后,走动着,自然便也有交情了。”燕崇也不是省油的灯,笑眯眯上来补了一刀。
“这倒也是。晙时你有恩必报,怎么说,也算得救命之恩,是该好好报答。”袁恪连眉毛都没有动上一根,却是让燕崇瞬间一噎。
这不是话中有话地挤兑他连个刺客都对付不了,居然还要靠个女人来救吗
燕崇倒是不会真告诉袁恪,若非那夜裴锦箬在,让他分了心神,那些刺客,还真奈何不得他。只是,伤了便是伤了,没什么好辩白的。倒是裴锦箬没有受伤,那便是万幸了。
这两人,一人如日出之阳,耀眼狂恣,一个如宝锋藏锐,内敛稳沉,却是各有千秋,俱是风采卓然。不只家世相当,更是陛下跟前信重之人,真真的青年才俊。
自然引得众人目光所致,见燕崇嘴角含笑,袁恪态度平和,只当这两人相谈甚欢,却哪里知道,两人已经打了数个回合的机锋
末了,袁恪道,“我还得帮着姑父招呼客人,便先失陪了,晙时海涵。”
“谨之兄自去忙你的,我懂得自便。”燕崇皮笑肉不笑。
袁恪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燕崇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哼了一声,“堂堂英国公府世子,居然纡尊降贵来帮着裴府招呼客人,这袁恪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属下听说,英国公府有意与裴府再结亲,袁世子过府帮衬,也是情理之中。”洛霖低声道。
这话一出,燕崇陡然一惊,蓦然瞪向洛霖,“这事儿怎么没有听你回禀”
“回公子的话,您只交代了看紧季家,可没有交代英国公府也得盯着。”洛霖连眼皮子也没有撩上一下,抬眼瞄了一下燕崇乍然铁青的脸色,他有些纳罕地道,“何况,不过是裴三姑娘的父亲要续弦英国公府的千金,公子你何必这般激动”
燕崇一愣,片刻之后才算得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耍了,瞪了一眼八风不动的洛霖,错着牙道,“你还真是皮痒了,连爷也敢耍弄。”
那也得爷给这个可以耍弄您的机会呀!您说平日里多么精明一人,怎的,一与裴三姑娘有关的事儿,您就好似笨得厉害不管心里怎么腹诽,面上,洛霖还是恭恭敬敬道,“属下不敢。”
“你不敢我看你现在,是越来越敢了。”燕崇哼了一声,“往后,英国公府也得给我好生盯着。”
“这是为何按理,公子您该松一口气了才是。袁世子的小姑母若是成了裴家的太太,裴三姑娘也没多大可能再嫁回英国公府了吧”
在洛霖看来,裴三姑娘要嫁回外祖家,最主要还是老英国公和葛老夫人疼爱外孙女,想将她娶回家,呵护在眼皮子底下的意思。既然裴三姑娘的亲姨母做了裴家的太太,那么,有她看护着,至少不会委屈了裴三姑娘,到时给裴三姑娘好生寻一门亲事,便也再用不着裴三姑娘嫁到英国公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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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 如愿
叶槐生收回视线,微微一笑,“又是英国公府世子,又是靖安侯府二公子的,以往觉先总是说,家世不显,如今看来,真是谦虚了。”
裴锦桓忙道,“九巍兄千万莫要这般说,觉先真是汗颜。英国公府倒罢了,到底是有亲,可这燕二公子却是冲着枫哥儿来的,与我们家倒是没什么干系。”
“是吗”叶槐生笑微微,转而睨了身旁的季舒玄一眼。
后者目光微微一黯,垂首不语。
“在这儿站了半晌,不如,我领二位园子里转转”裴锦桓提议道。
叶槐生和季舒玄自然没有异议,“客随主便。”
这会儿逛园子的,自然也不只他们三人。
燕崇也在逛园子呢,也不用人领,径自大步流星。
对于见多识广的燕二公子来说,这裴家的园子,实在不够看。地方不大,那些景致也算不得精细,不过草草望过去,走马观花一般,也就罢了。反正,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是,等到前方那道垂花门现于眼界时,洛霖却不得不出声叫住了他,“公子,再过去便是内院了。”虽说大梁不如前朝那般,但男女大防却也还是得守的。径自闯去了内院,这终究是不太好的,届时这凤京城中,他家公子不学无术,骄横无礼的名声只怕又要更上一层楼。
陛下和侯爷都千交代万交代,让他一定要时刻规劝公子。若是他劝不住,回头公子是没什么事儿,他却得吃一顿排头。
所以,哪怕是被他家公子狠瞪着,他也不会心领神会他家公子的心思的。
燕崇狠狠瞪了洛霖一眼,既然已经被说破了,自然不好继续装傻,装作不认路,径自闯进去。他倒是不怎么吝惜自己的名声,却还得顾惜着那只小狐狸。他若当真闯进去,被她看穿了故意,定是会恼了他的,她若恼了,那便是只刺猬,怎么碰,都扎手。
燕崇不得不停下步子,有些怅然若失地望着那道垂花门。
门内沿着墙边一溜儿种了些迎春,如今,正是时节。虽然,还没有发叶子,可那些枝条在墙头横生错结,上面,绽放着几朵小花,嫩黄的颜色,轻软可爱。
燕崇却是好不怅惘地长长叹了一声,真是好可惜。好不容易来一趟裴府,他还真是想瞧瞧她生活的地方是个什么样的。
偏生,她是女儿家,自是常在内院过活,而他,却只能止步于外院。
叹息着收回视线,正待走,他的双眼却是不由得一亮。
好似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祝祷一般,竟是让他梦想成真了。
前方垂花门里,正娉娉婷婷走来一道人影。一袭轻红长身袄裙,衣襟到裙摆,由密到疏,开满了簇簇海棠,随着她走动间,摇曳生姿,步履生香。不是裴锦箬又是哪个
裴锦箬今日帮着裴老太太一道准备宴席,眼看着快要到开宴的时候了,便想着,再往厨房去转一圈儿。
谁知,刚走到二门处,抬眼便见着前方影壁边儿上站着一人。一身招摇的暗红金绣流云,目光灼灼将她望着。
她怔了怔,顿了步子在原地片刻,这才朝着他走了过去。
隔着两步的距离站定,却是皱眉问道,“燕二公子怎么来了”他们两家可没有什么交集啊!
燕崇能瞧见她,已是觉得挺快活,嘴角一直含着笑。
听她这一声问,却有些不高兴了,她这意思,是不欢迎他啊
便是哼了一声道,“怎么不能来爷来登你家的门,你还不高兴了”
“我跟你家枫哥儿
166 盟友
偏偏,他还真是拿她没法子。
偏偏,甚至连张嘴喊她站住都不成,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顺着那花墙走到尽头,一拐弯,便消失在了眼界之中。
眼中一空,刹那间,心也好似空了一般。
“燕二哥!你怎么走这儿来了”
方才燕崇的步子迈得快,裴锦枫追了半晌,这才追到,一见他站在二门处,便是忙上前道,“燕二哥怕是走错了路了,前方便是内院了,燕二哥还是跟我回去吧!这眼看着快开宴了。”
燕崇回过头望他,面无表情,这姐弟二人凭什么话里话外都挤兑他不认路
“我认得路。”他说完,也不管裴锦枫的反应,踩着有些重的步伐,往来时路而去。
就裴家这么一个小小的园子,就能让八岁就纵横宫城二十四宫,一百六十四殿的燕二公子迷了路他们是太高看了自己家,还是太小瞧了他
燕崇兀自在前大步流星,裴锦枫在身后追得有些辛苦,哪里料得爷他骤然一停步子,裴锦枫险些撞了上去。
“照凌!”燕崇转头看他,一双眼目灼灼,看得裴锦枫犹如芒刺在背,浑身不自在,他却倏地一扯嘴角道,“我对你,可算不错了吧你又叫我一声燕二哥,你总得帮我吧”
裴锦枫一愕,“燕二哥说什么你神通广大的,哪里用得着我帮什么忙我又哪里能帮得上你”
“这个忙,你还真帮得上。你觉得,我娶你姐姐怎么样”单刀直入,他也不怕语不惊人死不休。
裴锦枫吓得立刻变了脸色,知道这位爷一旦气性儿来了,那是什么都不管不顾,天不怕地不怕的。
若是放了他在这路当中,一会儿言语起来,声音一大,难保不被人听了去。
裴锦枫也顾不得其他了,上手拽了燕崇一只手臂,便将他往斜刺里拉。
未来小舅子的面子还是得给的。是以,燕崇不恼不怒,甚至是纵容的,由着裴锦枫将他一路拉到了僻静处。
裴锦枫这才放开了燕崇,脸色有些不好地道,“燕二哥,这样的话事关家姐的清誉,你如何好信口胡说的”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哪里是信口胡说再说了,有损她的清誉,我负责便是了。”他还巴不得呢。
裴锦枫气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燕二哥若果真有心,禀明了靖安侯爷,若他同意,再遣媒人上门便是。”
裴锦枫不是不知道燕崇与他阿姐之间有些牵扯,却没有想到,燕崇居然张嘴便是娶,却也不知道他是说真的,还是只是随口一说。
“我若登门提亲,想必你家里不会不同意。不过……我却觉着,先求得你姐姐的心甘情愿更为重要。你想必,也该是一样的想法才是。”燕崇挑了挑眉。
这话倒是有些出乎了裴锦枫的意料,引得他很是诧异地望向燕崇。
“而且,你未必知道吧你姐姐说,她这一辈子,都不想嫁人。”这样的话,裴锦箬肯对他说,却未必会透露给自己的家人。
果然,见裴锦枫一脸的惊愣,燕崇便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我起先以为这不过是她用来搪塞我的借口,不过,如今看来,却好像真有些这样的苗头,你也不想你姐姐孤苦一生吧”
裴锦枫面色几变,眼中纠结重重,过了许久,才沉淀下来,少年稚嫩的面容之上,却透出一种磐石无转的坚决。
“燕二哥,阿姐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我自然想看她幸福。所以,我尊重她的选择,不管她嫁或不嫁。她若嫁,那必然是要她心甘情愿,心之所向的,她不嫁,那我便养她一辈子,许她半生自在。”
“燕二哥,我敬重你,只是这样的事,抱歉,我不能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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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 闷棍
“看孟兄这一脸不甘,想必那裴家三姑娘定是个美人儿了。”这话流里流气,说罢,便引得几人都是心领神会的笑了一通。
“那是……你们不知道,那身段儿,哪怕是红袖招的娇娘也比不上,还有那脸蛋儿,长得真是勾人,那一身油皮儿白皙滑嫩,就跟嫩豆腐似的……”孟德裕色眯眯地道,一边说,还一边吞了两口口水。
引得那几个人又是哄笑,“孟兄说得跟你摸过似的……”
“笑什么笑”孟德裕发了怒,“我告诉你们,早晚,我还真就要将她办了。姐姐妹妹,一并抬了回家!”
底下,那些污言秽语,真是不堪入耳。
裴锦枫听得怒不可遏,浑身发抖,身侧的拳头紧紧握着。
可身旁传来的寒意,却更是让人忍不住哆嗦。
回过头去,果然瞧见燕崇一言不发,连惯常的笑容也是尽数收了个干净,目光冷沉地盯着底下那几人,看着孟德裕的眼神,就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裴锦枫登时有些慌了,眼前这位爷,可是个不管不顾的性子,他此时,必然是怒了,而且是极怒,怒得想杀人。
可这里,却是他家,今日,家中宾客盈门,而底下那几人,终究也算得来者是客。若是将事情闹大了,恐怕不好收场。
裴锦枫正斟酌着该如何安抚燕崇,却见燕崇蓦地一扭身,便是大步离开,往假山下走。
裴锦枫吓了一跳,忙追上去,以为他要去找孟德裕几人的麻烦,谁知,他却是在假山下等他,面色也和缓了些,一双眼,却还是森冷锐利。直到此时,裴锦枫才将面前此人,与铁血手腕的锦衣卫联系起来。
形容间不由多了些惴惴,“燕二哥,那孟德裕不是个东西,可今日毕竟……”
裴锦枫未尝不气,只是到底顾及着裴家的颜面。
“你放心!今日,是你家的好日子,我不会搅了。这件事,你也莫要在你姐姐面前提起,那些话,半个字都别入她的耳,没得脏了耳朵。”说罢,目光如剑一般,冷冷瞥了一眼孟德裕几人在的方向,隔着数丈的距离,孟德裕不明所以,只觉一股冷风窜进了脖子里,冻得他生生一个哆嗦。
之后,燕崇随着裴锦枫回了前面,倒是又挂起了鲜焕的笑,好似刚才,他们什么也没有撞见,没有听见那些污言秽语,他也没有气得想杀人,看得裴锦枫暗暗纳罕,自觉自己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
快要开宴了,燕崇也不用裴锦枫引荐,自去了裴世钦跟前,与他几番交谈,倒是一副融融恰恰的景象。
宴席是裴锦箬一手揽办,她从前在靖安侯府虽然被林氏压得死死的,到底见识并非一般的闺阁女儿可比,操持起来,倒也是中规中矩。
等到宴罢,宾主尽欢。
燕崇推说有事,早早告辞。
孟德裕等人却是等到酒宴散了许久,这才微醺着,意犹未尽地被请了出去。
在裴家吃了一顿尚且觉得不足,又吆喝着一道往红袖招去喝花酒。
喝到一半,他尿急了,跌跌撞撞进了茅房,醉眼惺忪着,便觉得眼前一黑,被人打了闷棍儿。
等到与他一道喝花酒的那些个狐朋狗友见他久久不回,往茅房来没有寻着,又找了一圈儿,才在后巷找见人。却已是被打成了个猪头模样。
这件事,第二日,便传进了裴锦枫耳中。
他本还想着怎么让孟德裕那个腌臜货长个教训,这才让四喜出去打探孟家的事儿,谁知,便听说了这一茬。
要说,有那么巧合,裴锦枫可不信。
不用细想,他也知道这是何人的手笔,当下便是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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