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若安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酌颜
等到再有消息时,却又是他要走的时候了。
他还是入夜时,悄悄来的。
裴锦箬觉得,自己的适应能力还真是挺强的,否则,如今推开窗户,瞧见他那张笑脸时,怎么已经可以这么坦然了
燕崇笑着向她招了招手,一口牙白晃晃的,在灯光下,亮得招眼。
“绾绾,外面很冷欸!今夜,不能行行好,放我进去说话吗”他一脸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昨夜,凤京城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总算是姗姗来迟,直下了一整夜,今早起来,屋外便已是一遍粉妆玉砌。
雪足及膝,如今,自然是还没有半分融化的迹象。
要说冷,自然是冷的。
裴锦箬望着他身上不过一件
242 气愤
裴锦箬见着燕崇的目光似是有些闪烁,下一刻,眼上便是一热,紧接着,便是一暗,她过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是被他伸手遮住了眼。
“干什么”她皱眉,伸手去拉他。
“别动!”燕崇另一只手,将她去拉他的手拽住,嗓音微微有些喑哑。
下一瞬,额头上,温软的轻轻一触,她微微僵着,便听得他低低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走了……”而后,手心里,似是被塞进了什么东西,触手温润,难言的熟悉。
她怔愣时,他已抽身而退。
双眼没了遮蔽,她急急看去,却只瞧见他的背影。
在夜色深雪中,渐行渐远,很快,便被深浓的夜色吞没。
手里的玉佩泛着温润的光,不算前世,今生,却已是第三回回到她的手中。
这一回,却是他亲手交与。
燕崇走了,凤京城又连着下了好几场雪,转眼,便到了皇长孙的满月宴。
这一日,荣王府张灯结彩,门庭若市,比之年节时,还要热闹几分。
陛下有多看重皇长孙,大家都看在眼里,那么,谁敢不看重
虽然只是一个刚满月的孩子,但架不住人家命好啊!
这世间,自来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这样的事情,裴家自然也是少不了的,只裴锦箬的“病”才好,又已经定了亲,不出门也是应当应分。
因而,只是小袁氏带着礼,去赴了宴。
谁知,才不过一会儿,小袁氏便是气冲冲地回来了。
裴锦箬听说,便连忙赶去了正院。
进了院门,便见一院子的丫鬟仆妇都是束手束脚,噤若寒蝉的样子,便知道,小袁氏这是生了大气。
小袁氏性子谦冲沉稳,是出了什么事儿,居然能让她生这么大的气
落梅守在正屋门外,见得裴锦箬来,几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一边给裴锦箬蹲身行礼,一边趁着给她打帘子时,在她耳边低声道,“太太原本看中的翰林院掌院学士陈家的那姑娘,怕是成不了了,姑娘帮着劝劝太太。”
裴锦箬听得目下微微闪动,她知道,小袁氏自进裴家门后,便有意要给裴锦桓和裴锦蕙说婚事。只是,前段时日,因为她出了事,这才暂且没了心情。
不过,她回来后,小袁氏也与她说过,已是相中了几家,就等着再好好看看,若是还行,那便可以透透话音儿了。
当中,给裴锦桓看得最满意的,便是这陈家的姑娘。
这陈家姑娘也不过刚及笄,早先也是在博文馆中习学过的,据说,规矩最是不错,待人接物、谈吐行止,皆是大家风范,小袁氏眼界高,亦是能够相中,足见优秀。
小袁氏今日本是要与陈家太太探探口风的,哪里知道……
心思电转间,裴锦箬已是跨进了门槛。
厅内,伺候的皆被撵了出去,只小袁氏一人,解了大衣裳,身上的穿戴尚是出门的妆扮,就歪在临窗大炕上,一手撑在炕桌上,抵着额头,似在假寐,可眉心,却是自始至终紧蹙着。
裴锦箬见炕桌上有茶壶,触手一摸,还是暖的,便亲自倒了一杯,双手捧起,奉到了小袁氏跟前,“气大伤身,母亲还是多顾惜自己的身体。这茶是好茶,秋冬时节多补养身子,来日开了春儿,便也会少了许多虚症。”
“就你会说话。”小袁氏其实也听到了响动,如今,再听着她这么说,哪里还继续气得下去叹了一声,接过茶碗轻啜了一口。
裴锦箬便挨着在炕边坐了,却也并不开口问。
反倒是小袁氏,抬起头望了裴锦箬一眼,这才道,“箬姐儿,可有想过咱们家应该找个怎样的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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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 长进
裴锦箬的话,让小袁氏怔愣住,裴锦箬也不打扰她,就只是静静坐在一边。
过了好一会儿,小袁氏终于又勉强打起精神来,“你说说看,咱们家该找个怎么样的长媳才合适”
“这个……哪里轮得到我来多嘴我到底只是做妹妹的。”
“就咱们娘儿俩的私房话,谁还能听了去不成你有什么想法,不用藏着掖着,尽管与我说。”小袁氏一边说着,一边已是扯了扯窗户上的铃铛,门外的落梅便是进来了。
“去重新备些茶点来,姑娘喜欢吃马蹄糕和千层酥,让她们一样备些上来。”
厨房里,一贯都备着这些糕点的,因为之前裴锦箬让拒霜将糕点都做成不沾口脂的拇指大小,小袁氏觉得不错。如今,她们家里自用的糕点都是一般大小。
不过待客却是不成的,到底怕人说太过小家子气。
不一会儿,落梅果真就将茶点一一备妥了,将东西放下,便又无声退了出去。
小袁氏招呼着裴锦箬吃糕点,还专程泡了一壶补气养血的红枣枸杞桂圆茶,一人倒了一杯。
裴锦箬看这架势,便知道今日是逃不过去了,何况,小袁氏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她再缄口不言,也是不妥。
她端起茶水,润了润喉,这才轻声道,“大哥哥是谆谆君子,如今也是前程大好,往后,自然是要支应门庭的。这长媳倒未必要多么出身显赫,却定要立得住,能执掌中馈,更要紧,不能惹是生非,妻贤夫祸少。”
小袁氏并不是真正要问她,该寻个什么样的长媳,而是在问她,对于裴锦桓的看法。
裴锦桓虽然记在她先母名下,却并不是真正与她一母同胞,同样,于小袁氏而言,也没有半分的血缘。
若是……小袁氏自然会另有安排。
听罢裴锦箬的话,小袁氏的神色却还算得平和,许久之后,才勾起唇角,笑将起来,“你是个好孩子。”
裴锦箬抿了嘴角笑,“再过些日子,便是祖母大寿了,咱们家里,是不是也该好好热闹热闹了”
“你说得是。正好……你帮着我将宴客的名单先拟出来。”
裴老太太的寿辰是在腊月初四,这些年,一直未曾大办过。
今年,有了小袁氏操持,又因着还关乎着裴锦桓和裴锦蕙的亲事,裴老太太便也没有疑义,由着她们去操办。
这些事,小袁氏和裴锦箬都是办熟了的,左不过按部就班就是了。
等到裴老太太寿辰这一日,用过早膳没多久,裴府便是热闹了起来。
徐蓁蓁和卢月龄与裴锦箬交好,早早就过来了。
反倒是裴锦芸这个裴家出嫁了的姑奶奶,却是姗姗来迟。
“你家这个姑奶奶可是了不得,也不知怎的,居然跟彭侧妃相见恨晚了,如今,倒是成了福王府的座上宾了。”转头望着在女眷群中左右逢源的裴锦芸,徐蓁蓁靠在裴锦箬耳畔低声道,语调里,自然是遮掩不住的嘲弄。
裴锦芸和彭允薇这倒有些出人意料了。
裴锦箬挑起眉来,望了不远处的裴锦芸一眼。
数月不见,她好似变了个人。
没有她和燕崇料定的过得不好,至少,表面上看去,不见憔悴神伤,反倒是满面红光,通身的光鲜气派。
穿一身玫瑰红锦绣斓边的袄裙,赤金的头面,精致的妆容,加上喜气的笑容……这哪里像是一个不入流小官家的儿媳
而且,这些日子,她只怕跟着彭允薇没有少在这些人面前打转,这个也能说上两句,那个也能笑上两声,旁人表面上,至少还要看彭允薇的面子,倒是对她还算得和
244 寿礼
裴锦芸被她拉住时,却是微微一僵,但也只是一瞬,又笑将开来。
“三姐姐说笑了,你我姐妹,哪里会因为这么些许小事就生分了”
“能听妹妹这么说,我便放心了。也不知道你在夫家过得如何妹夫待你好不好瞧我!你夫家是你亲舅家,妹夫是你亲表哥,自然没有不好的,哪里还需要问对了,妹夫今日可也来了在外院喝酒了吧”
不是要演姐妹情深吗那她奉陪到底好了。
可是,她的姐妹情深,却是让裴锦芸的笑容渐渐发僵。
从前面对裴锦箬,偶尔会有的惊惧之感又再次从心间窜起。
可是……怎么可能她如今,明明不需要再怕她。
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平安回来的,但这件事,往后,若是不小心在燕二公子耳边漏了风,燕二公子一旦起了疑心,他可是锦衣卫,随便一查,就能查出端倪。就算他不查,只要起了疑心,往后,就算裴锦箬入了靖安侯府,那还不是夫妻离心,生不如死
想到这儿,裴锦芸又稍稍找回了底气,她现在用不着与裴锦箬一较长短,时间还长着,且看,谁能笑到最后,笑得最好吧!
“听三姐姐提起,我这才想起,我还没有嘱咐他少喝些,一会儿若是喝高了,可要丢了脸面。”
裴锦箬微微一笑,“到底是成了亲了,就是不一样了,去吧!”
裴锦芸匆匆行了个礼,便是快步离开了。
裴锦箬目送着她,笑意潺潺。
边上徐蓁蓁和卢月龄却是憋笑憋得厉害,未免她们俩笑出好歹来,她忙扯了两人,借故走开了。
等到人稍少的地方,徐蓁蓁才长吐一口气,“你方才早膳没吃吧”否则怎么演得下去也不怕恶心的
“她都能演,我为何不能”还不定是谁恶心死谁呢。
“姑娘。”正在这时,落梅来了,“来了不少客人,太太来请姑娘过去帮着招呼。”
裴锦箬自然没有忘记她今日是另有任务在身的,与徐蓁蓁和卢月龄打了个眼色,几个人便随在落梅身后,一路去了花厅。
厅内果真已是人声鼎沸。
厅内的人,裴锦箬认识的,却委实不多。前世时,裴家宴客,多是彼时已经扶正的孟姨娘和裴锦芸在招呼,因着她那性子,还有穿戴,从来不得人的眼,久而久之,便也只缩在角落里,有时,甚至连院子也不出的,只自怨自艾,觉得自己不招人喜欢。
因而,这些与他们家世相当的小官人家,她不怎么相熟。反倒是嫁去靖安侯府后,林氏要在外扮演母慈子孝,这样的场合便不会少了她,因而,她对宗室、勋贵们反倒要熟些。
小袁氏今日倒是没请多少达官显贵,请了,只怕也来不了多少。
除了几个常来常往的人家,和她闺中便要好的姐妹之外,来的,多是朝中四品以下的家眷。
裴锦蕙的婚事已是差不多有眉目了的,两家也是私下相看过,都是满意,如今,也只差过明路了。
倒是裴锦桓的亲事,除开那个陈家姑娘,小袁氏也暗中看过几个别家的姑娘,只是,早前有陈家姑娘珠玉在前,另几个便有些入不得小袁氏的眼。
如今,想通了,便又自然想起了。从中挑选了两个重点观察的,想借由裴锦箬相处时,再好好看看。
长辈们寒暄了一阵儿,小袁氏便让裴锦箬领了年轻的姑娘们一道出去玩儿。
裴家的园子虽比不得英国公府的精致,但胜在还算得宽敞。
今日,天公作美,没有下雪,反倒晴明。
阳光照在残雪之上,耀耀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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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5 小年
回到竹露居,袁嬷嬷果然就捧出了一只匣子,并一封信来。
无视袁嬷嬷和几个丫头戏谑的目光,裴锦箬接过匣子和信,径自进了内室。
燕崇去了西北,却每十日就会给她写封信来,她倒是从来没有回过信,他信里,诸多抱怨,说她狠心。可下一次,却又按时给她写信来,再骂她狠心,催她回信,乐此不疲。
裴老太太要过寿的事儿,自然也瞒不了他。
他要送寿礼,肯定会趁机也给她送些东西的。
匣子里,居然是一匣子的金豆子。
裴锦箬打开匣子时,险些被闪瞎了眼,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是不是他拿错了。
打开信一看,说是他给的“压岁钱”,裴锦箬这才苦笑不得。他还真当她是小孩子了
也不知道是他将她想得太幼稚了,还是他自己幼稚。
信里,如往常一般的琐碎,裴锦箬看得无奈,等到看完,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一再上弯着。
从他去了西北,她一直心有不安,唯一的安慰,是她再也没有做过那个可怕的梦。也许……这便算得好事吧
而他,大抵也是看出了她的不安,这才每十日,便给她来一封信,尽是些无意义的闲话,不过,也只是为了让她安心罢了。
冬日天候短,不及将晚膳用完,天便已是黑尽。
靖安侯府,林氏所居的知念堂这会儿还亮着灯。
“禀夫人,世子夫人已是回去了。”林氏身边得用的申嬷嬷一边轻手轻脚将香点燃,奉到林氏跟前,一边轻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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