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若安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酌颜
宴席之上,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一如往常。
好似,方才在御花园发生的那一桩事,那个无缘来到这世上的孩子,都只是幻梦一场般。
因着前线的战事,宫中由郑皇后带头缩减用度,今年的除夕,也并未大肆地燃放烟火。
反倒是改为在御河边上放祈福灯。
帝后为首,放了一盏天灯,祈求国泰民安,边疆尽早太平。
其他人也跟着照做。没一会儿,御河之上,便是星星点点,如同无数彩色星子闪耀的银河一般,美得惊心动魄。
随着冉冉升起的天灯,和满河飘荡的彩灯,除夕宫宴,也终于走向了尾声。
回到家中,却还有一顿家宴,却要轻松了许多。
少了宫中令人窒息的尔虞我诈,好像,这个处处也并不那么让人安宁的家,却陡然变得温馨起来。
子时,整个凤京城内,爆竹声声,还是与往年一般无二。边疆的战火,于凤京城的百姓而言,宛若远在了天边,遥不可及。
裴锦箬却在爆竹声声中,虔诚地许愿,愿得,也只是早日太平,海晏河清。
过年,无非就是吃喝玩乐,到处串门子。虽然,她们比之一般的平民百姓来说,好像多了个宴会做门面,不过内里却也没多大区别。
左不过就是亲戚朋友之间,今日这家请客,明日那家请客。人,还是那些人,吃的东西,再美味,到后来,也吃不出来了。
不过,这当中,倒是意外地收到了萧灵犀送来的信,信里倒是只是一些闲话,附信,还送了她一瓶蔷薇花露。
这可是稀罕物件儿,裴锦箬自然是欣然接受了,并回赠了两匣子拒霜新做的点心。
人情往来,有来,才有往。经过那日的事情,她倒是觉得萧灵犀果真与袁清洛所说的那般,虽然有些任性,但不失爽利率真,倒也可以相交。
既然人家都先示好了,她断然没有一直绷着的理儿,毕竟,不管是从袁恪那儿,还是燕崇那儿论起,她们能够好好相处,都是好事一桩。
这一日,已是初八,萧灵犀又给她回了信。信中先是谢过了裴锦箬的点心,说是味道很特别,也很好吃,问她要做法。
这个倒是没问题,裴锦箬想着回信时,给她写一个就是了。
信写了足足两页,前一页,说了点心,又说起她父皇这两日又念叨起燕二表哥,说他过年也不回凤京城。她总觉得,她父皇对燕二表哥好得她这个做女儿的,都忍不住想要吃味。
裴锦箬一直笑着看,直到翻了信纸,看到下一页末尾时,脸上的笑容却是一点点淡了下来。
那一日,宫里的事儿,终于有了定论。意外……福王妃的孩子没有福气,因为一场意外,就没了。彭侧妃在场,到底有些干系,被罚禁足三月,郑皇后为了安抚福王,又另送了福王两个美人。
福王妃身体受了损,又伤心过度,据说……往后子嗣怕是要艰难上许多了。
郑皇后虽下令对福王妃隐藏此事,但她大抵是知道了,所以,终日都是以泪洗面。
萧灵犀去看过她一回,只觉得胸口憋得厉害,之后,便再未去看过了。
福王妃出事后,一直养在凤藻宫的偏殿,如今,怕是也要挪回福王府去将养了。
裴锦箬合上信笺,眸色微黯,其实,这样的结局,并没有多么出乎意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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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 来信
从听到消息开始到现在,裴世钦一直都惴惴不安。
“是啊!老爷!就算陛下龙颜大怒果真与边关战事有关,也未必就跟燕二公子他们有关。这个时节,边关滴水成冰,狄族不会轻易掀起战事。”小袁氏没有说出口的是,就算果真有什么,他们担心也无济于事。想帮忙,更是无从帮起。
“是啊!父亲!终究是朝堂大事,不能随意揣度。”裴锦桓亦是劝道。
裴世钦点了点头,“我也只是想问问箬姐儿,既然燕二公子未曾提过,那就罢了。”
说是这么说,可一屋子的人的心绪却或多或少,都被影响了。
谁知,才不过一会儿,裴锦桓便被宣进了宫中。
一连两日,直接没了消息。
等到正月初十,开年以来,头一回的大朝会散朝后,裴锦桓还未回来,倒是裴世钦先回来了,却带回了一个极其出乎意料之外的消息。
“方才朝上,陛下下了一道旨意。边关战局吃紧,着令荣王、宁王、穆王一同往军中督战。全军遵从靖安侯一人调度,几位殿下只有督战之责,并无调兵之权。”
居然这个时候让三位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皇子一同上边关去
永和帝的这道旨意,还真是......石破天惊,出人意表。
整个凤京城都为之哗然。
私底下,都在揣测陛下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只是......不管如何,陛下的旨意已下,那便是君无戏言。
正月十五一过,年,便算得过完了。正月二十,三位皇子便已经轻车简从,出了凤京城,一路往西而去。
沸腾了数日的凤京城,也终于沉寂下来。
即便如此,因着三位皇子的西行,凤京城中,关注西北战局的眼睛,却是顷刻间,更多了起来。
燕崇的信,毎十日一封,从未间断过。只是,当中,却也从未提过半个字,有关西北战局,或是其他涉及政事之言。
裴锦箬倒也安之若素。
她只小小一个女子,除了自己,她也管不了其他。
博文馆已是开了课,裴锦箬还有几个月,便要及笄。这最后的一段时日,自然要格外珍惜,日日都到,日日不辍。倒是卢月龄,因着本就是正月间的生日,已然及笄,如今,倒是已经不必再往博文馆上课了。倒是成了裴锦箬和徐蓁蓁两个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这一日,裴锦箬从博文馆下学回家,却收到了一封信。
看完之后,喜不自胜,当下便是携了信去外院寻了裴锦枫。“舒雅姐姐要回京了。”
季舒雅自从头年春上回了淮阳老家,转眼,竟已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了。
去年九月,她已是成了亲。
裴锦箬本以为数年之内,她怕是不会再回凤京城这个伤心地了,却没有想到,今日接到她的信,竟是说要回来了。还会带着她的夫婿一道回来。
裴锦枫看她,却是犹如看傻子一般的表情,“我不是年前就告诉你了,季岚庭的婚事已是差不多定下了吗她自然会回来。”
裴锦箬笑容微敛,这才想起这一桩。
“所以,舒雅姐姐是为了季舒玄的婚事才回来的”
“可不是吗季家嫡支这一辈便只剩他们姐弟二人,他们又是生母早逝,季岚庭不只出了仕,如今更要娶正经官宦人家出身的姑娘为妻,季家整个家族都重视着呢,季大姑娘回来帮着亲自操持婚事,也是情理之中。”
裴锦箬
251 接船
“我可不想屈就那些歪瓜裂枣,所以啊……还是再等等看吧!实在选不到人,我倒宁愿不嫁了,反正,我爹娘不能逼我,我哥也愿意养着我,我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徐蓁蓁的语调一贯的明快,并未透出半点儿的怨气,这才是真正有人宠着护着的底气,连这样的话说出来,也格外的自信。
偏这自信,还如与生俱来的一般。
“真羡慕你。”裴锦箬由衷地道,她不也曾不想嫁人可她却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徐蓁蓁这般的底气。她若果真想要达成她的愿望,还不知道要经过多少波折,说不得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当然了,胜了也是侥幸,很有可能,是败,还是惨败。
不过,如今说什么,都是徒劳,一纸赐婚诏书,她如今已是与燕崇紧紧绑在了一处,挣脱不开了。
何况……经过了这么些事,她也有些不想挣脱了。
说到底,她今生,就算不再如前世那般蠢钝如猪,但说到底,骨子里,却还是个平凡到有些许懦弱的姑娘,不喜改变,随遇而安。
只,若是有人要当她是柿子般软糯好欺负,那她也能生出百般勇气来对抗。
总之,还是那句话,她变了,燕崇也不再是前世的他,他们总能携手,走出一条与前世不一样的路来。
“你羡慕我什么呀”徐蓁蓁狐疑地看她,“反倒是我该羡慕你吧燕二哥那时在猎场上,对你可用心着呢。”没有少用烤肉来贿赂她和卢月龄,就为了和锦箬独处。
裴锦箬抿嘴笑了笑,“你也用不着羡慕,不过是你的缘分未到罢了。”
“也许吧!借你吉言了。”徐蓁蓁笑眯眯道。
从宫里出来,裴锦箬迫不及待回了家。算算日子,今日,距燕崇的上一封信,刚好是十日,信又该来了。
谁知,信,却是没有来。
裴锦箬有些失望,不过想着,边关离这里这么远,有所耽搁也是有的,再等等也就是了,也许,明日,信便该到了。
谁知,这一等,便是一天,又一天。
裴锦箬的心里,越来越不安。
这一回,没有等来燕崇的信,却是从下朝归来的裴世钦口中,等来了坏消息。
“边关八百里加急,送来了战报。五日前,狄族来势汹汹,开始攻城。也不知怎的,竟是攻破了宁阳关。”
“宁阳关”裴锦箬惊得变了脸色,她记得,宁阳关镇守的,正是燕岑。而燕崇彼时也在宁阳关。
“狄族人凶残,攻破宁阳关后,肆意屠杀关内百姓,整个宁阳关,几乎成了一座死城。陛下龙颜大怒,已是下了死令,这回,定是要狄族血债血偿。”
裴锦箬听得心口砰砰乱跳,不只是因为担心燕崇的安危,她也担心靖安侯父子的安危,毕竟,前世……
还有宁阳关……她曾在那里住过几日,燕崇还带着她,几乎逛遍了整个宁阳关。那座边城其实不大,百姓住的,都是土屋,与那漫天的黄沙,相得益彰。
可城内的百姓,却也是质朴得很。他们曾吃过老婆婆卖的饼,担心他们吃不了那么硬,还专程给他们端来了不要钱的汤。
燕崇童心未泯,带着她,在街尾跟几个小孩子比试陀螺,欢声笑语一遍。
他们还去寻了一个去过狄族游历的老伯,听他讲狄族的风土人情……
那些种种,都是那么的鲜活。
裴锦箬喉间泛涩,狠狠闭了闭眼,不敢再去想,更不敢再去琢磨方才裴世钦那一句话中的死城,会是怎般惨烈的景象。
屋内的气氛微微一滞,片刻后,小袁氏才问道,“靖安侯……还有燕二公子怎么样老爷可曾打听过”
裴世钦望了裴锦箬一眼,迟疑地摇了摇头,“陛下大怒,不敢打听。不过,靖安侯统管西北,若是不敌,自保总无虞的。”
因着西北宁阳关战败的消息,整个凤京城都如突然下起了疾风骤雨一般,将前两日的欢乐
252 殊荣
雨声淅淅沥沥,细密如织,将整个天地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雨雾。
季舒玄坐在窗边,低头望着飘过眼前的两朵伞云,手下动作微微一顿,复又行云流水。
裴锦箬拎着裙角上得二楼时,刚好瞧见他一身雨过天青色的素色直裰,披着同色的披风,就坐在窗边的桌前,正在倒茶。
白烟腾袅,漫上他的眉眼,如云山雾罩,倒是比之从前,更少了两分烟火气般。若说他不是什么陛下信重,虽然官职不显,却前途不可限量的青年才俊,而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隐士,只怕也是有人信的。
许是知道她来了,却半晌没有动静,季舒玄总算是将眼轻瞥了过来,“茶刚刚泡好,快些来尝一尝。”
裴锦箬略一沉吟,却还是徐步过去,敛裙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许久不见,季舒玄还是瘦,却比之上一次见面,少了些病态的颓丧,虽然瘦,却很是精神。
男人们的世界,永远不只一个情字。
此处缺憾,彼处尚可补全。
翘起嘴角莞尔,一杯茶,堪堪递到了手边。她倒也不客气,端起茶杯,放到鼻端,轻嗅了嗅,茶香扑鼻,再看,茶汤清亮,“你倒是会享受,出个门,还带着上品的雨前龙井。”
季家是皇商,产业遍布整个大梁,手里不缺好东西。
光是手底下的茶庄,就不知凡几。今年的新茶未出,这茶,自然是去年的陈茶。可是就这品相,只怕比之贡品,也不差什么。
轻啜了一口,果真是甘冽非常。
“你若是不嫌弃,回头,我让人送点儿给你。只是,燕二公子不喜茶,反倒好酒。我那里,正好还有些上品的金华酒,回头也送上两坛给你。来日,你倒可以与燕二公子开怀畅饮。”
裴锦箬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顿在半空中。抬眼望着季舒玄,眸中幽光暗闪,掠过种种复杂的光影。
季舒玄却好似果真只是闲话一句般,自顾自地斟茶,连眉眼也没有抬过半寸。
良久,裴锦箬才哑着嗓,道了一句,“多谢。”
谢他明明看穿了她的目的,却一句斥责没有,不等她问,便给了她一句安心。谢他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还愿意选择包容连她自己,都觉得丑陋的她的私心。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各自扣着自己的茶杯,或喝茶,或望着窗外发呆。
直到修文喜滋滋地上前来报说,“到了!到了!大姑奶奶的船已是进码头了!”
探头望出去,果然瞧见一艘两层的楼船正缓缓朝岸边靠来,船上的徽记赫然可见,真是季家的船。
季舒玄自然是快步下了楼去,绿枝亦是撑了伞,护着裴锦箬紧跟在后。
等到走到码头边上时,船堪堪靠稳。
一个年轻少妇便已是迫不及待地要从甲板之上一跃而下,她端的是灵巧,边上的人却是吓得连忙一把稳住她,“你慢着点儿,小心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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