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若安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酌颜
听了她这一番话,燕崇久久没有言语,良久,只是抬起手来,轻触了一下她的头顶。
“对了,刚才……父亲去了流响院”裴锦箬眨了眨眼,问道。
燕崇望着她,倏忽一笑,“小狐狸,在我跟前还要弯弯绕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
裴锦箬有些无奈,怎么就被他看穿了“我就是有些好奇,你和父亲说了什么罢了。”这么好的机会,他不会白白放过吧
“没说什么,就是他让我饶过蒋溶,我给他提了两个条件,他答应了而已。”
“什么条件”裴锦箬双眼一亮,真的是好奇。
燕崇转头望向她,只觉得她这副双眼亮灿的模样看上去真是可人,他一时心痒难耐,没有忍住,触在她头顶的手一个下挪,摁住她的后颈,往下一压,他顺势抬起头,便凑了上去。
四瓣唇贴合在一起,好半晌,燕崇才喘着气放过她,见她瞪着他,目光带着些魅人的醉。
他苦笑了一下,有些自作孽不可活的觉悟,小心地挪动身子,将与她的距离拉开了一些,稳了稳心神,这才道,“一自然便是蒋溶不能再留在此处,他往后,也不能再以任何理由形式插手我们屋里的事儿。二是帮三弟求的……”说到这儿,他想起什么,问道,“蒋家姐妹走了,只怕知念堂高兴得很。没了蒋家姐妹牵制,只怕过不了多久就有动作,你那儿安排得怎么样了”
蒋家姐妹是他们俩动了脑筋接来的,为的,便是彻底搅浑了靖安侯府后宅这塘水。虽然后来有些走偏了,倒也并非毫无用处,至少,帮着牵制住了林氏的视线,倒是让裴锦箬暗地里做了些安排。
裴锦箬一边满意燕崇将良机把握得好,一边道,“唔……这事儿若是等不及水到渠成,关键时候,咱们可以推一把。”
燕崇点头应声。
他昨夜一夜没睡,这会儿,便觉得有些困了,索性,便挨着裴锦箬,在床边躺了下来。
“蒋溶虽是个拎不清的,可蒋湲却是还不错,本来,周家那门亲事也挺好的……”裴锦箬便是有感而发。
“这姻缘能不能成,都是看各自的缘法。蒋湲要怪,也只能怪她那个不省心的妹妹。”燕崇睁开眼看她。
裴锦箬叹息一声,“周太太是真喜欢她,本就打定了主意要聘她做周家大奶奶的,那周家大公子也是个上进的,倒真真是一门好亲,就这样错过了,到底是可惜。”
不过……这倒也是好事。
就是因着周家这门亲事好,林氏百般不乐意落在蒋湲的身上,所以,周太太言语时,便被林氏搪塞了过去,倒好似不愿意似的。
如今,蒋湲回去了,周太太若是果真有心,何需在林氏那儿透话
裴锦箬想通了,不由笑道,“这事儿我回头寻个机会在周太太那儿透个口风。”
燕崇望着她,却是叹息了一声,知道她是觉得蒋家姐妹都是因他们之故才卷了进来,蒋溶就罢了,却总觉得愧对蒋湲。
“随你吧。”只要她高兴便好。
说罢这一句,燕崇却是深望着她,目光灼灼,“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否则,何必此时说起蒋湲的亲事委实有些欲盖弥彰之嫌。
裴锦箬倒是没有想过能瞒住他,却没有想到,他居然敏锐成了这般。
略一沉吟,她还是道,“这桩事,果真是蒋溶一个人做下的吗”
这话一出,她便敏锐地察觉到身旁原本闲散的人瞬间就绷紧了神色,目光也锐利了起来,“你想说什么又在怀疑什么”
“我不该怀疑吗”裴锦箬反问,“是你说的,你不过巧遇了蒋溶几次,连正眼都没怎么瞧过她,她到底如何就对你动了心思”
蒋溶起初没有那个心思,裴锦箬再清楚不过,所以,才觉得蒋溶对燕崇的心思来得太过莫名了些。
“还有……蒋溶在咱们府上不过客居,身边就只有一个能全然信得过的丫头。这样的事,她就是再蠢,也不会随便交给旁人去做。就算那摊被盐化了的雪水是蒋溶那个丫头做的,那庑廊边那丛引来野猫的猫儿草难道也是她们布下的”
“燕崇,我不信我都能察觉到的事儿,你会察觉不到。”
那夜,谁也不会事先知道燕崇会在那时被靖安侯叫走,那么,只可能都是临时起意。那么仓促的情况下,蒋溶又为了自保,一直与蒋湲和姜氏在一处,那便只有那个叫豆蔻的丫头行动自由,还是借了内急的幌子离开的。这么短的时间,她如何能做到这些
何况,还熟门熟路地寻了猫儿草来
这些事,燕崇未必不清楚,可他,却因为某些缘由,忽略了。
“燕崇……你到底瞒着我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她如此纵容她又为什么,屡次对我下手”这些怀疑,早已存在心中许久,这一刻,裴锦箬却再也忍不住了。
。
359 脊梁
是他自己说的,有什么想知道的,就直接问,不是吗
燕崇却是苦笑道,“我若是知道,便也用不着苦恼了。”他顿了顿,抬眼望向裴锦箬,“要不,我直接去问问……”
“你傻啊!”裴锦箬哼道,看着燕崇,怒骂了一声,“平日里多么威风,说什么进了北镇抚司的诏狱,便没有问不出来的话,却会拿一个妇人没辙。”
嘴里虽然抱怨着,裴锦箬却也知道,燕崇并不是真正怕着姜氏什么,只是因着,姜氏是燕岑的未亡人。他与兄长自来感情要好,燕岑不在了,他自认对姜氏有份责任,还有愧疚,所以,待她便格外宽容罢了。
不过……明白归明白,裴锦箬却还是有些生气,心绪也不由得有些低落。
“绾绾,我会想办法查清楚的,无论是谁,也不能肆意地伤害你。”正在这时,燕崇却是抬手,又在她头顶上轻轻压了一下,一席话,平淡,却坚稳。
裴锦箬抬首望着他的眼,瞧见了他眼底,清晰倒映出来的自己,叹息一声,偎过去,投进了他怀里,“罢了!你也不用为难,这件事,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而且,说好了你主外,我主内,这严格算起来,应该是内宅的事儿。”
燕崇见她说得豁达,神色间,果然也没了郁色,心里一暖,却是有些哭笑不得道,“你这翻脸怎的比翻书还快”
“怎么不喜欢啊”她从他怀里抬起头,龇牙看着他。
“喜欢。”燕崇很是真诚地道,他能说不喜欢吗
笑着,他收紧双臂,将又笑开来的裴锦箬深深揽进怀里。
裴锦箬贴在他胸口,双目微微沉黯,姜氏那儿,便由她自个儿去弄个清楚吧!
蒋湲、蒋溶姐妹二人的离开,好似没有什么影响一般,日子,还是不紧不慢且平缓地从眼前滑过。
转眼,便到了小年夜。
这一顿家宴,吃得还是平静。
只是,今夜靖安侯兴致颇高,喝了两杯酒后,便招呼着两个儿子,要考校他们。
便让人寻了两竿长枪来,在知念堂外的空地上拉开了阵势。
燕峑文弱,虽然也习过武,却并不精于此道,不过几个回合,便被靖安侯逼得难以招架。即便靖安侯已是特意留了手,却还是毫无还手之力,转眼,手中长枪便已被挑落。
林氏一直在边上紧张地看着,裴锦箬偶尔回头看过去时,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在看她,反倒是手里捏着的帕子,几乎都快被她扯烂了。
这会儿见燕峑的长枪被挑落,她登时神色一变,只那神色有些复杂,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
只场中燕峑的神色,却是百分之百黯然的。
燕峑性子有些沉默,嫁进靖安侯府这么久,裴锦箬有时,甚至都会忘了他的长相。
他这会儿望着手边还在颤动的长枪,一张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面容上,有慌张,也有忐忑。
靖安侯转头望了过来,然后,一步步靠近。
燕峑更加的手足无措,目光开始漂移,像是不敢面对靖安侯。
谁知,靖安侯到了他跟前站定,沉默片刻后,却是出乎意料地道,“峑哥儿,你还不错。”
这一句话,引得林氏和燕峑母子二人,皆是震惊地望向靖安侯。
最惊讶的是燕峑,他几乎是不敢置信。从小到大,他一直活在两位兄长的阴影之下,他们太优秀了。而他,同样出身靖安侯府,可别说掌管兵马,出入沙场,他甚至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
靖安侯府以军功建府,可他一个武将之家的子弟,却长成了一个文弱书生的模样,每每听人提起时,他只觉得侮辱。
可是,母亲一早便告诉他,父亲对他和两个兄长不一样。他想要成才,不能依靠父亲。
所以,他读书,拼命地读书,想着,他不行军打仗,也能靠着科举,闯出另一条路,来给父兄看看。
可方才那一瞬间,在父亲偶尔才有的关注下,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好好表现,想要让父亲知道,他不差……可是,他却是那么不济。
他本以为等来的,应该是父亲的斥责,谁知道,靖安侯却是对他说,峑哥儿,你还不错。
他怔怔抬起头来,靖安侯却是难得的,神色柔和地微微笑起,“这些年,你母亲并未让你习武,可你方才,却还能在我手底下过了那么几招,说明,你私底下,还是很努力的。不愧是我燕家的男儿,铮铮傲骨,不屈脊梁。”
燕峑怔怔望着靖安侯,心绪翻腾,久久难言。
靖安侯却又已经笑道,“说起来,这些年,也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你疏于管教了,正好,现在,军务上已由你二哥全权接手,为父算得赋闲在家,你若想学,不如由为父亲自教你”
“不行。”谁知,靖安侯话刚落,林氏便是绷着嗓音拒绝道,在靖安侯皱眉望向她时,她抿了抿唇角道,“峑哥儿自幼没有接触过这些,如今再来学,不会太迟了吗何况……耽搁了他举业怎么办”
靖安侯和林氏的目光在半空中对峙,无声。
“我……我想学。”谁知,就在这时,燕峑却是喃喃道。
林氏不敢置信,骤然扭身望向儿子。
对上林氏的目光,燕峑反倒坚定了起来,“母亲,我想学。我保证……我保证我绝对不会耽搁了学业。我只是想多跟着父亲学些本事,像大哥和二哥那样……”做那燕家不屈的脊梁,还有,多与父亲相处一些时候。
林氏的脸色有些难看,静静盯了燕峑片刻,脸色一寸寸冷下,而后,僵着脸道了一声,“随你。”便是蓦然扭头而去。
燕峑望着母亲的背影,咬了咬唇,回过头,却又坚定了神色。
靖安侯难得开怀地笑了起来,拍着燕峑的肩头道,“好小子,还算得有志气。既是要学,便在边上看着,看为父今日好生教训你二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燕崇早已单手将方才燕峑被挑落的那竿长枪抄起,闻言便是一皱眉道,“臭老头,你会不会太会说大话了些也不看看自己头发丝儿都白了,还当自己年轻力壮啊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待会儿若是输了,你可就里子面子全没了。”
。
360 刻意
“你这个小王八羔子,在你老子面前都这么狂妄呢。”裴锦箬从没有见过靖安侯这么有生气的模样,或许……这本就是他原本的模样,只是,经历得太多,压抑得太久,连原本的样子,都忘却了。
裴锦箬弯唇,原来,燕崇也是很像父亲的。
“我若是小王八羔子,那父亲是什么”燕崇斜斜扯着嘴角,挑眉反问。
“你……你就只会耍嘴皮子,有本事,手底下见真章,看招!”靖安侯怒吼一声,手中长枪如白虹贯日,以凌厉之势往燕崇面门急刺而去。
裴锦箬心口一缩,见得燕崇横枪在手,轻轻一挡,便将那一刺挡了回去,“老头,你老了,便要服老!”
靖安侯居然是个受不得激的,脸色铁青间,攻势更猛。
父子二人旗鼓相当,你来我往间,互不相让。
裴锦箬即便对比试不怎么懂,却也看得心跳加速,眼也不眨地盯着,胸口砰砰急跳,两只手更是紧紧扭绞到了一处。
“以往父亲和瑞昌每回从边关回来,都会拉了晙时操练。晙时的枪法都是瑞昌一手教出来的。”
耳边骤然响起一声轻语,裴锦箬蓦地回头,望向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来的姜氏,眉心微微一颦。
姜氏却看也不看她,目光只是落在那场中交错的父子二人身上,看得很是专注,嘴角含着微微浅笑,似怀念,又似穿透眼前的一切,落到了虚无缥缈的从前。
裴锦箬眉心皱得更紧了,略略沉吟,才明白,姜氏口中的“瑞昌”应该就是燕岑。
“说起来……到底是兄弟,晙时舞枪的样子,倒是与瑞昌很是相似。”姜氏笑着道,终于转头望向裴锦箬,笑容中似是含着深意,目下闪了闪道,“我也是近来才发觉,晙时身上,还真是处处有瑞昌的影子。”
“是吗”裴锦箬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却到底心绪受了些影响,眼看着这父子几人一时怕是结束不了,便先让人留下说一声,自己先带了红藕几个回池月居。
离了知念堂,裴锦箬脸上的笑容便是渐渐淡了下来。
红藕更是忍无可忍,骂道,“大奶奶什么意思她当真是对世子爷……她可是长嫂,长嫂对小叔……她还在夫人面前大方厥词,真是不要脸!”
裴锦箬却是脚步一刹,蓦然扭头望向红藕,眼神冰冷,“什么话也敢往外说,规矩都忘干净了不成回去后,自个儿去嬷嬷跟前领罚。”
红藕被那眼神吓得一个激灵,乖乖垂下头去应声,“是。”
是她莽撞了,这样的话若是被人听了去,她姜氏固然是不知廉耻,可世子爷,甚至是靖安侯府亦是面上无光。
见红藕受教,裴锦箬这才继续迈开步子,思绪却已经飞转。
姜氏今日那番话,有些刻意了。想引导着她往她对燕崇有着别样的心思去。
说是最近才慢慢发现燕崇与燕岑兄弟间很是相似。但说实在的,裴锦箬见过燕岑,兄弟二人间,并无太多相似之处,反倒是燕峑要跟燕岑像些。
不过这样一来,倒也说得通她最近为何突然针对她,甚至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一切,以嫉妒来解释,便再容易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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