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若安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酌颜
“那如今,却又为何说了”以她的性子,咬死了不开口,不过也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局。蕉雨这样聪明的人,不会不知道,哪怕是看着她母亲的面子,裴锦箬也不会牵连她无辜的胞弟。
蕉雨还是笑,“不忍。”
裴锦箬默然,抬步走出去,不甘或是不忍,都是为了一个人而已,却没有想到,还有人默默真心,这一刻,裴锦箬倒是有些庆幸燕崇不知,否则,面对这样的真心,她怕是都要有些担心了。
“夫人”裴锦箬与蕉雨究竟谈了什么,袁嬷嬷等人一概不知,见得她出来,便是忙上前。
裴锦箬神色淡淡,却是沉声喊道,“丁洋!”
微弱的风息变换中,一道身穿黑色劲装的身影从头顶落下,转眼已在裴锦箬跟前抱拳跪倒,“夫人。”
“我有一桩事要你去办。只是,人手怕是不够,早前,世子爷给了我一块儿令牌,说我若是需要时,可凭借此令牌抽调十余好手。”裴锦箬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是从衣襟处掏出了一块令牌,古朴的紫檀木,上面雕镂着朱雀,中间一个篆体的燕字,乍一看去,便觉大气神秘。
而丁洋见得那块令牌,更是神色一整,见得裴锦箬将令牌递了过来,连忙双手恭敬地接过。
“你持此令牌去,抽调十余好手,要擅长追踪,轻功为要,当然,最好身手也能过硬。而后,这十余人,由你统一调配。给我日夜不息,十二个时辰内,将侯夫人林氏,还有她手底下几个心腹,给我牢牢盯死。一有异状,立刻来报。”
没有想到,夫人这般郑重其事,居然是为了林氏。
也不知道蕉雨到底说了什么,值得夫人这般如临大敌。
袁嬷嬷等人心中皆是一震,却不敢言语。
丁洋更是没有半分迟疑,恭恭敬敬应了一声“是”,便是收了令牌,足下轻点,身形一展,便是跃上了房顶,几个腾挪间,便如来时一般,去无踪影。
裴锦箬望着丁洋消失的方向,轻轻吁了一口气。
袁嬷嬷沉默了片刻,才走上前,低声问道,“夫人,蕉雨如何处置”
裴锦箬默了默,而后,转头望向了身后紧合的房门。
这一夜,燕崇晚归。
裴锦箬心中有事,一直辗转反侧,直到听得隐约的声响,抬眼间,瞧着帘帐被人轻轻撩起,却是燕崇回来了,正轻手轻脚要上床来,见她醒着,有些诧异,“还没睡呢”说话间,已是掀被上了床,抬手便将她捞进了怀里。
裴锦箬偎在他怀里,才觉得一颗心慢慢安稳下来。
“怎么睡不着有心事”燕崇以指为梳,顺着她披散的发丝。
裴锦箬目下闪了闪,她出过门,又让丁洋拿了令牌去调配人的事儿,必然都瞒不过他的耳目,他却什么都没问,只是问了,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不过内宅里的事儿,我暂且还能把控得住。何况,我已动用了那枚令牌,想是无虞。若是我力有不逮时,再让你帮忙也是一样,现在,你便不用管我这里,有我在,这靖安侯府,只能成为你强有力的后盾,而不是后顾之忧。”裴锦箬说得坦然。
燕崇蹙着眉心,看她好一会儿,终是沉沉叹息了一声,也没有追问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只是将她拥得更紧了些。却又怕伤着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动作间,又多了两分小心翼翼。
“好吧!你说的,若是撑不住时,莫要逞强。”
“嗯。”裴锦箬翘起嘴角,点头微笑。
过了两日,林氏从天津回来了,林夕瑶没有跟着回来。毕竟,这一次去,林氏与林家已是将林夕瑶与燕峑的婚事敲定,虽然婚期未定,但之后,三书六礼,林夕瑶自然该留在家中备嫁,更没有再同寻常亲戚一般,到靖安侯府来小住的道理。
林氏神色如常,看不出半分的异样。
对着裴锦箬和燕崇他们,仍然是一副慈母之态。去了一趟天津,也是不忘给他们带一些礼物。
裴锦箬如今也是锤炼得炉火纯青了,对着林氏,很是表了一番思念之情,然后,毫不恋栈,便是将林氏去天津时,交到她手中暂管的中馈之权交还给了林氏。
裴锦箬一走,林氏却是铁青着脸,摔了手边一只粉彩花瓶。
裴锦箬却是没有受半点儿的影响,该吃吃,该睡睡,一切以肚子里的孩子为重,完全遵从庄老的医嘱,荤素搭配,也会坚持走动。
等到二月初时,那肚子便跟吹了气般胀了起来,一日比一日大上一些。
裴锦箬甚至偶尔能感觉到他在动,又惊又喜地告诉燕崇,他也是欢喜得不行,立马贴到她肚子上想听个究竟。谁知,孩子却是不给他这当爹的面子,他贴多久,他便安静多久。
让燕崇无奈又没辙,只得指着肚子怒骂一声“小兔崽子,等到出来时,我才好好收拾你”之类的,裴锦箬却只是捧着肚子,看着往日里无法无天,如今,却只能放着狠话,什么都做不了的燕二公子眯眯眼笑起来。
燕崇从前怕是从没有想过,自己还有今日呢。
这一日,燕崇回来得早,可脸色却有些不好。
裴锦箬将人都支了开来,他便是紧绷着嗓音道,“皇舅舅让我跟着萧綦和叶准一起,负责主理接待北狄使团的一切事宜。”
裴锦箬一愣,谁都知道燕崇与北狄有不共戴天的血仇,燕家镇守西北,与北狄早已是不死不休。早前,为了与北狄和谈之事,燕崇已经被扒了官服,从朝会上直接被押送回府,还禁足了整整一月。如今,永和帝居然让燕崇去接待北狄使团
。
366 难为
锦若安年正文卷366难为裴锦箬真有些想不通永和帝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因着之前的事,特意对燕崇的惩罚,还是对他的考验亦或是,还有别的用意
“你当这事儿是何人向皇舅舅提的”燕崇冷沉着嗓音,有些沉怒与讥诮从眼角丝丝缕缕流泻而出。
燕崇这话里的意有所指太过明显,他方才还特意提过萧綦和叶准裴锦箬目下闪闪,仍有些难以置信,“是叶准”
叶准年前升任了礼部郎中,不到而立之年,便已是正五品官职。何况,礼部虽不比户部、吏部实权在握,可怎么也是隶属六部,且,礼部的左右侍郎皆是去年那场动乱之后才提拔上来的,却不知是不是永和帝早有考量,这两位皆是知天命的年纪,过不了两年,便能致仕,这位置便会空出来。
永和帝偏偏将叶准提拔了上来,还就放在礼部,当中深意,不得不让人多作揣度。
放眼大梁开朝以来,还从未有官员如同叶准这般,升迁如此之快。足可见永和帝对其信任。
裴锦箬早前便对那次战后,萧綦和燕崇两人打了一架的因由有所猜测,直到彼时北狄送来和谈国书,萧綦站在主和一方,她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可是,萧綦此人,从来惯常做表面文章,就算燕崇并未站在他那个阵营,可如今燕崇还没有公开站位,他不会明知会得罪燕崇,还要行此事,若是一个不好,只会将燕崇和整个靖安侯府都推往其他阵营。
何况,如今荣王、福王接连遭贬,宁王自来低调,又出身稍显卑微,立储之事,朝中呼声最高的,便是他。
他如今,只需求稳便是。
可叶准却全然不同。此人睚眦必报,早前的事,已不只一次让他们体认到这一点。
而他,已不惧于明晃晃地得罪燕崇了。
甚至,这一招阳谋,让燕崇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除了他,还有谁”燕崇哼道。
裴锦箬心口有些惊悸,果真是他。叶准此人的心机,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心惊胆战。
“他向皇舅舅进言,说是由我出面,更能体现我大梁泱泱大国的气度,当然了,也更能让北狄那边感受到我大梁和谈的诚心。嗬这是将我当成投名状了。”在裴锦箬面前,燕崇终于不再掩饰,渐渐显出两分压抑不住的怒火来。
裴锦箬默了默,才问道,“那你是如何应对的”怒是必然的,只是想必年前的禁足,已是让燕崇吃得了教训,他那一月间,摞起来足有一掌厚的字稿可不是白练的。
“自然是应下。他叶准安的什么心思,我能不知道想看我自乱阵脚,做梦”燕崇一双眼被怒火染得晶亮。
裴锦箬叹息一声,别的且不说,这一桩事,于燕崇而言,当真是考验,亦是锤炼。
“可定了何时入京”
这问的,自然是北狄使团。
燕崇略略一顿,才道,“已是快到宁阳关了,估摸着,春闱放榜前后,便该到凤京城了。”说到此处,燕崇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我还有事儿,今日怕是要回来得晚了,不用等我,早些歇着。”
燕崇说罢,便是转过身,大步匆匆而去。
裴锦箬知道,北狄使团快要来京,很多事情,燕崇需要及早部署一番。今夜,说不得要与靖安侯府的幕僚们通宵达旦地商议了。
这些事,裴锦箬是无能为力的,只得嘱咐厨房多备些汤水茶点,精心伺候着。
北狄使团来京,虽也算得一场大事,但到底还没有逼到跟前。
而眼下,便有一桩事牵动着凤京城,乃至整个大梁千万人的心。
这便是三年一度的春闱了。
贡院大门又开,各地应考的举子要么背着重重的箱子,要么拎着篮子,或有家人相送,或有友人相伴,孑然一身者也不在少数,皆在这一日,跨进了贡院大门。
他们进去之后,这扇大门便会紧闭三日,直到春闱结束,这些举子们才会鱼贯而出。
等到放榜之时,便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因着今年裴锦枫也要下场,裴锦箬早几日便已是准备了起来。
虽然明知道小袁氏定是万事准备妥当,定不会有所疏漏。但她好像不做些什么,便没法安心似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着怀了身孕,格外敏感的缘故,越近考期,她便越是焦虑,竟有些紧张得难以入睡。
好在,到底是熬到了这一天。
燕崇也看出裴锦箬的紧张来,知道她和裴锦枫是一母同胞,最亲的手足,对于裴锦枫的前程,她自然是关切。
虽然平日里没说什么,到了这一日,竟是提早告了假,陪着裴锦箬一道到了贡院门口相送。
见着了裴锦枫,裴锦箬反倒冷静了些,沉定一如从前,简短地交代了裴锦枫几句,让他放宽心,尽力便是,诸如此类。手扶着已是凸起的肚子,被燕崇扶着,看着裴锦枫头也不回入了贡院,再瞧不见了,却还是站在那儿望着,直到时辰到了。贡院那道大门被缓缓关上,挂了大锁,贴了封条,又有五城兵马司的人手持兵刃站到了门前,另一些人开始撵人时,如裴锦箬这般的举子家人才不得不举步离开。
却也是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
“放心吧博文馆的那些先生们对枫哥儿的文章自来赞不绝口,私底下也请过几位朝中有见识的大人看过,都说不错。我看,枫哥儿也是个稳得住的,只要不出意外,他这回,定是能一举便中的。”燕崇这话却也不假,以裴锦枫的学问,只要正常发挥,进士及第应不是问题,差别只在于名次的好坏罢了。
听着燕崇这么说,裴锦箬总算心定了定。
深呼吸了一下,心绪平稳了许多。
正在这时,马车却是突然停了下来。
她一愣,抬眼看去,便见着燕崇皱紧了眉心,帘子也没掀,便是沉声问道,“何事”
“公子,是许侍卫。奉了陛下口谕,请公子立刻进宫。”洛霖平板的嗓音在马车外响起。
这姓许的侍卫正是永和帝近前当差的亲信。
裴锦箬与燕崇对望一眼,这个时候,永和帝急召他进京,还能为了什么事
待得燕崇从宫里出来时,便是对裴锦箬道,“北狄使团已是到了凤岭,到凤京城,也就是日的工夫了。”
。
367 尴尬
锦若安年正文卷367尴尬居然这么快还以为怎么也要等到放榜前后的。
“皇舅舅已是命了萧綦带人往凤岭去迎。袁恪则领了京畿布防的差事。”
说到这儿,燕崇微微一顿,语调也转而低沉,“这几日,我可能很忙。”
裴锦箬点了点头,和谈的诚意已是拿出来了,可该防的,还得防。
“家里的一切,你放心。”
燕崇果真忙碌起来,到得第三日,春闱结束,裴锦箬左右无事,又套车回了一趟裴府,见裴锦枫虽然累得够呛,倒头便睡,神色倒还算得放松,便也稳了心神。
与裴老太太和小袁氏她们说了会儿话,便回了靖安侯府。
“夫人,丁洋求见。”刚回池月居,便听得门外清亮的嗓音响起,果真是丁洋。
裴锦箬目下闪了闪,丁洋这个时候来,必定是那边有消息了。
招手让丁洋进来,他先是利落地抱拳行了个礼,而后,便是道,“知念堂的那位怕是在找什么人。”
裴锦箬翘起嘴角,看来,这些时日的按兵不动果然奏效了,林氏放松了警惕,便是按捺不住了。
要找什么人她大抵心里也有个数。之前从蕉雨口中听说那事儿,她并未告诉燕崇,也没有想办法求证,却是旁敲侧击问了问从前在永安长公主跟前当差的人。
毫无疑问,都是早已不在了。说是永安长公主故去后,未免靖安侯触景伤情,便将她住的园子封了,身边伺候的人,也都尽数遣散了。
至于具体的去向,要打探,难免这动静就会落在有心人的眼里,毕竟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
比如,林氏一动,她就得了消息。
看来,林氏应该是查到了什么,如今,没了蕉雨,她至少还得确定一些事实,当然了,更需要一个强有力的证人。
“到底怎么做,请夫人示下。”丁洋见裴锦箬沉默,不由又开口道。
“什么也不做。”裴锦箬神色淡淡,“只需和之前一般,将人给我盯紧了,至于找的什么人,怎么个找法,不要阻拦。不过,之前天津那件事儿,便办得十分漂亮,可以借鉴。”
丁洋目下闪了闪,“属下明白。”
丁洋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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