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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女推官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沐绾心

    乔初重重闭上眼睛,讥嘲般深吸了口寒冷刺骨的夜气,他冷静下来再次睁开眼睛时,只见王昕已经穿过曲廊,顺着石阶拾级而上,停在了寝宫前,与他对面而立。

    乔初冷笑,没想到,今时今日,他竟也会有被人算计的时候。

    王昕一摆手,身后的金吾卫立刻冲进普落的寝殿里,不一会儿,那个金吾卫有一脸慌张的跑了出来,附耳在王昕耳旁耳语一番,王昕登时变了脸色,随即大怒的朝着乔初呵斥道:“大胆乔初,竟然胆敢杀了绮罗族族长,来人,将他给本官拿下!”

    他的话音一落,一大群金吾卫立刻朝着他欺了上来,乔初挑了挑眉,并没有反抗,任由着金吾卫压着他的双手,将他束缚住。

    常凤轩闻言面色惨白,疾步冲进寝殿之内,看着普落的身子跌在血泊之中,咽喉被人割开,鲜血淋漓,胸前更染上大片大片的血渍,可还是有血源源不断自他咽喉里流出,顺着地上蔓延,狰狞了一大片,血还温热,显然刚死了没多久。

    “叔叔!”

    常凤轩一下子跪在普落的身旁,悲怆出声,忽然,他骤然起身,几乎是夺门而出,一把提起被金吾卫禁锢住的乔初,双目里全是血腥:“乔初,纵使你恨所有绮罗族的人,可你也不该杀了他,他是普落之首,既然答应了你完成二十五年前与你母亲的约定,你为何还要痛下杀手!”

    话落,常凤轩却又想通了一样,极悲痛的咬牙,道:“我忘记了,你的心早就被仇恨蒙蔽了,你连你外婆都杀了,更何况一个自小不亲的舅舅!还有我哥哥杨昭也是死在了你手中,乔初,这笔账我都记得,我一定让你血债血偿!”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杀你你叔叔,杀了九奶奶,杀了你哥哥了”

    乔初身子朝后一挺,一个用力便挣脱常凤轩的束缚,他傲然一笑,语气难掩狂傲,而声音里确是气愤讥讽:“常凤轩你长点脑子好不好,以我乔初的手段若想杀个人,还会等着你们来抓我”

    常凤轩一怔,乔初在王昕微眯着眼的注视下低头,身子渐渐凑近了常凤轩,低低的道:“若是我真的杀了人,纵使他王昕以为你是凶手,也半分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我乔初自认有这个手段,这其中曲折,但凡有点脑子都会想的明白。”

    乔初的一番话落尽,常凤轩的脸色顿时微变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眼神一下子警戒了起来,王昕却在一旁拍着手道:“乔主事还真是伶牙俐齿,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乔初纵使算无遗策,也不是事事俱在掌握之间。”

    王昕顿了顿,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小纸递给了常凤轩,挑眉道:“普落族长早就知道他会心怀不诡,就怕他会寻幺蛾子,所以在半个时辰前,便送信给我,拜托我在亥时时来他的寝殿,以防乔初使坏,只可惜,本官还是来晚了一步。”

    常凤轩低头看着手中的信纸,手指不自觉的颤了几颤,信纸上的确是叔叔亲笔,抿了抿唇角,常凤轩没有在言语半分。

    &




普落之死(二)
    窗外,不知何时起了一片黑沉沉的乌云,遮住了天上一轮皎皎的月色,隐没了一地银辉,天地便如笼了一层如纱朦胧。

    白寒烟伤疾未愈,身子还是有些孱弱,她半倚在床头垂眸低低叹息,许久未见王昕,他竟然连一点憨厚的伪装都不屑于一顾了,举手投足间总透着一股子森寒,看来,官途涉足越深,连人性也渐渐遗忘了。

    白寒烟虽不晓得他究竟为何来到绮罗族,但是大约与段长歌一样,都是皇帝授意的,便是与绮罗族真正的秘闻,也就是乔初母亲与九奶奶二十五年前的约定。

    可是为何皇帝会先后派他二人来,是信不过段长歌,还是另有所图只是皇帝与这约定究竟有何关系,只怕无人能揣测的透。

    白寒烟抬眼看着迷梦的夜,想到当年父亲宁可舍了她的命,也要护住的秘密,她想,此事,决计不会简单了,兴许还会攪出什么惊涛骇浪来

    白寒烟收了视线,沉下水眸,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绮罗族暗处还隐藏着一股势力,只是究竟是谁呢

    “寒烟,你睡了么”

    门外响起岁寒温柔的声音,打乱了白寒烟的思绪,她侧目向门外看过去,岁寒的影子影影绰绰,她不禁想起在那日在坊门外岁寒对她警示的眼神,白寒烟心里也清楚的很,刺杀段长歌定然是九奶奶的意思。

    “还没。”白寒烟从床上缓缓地起身,脚步略虚浮的走到门口伸手打开门,看见月色下的岁寒眉宇间笼着淡淡的哀愁,微侧身将她迎了进来:“岁姨,快进来。”

    岁寒点了点头,莲步轻移走到小桌旁坐下,看着白寒烟几番欲言又止,剪若秋水的清眸笼了一层愁意,终究只是深深叹息:“你活着……便好了。”

    白寒烟心里隐隐也在喟叹,她和她终是站在不同立场的,只是她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多,不由得握紧岁寒的双手,问道:“岁姨,你和我父亲,你们究竟……”

    剩下的话,白寒烟没有问出口,可岁寒却已然轻然笑开,如那朦胧秋雨,浅浅凉凉,手缓缓的向腰间探去,触及腰间那把银刀,白寒烟的目光也随着落了上去,岁寒弯起双眼,眸色微空,轻声细语:“你猜的不错,你父亲走的时候,曾对我许诺过,此生他一定会来娶我,只不过……”

    岁寒顿了顿,眼底便有雾气腾腾,她垂下眼睫道:“只不过我等了他二十年,最终却等来他贪污被杀的消息,想来,我这一生再也看不到他了。”

    “岁姨。”白寒烟握紧了她的手,声音有些哽咽,她没想到父亲竟然负了这个女人的一生。

    “罢了,我本想极力护住你,也算是护的他最后一点血脉,现在你好好的,我便安心,初儿的事……谢谢你肯相信他,肯为他申冤,你尽力就好。”

    提起往事,岁寒一瞬间似乎有些老了,从袖子里落出一个瓷白的小瓶,道:“这是绮罗族秘制的金疮药,活血化瘀,止血治伤,你好生调养身子,我走了。”

    岁寒起身对她淡淡一笑,转身离开,单薄的身影很快的便消失在月色里。

    白寒烟抬手握住那瓷白的小瓶,细细的端量着,她身上的外伤几乎被段长歌治好了,只剩内伤只需好生调理便可,只是……

    白寒烟将眼光移向窗外黑沉的夜,神思飘忽,淡淡的愁云笼上眉头,她想起在阁门外,她感觉身上好像落了一个滑腻的活物,从脖颈一直到衣襟里的肌肤,可方才她褪尽衣衫,也没找到那活物,她自己诊着脉象也并无不妥。

    白寒烟想,也许在地下河道被水冲走了。

    只是有时她觉得胸腹间会传来绞痛,一直疼到心口里,甚时竟不可忍耐,她咬紧嘴唇不敢想象,也未曾和段长歌说过这件事。

    白寒烟低叹一声,抬眼看着幽幽月色,忽然就想起段长歌的温润的眉眼,低头又瞧着手心里瓷白小瓶,段长歌伤势比她重,想来,他更需要这个。

    绮罗族皇城内,有夜风低低吹过,有些寒凉,白寒烟随着晚风纵身一越过落锁的拱门,站在段长歌的寝殿外,离他越近,她便忍不住勾唇笑了笑,只觉得四下里脉脉地尽是一股子夏日晚香,斑驳的树影落在她的眼底,像墨色山脉绵绵不尽,与月缠绵不休。

    她微微喘息几口气,稳了稳胸腹间翻涌的气息,抬腿走到段长歌门前,伸手一把推开门钻了进去,她迫不及待的想见他,疾声道:“长歌……”

    话未说完,她的陡然身子一滞,甚至连呼吸也忘了,耳中微微嗡鸣,心口扑腾狠跳了下,疼的她脸色一阵苍白。

    她看见月色下,床上纱幔翻飞,灵姬依偎段长歌怀里,仰着头红唇贴在他的唇上,段长歌抬手拥紧她,微垂的容颜沐浴在月色清辉中,一身锦白亵衣在夜色里有种荼靡般的浓烈,微蹙的眉间拢遍红尘心事。

    这一场景,绮丽如烟。

    白寒烟的忽然闯入,惊了二人,灵姬急忙站起身,有些害羞的低下头,手里绞弄着为他擦汗的丝帕,红云漫了整张脸,咬着唇羞道:“我,我先走了。”

    “等一下。”



破绽(一)
    白寒烟乖巧的倚在段长歌怀里,感觉着他的呼吸沉稳,一颗心踏实了下来。侧过眼看着窗外夜色的暗沉,一直到天边泛了白,渐渐的一方朝阳投入窗棂,映照的她面色雪白。

    可她仍不敢眠,就怕这美好的一切只是一场美梦,在醒来,段长歌又不见了,独留她一人。

    白寒烟低叹一声偏过头,她看着段长歌熟睡中的侧颜,纤长的睫毛轻合,薄唇粉白,他侧脸在微弱的日光下如雕像俊挺,白寒烟想,今生今世,她都不想再错过他了。

    她轻轻支起身子,双眸里洇了一滩水,垂下头偷偷的在段长歌的唇上落下一吻,一抹笑容便在泪眸中缓缓绽开,忽觉得是前所未有地幸福。

    这一幕,在心底深处也许她真的企盼了很久,曾经不管她们之间发生过什么,都早已过去,未来怎么样,还离她很遥远,她只想活在这一刹那,不为将来担心。

    “你偷亲我。”

    段长歌忽的睁开双眼,揶揄的光从双眸里迸出,火辣辣的落在她的脸上,白寒烟被他抓了个正着,小脸顿时羞的通红,当下便涨红成了只煮熟的虾子,从床上扭过身子便要跑掉,却叫段长歌长臂一伸给捉了回来。

    “小丫头,这辈子你也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段长歌心情大好,伸手去呵白寒烟的腰窝痒痒,白寒烟红唇抿开,大笑的忍不住求饶,四目相对,目光浓得像蜜糖一般。

    吻,温柔的落在她的鬓角,段长歌乌黑如点漆的双眸中有浓浓的缱绻深情,白寒烟被他按在床头吻了好久。

    天色已然大亮,二人才难舍难分的分开,段长歌手指扶着她的红唇,轻叹道:“寒烟,今天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做。”

    白寒烟点了点头,目光隐含担忧,虽然她不喜乔初,可一年多的相处,他的性子她还是了解的,普落之死,这一案杀人的漏洞太多,只是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乔初。

    白寒烟沉了沉眸,依在段长歌怀里,道:“乔初虽然阴诡决绝,可总归是个敢作敢当的人,他若真的杀人必定会承认,而且以他的手段,若想杀死普落,会有一千种办法让他悄无声息的死去,决计不会用如此拙劣的手段,等着王昕来抓。”

    段长歌闻言,剑眉一挑,眉眼微嗔,薄唇轻抿半带恼怒的道:“你倒是了解他。”

    他的话无疑是带了怨怒的,白寒烟不禁身子一僵,垂下眉眼来,段长歌到现在还认为她这乔初有过缠绵的情意,而且她和他在锦州二人单独待了一年,他定然是认为她早就是他的人了。

    白寒烟咬紧嘴唇,并没有作任何解释,她不想段长歌知道曾经她做了什么,又为他失了尊严求了乔初多少次,只要他们现在相爱,以前的事绝不能提。

    因为那会成为他痛苦的伤疤,段长歌会也比负疚一生。

    “长歌,我……”

    “不用说,寒烟,我不在乎。”段长歌轻轻叹息,长臂慢慢拢起,将她紧紧抱入怀中,白寒烟过分纤瘦的身子让他心疼。

    他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这一年,无论发生过什么,段长歌都不在乎。只要她对他还有情,还有爱,剩下的他都无所谓,背叛,利用,伤害,他都可以独自忍受,段长歌也不晓得他竟然可以在爱情中迁就如此,低下如此,他只知道怀中的女人让他爱到了骨子里,只想一直这样抱着她,一直到地老天荒。

    段长歌闻着她身上熟悉的香味涌入他鼻端,他的手越扣越紧,舍不得她离去,他在她耳旁轻叹:

    “寒烟,只要你还对我有情意,我什么都无所谓,我是男人,不会计较什么,也能忍受的了痛苦,只是这颗心再也受不了折磨,你离开的这一年,我过得不好。”

    白寒烟在他怀中早已经哽咽不能成声,却仍兀自狠狠咬着嘴唇,隐忍得双目通红,只能用双手围着他的腰,紧紧地将自己与他贴合成一体,良久,她带着哭腔低声道:“长歌,这辈子我都不会离开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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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边火光满天,红日从云中跃起,高照于天。烂烂金光银河般肆意,洒满天地,普落的寝殿在日光的侵蚀下,弥漫着的杀气诡谲也淡了几分。

    昨夜段长歌便吩咐王昕,将普落的尸首停放在此,不准移动。王昕虽不情愿,却也奈何尊卑只好答应。

    这一年,永乐帝为了安抚段长歌得旧部,敕封他为一品军候,而王昕虽也是从一品,可毕竟段长歌有皇亲在身,王昕虽百般不愿,也不得不遵从。

    段长歌派了暗卫亲自把守。

    常凤轩在普落的寝殿外厅里搭了灵棚,殿门大开,正中的大厅布置成了灵堂,惨白的布幔称着中间一个漆黑的“奠”字,触目惊心。

    白寒烟在寝殿内室检查了一圈,发现案发之时,窗子都是紧闭的,只有殿门没有关,也就是说,凶手杀人后只有大门这一条路逃走。

    段长歌俯身蹲在普落被害的地方细细的瞧着,尸体已经被殓入棺材里,只留下一大片红的发黑得血迹,竟喷出半丈之远。

    白寒烟向他走过去,蹲在他身旁,目光全都落在他身上,忍不住的情意绵绵,轻声道:“长歌,你发现了什么么”

    段长歌抬眼看着她,看着她如水的



破绽(二)
    段长歌忽然的一声不仅让白寒烟吃了一惊,连跪在地上的常凤轩也忍不住站起身向棺材里看去。

    只见普落的前胸衣襟上,袖子上斜斜溅上几道血迹,触目惊心,有几滴血在他的脸颊流淌了下来已经干涸,越发显得有些诡谲。

    常凤轩蹙眉不解,问道:“这有何问题么,叔叔被刺杀,身上带着血迹也无可厚非。”

    白寒烟神色一顿,锐利的美眸里敛着精光,她道:“的确没什么问题,只是既然普落的身上迸溅了如此大片的血迹,为何被认为是杀人凶手的乔初身上却丝毫没有血迹。”

    常凤轩眉眼一扬,似乎明白了过来,喃道:“原来如此,只是这并不能证明乔初他不是凶手,也许他当时故意避开鲜血迸裂,也说得通……只是,如果真正的凶手若是穿着染血的衣襟,和凶器逃离寝殿外时,应该会格外引人注意才对,更何况当时叔叔的寝殿庭院里虽没有侍卫,可殿外都被侍卫严密的保护起来,可他们根本就没有就没有见过有人走出,凶手究竟是如何逃离的”

    “这才是问题的所在,只要破了此疑问,也许就能知晓谁是凶手了”白寒烟凤目绞着精芒,抿唇道。

    常凤轩抬眼看了她一眼,轻哼了一声,却没有言语,而白寒烟身旁的段长歌从方才就一直盯着普落的尸身,眸光黑沉如夜,却始终不发一语。

    白寒烟侧目看着他,眼底划过一丝疑惑,不由得问道:“长歌,你可是看出什么疑点了么”

    她温柔的话语让段长歌眉头一软,紧绷的下颌也渐渐松下,一双眼一直落在普落的实尸体之上,抬手指了指,沉下声音道:“普落死的很蹊跷,你瞧,他的伤口似乎很有意思。”

    白寒烟闻言神色一凝,盯着他的伤口瞧着,忽然瞳孔一缩,常凤轩也仔细的瞧了一番,伤口处没有没有什么不妥,不解道:“怎么,段大人,我叔叔的伤口有什么不同么”

    段长歌秋潭般的深眸忽而幽深下来,道:“普落身上的伤,深浅不一,方向也不同。”

    常凤轩仍旧一头雾水,道:“何意”

    段长歌脸上漫出一丝笑意,抬眸看着白寒烟,轻声道:“寒烟,你可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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