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不长诀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含朝
楚冉蘅一向冷静的双眸血红,他抓住她的手腕,
“你为什么不肯承认一句心里有我,这句话就这么难吗,你就这么厌恶我吗!”
宫长诀猛地甩开他的手,看着他,
“是!我厌恶极了你,我讨厌你高高在上,我讨厌你永远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我与你恰恰相反,我今世生来狠毒,不择手段,眦睚必报,最厌恶的就是你们这些永远站在阳光之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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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生,一梦死(1)
山河不长诀正文卷一梦生,一梦死一梦生,一梦死
宫长诀醒来,只见烟青色的帘帐,她坐起身来,抬手撩起帘帐。
屋中只有一个黑衣女子在点蜡烛,看见她醒来,道,
“宫小姐,你终于醒了。”
宫长诀凝眸,打量着四周,道,
“你是谁这是哪儿”
黑衣女子拿着烛台走过来,
“这是暗阁。”
宫长诀疑惑道,
“暗阁”
黑衣女子道,
“你不必担心,我们不会害你,”
女子虽一身黑衣,却眉目美艳。
“是我们阁主带你来的,你只需要安心在这里住下便是。”
宫长诀道,
“你们阁主是谁”
女子淡淡道,
“宫小姐若是好奇,大可自己去看看。”
女子燃起其他烛台。
宫长诀站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已经换过了。
女子似乎是知道宫长诀在想什么,道,
“衣服是我帮你换的。”
宫长诀点头道,
“敢问姑娘名讳”
女子道,
“夜莺。”
宫长诀道,
“夜莺姑娘,多谢。”
夜莺不置可否。
宫长诀推开门,夜风习习,落入庭院中,月光轻柔,幽冷清慢。
还未走出几步,便听见有脚步声传来。
宫长诀向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任玄机腰挂一个大葫芦,拿着一把蒲扇在扇,袍子宽松,被风吹得微微鼓起来。
宫长诀诧异,
“是你”
任玄机坐在石桌旁边,
“正是老夫。”
宫长诀道,
“前辈不说书了,竟还是一方势力的阁主。”
任玄机大笑,
“不过是混口饭吃,何必拘束于一事,这么多年,老夫做过的可多了,甚至还帮寺庙做过法事,敲了半个月的木鱼。”
宫长诀道,
“前辈能隐于市,实属令人佩服。”
“可是前辈将我带来这暗阁所在之处”
任玄机摇摇头,
“老夫可跟这暗阁没有半点关系,是那个姓楚的小子把你带回来的。”
宫长诀沉默。
任玄机唤夜莺拿出纸笔,放在院中石桌上,
“你此般冒险,可曾做过万全的打算”
宫长诀缓缓道,
“我敢冒这个险,自然做过些准备。之前在山涧发现一个山洞,又在崖边悬了绳子,就算绳子断了,下面也有河,正逢夏日,水涨得极高,低处没过腰,高处到肩膀,更何况,我是在半山腰落下的,终归受不了什么伤。”
任玄机却笑笑,
“受不了什么伤却是假的,都是从崖上摔下来,你不过怒急攻心,一时晕倒,那小子却伤得厉害,满身是血地抱着你回来。”
宫长诀抬眸,下意识急问道,
“他可还好”
任玄机拿着蒲扇晃着,
“好不好就得问他了。”
任玄机将纸笔推到宫长诀面前,
“你怕是短时间内不打算回家的,想写什么便写,我替你送到宫家和左家去。报个平安也好。”
宫长诀看着纸笔,终究还是坐下来,提笔落字,又将写好的信折好,
“麻烦前辈了。”
任玄机笑,
“不麻烦。”
“不过,你欠了老夫一个人情,是不是该还些什么。”
宫长诀道,
“前辈只怕是看不上俗物。”
任玄机笑,
“俗物有俗物的好,但你这丫头也算是聪明,知道老夫不要俗物。”
“老夫问你一个问题,就算你还了这人情了。
“你可是真的放下那小子了”
夜凉如水,宫长诀垂眸,看着自己面前的纸笔,缓缓道,
“放得下如何,放不下又如何。”
“我从十三岁开始,把他捧在心尖上。”
“我从前常常爬上定王府外院的墙偷看他练剑,知他剑术过人,给他编过一条剑穗,我手笨,一条剑穗拆拆改改做了一个月,可是我却没有勇气送给他,我听闻东岳的公主日日缠着他,我提着剑就去寻那公主,东岳的公主被我打得没了心力,再懒得缠着他,我费尽心机地喜欢他数年,可那数年里,于他而言我从来都是陌生人,他或许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大抵那条剑穗,命里就没有与他久伴的机会。”
宫长诀抬眸,一双眸清丽却沉寂,
“我不知道,为何前世他会心慕于我,更不明白这一世,他为什么与前世一般,肯为了我豁出一切。”
“但现在我已经不敢再想,他像一个负担,压在我的心上,我从决定不再喜欢他的那日开始,就注定不可能再与他有任何牵绊。”
“我喜欢的人,他早已在一个极长的梦里湮灭了,他在我的梦里,二十三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好年岁,而我满身疮痍,他陪我从万丈深渊上一跃而下。”
宫长诀忽然苦笑,道,
“我怕死了他陪我一起死。从那一刻开始,我不再喜欢他,这辈子也不会再喜欢他。”
她面色无奈,比之月光更凄清。
任玄机笑道,
“你这丫头,小小年纪,心思倒怪沉的。”
“从前劝你苦海回身,早悟兰因,却没想到,你直接便将这因给生生地斩断。”
月色朦胧,宫长诀面色明灭不清。
“你可想知道,为何他会两世都将你放在心上”
宫长诀抬眸看任玄机,顷刻又自嘲地笑笑道,
“何必呢,终归是没有将来了。那些过去的事情,又有何必要再知道。”
任玄机道,
“看过牡丹亭吗”
宫长诀道,
“看过。”
任玄机笑,
“杜丽娘因为一棵树,梦生梦死,我也送你一棵。”
宫长诀一时没有明白过来,却不再问。
宫长诀忽然道,
“前辈是不是能看见我的前世。”
任玄机摇摇头,
“能倒是能,只是要算,不然怎能窥破天机。”
宫长诀道,
“我想请前辈帮我寻一个人。”
任玄机道,
“什么人”
宫长诀看着眼前纸笔,神思恍然。
前世她名声俱毁,日日以泪洗面,忽然有一日,从院外扔进来一个纸团,正好砸在她身上。
她只以为是谁乱扔,打开来,却是一诗联,
青林口,白铁匠,生红炉,烧黑炭,坐南朝北打东西。
后跟了一句愿有缘人能解下联。
宫长诀鬼使神差地将纸条拿了回屋。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那时,她郁郁寡欢,过了几天,她无意间看见那张纸条,却忽然萌生一种想要将对联对上的想法。
她苦思冥想半个月,还查阅许多典籍,终于对上一句,
青云边,白衣郎,挂红缨,攒银枪,思前顾后翻乾坤。
她自觉对得不错,四色与上联齐了,却未曾想过前后与乾坤到底并不太对应。
她又把纸条留了半月,却到底不知道该如何能见到那个丢纸条的人。
却在某一日站在院里的时候,听见隔墙一声咳嗽,接下来便是一支箭将纸条射在墙上。
听见脚步声,宫长诀忙道一声“站住。”
宫长诀隔着墙,道,
“上次可也是阁下扔的纸条”
那边的人似乎是踟蹰了一下,没有回答。
宫长诀道,
“青林口,白铁匠,生红炉,烧黑炭,坐南朝北打东西。”
“这是阁下给出的上联,我冥思苦想数日对出一个下联,还望阁下指教一二。”
未听见脚步声,宫长诀知墙那边的人还没有走。
便道,
“青云边,白衣郎,挂红缨,攒银枪,思前顾后翻乾坤。”
宫长诀道,
“阁下觉得,这下联对得可算是工整”
那边沉默许久,方道,
“字数四色工整,但前后与乾坤到底不是一个类别,等级与概括程度不同,但意境斐然,到底也能算个中上水准。”
男子的声音带着让人无由来心静的镇定温柔。
自那之后,她与那位自称鬼头的人便常交谈,每隔几日,总有留信被箭射在院中。
那段她记忆中最凄惨孤独的时光里,有一个人陪她熬着,挨着,有一个人会毫不顾忌她的名声,与她谈笑风生,高谈阔论。
只可惜,直到她死,她都不知道,那人是谁。
任玄机只笑笑,拿出腰间的葫芦饮了一口酒。
“丫头,都过去了,何必再追寻”
宫长诀道,
“可这个人对我的意义,已远不是一个朋友。”
他点亮了她暗无天日中的第一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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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生,一梦死(2)
一梦生,一梦死(2)
她似乎不再郁郁寡欢,也不再妄自菲薄。
他却夜夜难眠,因为那些翻来覆去折磨他的仇恨与过往。
他恨自己没有能力为族人报仇。
射箭时,他开始抬不起手来,
隔着墙,硬撑着与她谈笑,他忽然一口血涌上来,她叫了他好几声,他却因为五脏六腑痛得翻涌而无法回答。
她只以为他走了。
便起身离开院中。
那毒似粹了火,在他的身体里燃烧。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突然出现,拽着他的手,给他号了脉。
强行要收他为徒,把他扔到冰室里,要他坐七天七夜解毒。
他奄奄一息,已什么都记不得。
老头道,
“你心里可有惦记的人”
他眼前骤然晃过她的笑颜,却无力出声回答。
老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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