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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不长诀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含朝

    门外的侍女道,

    “小姐,请您快一些,宫里的公公正在前厅等着接您呢。”

    侍女说完便退下了。

    宫长诀道,

    “梳妗,去给我寻一套浅色衣裳来。”

    梳妗小心地放开宫长诀,宫长诀扶着桌子,看向桌上的脂粉。

    梳妗拿出一套浅青夹白的衣裙,

    “小姐,您看这个行吗”

    宫长诀转过身来,面色比之苍白孱弱。

    梳妗惊讶道,

    “小姐”

    宫长诀接过衣衫,淡淡道,

    “受了重伤,总得有个受重伤的样子。”

    宫长诀视线扫过梳妗手中衣裳,

    “就这个吧。”

    宫长诀换过衣裳,自屏风后出来,梳妗扶着她到了前厅。

    正在前厅站着的大太监见宫长诀来,忙道,

    “见过宫小姐。”

    宫长诀点点头,虚弱地道,

    “公公久等了。”

    前厅中众人的目光落在宫长诀身上,她面色苍白,然一双水眸清澈透亮,却是几分哀凄,身形纤瘦窈窕,腰身极细,如弱柳迎风,苍白的面色反令她多了一股孱弱温婉的感觉,叫人不由得心生怜惜。

    大太监的声音有些尖利,然却恭敬,低着头未有直视,

    “宫小姐,这便出发吧。”

    宫长诀应是,随着宫里的马车到了皇宫。

    马车停下,梳妗忙扶着宫长诀下车。

    大太监恭敬道,

    “宫小姐请随着奴才来。”

    宫长诀点点头,随大太监到了引月阁,引月阁中正敲敲打打地唱着戏。

    而首位上坐着一个已过知天命之年的男子,龙袍加身,不怒自威,正看着戏台,周围落座皆是妃嫔。

    宫长诀握紧了手,眼中燃起熊熊烈火,

    记忆中,一个宫装的高傲女子站在满地流淌的鲜血之上,看着她,轻蔑道,

    “宫长诀,这就是你勾引楚世子的下场,你真以为宫家权倾朝野就坚不可摧了”

    “本宫告诉你,父皇想除去宫家已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哪怕是这么大的罪名落在宫家身上,父皇亦是查也不查就直接给宫




退婚(15)
    退婚(15)

    宫长诀道,

    “陛下,是外祖父冒犯朝堂,一切皆由臣女而起,臣女愿替外祖父受罚。”

    元帝面上并无表情,片刻后才捋着胡须朗声笑道,

    “果真是好姑娘,只可惜了所托非人。”

    “左爱卿半生端持,若非是奉常做得过分,左爱卿也不会当庭动手。朕恕他无罪。”

    宫长诀道,

    “谢陛下。”

    她口中称谢,声音微微颤抖,语气激动,然面上却无半分喜意,只是垂着头,表情明灭不清。

    元帝道,

    “朕已传口谕至孟府,解除了你与孟家的婚约,又命孟家三跪九叩道歉,如此,你可欢喜了”

    宫长诀道,

    “多谢陛下隆恩,臣女万感皇恩浩荡。”

    她不敢多说一个字,只怕多说一个字,就忍不住对眼前之人拔刀相向。

    一个着月蓝色衣衫的清俊男子上前,行礼道,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安。”

    元帝笑,

    “晟儿,免礼罢。”

    “来人,赐座。”

    杨晟道,

    “谢父皇。”

    杨晟落座,视线有意无意地掠过宫长诀,只是宫长诀低着头,杨晟看不真切,但也知道今日召见的近来引得满城风雨的宫家长女,心中无甚好奇,故而并未多瞧。

    台侧敲敲打打,京钹声高,台上扮演玉帝的生角随着节奏,大跨步走向常珏,一捋长须,

    “生老病,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伊不过破瓜之年,八苦便已受了大半,本座予你一愿,不知所想为何”

    常珏作惊科,

    “经华生一事,奴家只怕山海誓也崩,只愿姻缘运未疏,望得一如意郎君,寒门亦是,卿相也可,纵山河崩裂,再不复相离,还半生春风满面乐醄醄一声长笑海山高,留半生一鞭春色马蹄遥。”

    扮演玉帝的生大笑,抚掌而叹,

    “好,好,好!”

    群末围着常珏高声道,

    “玉清殿前丹霞绕,

    白玉阶前剑佩齐,

    十二童子传召些,

    星冠云冕一齐回——”

    玉帝一扬拂尘,高声对常珏道,

    “去——”

    一个去字九曲十八弯。

    座上众人见此常珏复生的乐景,纷纷露出了些笑意。

    元帝将视线移至宫长诀身上,

    “戏文里,玉帝许给常珏一愿,故事里的常珏求了如意郎君,如今朕倒是有些好奇,若是你,你会求什么”

    众人闻言,都看向宫长诀,是啊,戏文终究是戏文,这故事的主角如今就在她们面前呢。

    宫长诀抬眸,一双含情水眸清澈透亮,却带着深深的凄切与决然,眸中似万千秋叶飘飘悠悠纷飞而下,美眸凄清哀绝。

    一双眸似能摄人心魄。

    杨晟的眼神落在宫长诀身上,双眸瞳孔一瞬放大,紧盯着宫长诀,视线分毫不移。

    宫长诀看着元帝,眸深如墨,寸步不让,

    她一字一句徐徐道,

    “倘见玉皇先跪奏,他生永不落红尘。”

    他生永不落红尘。

    他生永不落红尘!

    她的声音虽柔弱,言语却掷地有声。

    杨晟手中的青花瓷杯落地而碎,茶水溅在衣衫上。

    然他却一无所知,双眸紧紧地盯着宫长诀,眸中那个小小的她在杨晟眸中无限放大。

    风凌厉地飘过,拂过她鬓边碎发,她的模样在翩然而落的桃花雨中愈发落寞。

    宫长诀的裙角飞扬,落花叠叠落在她随风轻扬的裙摆之上,她一双水眸清冷,凌万千桃华绝尘而去。在他心上如历历星辰吹落。

    座上众人的动作凝滞了,满座震惊,目光皆落在宫长诀身上。

    她的声音不大,身后的唱戏声却都似一瞬消散,让人听不见戏台上在唱什么,只脑海中一遍遍回荡着她温婉却斩钉截铁的声音。

    永不落红尘!

    满座肃然,不发一言,唯台上常珏高声道,

    “此去归人间也——”

    常珏,长诀也。

    故事中的常珏受尽了磨难,仍凡心难断,欲归凡尘,可眼前的这个女子,远比故事里的常珏更烈性,更有傲骨。

    众人不由得想起宫长诀断发毁婚的传言。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竟能说出这般决然的话来

    一句永不落红尘,似夏雪冬荷,夏日沁骨,冬日温婉,石破天惊,颠倒山河。

    将世间所有痴男怨女皆当做蝼蚁,睥睨而行。

    看破红尘,一去不归。

    众人在永不落红尘的诗句中一遍遍徘徊来去,思量万分,忽然惊觉,

    眼前的,是宫家的女儿,

    是宫家的女儿啊!

    若是旁人家的女儿,说出这句话,着实是石破天惊,可眼前的这个女子,她是傲骨铮铮的宫家的子孙,是满门忠烈的后代。

    说出这等决然之语,虽令人颇感意外,但却是合情合理,也只有宫家,才能诞生这般傲骨铮铮的女子。

    陆婕妤忙从座位上下来,走到宫长诀面前,拿帕子擦了擦眼泪。

    一双眸中惊讶未定,七分震惊,三分怜惜。

    “没想到你竟比戏文里还要多三分傲骨,当真是看得我心里揪得慌。”

    见陆婕妤上前,众人方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

    杨晟旁边的宫女忙拿帕子替杨晟拂去茶叶,

    “三皇子,您的衣衫湿了。”

    杨晟摆手,宫女忙退下。

    杨晟的眸仍凝在宫长诀身上,陆婕妤将宫长诀扶起来,宫长诀慢慢站起。

    陆婕妤回头对元帝道,

    “陛下,臣妾看了宫家姑娘这一番,当真是心疼,您可得给她做主。”

    元帝悠悠道,

    “这是自然,如此令人愤懥之事,朕怎会坐视不管。”

    一众嫔妃看得揪心又艳羡,哪有女子敢将这般话宣之于口,她们半生都困在礼教的桎梏中,怒,不得发,怨,不得诉。

    从深宅大院到高不见青天的宫墙之内,她们不敢说一个不字。

    本以为是事事顾全大局的贤惠,如今见了这般女子,听了这般诗文,才方觉,原来,自己不是因为过分顾全大局而退避,是因为她们不够勇敢而退避。

    若有眼前女子一半的傲然,不愿低头,她们何至于似金丝雀一般,被金银镶嵌的枷锁层层围住

    若自己也有这份勇气和果断。

    是否……也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陆婕妤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陛下,既然她的婚事消了,不若您替她寻一桩好婚事如何。”

    元帝笑道,

    “陆儿说得是,那依陆儿看,该给宫家姑娘许配怎样的人家”

    陆婕妤笑道,

    “戏文里的常珏得了新科状元做夫婿,不若您也赐婚于新科状元与她”

    还未及众人应声,陆婕妤又道,

    “哎,不行,听说这一届的新科状元老得很,不若便赐婚与上一任的新科状元如何”

    “不可——”

    “不可!”

    宫长诀与杨晟同时出声。

    杨晟紧盯着跪在满地落花之上的宫长诀,若他无心便罢,可如今,他尘心已动,怎甘心将眼前女子送与他人。

    宫长诀却是握紧了衣衫,

    上一任的新科状元,是楚冉蘅。

    她不能,她绝不能。

    不能再与他有任何牵扯。

    元帝面色微微变了一变,看向杨晟,

    “晟儿,既然茶水湿了衣衫,便去换过衣衫吧,免得着凉了。”

    杨晟刚想拒绝,抬眸却见元帝眸中的严肃与不容置喙。

    他垂眸,眼神微微扫过宫长诀。

    “父皇说的是,儿臣这就去更衣。”

    父皇,不希望他与宫家女儿有牵扯。

    陆婕妤道,

    “上一任新科状元是谁怎的你们都这般大反应”

    宫长诀极力掩住眸中异常,道,

    “无论是谁,长诀都觉得,缘分不可强求。多谢陆婕妤好意,长诀心领了。”

    陆婕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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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16)
    退婚(16)

    左府书房中。

    左御史在烛火摇曳中落下一子,

    “楚世子为何手中会有孟家的罪证”

    楚冉蘅紧接着在左御史旁边落下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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