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天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夏忆
道士做法,在这个时代多新鲜
查文斌进门一看,只见那躺在床上的何老西吐得满身都是,下身又是屎尿横飞,捆在那床上还在不停的扭头对着围观者做凶恶状,根本没有人敢靠近。床头还有一碗黑乎乎的符水,那何老西的嘴中还剩着半张烧焦的纸符。
他当即问那何老西的老婆道:“胡闹,谁干的这是”
那女人如实道自己请了几个神汉,查文斌气的直摇头,索性走到屋外对众人说道:“大家听说说一句,以后但凡有什么先生神棍给你们办事是要收钱的,一概当作骗子。要是大家伙儿真有遇到什么事,信得过我查某人的,大可去洪村找我,我分文不取”
“好”这众人纷纷鼓掌,有人私下议论道:“这查文斌一回来,那些个神棍怕是从此就没法再混咯。”“那可不,谁叫人家有真本事呢,这就叫底气,我听说这查文斌不但不收钱,遇到穷苦人还贴钱贴药,真是个好人啊”
转身进了屋,查文斌又命那女人准备放了一池热水,说来也怪,那何老西谁都不听,没想到查文斌站在他跟前只大声喝了一声“跟我走”,那何老西立马消停乖乖的跟在他屁股后面进了浴室,还挺利索的把自己给冲洗的干干净净。
待那何老西换完衣裳过后,查文斌又把他给带到了偏房里,关上门窗让河图在外守着。待那河图一关门,查文斌立刻拿出一根柳条照着那何老西的身上就是一鞭子抽了下去道:“孽畜的东西,还不快快滚出来”
只听那何老西一声惨叫,连忙抬手作揖道:“求大人不要再打了,我再也不敢了。”这声音听起来要比何老西年轻的多,查文斌这才收起那柳条道:“我看你头七都还没过,怎得这就出来害人”
“小的也是被逼无奈,”那何老西道:“只因”他这正要说下去的时候,忽然那窗户上的玻璃“啪”得一声破了,只见那地上躺着一只血肉模糊的乌鸦,还在不停的扑闪着翅膀,想着竟是这东西用血肉之躯硬生生的撞破了玻璃。
查文斌再看何老西,已是两眼翻白,口吐白沫,躺在那地上浑身不断的开始抽抽了
第76章 软硬皆施
人之所以会害怕,是因为对未知的东西有一种恐惧,这种恐惧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会引起身体的剧烈反应,比如眼下的何老西便是。
查文斌赶忙一边掐住他的人中一边撬开他的嘴,随手找了一块布私下一角卷起来塞进他的嘴里,卡着他右边的上下牙齿。这一是为了让何老西保持气管通畅,二是为了防止他咬到自己的舌头。又取了几枚银针照着风池,足三里,肾腧,关元等穴位扎了下去,没一会儿的功夫何老西便慢慢消停,很快已经可以睁开眼睛呼喊他的名字了。
查文斌又给他家里人写了个方子,说是按着方子吃两幅药调理调理也就没事了,其余的一句话都没多说。临行前,那何老西的家人是千恩万谢,查文斌照旧辞了,急匆匆的跟河图就赶了回去。
路上,河图问道:“师傅,那何老西已经没事了嘛”
查文斌皱着眉头道:“我正要问出点什么的时候,一只老鸹进门冲了煞,玻璃破了,那个东西已经走了。”
河图道:“怎么会那么巧呢,老鸹撞玻璃,我这还是头一次见。”
“今晚办完事,我得出去一趟,石头那你得看着。”说罢他就靠在车上睡着了。
办什么事儿呢自然为了防止有人来带走的胖子的魂魄,无论胖子肉身是否完整,都改变不了他现在已死的事实。所以,三天之内,会有阴差会来拿人。
民间传说人有三魂七魄,死后一年去一魂,七天去一魄,三年魂尽,七满魄尽,所以人死之后要过“七期”和三周年。一般认为,三年周期一过,这人算是彻底了尽了尘世,这一世既再与阴阳两界都无任何瓜葛。
这人生有六道流转,在一个人死此生彼之间,有一个“中阴身”阶段,在阴间寻求生缘,以七日为一期;若七日终,仍未寻到生缘,则可以更续七日,到第七个七日终,总计是七七四十九天。而在这四十九里,根据说法,会有判官每隔七天审问一次亡魂,每审一次都会被视为是一次受难,所以阴差必会有人前来捉拿。
而每隔七天中,是哪一天来,这就需要经过计算了,查文斌算的是今晚。
所以,他一早就让冷怡然煮了一筐鸡蛋,并把它们放在一个土陶罐里,搁置在小院的西北角。这鸡蛋是有讲究的,不能是生的,也不能是熟透的,得敲开蛋壳时蛋清凝固,但蛋黄仍是流质的。这种蛋有个别名叫作殃蛋,是用来孝敬那些来拘拿亡魂的阴差的。
天将大黑的时候,查文斌就拿了一对白纸糊作外壳的灯笼给挂在了院门口,灯笼的前后分别写着两个字,一个是“迎”,一个是“奠”。只要有人看见这种灯笼就会知道这家人是在做七,一般农村里逢这种日子都会早早的关门熄灯上床睡觉。而为了防止孩子夜里吵闹哭泣,通常又都准备一些糕点糖果,我小时候就很是喜欢遇到这种事,至少能有口好吃的。
而一般主人家也会关门,有院子的会在院子外面放一把梯子,因为据说正门有门神把守,阴差得选择翻墙。而查文斌呢,则是院门打开,家里灯火通明,一切照旧,他还特地把桌子搬到了院子正中,额外备了一桌酒菜。
进门的位置到二楼楼梯口,都被他撒了一层石灰,而胖子的身边由叶秋坐着把守,就把那寒月刀挂在进门的位置上,刀的下方还特地放了一面大镜子。
查文斌就坐在院子里一直和冷怡然河图三人叠着元宝,元宝有金银两种,旁边放一用来盛放稻谷的大木桶,叠一个就往里面丢一个。
他不在日子里,冷怡然养了一条大黄狗,这条狗是个流浪狗,她觉得可怜就经常给点剩饭剩菜,日子长了也就在这院里住了下来。那条狗一直趴在她的脚边耷拉着个脑袋,到了夜里十点多的时候,那狗忽然来了精神,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无缘无故的开始冲着那大门处开始叫,一边死死的盯着那个方位,一边龇着牙慢慢往后退,虽然嘴上在叫,但腿肚子都在打着颤了。
查文斌抬头看了一眼身后堂屋里那挂在墙壁上的时钟,十点还差一分。他低声道:“你先回房间里去,熄灯,关门,别出声。”
冷怡然一声叫喊,那条大黄狗夹着尾巴就往屋里冲,一路走还一路淋着尿。查文斌知道这狗吓坏了,这也就意味着它已经看到了来的东西,并且深知自己惹不起
院内有一棵李子树,树顶上今天特地挂了一只高功率的白炽灯,查文斌若无其事的继续叠着元宝,很快的,那层石灰上就出现了一串脚印。这脚印到了那罐子鸡蛋跟前的时候停了下来,没一会儿又继续走到那桌酒菜跟前又停了下来,待那脚印继续再往里走时,查文斌忽然“咳嗽”了一下,他用余光一瞧,那脚印果然是停顿了下来。
接到他这个信号后,河图果断的拉掉了电闸,除了那桌上的一枚蜡烛之外,这院子里再无其它光源。
接着,查文斌轻轻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纸屑起身道:“两位大人对这酒菜可还满意”说罢又故意抓了一下那整整一缸的元宝道:“这用的都是上等元宝纸,叠的每一个里头我都加了一段元宝经,也请两位等会儿一同收下。”
只见查文斌一转身的时候,一对眼珠子上下眼皮各贴着一张柳叶,那俩阴差马上就想起来了这是谁。
“原来是查文斌查掌教”那阴差二人一人一声,雌雄双音一唱一和道:“地府拘人,闲人避让;秉公办差,不得有误”
查文斌起身道:“人是你拿不走的,这些东西可以拿走。”
阴差乙小声道:“老大,千万别听他的,上次我们两个兄弟也是因为拿了他的好处,后来因为这事就掉了乌纱帽”
“那是因为他太贪心,”查文斌笑道:“有好处要大家都分一点,里面那位是我的朋友,但他阳寿未尽,你们给我三年时间,三年后你们再来拿人,我查某绝不二话。”
阴差甲为难道:“查掌教,不是我不给你方便,是我们回去没法跟上头交差啊。”
查文斌轻轻拍了拍桌上的七星剑,然后缓缓的抽出了一小截,吓得那阴差往后一跳道:“查文斌,你想干嘛”
他拍案而起喝道:“状元岭有妖邪作祟你们为何不去这世道到处都是作祟的恶鬼也没见你们去收一个两个,如果我把这件事告上地府,你们两个谁又跑得了责任”
第77章 名分
查文斌这一通脾气倒也把那俩给镇住了,面面相觑道:“这”
这大棒给了,胡萝卜自然也不能少,查文斌又指着那缸里的元宝道:“我也不会让你们白跑一趟,这些只是今天的见面礼。每个七你俩都可以来,每次我都会叫人准备这么多,大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罢他又作揖道:“望两位大人行个方便,弟子就在此谢过二位了。”
“行,”那阴差甲一咬牙道:“那咱们就约好了,三年为限。”
查文斌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拿起一张燃着的符纸丢进了那大缸里,然后起身道:“那就一言为定”说罢,他便自顾自的往回走,走至一半的时候又说道:“这桌酒菜两位大可慢慢享用,什么时候走了,顺便帮我把外面的灯笼给熄了就成。”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至理名言在任何都不会过时,在大约整整两个小时以后,查文斌看见院子外的灯笼真的熄灭了,想必那二位又吃又拿的,甚是满足。他回到那个小屋看着胖子道:“兄弟,你就安心的睡吧,等到七七全部走完,你就可以出来了。”
冷怡然道:“难道过了这关,胖子就没事了嘛”
查文斌又挤出一滴血滴到那瓶子中道:“只要他见到阳光,不擅自出这个门,我都有办法保他魂魄不散,至少在这三年里,我还能见到他陪他说说话。”
他又叫来河图道:“今晚,这里就交给你了。”说罢,他便要打算出门。
见河图的似乎有话要说,查文斌又道:“有什么难处嘛”
“我”河图欲言又止,见他那为难的样子,查文斌笑道:“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河图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往那地上一跪道:“师傅,几年前您曾把我赶出了师门,但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我在心里也始终把您当作自己的师傅,嘴上也是一直这么叫您。今天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师傅重新把我收入门下”
“打住”查文斌阴着脸道:“这件事以后提都不要提,要真觉得为难,你就走吧”
河图赶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看着那张脸已经隐约有了想哭的迹象,查文斌叹了口气道:“河图,我跟你说个故事吧。”
他说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虔诚的求道者想要得道,于是他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徒步走向了他心中最为神圣的地方:青城山
这个人一路风餐露宿,沿途遭遇了土匪的洗劫,野兽的袭击,病痛的折磨,但是这些困难都没有将他击倒。他坚信他的虔诚一定会得到上苍的眷顾,从而得到困扰了半生的疑惑,那便是究竟什么是“道”
于是他走啊走啊,花了整整两年时间,终于来到了芙蓉城边的青城山下。他看着那高耸入云的雄伟山峦,心想着,当年的祖天师张道陵便是在这里开山立派的,此处便是最接近道的地方,于是他也打算在这山中寻个地方归隐求道。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春夏秋冬四季变幻,这个人从一个青年成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瞧着水缸里自己唏嘘的模样,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然不多了,但是时间却并没有告诉他他想要的答案。于是,他将自己洗漱一番静静的走向山中的大殿,在那大殿外的青石板的台阶上,他曾经无数次盘膝而坐去思考那个纠结了一生的难题,可是终究是没有结果。
“今天,也许便是最后一次了,”他瞧着大殿里的天师像心中如是想着,“要是我能得到祖天师的点拨该有多好啊。”接着,他便缓缓的闭上眼睛,沉思,入定。
也许是他的虔诚和执着终于感动了上苍,就在他入定之后,他竟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等他睁开眼睛一瞧,好家伙,那大殿之上的祖天师赫然正在微笑的看着自己。
这个人连忙跪下磕头,看着微笑着的祖天师,这个人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来,他想先问祖天师一个问题,于是他便说道:“祖天师,弟子有一个很冒昧的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祖天师道:“且说无妨。”
那人道:“我日夜诵读经文,焚香祭神,拜的是祖天师,敢问祖天师每天拜的又是谁是三清老祖嘛”
祖天师笑道:“非也非也,我拜的也是祖天师。”
那人奇怪道:“世人都知道您是我道的开派始祖,难道您也有祖天师吗”
祖天师又笑道:“那个祖天师便是我自己,大道三千,这个道字又岂是哪一个能够讲的明白的既然众人都讲不明白,那么为何还要向他人求道呢求人不如求己,只有自己认为是道,坚持下去那便是你心中的道了。”
说完这个故事,查文斌又道:“师徒不过是个名分,修行在于个人,我走了,你好生照料着。”
查文斌走后,河图看着那一墙的牌位,想起了自己当年跟在查文斌的身后念书的日子。那个时候他哪里懂得手中那本线装书中竖板繁体的道德经讲的是什么,只是师傅叫他念,他便跟在后面念罢了。
那时候他就想也许某一天,他的师傅查文斌的名字也会被摆在上面,也许某一天,他自己的名字也会成为上面的一员。
河图很有天赋,只是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再也不会被摆放上去了。
状元岭,位于浙皖两省交界处,是个天然的省界分界线。相传古时候,是书生们要进京赶考的必经之路,只要翻过这座山,书生们便算是正式离开了故乡。所以在岭头的最上方,曾经有一座望乡亭,每个走到这里的书生都会回头再看一眼家乡,也就在此处留下了数不清的文墨和诗句。
后来大约是在明朝万历年间,一些商贾又出资在这里修了一座庙,里面供奉的是文曲星,又被称为是状元庙,也就成了这十里八乡考生们求福的地方,曾经一度也是香火鼎盛。
一直到安县闹了太平军,此处也就慢慢废弃了,一度人烟绝迹。再往后,又到了民国年间,到处都是逃荒逃难的人,此处地理偏僻,地势又险要,就来了不少逃难的外地人,慢慢的也就在此处形成了一个小村落。
第78章 转折
按照何老西的说法,那日前来问他订购棺材之人是在白天,一个新亡之人纵使是有鬼魂,又怎么可能在白天出现在街头所以查文斌专门去查验了那叠惹祸的冥币,总算是让他找到了蹊跷。
原来现在的商家为了销售,把那冥币做的和真钱没什么区别,只是在上头改成了“天地人民银行”,又把那头像给改成了阎王爷。并且,这叠冥币是被分成了两捆,而其中的一捆被何老西的老婆给拿走了,那一捆里头全是真钱,一张假的都没有,而何老西拿走的那一叠里,放在上面的几张和最下方的几张也是真钱,夹在中间的大部分才是冥币。
那天天黑,加上何老西本身就受了惊吓,随便抽了一部分给了歪嘴,哪想就全是冥币,这才惹了祸事。
所以,查文斌觉得,这件事肯定有蹊跷。白天去到他棺材铺里订货的那个人未必是个鬼魂,但是晚上上他身后来又跑掉的那个才是他真正想搞清楚的。
状元岭,只能靠步行,好在他与叶秋二人脚步都是极快的,终于是赶在天亮之前到了那个地方。村子就在岭下,拢共二三十户人家,查文斌直凭着空气里弥漫着的那股香火味就找了过去。只见院门上贴着挽联,院内还亮着灯,桌子板凳之类的横七竖八的堆满了院子。他见那桌上有一人正趴着睡觉,便过去叫醒了那人,这人正是昨日迎那何老西的指客。
那人正睡着迷迷糊糊的,起身见来的是两个生面孔,心想莫不是远来的宾客,但又见那人是一身道士打扮,便狐疑道:“谁请你们来的”
查文斌道:“我姓查,名文斌,是洪村人。”
这查文斌的大名周遭有谁不知那指客连忙起身道:“原来是查师傅啊,哎呀,您稀客怎么屈尊跑到这儿来了。”说罢,他就冲着那屋子喊道:“香莲啊,赶紧出来,有贵客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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