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莺梭忆江南
林珮失笑,随手摘下钱袋扔了过去:“多谢您老妙手回春!”
“别给他!”莫小奴看着心疼,下意识地伸手去抢。
林珮已笑着抓住了她的手:“给他吧,他该得的。”
老者接住钱袋在手里掂了掂,脸上神情一时有些尴尬。
莫小奴见状便不再反对,迟疑了一下又看着林珮问道:“您怎么出来了身上的伤……”
“没事,死不了人。”林珮放开了她的手,转身便走。
莫小奴忙追上去扶着他,低声抱怨道:“有伤就该养着啊!这大夏天的,万一养不好可就麻烦了!”
林珮没有答话,步伐平稳地一路出门,由两个小厮搀扶着上了马车,向莫小奴指了指对面的软垫:“上来,坐。”
莫小奴迟疑着,不肯上车:“我还是不去了吧。太妃……”
“不会再有那样的事,我保证。”林珮移开目光,看着摇晃的车帘。
莫小奴咬咬牙,踩着脚凳爬了上去:“昨晚的事,您知道”
林珮低低应了一声,咬牙道:“她的动作太快,一时防备不及才出了纰漏。我已将听松苑重新整顿过,那样的事不会再有第二次了,你放心。”
莫小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迟疑道:“可是您留我在身边终究是个大麻烦。萍水相逢,我实在不值得……”
林珮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有些不耐:“你还是想走街上禁军还在抓人,你打算去送死”
莫小奴一时无言以对,下意识地掀开车帘向外张望,恰看到一队禁军策马持刀疾驰而过。
去向正是谦王府——那片烧焦了的废墟。
谦王府已经没什么可查的了,他们或许只是正巧路过。可是这样的场景落在莫小奴的眼里,刚好与记忆中最可怕的画面重叠了起来。她死死攥住了车帘,浑身止不住地发颤。
“芸娘”林珮坐在对面探究地看着她。
莫小奴一惊,忙放下车帘转过身来,强挤出一丝笑容:“王爷果真不怕被我连累,我可就赖着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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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坦承
林珮往车窗边靠了靠,脸上笑得有些苍白:“我哪里敢不喜欢恭王府……既然赶在这个时候把我召回来,当然是什么都安排好了……这门亲事若能成,我就是半个赘婿的身份,今生再也上不得朝堂。公主府要在朝中扶持自己人,只能选择林琅——你算算看,是不是绝好的一笔账”
莫小奴听得怔怔,许多疑惑至此方解:“原来,太妃是想用你的婚事,为恭王爷换一个锦绣前程……”
“我也就只有这点儿用处了。”林珮嗤笑一声,闭上了眼睛。
莫小奴定定地看着他,许久才摇头道:“没有人天生就该跪在地上给别人当垫脚石的。这件事,太妃做错了。”
林珮没有睁眼,只唇角微微动了一动,不知是不是在笑。
莫小奴的心里忽然乱得厉害,一瞬间想到了许多人:太后,林珵,皇帝……
朝廷的事,她先前并没有机会了解太多。但她知道“身不由己”是什么滋味。
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注定碍着了旁人的路,不是你说一声“不争”,就能置身事外的。
不争,就一定会被人扳倒、被人拔除,被人狠狠地踩到地下再碾上两脚。
例如林珵。
病弱之躯又怎样闭门不出一生谦退又怎样哪怕你低到尘埃里,还是会有人想要你的命。
早知如此,当初真该想想办法的。笼中困兽还要斗一斗呢,怎么能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死了!
“王爷,”莫小奴忽然开口,声音发颤:“您,要争吗”
本来安静地坐着仿佛已经入眠的林珮忽然睁开了眼,目光冷厉。
莫小奴直直地看着他,哑声道:“若是没有这次的事,您或许还可以跪在太妃和恭王爷的脚下混个富贵平安,可是如今——”
“如今怎样”林珮的眼睛眯了起来。
莫小奴被他看得有些发憷,却还是大着胆子继续说道:“太妃志不在小,恐怕未必容得下一块不肯乖乖躺在脚下的顽石。”
“大胆!”林珮猛地坐直了身子,怒容满面:“莫非你要劝本王抢先下手除掉太妃你可知道,我身为庶子,不敬嫡母便是大逆不道!你是受了何人指使,要来挑唆我恭王府家宅不宁”
莫小奴抱紧了怀里的披风,瞪大眼睛迎着林珮恼怒的目光。
片刻之后,她忽然“嗤”地笑了:“王爷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恭王府哪里还用得着我来挑唆!”
林珮绷不住,唇角不由得也带上了一丝笑意:“你的胆子果然不小——怎么,你打算帮我争一争”
莫小奴松了口气,干脆懒洋洋地半躺在了角落里:“王爷就别拿我逗乐子了!我倒想帮您,怎么帮啊拿我的尖刀去替您冲锋陷阵吗”
林珮看着她这副顽劣相,唇角笑意更深。
先前他不笑的时候莫小奴倒不怎么怕;这会儿他笑了,她反倒觉得有些瘆得慌,忍不住又往角落里缩了缩:“该不会真让我去冲锋陷阵吧王爷三思,我这儿还揣着颗蛋呢,跑不动啊!”
林珮被她这副模样逗得笑出了声,到底还是没忍心再吓她,便抬手拍拍她的肩,笑道:“用不着上阵杀敌,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莫小奴知道他是指先前玉棠郡主的事而言,一时不禁有些惴惴:“那时我只当你是为了拒婚,哪知道里面还有那么多弯弯绕!你那个弟弟……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跟太妃一样的心思吗”
林珮掀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眼,随后又坐了回来:“你说林琅明日府中摆宴,你陪我出席,到时候就能见着他了。”
莫小奴先是对“陪他出席”有些惊愕,随后又想到了更惊人的事,忍不住“呼”地坐了起来:“摆宴国丧期间,恭王府怎么敢摆宴”
林珮向她做个噤声的手势,沉声道:“不要乱说话,没有国丧!”
“可是……”莫小奴的心脏怦怦乱跳,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在紧张什么。
 
16.求死
刚好路过
莫小奴觉得这个谎话说得一点诚意都没有,以至于直到第二天,她还在为这件事而惴惴不安。
总觉得林珮可能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后来还是茉儿忍不住夹枪带棒地嘲讽了几句,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抛开了这个疑虑。
或许确实是她自己太过于疑神疑鬼了吧。她哪里值得一位王爷费心思编谎话来哄骗
朝中出了大事,他忍不住带伤出门打听消息,刚巧就遇见了昏倒在门楼下的她,因为赶时间所以暂时把她寄放在医馆——完全说得通嘛!
勉强放下了心之后,莫小奴便老老实实地由着茉儿替她妆扮了,起身往太妃所居主院而去。
没错,太妃要见她,还用了一个“请”字。
这是很没道理的一件事。没有人会愿意召见一个给自己添堵的人,尤其还是在自己寿辰这样喜庆的时候。
站在荣萱堂门前,莫小奴脑海中闪过的是“龙潭虎穴”四个字。当她看见林珮沿着长廊走过来的时候,这种不妙的预感就更加强烈了。
“你也来了”林珮看着她,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莫小奴差点忍不住笑出来,心情忽然就好了很多。
林珮警告地瞪了她一眼,低声道:“进去之后你就装聋作哑,什么话都不要说!”
莫小奴答应着,退后半步让他先进去,自己乖乖地在后面跟着,模样要多老实有多老实。
荣萱堂中珠围翠绕,竟是团团地坐了一屋子人。
莫小奴悄悄抬眼窥察了一圈,发现座中大多是年高的妇人,上座的那一位衣着尤其华丽,看上去竟比盛装的太妃还要高贵几分。
她的心里便大致明白了:这是,三堂会审呐!
“康郡王,免礼吧。”那个高贵的妇人开了口,声音端严。
林珮答应一声,到底还是恭恭敬敬地行完了礼,然后才低头站了起来:“多谢大长公主。”
原来那妇人就是安平公主了。
莫小奴忍不住又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恰巧安平公主也在看着她。目光一碰,吓得她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坐吧。”安平公主语气温和地吩咐了一声。
林珮再次道谢,小婢便搬了个凳子过来让他坐下了。
莫小奴当然没有凳子可坐,只能低眉顺眼地站在当地,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堂中静了一瞬,随后便听到太妃的声音气冲冲地道:“这孽障实在不成话,我恨不得一顿板子打死了他!也亏得公主好脾气,还肯看他这副嘴脸!”
“王嫂此番严厉太过了!”安平公主摇头叹道,“孩子不懂事,骂两句打两下都使得,可也不能当真给打伤了。好好的孩子,若是落下了病根可怎么好!”
太妃愤怒地在桌上捶了两下,之后又叹气:“公主疼他,我又如何能不疼他!可恨这孽障……唉,都怪我管教不严,竟由着他学得这般混账,我怎么对得起他父亲……”
说到后来,便抬袖掩面开始擦泪。
安平公主摇了摇头,看向林珮时神色依旧和蔼:“伤得厉害吗大夫怎么说”
林珮欠身回道:“不敢劳大长公主挂怀。大夫说不曾伤到筋骨,将养一段时日就好了。”
安平公主点点头,随后又向莫小奴看了一眼,仍问林珮道:“这就是你那个有孕在身的房里人”
林珮低头答了声“是”。莫小奴只得再次屈膝行礼。
安平公主叫人扶了她起来,笑道:“模样倒也周正
17.心照
“王嫂,罢了!”安平公主大失所望似的,摇了摇头,“大好的日子,跟孩子生什么气”
旁边另一个妇人也忙跟着劝道:“是啊太妃!孩子嘛,难免有不懂事的时候,咱们做长辈的担待些就是了,哪能因为一点小事不顺心就打打杀杀的呢”
一时间,众人俱已围上来相劝。还有几个妇人疼惜地上前扶起了莫小奴,你一言我一语地劝慰着。
莫小奴被众人簇拥着坐下来,满脸惶恐:“奴婢是将死之人,不值得各位夫人费心……”
太妃坐在桌旁看着这幅画面,手中的帕子紧紧地绞成了一团。
先前她还只是愤怒,这会儿却已经连发怒的力气都没有了。
憋屈。
眼看包括安平公主在内的众人都在同情林珮莫小奴两人,太妃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喉头,说也说不出来、骂也骂不出来,只恨得眼前发昏、脚下发飘。
但,眼下还不是她可以生气的时候。
伶俐的小婢奉上一盏参茶,太妃接过来喝了,咬咬牙,向安平公主挤出了一丝笑容:“这两个糊涂孩子,尽日疯言疯语的,倒让公主看笑话了。”
安平公主摇摇头,含笑坐了下来:“我看着倒还好。”
太妃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如今看着确实还好。混账是混账了些,心眼倒还实诚。——前日听说了他们的事,我是气得狠了,想着说几句重话吓吓他们,不想竟给吓成了这副样子,真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几个妇人互相交换了个眼色,便有人低声提醒莫小奴道:“太妃饶了你了,还不快谢恩!”
莫小奴咬咬唇角,扶着一个小婢的手慢慢地站了起来,作势要跪:“奴婢……谢太妃不杀之恩。”
太妃好容易挤出来的笑容不免又僵了几分,险些没绷住。
最后还是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的恭王林琅站了出来:“娘,大哥和芸小嫂必是累了,不如让他们先回去歇着吧!”
莫小奴顺着声音看过去,那个面容俊秀的小少年便向她安抚地笑了一笑,作个口型道:“别怕。”
莫小奴低头道了谢,又转向安平公主,怯怯地道:“芸娘多谢大长公主殿下宽宥。殿下今日之恩,奴婢铭感五内……”
“罢了,”安平公主微笑着摇了摇头,“你这孩子,也怪可人疼的。”
莫小奴脚下一软,又跪了下去:“请殿下放心,奴婢今后定当洗心革面,绝不敢再生非分之想!”
安平公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好。你的心意,本宫明白了,快起来吧。”
莫小奴再次道谢起身,抬头看见太妃的脸色好了些,便在几位夫人的再三安抚下告罪退了出去。
林琅随后陪着林珮走了出来,一出门便嘱咐林珮的小厮们小心扶持,又絮絮地交代了许多诸“安心养伤”“不要随意挪动”之类的事项,十分细心体贴。
莫小奴看着这个笑容明媚的小少年,觉得他跟她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林琅抬头看见她,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芸小嫂,你也别担心了,安心养胎要紧!大长公主是通情达理的人,你今日已经见了;那位玉棠郡主性子是直爽了些,心眼却不坏,将来不会有人欺负你的!”
莫小奴行礼道谢,抿一抿唇角露出了笑容。真心的。
林珮看着她,同样愉悦地勾了勾唇角,低声道:“多谢。”
至于为何要“多谢”,两人已经可以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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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侧妃
林珮是二更时分回来的。
带着一身酒气,精神有些颓丧。
莫小奴匆匆披衣迎出来,被酒气一熏,立时觉得胸中有些作呕,忙捂住鼻子向后退了两步。
林珮“哈”地笑了一声,偏过头来看着她:“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招人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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