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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剑(谢苏)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赵晨光

    他勉力坐起身来,只觉眼前金星飞舞,胸口一阵尖锐疼痛。心中暗道罗天堡的大罗天指,果然名不虚传。

    那一日,他与介花弧比拼到最后,其时谢苏身上迷神引已然发作,眼前模糊一片,朦胧间只见介花弧负手笑得甚是得意,遂将左手伸至袖中,触动机关,最后两支银梭便倏然飞了出去。

    这一个动作已是耗尽他最后一分气力,银梭既出,谢苏身子一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这一击当真是迅雷不及掩耳,介花弧看其声势也颇为吃惊,他来不及躲闪,事实上也用不着躲闪。

    铿然一声响,两支银梭正正击中了介花弧对面一面一人来高的铜镜。

    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银梭掉落,悄然无声。铜镜上两处凹痕赫然,这一击力道之大,可想而知。

    此刻在监牢里的谢苏,自然不晓得最后那一击情形究竟如何。但略一推想,他亦知介花弧定然未死,非但未死,只怕连重伤也未曾受,否则,他怕不早被罗天堡一干人等活剐了。

    他以手拄地,慢慢坐起身来,一呼一吸之间,疼痛愈发尖锐,介花弧那一指着实不轻。万幸并未伤及筋骨,行动尚无太大阻碍。

    门外长廊中燃着几支松明火把,谢苏站起身,借着火光又仔细观察了一次周遭环境,他伸手入怀,欲取出随身短剑检查一下墙壁上有无机关暗道。这一伸手,却是吃了一惊。

    他身上所有物事,如机关银筒、防身短剑、暗器毒药,甚至于火石、银两等物,统统被搜了个干净。除一身长衣之外,几是别无所有。

    唯一留下的是一块玉佩,以一条墨绿丝绦挂在他贴身衣物上。这块玉佩颜色黯淡,一无光泽,看上去并非名贵之物,故而搜身之人也未留意。

    谢苏摘下那块玉佩,握在手中,静静出了一会儿神。

    随后他走到石墙一侧,屈指轻轻扣击石壁。

    昔日石太师麾下,京师第一高手青梅竹,非但武学精湛,文采非俗,奇门遁甲、机关暗道之学亦是颇为精通。

    他一处处石壁细细检视过来,但以谢苏之能,并未发现哪一处有何异状。

    接下来谢苏检查的是地板,那地板亦是以青石铺就,西域气候干燥,这些青石也不似一般监牢潮湿,连上面稻草亦是十分干爽。

    谢苏查看一遍,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凭着这里机关逃出的希望已告破灭,那铁门十分牢固,从那里逃出亦不可能,介花弧不会无缘无故把他关在这里,自然还是有用得着他的地方。眼下之计,也只得随机应变了。

    多想也无用,他靠墙抱膝而坐,静静的闭目养神。

    牢中无日月,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忽听长廊中脚步声响,声音钝重,并不似身有武功之人。

    谢苏坐在一个隐蔽角落,双目似合未合,只做未闻。

    脚步声近,原来是个六七十岁的老人,须发花白,手里拿了一只木盘,动作倒不算迟缓。他走到牢门前,把木盘从窗口里递将过来。

    谢苏起身接过木盘,见内里放了两个馒头,一碟咸菜,倒还干净。

    将有一日未进饮食,谢苏确有些饿了,拿过馒头送入口中。他现在罗天堡掌控下,介花弧若想对付他,方法多的是,犯不着用下毒这么无聊的方式。

    吃过东西,他将木盘放在角落里,继续闭目调息经脉。昔日一场大战,他内力折了大半,调息殊为不易,但若不调息,那一指更难恢复。

    只是时间未久,一种异样感觉便袭上心头。谢苏睁开眼睛,忽然省到一事。

    那送饭的老人虽然送来了食物,却并未送来清水!

    大凡武林高手,忍耐力总比一般人强些,谢苏就曾听说过一个塞北刀客,在塞外单靠挖蚯蚓为食,竟也挺过了二十多日。

    但是再怎样的高手,七八天不吃东西或者还说得过去,但若是没有水,只怕连三天都熬不过。

    那老人未送清水,自然是有人授意。谢苏心中一片凉意,莫非介花弧把他关在这里,竟是想把他活活渴死么

    随后他摇摇头,介花弧一代人杰,就算当真渴死自己,对他也并无好处,只怕是别有所图。

    从前他在京师石太师手下,对刑部一些手段也颇为了解。比如捉到一些江湖大盗、冷血杀手,刑部欲从他们口中撬出东西,多半不会立即审问。而是先将这人关起来,有时是饿上数日,有时是不住在他耳边喧




第9节(1/2)
    后“砰砰”两声,似有重物坠地。他一惊,急忙转过身,却见方才那两名随从倒在地上,他们手中的谢苏却是不见了踪影。

    一个暗白色身影忽然由暗处一闪而出,如风如影,如露如电,洛子宁正出神间,忽觉颈上一凉,一片不知什么物事已经冷冷贴上了他的颈,“别动。”

    “青梅竹!”

    在场数人,包括介花弧这等一流高手在内,竟无一人看出他身影行踪。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那是世间唯有两人会使的千里快哉风身法。

    昔年的京城第一高手轻功高妙,一至于斯。

    只是谢苏佯装伤重昏厥,虽然有做作之处,其实亦是勉力支撑。

    洛子宁与谢苏相距既近,只觉他呼吸沉重不匀,心念一转,方要有所动作,谢苏已然察觉,手腕微一动,洛子宁颈上已然多了深深一道伤口,鲜血滴滴嗒嗒的落下来。

    “我说过,别动。”谢苏的手依然稳定,只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他竟也停顿了一次。

    介花弧却是向谢苏左手望去,苍白手指间抵住洛子宁的物事,原是一块边缘锋锐如刃的玉石,色泽暗淡,正是谢苏身上未曾搜出的那块贴身佩玉。

    “金刚玉”介花弧笑一笑“梅大人身上,宝物当真不少。”

    谢苏不予理睬“洛子宁是罗天堡第一钱粮总管,他一命,换我离开。”

    介花弧笑道“梅大人所知果然广博,连洛子宁在我手下是何身份这等小事,梅大人都记得一清二楚。”

    谢苏皱一下眉“你不必东拉西扯拖延时间,我确是支撑不了太久,若不应,我便直接取他性命。”他口中说话,手上又加了一分力,洛子宁闷哼一声,颈间鲜血水一样纷流下来。

    他下手果真毫不留情,再过个一时片刻,不必谢苏动手,洛子宁只怕也是命不久矣。

    介花弧也不由怔了一下,随即敛了笑意,肃容道“好,既是如此,我也不欲多做纠缠。洛子宁身份虽重,然百年以来,罗天堡从未容得一个人肆意至此。你若想离开,必先应了我的赌约。”

    “赌约”

    “不错。”介花弧面上又现出惯常的淡薄笑意,“前些时日追捕月天子半月,然而那是罗天堡有意放他离开。今日你我亦以半月为期,我放你离开这石牢之门,半月内,你若能逃脱罗天堡的追捕,从此西域一带,任你来往行事,罗天堡不再干涉半分。”

    谢苏冷冷看着他,也不答言,却有细密冷汗,自他额上一点一点渗出来,和着那金刚玉划出的鲜血,一起落到地上。

    介花弧仔细看了谢苏神情,笑意依然,“梅大人不想知道,若你输了,被罗天堡捉住,又当如何呢”

    “若你输了赌约,便需留在罗天堡不得离开,终你一生。”

    “终你一生”四个字咬得极重,谢苏猛地抬起头,介花弧却是笑吟吟一副全不在意模样,“这是我的底限,你不应亦可,杀了洛子宁,你没了人质,到时会如何,我却是不能保证了。”

    谢苏自然明白,所谓“留在罗天堡不得离开”云云,便是要自己从此一生为罗天堡效力。而后面几句话说得轻飘,其中阴狠威胁之意却是再明白不过。

    一时间石牢内一片静默,众人皆是眼珠不错盯着谢苏。

    若是当年的玉京第一杀手清明雨在此,此人虽是素来动手狠辣无情,然其性子随意不忌,多半是胡搅一番,随后寻个机会乘机逃走;若换成与清明雨齐名的另一杀手南园,此时当是停顿片刻,全盘衡量一番利弊,随后退走;又或是昔日权倾一时的小潘相潘白华陷此境地,必将利用自身一切有利条件,即便暂时退却亦是不失风度。

    这几个人,皆是数年前一时俊彦,青梅竹虽与他们齐名,然其行事,又为不同。

    这一番话说完,介花弧退后一步,正待再说些什么,忽觉面前暗白人影一晃,谢苏竟已放开了手,跃至门前,指间仍然紧紧握着那块金刚玉。

    洛子宁一手捂着颈间伤口,踉跄后退了几步。

    “这个赌约,我认了。”谢苏沉声道,声音虽低,却是十分清晰。说着,他转身便向石牢门外走去。

    无一人能料到他竟是说放人便放人,说走便走,决断之处近乎决绝,并不加任何思索,不由都怔了一下。

    “谢苏,且等等!”介花弧在他身后忽然叫道。

    这却是介花弧揭穿他身份以来,第一次叫他现在的名字。谢苏诧异之中,不由当真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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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1/2)
    那护卫点点头“头领说的是,少主也睡下了,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

    纷乱一阵,这些人又向其他方向搜去。

    富丽庭院之中,最深处的一座屋舍帷幕低垂,缝隙中隐约可见一个少年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帷幕外,一个暗白色身影半晕半睡伏在桌上,正是谢苏。

    此处机关确是颇为精妙,只可惜来的人是他,论到机关暗道之学,年轻一代中除去蜀中唐门几个高手,谢苏足可排到前三位。

    除去躲避之外,这里还有一个好处罗天堡少主房间里的食水,总不至于再有问题的。

    在卧房里面找到的半壶温热茶水,几是救了谢苏一命。庭院外面人声鼎沸,谢苏无意这时间出去当靶子,此刻最重要的是补充体力,他倒在桌上,昏沉沉睡了过去。

    ……

    梦中恍惚之间,他彷佛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你叫谢苏你不是青……算了,管你叫什么呢,是你这个人就好。”一身红衣的俊美青年笑着,一双眼眸认真无比。

    “谢谢。”他低声说。

    ……

    天将明时,谢苏朦胧醒来,眼前红影晃动,他抬眼看去,却是床前那一副锦缎帷幕,下面流苏犹在晃动不已。

    他怔了一下,低低自语了一句“是你么”

    他先前咽喉处受了重伤,这一声沙哑之极,带着丝金属样的颤音。

    冬日里亮得晚,外面依然是昏暗一片。罗天堡里诸人搜了一夜,大多也都回去歇息了,四下里甚是安静。

    床上的少年睡得依然很香,自始至终,他并不知道在他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谢苏走到床前看了一眼,见那少年十五六岁年纪,眉目生的颇为俊美,与介花弧倒不算十分相似。

    谢苏若把这少年作为人质,自然可以安全脱身,况且方才在石牢之中,他也曾挟持过洛子宁。

    一声鸡鸣遥遥传来,谢苏只在那少年床前略站了一站,转身径直离开。

    此刻床上躺着的这个少年,正是介花弧的独生子介兰亭,不过一十五岁年纪。七载后他接任第八任堡主之位,比他父亲当年还要早了三年。

    虽近拂晓,罗天堡内外仍是伸手不见五指。只远远高处岗哨上一点昏黄灯光,隔了大雾,影影绰绰的什么都看不分明。

    数日后,西域各地文书,几日里流水样送到罗天堡里。

    介花弧坐在一张红木椅上,随手翻着一张新送来的文书,内容与前几天的没什么区别,都是说青梅竹最近经过某地某地,但或是在刚发现他人时随即便觅不到踪迹,又或是拦截不下被他重伤若干人后走脱。当时的赌约日期几已过半,却无一人能拦下他。

    罗天堡几个大头领在他面前跪了一排,神色惶恐,介花弧倒没有责备什么,挥挥手要他们起来。

    “和你们没关系,青梅竹原没那么容易捉住的。”

    几个人站起身,表情仍是不安。介花弧却不再在意他们,他站起身,背着手走了两圈又停了下来,面朝着室内平平静静的喊了一声“疾如星。”

    一个黑影从梁上飘身而下,在场这些人也均是好手,却并无一人事先发现他踪迹。但几个大头领却似习以为常,并未诧异。

    那黑影屈一膝在地,头垂得极低,看不分明他面目。介花弧看了他一会儿,挥了一下手,“你去吧,把青梅竹拦下来。”

    那黑影应了一声,展身形便走,瞬间便已不见,这份轻功,竟似不在谢苏之下。

    直待他消失,一个头领才抬起头,小心问道“堡主,那疾如星下手向来没个分寸,若是……”

    介花弧转过脸看了他一眼,那头领一惊,连忙住了口。

    介花弧面上却并无什么特殊表情,只那一双眼睛中流露出玩味似的笑意。

    西域,红牙河畔。

    红牙河乃是西域主要水源之一,河道甚宽。上面覆盖了厚厚一层冰雪,隐约透出冰蓝之色。此刻因是冬末,冰面上绽开几道极深裂纹,纵横交错,远远看来,倒甚是好看。

    这一日天气较之平时,倒还算得和暖。也没什么风,一对老夫妇便借此时机,来到河畔破冰捕鱼。老者弓了腰凿开一个冰洞,老妇人却是整理一旁一只极大渔篓上的绳索。正忙乱间,岸边忽然传来一声叫喊,声音甚是响亮。

    “老人家,去罗天堡的路怎么走”

    老者转过身,见岸上立着个穿枣红袍子的青年人,面相生的憨厚,正向这边不住张望着。

    那老者一皱眉



第11节(1/2)
    后面掩去,那鱼篓将有半人来高,他身法又快,躲开这一招当是没有问题。

    单是躲开这一招,确是没有问题。

    然而谢苏所要面对的,却不仅是那一招满天花雨。因为就在他躲到鱼篓后的那一瞬间,鱼篓之中,忽然冲天而起一道电光。

    青天白日之下,那里来的电光

    又或者,那根本不是电光,电光纵有这般的明亮,又怎有这般的狠绝纵有这般的迅捷,然而雷从电闪,又怎生有这般的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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