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九歌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巴豆ing
“修葺得怎么样了”
一声脆生生的声音在耳后响起。
钱同斯回头一看,正是新主子—翊妃娘娘!
“哟……娘娘,您怎么来了这天儿热,您歇着,奴才在这里看着呢!”
“噗嗤!”
翊妃“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呐,这里,还有这里……”
她指着池塘边上的湿地处,双手插着小细腰杆儿,声情并茂地指挥着。
那样子,活脱脱的又是一个钱同斯!
底下的奴才们,都忍不住抿着嘴儿笑。
而钱同斯,却笑得最欢。
“呐,往这儿,播撒些香蒲、芦苇、水生鸢尾、红蓼……”
“是……娘娘您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翊妃觉得甚是好玩儿。
昭和殿内用度摆设一应齐全,蓬荜生辉,霎时间亮瞎了众人的眼。
有太后宠爱,翊妃自从进宫后,日子过得如鱼得水。
帝銮靠近昭和地界。
殷鉴只觉得四周凉津津的,百草繁茂,树木蓊郁,一阵热风袭来,鼻尖香气阵阵。
等临近宫门时,才发现四周群树环抱,从宫门口延出来一条青砖路,两边花团锦簇,迎着道路盛开,不似常见的富贵艳丽,却有股野趣。
“好香!”
他身为帝王,整日在朝堂熏染。
此时此刻,觉得浑身里里外外,都有股自然的舒展与愉悦。
清幽而不孤清,热闹而不嘈杂,视野开阔而殿门隐蔽,当真是个好地方!
殷帝缓缓抬起了手。
“停……”
“啪!”
话刚出口,小夏子瘦削的脑带上就吃了一记。
“小点儿声!”
小夏子捂着吃疼的脑袋,将嘴唇抿得邦紧。
“回吧,朕一个人进去。”
他顿了顿,又看一眼身边的奴才。
“去内廷挑些好玩儿的物件送来,另外……往凤栖阁传话,朕晚点去看看皇后。”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独自朝前走去。
这地方,他最熟悉不过,也最厌恶不过,许久没来,如今换了新人,里里外外,却不再是原来的模样。
昭和宫的主子省事,极好伺候。
于是乎,连带着下人,也都跟着疲懒起来。
还未过晌午,都聚在甬道上玩耍,或玩牌吃酒,或绣花聊天儿,闹着笑着,前门的声音一点也听不见。
只有一个看门的小厮。
他身形短小,生得嫩牛五方脸,不很中看,皮色倒是细嫩,经常独守看门。
此刻,这小厮正靠在檐下的石阶上打盹儿。
殷帝站在宫门前,拉起铜环,重重扣了两下。
那小厮听见,便起身答应道:
“来了!”
拉开门的一刹那,他登时吓蒙,瞌睡全无,感觉后背一阵冷飕。
“皇……皇上!”
扫了一眼地上的奴才,殷帝不置一词,扬长而去。
过园子,穿廊道。
“昭和殿”三个字,便赫然在目。
兴许天气燥热,殿门大敞着,周遭竟无人伺候。
“一群狗奴才!”
他低声骂道,随即放轻脚步,悄然入殿。
殿内的花几上,养着几盆幼嫩蓬勃的湘妃竹,生机勃勃,甚是养眼,左右又澄着两缸莲花,水亮清透,凑近时,有金锦鲤在游。
靠内的美人榻上,斜歪着一个女子。
她的面容清丽,上半身着雨过天青色纱蝉中衣,下半身搭着杨妃色锦织兰花掐金小衾,头上三千乌丝,只绾了一个软髻。
一张白皙的脸颊,似栀子花般,灵透又香和。
殿内再无一人。
听见珠帘颤动的声音,她的双眸微睁出一线天。
“唔……”
瞌睡虫犯懒,脑袋昏昏沉沉,只当是宫女进来着香添水,一下扭过头,往里翻去。
他暗自觉得好笑,便静静地,踱步到靠窗的茶几上,从橱里面随意拿了一本《庄子》散看起来。
园内高树蝉鸣,外头热风浮荡。
窗口的绢纱,映着朦胧的翠色,在殿中洒下一缕斑驳。
临风窗下读,红袖添香……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九儿……朕的九儿……”
那双明朗的眼珠,猛然失神!
窗外蝉声咿呀,令人困顿,来人只坐了小半个时辰。
他随手拾起案上的小狼嚎,在扉页上留下一行字。
 
第二十六章 魂诀
待众人走净,宫门上了钥。
乐月在园中修剪花枝,心中很是不悦,连着手上的剪刀,摁得“咔咔”作响。
“娘娘为何要赏那姓钱的!”
“那些狗奴才,难道不是他给的”
“被皇上撞着,活该他们自作自受!”
……
她憋着闷气,嘴里叽叽咕咕个不停。
“你这丫头,心里有什么不快就说出来,拿着这花儿出气”
翊妃不知何时已经到来,正站在她的身后。
乐月今年已经十七。
年纪不小,脸上却仍旧有些圆嘟嘟的,带着点婴儿肥,一双杏仁眼最是灵动。
听主子这么问,她索性噘起嘴,愤愤道:
“小姐为何要给那钱同斯打赏瞧着那样儿,那些刁奴难道不是他的指使阳奉阴违,假仁假义,上次主子生病想吃糟鹅,内廷那群狗奴才,就敢克扣!”
“原来是为这个”
见她这副模样,翊妃眼珠一动,目光狡黠。
“这次被圣上亲自撞上,他挨骂不少,不多赏点儿,他这股气往哪儿出”
“可是……明明是他先欺负咱们呀!”
这丫头依旧委屈。
“傻丫头!”
主子白了她一眼,连连摇头。
“你当他真有那么大本事”
乐月愣住了,一改方才的愤懑,满脸的疑窦与好奇。
翊妃将头高高昂起,自带小傲娇。
“你家主子,如今可是身居妃位,就凭这奴才就敢欺负丫头,你跟了我这么久,怎么连这点也想不通”
“这个……”
对面人听得愣愣的,不由得伸手挠头。
见她脑子太笨,翊妃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啊你,真是个笨姑!”
“昔日韩信投靠在刘邦麾下,宝刀蒙尘,萧何荐为大将军;后刘邦夺得天下,吕后与萧何商议,诛其于长乐宫室。”
她星亮的眸子中闪着光,幽幽转动,压低了声音。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哐当”一声闷响,剪刀落地。
乐月瞪大了眼睛,早已吓呆,眼神中且惊且惧,声音也不由喑哑了三分。
“娘娘的意思是”
“你仔细想想便知……如今在宫中,谁最尊贵”
联想到太后对昭和殿的好,她像吃了沙子一样,心里硌得十分慌,嘴唇登时煞白,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主子。
“太……”
“嘘!
翊妃机灵地眨了眨眼睛。
半晌后,乐月才木然地点了点头。
帝銮离开昭和宫,沿着凤栖阁的方向迤逦而行。
小夏子跟在銮舆边上,一路上魂不守舍,时不时偷偷地往帝辇上瞄。
殷帝早瞧出他不对劲儿,只是一直隐忍不发。
“大胆的奴才!你究竟做了什么亏心事,还不从实招来”
被这忽然间的凌厉突击,小夏子浑身一个激灵,立马跪在銮舆前。
“皇上英明!”
“你这厮……”,他将扇头儿砸过去,“快说!”
“奴才……方才去凤栖阁传话时,发现有个小宫女鬼鬼祟祟,奴才远远儿看去,很像是那个叫青奴的宫女……”
“谁”
小夏子恓惶地抬头,看了主子一眼。
“皇上您忘了朝彩女身边儿的。”
按道理说,他是华阳殿的大监,后宫的事情,他并不想惹是生非。只是这件事非同小可,有前车之鉴,他既然瞧见了,就不能坐视不理。
殷帝原本暗沉的眸子,猛地一跳,半晌不语。
底下人感觉如芒在背。
“皇上……”
上头人仍旧不语。
宫道上,一行人悄然无声。
骄阳似火,那些投射在地砖上的影子,纹丝不动。
“她是沧海阁的人,沧海阁远离凤栖阁,去那儿做什么你就没有当场拿住再者,这事有何难处竟让你唯唯诺诺,瞻前顾后!”
听得上头的呵斥,小夏子更加慌张。
“皇上明鉴,是奴才思虑不周。”
他却一眼看穿了这小子的心思,语气略微发狠。
“独善其身哼!不能为朕分忧,朕养你这奴才做什么!”
日头毒辣,小夏子跪在地上,已是满头大汗。
“皇上息怒!”
“皇上息怒!”
……
实际上,殷帝的心思却并不在这儿。
想到皇后落下的那个孩子,他便感到胸口窒息,心中烦闷不已。
……为何要如此逼朕!……
一双阴沉的目光从小夏子身上扫过。
“起来吧,你去沧海阁传话,就说,朕明日去看她。”
“是。”
帝銮还未至,早有了太监前去传话。
凤栖阁的宫人,都在门口跪迎,皇后身子笨重,不便行大礼,只由明月和明雁半扶着,行了屈身礼。
殷帝亲手将她扶住,满眼温柔。
“快起来,可好些了”
她穿了一件云锦海棠流彩宫装,面上脂粉薄施,发髻规整清爽,只插了一支双凤纹鎏金银钗,孕期保养十分好,显得粉光满面。
听殷帝问起,皇后颔首温笑。
“谢皇上关心,最近几日安稳不少。”
因为脚上水肿的缘故,她站立时,不免有些艰难。
殷帝看着,很是心疼,一把将她半拥在怀中,关怀的语气中,又多了几重温馨。
“好好儿养着。”
“以后朕来,你不必出殿迎接,身子要紧。”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面上显现出慈爱的光辉。
“快生了吧”
“是,太医说,产期就在本月里。”
皇后垂下双眸,看着脚上的千层锦缎金绣凤凰鞋,轻巧松软,比平常的鞋子宽大不少。
这是皇上的恩赐,全天之下,唯此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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