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度江山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远处白云生
薛宁与顾齐元并未歇下,两个正在点检署外与王庆来说话,听得院内郭继恩怒喝,三人慌忙进去,薛宁叉手道:“末将在此,不知统领有何吩咐”
凸月当空,海风袭来,郭继恩已经平静下来:“往后军中不许再留有女人,也别往上官房内送人。这不是你该干的事。本官只要你带得好兵,立得战功,别的心思,都给我收起来,记住了没!”
薛宁有些愕然,他回过神来,并未辩解,只低声道:“是,卑职已经省得了。”
郭继恩点点头,正要继续吩咐,那顾齐元吞吞吐吐道:“那个女子,是,是卑职送往少将军屋内,其实非干薛点检的事,他并不知晓。”
郭继恩闻言,瞥着他只不说话,顾齐元好容易才穿回这身都尉军袍,心下愈发惶恐:“属下已经知道错了,此事卑职并不敢辩驳,只等少将军处罚!”
“我着实后悔复了你的官职。”郭继恩冷声道,“往后再有,信不信我剐了你。”
顾齐元冷汗泠泠:“是,是,小的已经知道错了。少将军若有惩戒,卑职绝不敢怨。”
郭继恩摇摇头:“各处值哨都安排好了么若已安排,你们就都去歇息罢。”
“是。”
郭继恩于是吩咐王庆来教人将那胡姬领走,他自己在大门前又独自站了会,才返身进去。行至内院正屋前,正好见那胡姬身上罩了件袍子,赤着脚从屋内出来。她有些哀怨地扫了郭继恩一眼,由两个军士领着往后罩房去了。
拉巴迪亚和于贵宝听见动静也来到了院子里,这个胡人瞅着那个女孩离去,有些惋惜道:“多么美丽的小娘子,如果换了小人,是一定不会拒绝她的。”
“闭嘴,这里是军营。”郭继恩恶狠狠地道,“都回房去!”
他进了房门沐浴已毕,住进正屋东间,这里已经点起陶灯、熏香,郭继恩四下瞧瞧,见一本书也无,便叫程山虎拿来一份舆图,细细瞧着。
丑初时分,程山虎打着哈欠进来拨弄灯芯:“少将军怎地还不歇息时辰已经很晚了。”
“不知如何,心里总觉得不踏实。”郭继恩皱眉道,他瞧瞧这名随扈,“你先去歇着罢,我再看会儿。”
程山虎应了一声出去了。郭继恩继续瞧着舆图,然而舆图终究不是书籍,多瞧得一会也就索然无味。到得丑正时,他也渐渐眼皮打架,趴在桌上眯着了。
过了寅初时分,正是人最渴睡之时,程山虎已经在正房的中屋和衣而卧,打起了呼噜,完全没有听到外面的喧闹声,直到段克峰将他摇醒:“山虎,快起来,外面似乎是出事了。”
程山虎一个激灵,连忙坐起:“出什么事了”
郭继恩听见动静已经从东屋出来,手执横刀,面色铁青道:“料知今晚会有事,走,都出去瞧瞧。”
两个亲兵跟着郭继恩冲出内院,王庆来手持火把迎上来沉声道:“报统领,有人劫了监牢,打开了北面城门!”
郭继恩立即想到自己为何一直感觉心下难安了,监牢距离关城北门太近!
郭继恩深吸一口气:“是赵时康的余党,漏网之贼。北门没有翁城,角山边墙又久未修葺,多有破口,赵时康若出了关城,逃往东虏易如反掌。你马上点起亲卫,都跟着我来。张季振呢”
“张团练已经点起人马,很快就会赶过去!”
“好。”郭继恩大步向北门方向疾奔过去。他感觉有人紧随在侧,转头望去,竟然是拉巴迪亚,“你跟来做什么”
“监狱!监狱离北门太进,一定是有人将那个赵时康救了出来,从北门送出去了!”
“现在来说这个,抵什么事。”郭继恩恨恨说道,他加快步子,点检署距离北门不远,这一队军士很快赶到。此时张季振的兵马才刚刚冲出营门尚未赶到。
 
第二十五章 叛将逾边墙
张时权微黑的面孔一阵狰狞扭曲,终于平静下来,低叹一声道:“赵点检于小人有救命之恩,是以今日小人冒死妄为,将他送出城去。小人私义虽了,却愧负国恩,更是无颜面对众位同袍了。”
护在他身前那名哨长惶惑道:“团练,你这…”
张时权打断他道:“不必再说了,你们降了罢。”说罢横刀往自己颈上一抹,颓然栽倒。
郭继恩大怒:“都给我拿下!”
亲卫营官兵一拥而上,将放弃抵抗的最后三人擒住。于贵宝等人终于挤了过来,见郭继恩平安无事,心下都长松了口气。于贵宝都差点要哭了:“老夫冒死苦谏,少将军往后再不可行此轻率之举!今日万幸无事,若是伤着些儿,教职等如何自处!”
他说着又转头叱骂王庆来道:“糊涂东西!你身为亲卫之长,理该护住主帅周全,如何还让统领冲阵在前!老夫要免了你的官,发落至煤场去,教你一世也不见天日!”
“不要骂他了,赶紧审个明白。”郭继恩打断他道,“是我教他领人跟着的。”
张季振挤到郭继恩身边抱拳道:“末将这就率领人马,出城追拿赵时康。”
郭继恩还刀入鞘,抬头瞧瞧已经渐渐亮起来的天色,点头道:“可。薛宁,你挑一员团练,带上骑兵与张团练同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薛宁略一思忖,便喝道:“芮殿文芮团练!”
“卑职在。”一名身形瘦长的校尉应道。
“我将骑兵都交与你,替张团练带路。”薛宁吩咐道,“如今已至卯初时,天色已亮,教军士们务必抖擞精神,仔细搜检!”
“是。”那芮团练急忙领命,返身回去召集人马。很快,两路骑兵汇合在一处,打马加速冲出了关城北门,步军官兵们紧跟在后,出城之后便分作小队,迅速散开。
郭继恩步出北门,挑了一块山石坐下,瞅着眼前地势险峻的角山。暗蓝色的苍穹之下,东面的天边已经微微露出曙光,从半山坡往下,各种野花竞相开放,将群山装扮得绚彩多姿,从半山往上,怪石嶙峋,一道年代久远的边墙蜿蜒而进,有几处地方都已经坍塌了。
他眼瞧着不少士兵从坍塌的缺口处翻了过去,继续向北和东面去搜寻逃犯,微凉的晨风吹得军袍猎猎作响,他却满心焦躁,忍不住摇头自语道:“今日这事,实乃奇耻大辱。”
跟在他身后的段克峰与程山虎彼此对视,段克峰低声问道:“今日是你第一次杀人罢,可有何不适么”
程山虎摇摇头:“当时无暇顾及,现在回想起来,倒有些想吐。”
段克峰笑了笑:“往后就好了。”他瞧瞧跟过来的拉巴迪亚,想了想又道,“拉巴参军,之前我倒没瞧出来你也是条好汉子,上回对你很是无礼,还请不要见怪。小可是个粗人,性子甚是鲁莽,往后还要请拉巴参军多多指点一二。”
“我没有见怪,”拉巴迪亚笑了笑,“不过我的姓氏是拉巴迪亚,不是拉巴。”他见段克峰有些为难的神色,又补充道,“当然,我也很喜欢你们叫我胡子拉巴。以后可以继续这么叫我,我不会生气的。”
于贵宝、毕文和、薛宁和顾齐元等也都走了过来,于贵宝行至郭继恩身后,详细向他禀报了审谳所得的供状:张时权主动请命,后半夜领人值哨北面城门等处。他平素都令人觉得谨慎可靠,于是薛宁和顾齐元也就允准了。
及到寅初时分,张时权已经纠集起近百名忠于他的军士,闯入监牢杀死守卫,解救出赵时康等人。赵时康本想领着人反杀入点检署,但见亲卫营戒备严谨,只得放弃念头,直接奔向北门。途中却被值更巡哨的军士察觉,张时权只得让赵时康父子等夺门先行逃出,自己领着死士守住北门,不让关城内的兵马冲出追赶。
顾齐元小声辩解道:“这张时权平日甚少言语,与赵时康亦并无特别亲近,卑职也是不曾料想此人竟会行如此之事。”
郭继恩一直没有出声,过了好一会,他突然问道:“张时权乃是你麾下乙旅甲团团练”
顾齐元心头惴惴:“是。”
“人心难测啊,”郭继恩有些感慨,“为报赵时康当初相救之恩,这张时权甘愿抛却性命。你们说他平日木讷少言,却也有近百死士情愿为之效命。而赵时康,我记得他的从弟赵时顺便是死于东虏人的刀下,这是真正的血仇啊。如今他却投了东虏,真不知往后他想起自家从弟,又会做如何想。”
段克峰撇嘴道:“他多半会觉得,自家逃奔东虏,乃是逼不得已,甚或将咱们视作生死大仇,也未可知。”
郭继恩摇摇头,依然没有起身:“赵时康降奔东虏,对咱们
无题
王庆来悚然望向监军使,忙不迭点头道:“是,是是。卑职已经省得了。”于贵宝神色依然严厉:“往后亲卫营只可听命于监军司,即便统领要胡闹,你们亦不可跟着鼓噪,须得马上拦住他。你可记住了”
“是!小的往后便只听监军使的。”
“嗯。”于贵宝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郭继恩有些头痛,他想了想道:“那我也多说几句罢,这一条,往后适用于所有三品以上武官。凡点检及以上将官有负伤者,亲兵皆得依军纪惩之,若阵亡,则通斩。于监军以为如何”
“可,原该如此!”于贵宝拈须点头,“不然还要亲兵做甚么。”
“既如此,就请监军司行文各处,并由芮殿文检校巡检之职,接替顾齐元。”郭继恩说着注视顾齐元,“你也不用沮丧,往后靠自己踏实努力,再升上来就是!”
顾齐元狼狈点头应道:“是,卑职往后到了亲卫营,有统领亲自提点,实乃卑职的造化。”郭继恩也不管他这话是否言不由衷,只点点头,又对于贵宝说道:“于监军,请你与毕团监两个,今日就去推审那赵元吉,勘明其罪,然后依军纪处置。”
于贵宝、毕文和连忙称是,于贵宝见郭继恩依然心事萦怀,便问道:“统领可是还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咱们一道参详。”
郭继恩摇摇头:“我不能在临榆关久呆,须得尽早赶回燕都去。算算时日,常山也该有羽书来报了。只是卢龙这里,走脱了赵时康,是我的疏忽,后患无穷,是以心下难安。顾齐元啊顾齐元,你这番闯的祸,当真教我头痛。当然,要细论起来,第一个犯错的,其实还是我自己。”
顾齐元惭愧不能接话,薛宁沉声道:“请统领不必心忧,末将既已担起这镇守之责,若东虏果真又来犯境,则末将必定全力御之,不教惊动燕都。”郭继恩只是摇头:“前军甲师士气未振。前军乙师又已被我调往海津,若卢龙失守,则东虏骑兵可直趋燕都城下,凡战者,必料敌从宽,未可掉以轻心。”
此时军士来报:“有姜超姜团练自卢龙府城领着人马来此,如今正在关城西门之外等候吩咐。”郭继恩一听,忙叫传入。
姜超大步进了正堂,抱拳见礼:“职下见过统领,好教统领得知,卑职已将驻屯在卢龙府的那一团人马都看押住,留下了两个营看守。那赵元吉的心腹等人,卑职也已领兵押解至关城,听候统领处分。”
“办得不错,”郭继恩赞许地点点头,想了想然后下令道,“赵元吉所率之前军甲师甲旅甲团,打散编制,其从党请都交与于监军、毕团监,严加勘问,以定其罪。余者皆征发至临榆关来,零星编入各部。”
“是。卑职这就遣人回去传令。”
郭继恩想了想又道:“于监军,本官想以姜团练之前军乙师丙团丙旅,编入前军甲师,更名做前军甲师丙旅,以姜超为丙旅检校副巡检,其部俱都留守临榆关城。另,以毕团监为前军甲师检校副师监,以掌该师军纪,擢升四品都尉,于监军,你觉得如何”
姜超闻言,不禁错愕,继而兴奋不已,他升做团练不过才几日功夫,又成了旅将,这升迁速度,任谁都难以镇定下来。
于贵宝知道郭继恩对临榆关着实不放心,想了想慨然道:“统领之部署,监军司俱无异议。卑职也知此地甚为紧要,是以向统领请命,可暂以卑职为卢龙主将,节制方面。等南面事了,卑职再回燕都不迟。”
于贵宝愿意留守此处,郭继恩当真惊喜,又听得毕文和也说道:“统领既署卑职留在此处,卑职也敢向统领立下令状,必定要教这前军甲师,面目一新!”
“好,”郭继恩欣慰道:“那卢龙府地,便委托诸位竭力保守。事不宜迟,请两位监军先往勘审,早些结状,我也好尽快赶回燕都去也。”
“是。”于是诸将各自散去忙碌,郭继恩想了想,走出衙署正堂,见烈日当空,这才觉得腹中饥饿,便往膳堂去准备找些吃的。
关城的膳堂显得整洁而安静,这里铺有地砖,还有不少长凳长椅,碾房里有两个伙军在推磨,那个胡人参军拉巴迪亚独自坐在长凳上,正在大口吃着豆芽焖饼。见郭继恩进来,他忙招手道:“将军,请到我这来!”
“你不是已经用过早饭了”
拉巴
第二十七章 胡国草木深
四月十三日,依然丽日当空。石河两旁大清早出来忙碌的牧民、农夫们惊奇地瞧见关城之内的兵丁,拿着兵器背着干備,列着长长的队形,正沿着石河东岸往角山方向奔跑,其中还夹杂着不少佩戴臂章的军官们,有的还会中途停下来,挥舞着手臂大声给军士们鼓劲。
“嘿,这些军汉瞧着眼生,可是这气势,着实带劲!”一个羊倌忍不住说道。
军队练足的目的地是距离关城西北面七里处的西峪村,这里已经进入了角山之中。张季振领着本部的一营兵马率先赶到,但见此处山青水碧,林木幽深,河岸多有峭壁。炽烈的阳光照射大地,军士们满头大汗,纷纷寻至阴凉处坐下,解下皮囊饮水解渴。不多一会,燕都亲卫营和姜超所率的一营人马也赶到了此处。
张季振走到姜超面前,有些得意:“姜巡检,你的兵,还不成!”
姜超有些不服气,但是不能不承认:“中军的伙伴们,的确是比咱们强一些,不过这也不算啥,过些时日,咱们可以再比比。不就是你们平日里吃得好些嘛!”
张季振哈哈一笑。
郭继恩是与第二拨人马一起到的目的地,他看起来还是很轻松,回头瞧瞧段克峰:“觉得如何”
“这个不算啥!少将军便是再让小的再跑上十里,也不在话下。”段克峰咧嘴笑,却瞥着主帅腰间的佩刀,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小的倒是有个不情之请,啥时候能与少将军较量一番刀法”
“随时都可以。到了燕都,我还有个武艺精熟的伙伴,只等你去讨教呢。”郭继恩说着环视众军士,“众位兄弟,少歇半刻工夫,咱们就赶回关城去。”众人应了一声,各自散开在村前的空地上,吃些胡饼,喝水擦汗,一面说笑。
村民早被惊动,有些畏惧地聚在一处,远远地瞧着,不敢靠拢过来。军官们也不许军士前去叨扰,稍作歇息之后,又重新整队,赶回关城去。
队伍赶回临榆关,却见新任师监毕文和手按刀柄,表情严肃,大声吩咐众军士们立即至校场汇合。众人不知所以,但还是遵照命令,在校场上列好队形,他们发觉留守关城的同袍们也已经列队完毕,正在等候着。
然后他们就瞧见监军使于贵宝大步走上了将台。面对七千多名官兵,于贵宝声色俱厉地详述了赵氏父子的各条罪状,然后宣布,将赵元吉当场处斩。接着官兵们就瞧见赤着上身的赵元吉被拖至将台前,跪在那里痛哭流涕,哀求不已。
人们默不作声地瞧着毕文和大步上前,横眉怒目,大声喝道:“国法军纪,岂容渎乱,今日将尔典刑示众,黄泉之下,如有不服,只管来找俺!”说罢将赵元吉头发握住,手起刀落,鲜血喷溅,登时将一颗头颅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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