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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遗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时光之酒




第032章 积怨爆发
    石玉婉毕业后回到家中,有一天,报童在街上叫卖着“号外”、“号外”。

    女佣按照石玉舟的吩咐,出去买了张报纸回来。

    由于这次的报纸只比传单略大一点,女佣拿在手里后,惊奇地说:“怎么这么小的报纸,还要一毛五”

    石季婉接过来一看,只见报纸是单面印刷,字体比平常大。

    她迅速瞥了一眼用红黑两种颜色特别标注的醒目的头条,只见上面写着:日本进攻闸北,“八一三抗战”爆发。

    一夜之间英雄四起,飞行员、十九路军、蔡廷锴将军、蒋光鼐将军。

    相片中他们仪表堂堂,言谈中慷慨激昂,看来中国真的要在上海抗日了。

    石季婉觉得有一种很奇怪的心理,战争爆发后,她与父亲和后母之间的那么多不愉快,似乎转瞬之间,统统都不见了。

    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又变成一个小孩子了。

    反正有大人们在,她一点也不担心,反而比平时更加的快乐了。

    此后她每天都能看到人群为了躲避日军的炮火,不断地从闸北涌向租界。

    到了夜里,还能够听到连续不断地隆隆的炮声,让人难以入眠。

    她渐渐地有些不安起来,战争刚开始的时候的那种快乐,此刻也一扫而空了。

    她有些担心地问父亲:“我们要不要搬家”

    “搬到哪里去”石玉舟冷笑着说,依旧若无其事地在屋里兜着圈子。

    “我们这里不是靠近苏州河吗”由于经常听到有飞机的轰炸声,闸北的炮弹声也听得见。

    “人人都搬,一窝蜂地搬,人多的像蚂蚁。这个时候,搬到哪里去会安全上海人就是这样。”

    “可是舅舅他们就搬走了。”

    “搬到哪里去了”

    “他搬进了法租界的旅馆,说是比公共租界安全。”

    “谁能打包票说法租界更安全你舅舅那个人,就是胆子小,对了,还有他那个保镖。”石玉舟嘲笑着小舅子。

    尽管石玉舟嘴上这样说,但是出于安全的考虑,他自己还是请了两个武装门警,日日夜夜地巡逻。

    这两个人是从什么军阀部队里跑出来的逃兵,主要是他们手里有枪,再加上那一身的卡其制服,看上去也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不管怎么样,有这样两个人保护着,至少可以吓退一些强盗,也可以震慑一下战争时趁火打劫的那些人。

    一打仗,丁绯琼的弟弟丁中和就在法租界的伟达饭店租下了一个三间的套间,全家人一起搬到那里去避难。

    他让姐姐和石文珊也一起搬去住。

    丁绯琼大概觉得他这笔租金的费用太可观了,想充分利用一下,于是让石季婉也跟着一起去。

    自从她回国之后,越看女儿,越觉得离她理想中的淑女形象相去甚远,现在趁着打仗把女儿接过来,和她们一同住上一段时间,也好乘机熏陶熏陶她。

    “姑姑说我们这里离闸北太近了,叫我到她那里去住两天。”石季婉对父亲说。

    李素君刚好不在,她如释重负。

    每次当着后母的面抬出“姑姑”来,她总是觉得非常的不自然,尤其是在她母亲回来之后。

    石玉舟答应了一声。

    丁中和托姐姐给自己的长女和次女介绍留学生。

    白天的时候,大家就让出两间房来专门让她们两个来会客,其他的人则都挤在另一个房间里。

    丁绯琼和石文姗领了红十字会的活儿来做,卷绷带,又替华侨志愿兵织袜子。

    连日的轰炸中,人们都说,这饭店的楼梯上最安全。

    于是石季婉便坐在楼梯上,读着张恨水的《金粉世家》。

    两周之后的一天正午,突然一声巨响,大世界游艺场中弹,就在法大马路那里。

    看来法租界也不安全了。

    午后,丁绯琼对女儿说:“好了,你回去吧。”

    于是石季婉便搭电车回家。

    开电车的对站在门口的乘客说:“住里站,往里站,怎么全都挤在车门口就算炸弹来了想跑,门也被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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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章 矛盾激化
    石玉舟趿拉着拖鞋,“啪哒啪哒”地冲下楼来。

    正在挣扎的石季婉,还有拉架的老妈子们,一下子全愣住了。

    他上前揪住女儿,拳脚相加,一边打一边吼道:

    “你还打人!你打人我就打你!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石季婉只觉得她的头一会儿偏到这一边,一会儿又偏到另一边。

    在父亲无数次的连续打击下,她感到自己耳朵都快要震聋了。

    她先是坐在地上,接着完全瘫软下来。

    石玉舟还不解气,又揪住她的头发一阵地踢下去。

    石季婉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她母亲的话:“万一他打你,不要还手,不然说出去总是你的错。”

    所以她一直任由父亲对她拳打脚踢,从来也没有想到要去反抗什么。

    老妈子们蜂涌上前,把石玉舟给拉开了。

    石玉舟估计也打累了,他嘴里嘟囔着,又补上一脚,然后愤愤不平地上楼去了。

    石季婉立刻站起来,老妈子们急忙围过来问长问短。

    她推开老妈子们,看也不看周围的一切,径直走进了浴室,关上了门。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两颊红肿,脸上净是红指印,眼泪顿时涌了出来。

    “我要去报巡捕房。”她对自己说。

    她解开旗袍检查,可是她失望地发现,并没有什么可怕的瘀伤。

    如果真的要去报警的话,不知道巡捕房会不会立案。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在“咚咚咚”敲门。

    “谁”

    “你在里面做什么”吴妈在门外问道。

    “洗脸。”

    她掬了些冷水拍在脸上,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她从皮包里取了一张五元的钞票,摺好后藏在鞋子里,以防万一。

    门外没了动静,吴妈已经离开了。

    她悄悄走过男佣人的房间,走到大门口,动手去拉门闩。

    门闩巍然不动,已经锁上了。

    门警走上前来:“老爷说不让人出去。”

    “开门。”

    “门锁上了,钥匙不在我这儿。”

    “开门,不然我就报巡捕房。”

    “老爷叫我开我才开。”

    她捶打着铁门,大声地嚷嚷道:“警察!警察!”

    她满心地希望,外面巡逻的警察能够听见她的呼喊。

    大铁门每次开门关门的时候,都咣咣作响,声音非常的大。

    但是当她去击打它时,却闷闷的几乎没有任何的声音。

    门警想上前去拉她,她死命去扭门闩,抓着门闩一阵猛踹。

    但是大门依然沉闷不响,就像拳头打在了绣花枕头上。

    吴妈赶过来,和门警一起把她拖进了屋里。

    “别作声。”吴妈等她进了她房间后交待道,“好好在房间里呆着,哪儿也别去。”

    石季婉望着衣柜上面的镜子,有些失望。

    如果出不了这个家,那么瘀伤慢慢地就会消散,就没有证据提供给巡捕了。

    她想,如果母亲知道这些就好了。

    可是,她现在又不能出去打电话告诉母亲。

    另一位女佣李妈走进来,她是李素君带来的佣人。

    李妈小声地问吴妈道:“这是怎么闹起来的”

    吴妈一脸的茫然:“不知道啊李大妈,我也跟你一样,正在厨房里帮忙呢。”

    “嗯,就准备开饭了。我听见餐室里闹了起来,冲进来一看,已经开始打起来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说着,听到过道上有急促脚步声传来,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脚步声到了门前,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了。

    石玉舟手里拿了一只大花瓶,直接向石季婉的头上掷过来。

    石季婉本能地把头偏了一下。

    花瓶掉在了地上,立时摔了个粉碎。

    大家一个个吓得僵在了原地。

    石玉舟余怒未消,砰地一声关上门走了。

    李妈和吴妈弯腰去收拾酒红色花瓶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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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4章 生不如死
    石季婉清晰地听到外面大门打开的声音。

    随即,又“咣当”一声关上了。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完了完了,大好的机会就这么溜走了。”

    她在心里盼望着,姑姑回去之后,可能会马上报警,把她的遭遇讲给巡捕房听。

    如果巡警来了,也许她马上就可以得到解放了。

    但是,她等了好长时间,却并没有巡捕来。

    等到第三天时,看到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她也就死了这条心了。

    也许,她姑姑和母亲有别的迫不得已的难处吧,也不能全怪她们。

    况且,第二天姑姑就来了,这充分证明她们并没有对她坐视不管。

    她相信,母亲和姑姑已经对她的事情尽了最大的努力了,是她自己白白地糟蹋了出去的好机会。

    当她姑姑走的时候,她本该马上就冲出去,和姑姑一起走的。

    可是吴妈当时那么一说,她当时一犹豫,机会就这么转瞬即逝了。

    她一直在心里抱怨着自己,可是现在再后悔也没有什么用了。

    她被监禁在空房子里,除了吴妈一日送三餐来,谁也见不到。

    石玉舟在家里一边兜着圈子,一边不停地叫嚷着说:“开枪打死她,打死她!”

    她知道她父亲有一把手枪。

    但是她也知道,她父亲决不可能打死她,不过是要把她关上几年再说。

    但是几年之后,也许等把她放出来的时候,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她了。

    吴妈怕她逃走,再三叮嘱她说:“千万走出这扇门呀,出去了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虽然她嘴上满口答应着,可是在心里面,她还是想了许多的逃跑计划。

    此时此刻,以前看过的很多中的情节,一股脑地全涌到脑子里来了。

    她记得《九尾鱼》里章秋谷的朋友有个恋人,用被单结成了绳子,从窗户里顺着绳子逃了出来。

    可是家里没有临街的窗子,只能从花园里翻墙头出去。

    她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靠墙倒有一个鹅棚,可以踏在上面翻出去。

    但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万一惊动了那两只大白鹅,它们惊叫起来,还怎么能够逃得脱呢

    她后母来了之后,就在他们家的花园里,养了两只呱呱叫的大白鹅。

    这两只大白鹅,平时的最大爱好,就是喜欢追人啄人玩儿。

    花园里唯一的树木,就是高大的白玉兰。

    白玉兰开着极大的花,像污秽的白手帕;又像是废纸,被人抛在那里,被人给遗忘了。

    大白花一年开到头,从来没有见过那样邋遢丧气的花。

    过了好几天,吴妈判断差不多已经安全了,便等一家人都吃过饭之后,把她叫到餐室里来吃饭。

    别的老妈子也都自觉地躲开,让出空间来给她,连吴妈也留下她一个人吃。

    有一天,她在橱柜上找到一些信纸,一个墨水盒,一只毛笔,同时,旁边还有一张团成一团的信纸。

    她好奇地把那个团成一团的信纸展开,上面清晰的是她弟弟的笔迹:

    “云哥哥:

    见字如面,前几天去拜访你,你却恰好不在,感觉非常的惆怅。

    家姐的事情,想来你也已经听说了。家里的名声就这样被玷污了,真是让人痛心。”

    石季婉顿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这都是什么话难道他也相信后母的话,相信她在外面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云哥哥是他们堂伯的儿子,是他们从堂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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