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之门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土土的包子
“是你朋友”
余杉点了点头,眼睛已经湿润了。照片里,死者裤子上的铭牌是马克华菲,这牌子在98年根本就没有。另外,遗物里有一只古铜色的打火机,余杉认得,那就是老乔经常用的打火机。
马警官很理解余杉的感受,默然不语,收起了照片与文件袋。
良久,余杉揉了揉眼睛,说:“马警官,我想把老……党入土为安,你看这事儿该怎么个程序。”
马警官条理很清晰的说:“这事儿有点麻烦。照理来说,应该是死者亲属先认尸,然后开一份跟死者关系的证明,拿着证明去殡仪馆处理尸体。你跟死者非亲非故的,这个证明不好开。”
“谁说不是呢。”余杉附和了一句。
“如果尸体二十四小时无人认领,那殡仪馆就得先把尸体火化,骨灰暂时保存。时间长了没人认领的话,那就说不好殡仪馆怎么处理了。”
说着,马警官习惯性的
013小城姑娘
历史在抗拒!否则没法解释余杉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被撞了下,差一点就丧命车轮之下。余杉流了一身冷汗,他的心脏兀自在强烈的跳动着,冲着三轮摩托摆了摆手,余杉赶忙回到了遮阳棚里。
或许对于这个时空来说,陌生的余杉就像是病毒,每当余杉要试图改变一些什么的时候,总会遭遇到莫名的阻力与危险。
回忆起老乔的忠告,余杉不敢继续在实验中学门口待下去了。他匆匆的拦了一辆出租车,交代司机开去附近的国泰大厦,闭上眼睛他不住的后怕。
太危险了!那辆丰田几乎擦着他的身子疾驰而过,后面跟着的三轮摩托视线受阻,要不是司机反应快,余杉肯定躲不过被撞的下场。
九八年的街头畅通无阻,私家车对于这年头的人们来说还是奢侈品,堵车更是少见的状况。一路疾驰,出租车很快拉着余杉停在了国泰大厦的广场前。余杉付了车资,进了大厦的大堂,径直开了个标准间。这年头的宾馆同样是奢侈品,马警官一个月工资都不到三百,没哪个正常人会为了一时之需拿出小半个月工资领着女朋友跑宾馆享受了。
登记的时候余杉紧张了半天,眼睛一直盯着前台姑娘的神色,随时做好拔脚就跑的准备。过了好半天,前台神色如常的把手写的押金票、钥匙连同余杉的身份证推了过来,还好心的指出了电梯所在位置。
余杉那颗七上八下的心这才放在肚子里。坐着电梯上了七楼,进了房间余杉不管不顾的就躺在了床上。他累坏了。起初余杉还以为是受了惊吓,后来一琢磨,他是从2015年下午四点半左右穿过来的,到现在为止已经过了快八个小时。换算起来,他早就到了该睡觉的时候。
疲惫成这样,完全是生物钟使然。感觉着脑袋发沉,余杉一会儿想着老乔的事儿,一会儿青春年少的自己又跃然眼前,胡思乱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等他再睁眼的时候,发现已经晨光大亮。
起身坐在床上,活动着酸疼的胳膊,余杉开始琢磨这一周的时间该怎么打发。老乔的事儿除了等待再没别的办法,索性也就不去想了。他琢磨来琢磨去,觉着这一礼拜就等于是偷来的假期。他完全可以任性的四处游玩,顺便回味一下九八年的味道。对了,玩儿够了顺带着可以去九八年的育才小学瞧瞧,也不知道那实习女老师现在跳没跳楼。
拿定主意,余杉钻进卫生间,好半天才弄明白这年头的宾馆用的不是热水器,而是热水管。干脆洗了个热水澡,二十分钟后余杉神清气爽的下了楼。
值班的前台很有礼貌的介绍说旁边的餐厅为住宿的客人提供免费自助早餐。余杉进去瞧了一眼,没一会儿就出来了。宾馆的自助早餐琳琅满目,可对于余杉来说完全没有吸引力。
难得来九八年一趟,吃自助早餐多没劲,要吃也得去吃老字号的锦天果子铺。说起锦天果子铺,那年头可就远了。反正打余杉记事儿开始,这家店就存在了不少年头。这家店专门做早餐的生意,油条、豆浆、豆腐脑、筋饼、油炸糕,他们家最有特色的就是筋饼了。一张饼不大不小二两整,拿筷子拎起来薄得能瞧见对面人的隐约轮廓。吃在嘴里又香又有嚼头,配上热乎乎的豆腐脑绝对是莫大的享受。
这家店到了2015年依旧有,而且还仗着金字招牌生意越做越大。店面大了,分店也有几家,早餐的种类也越来越繁杂。余杉去过几回,每次都是乘兴而去失望而归。也不知怎么,他感觉那筋饼怎么嚼都没了小时候的味道。
出了宾馆,余杉拦了辆摩托三轮,报了锦天果子铺,车夫说道远,车费起码得两块钱。
余杉乐了,车夫这是把他当外地人宰了。他指着宾馆旁的小道说:“远什么啊,从这儿走过两条街一转弯的事儿。”
车夫尴尬笑笑:“那就一块钱。”
港田三轮突突突冒出一阵黑烟,拉着余杉穿街过巷,没一会儿就到了地方。这时候的锦天果子铺门脸不大,看起来都不如余杉昨天中午吃饭的小饭馆。店门口支起一口油锅,穿着厨师服白上衣的师傅抄着两根大筷子来回拨弄,让油条不停地翻滚。油锅前排了十来号人的队伍,都是打算买回去吃的附近住户。
余杉进了小店,找了个位置就坐了下来。服务员赶忙上前抹桌子,余杉没等人家姑娘介绍,直接说:“三张筋饼一碗豆腐脑,豆腐脑多放蒜汁、辣椒油。”
“好嘞!”服务员清脆的应了一声,没一会儿就把豆腐脑跟装着筋饼的盘子端上了桌。
小店里头香气四溢,闻着味的余杉早就食指大动。点的东西刚一端上来,余杉掰开方便筷子,摩擦着剃掉毛边,夹起来一张筋饼对着一瞧,还真是如假包换的看得见人影。入口一嚼,劲道、爽滑、香气四溢。
一口筋饼一口豆腐脑,没一会儿的功夫余杉就吃了一脑袋的汗。热乎乎的豆腐脑让他的胃口暖暖的,熟悉的味道让他享受至极。
豆腐脑眼看着见了底,筋饼还剩下一张半。余杉感觉着自己的肚子,正琢磨要不要再来一碗,就听一个好似黄鹂的声音问:“这儿没人吧”
余杉抬头,就瞧见一梳着马尾的姑娘端着豆浆,站在桌前询问的看着自己。姑娘穿的很素净,白色略带装饰的白衬衫,外面罩着磨白的牛仔小夹克,瘦瘦的瓜子脸只有巴掌大,鼻梁高挺看起来像是西部的少数民族,偏偏五官聚在一起有一股江南水乡小家碧玉的风情。最惹人注目的是那一双黑得发亮的眸子,波光流转宛如璀璨的宝石。
面前的姑娘连唇彩都没擦,更没有什么装饰品,素净得宛如出水芙蓉。余杉愣了下,马上就感觉到了自己的不礼貌,低下头说:“没人,你坐吧。”
&n
014再遇
齐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用过了早饭的余杉信步而行,穿街过巷,偶尔停下来,将2015与1998的街景对比着在脑子里玩儿找茬。不知不觉间就转悠到了齐北最为繁华的商业中心。
九八年齐北既没有万达也没有新玛特,就连稍早一些的中环此刻还是市政府所在地呢。唯一延续到十七年后的,就是百货大楼了。话说一五年那会儿,余杉每次去百货大楼都得花出去三、五千,回头心疼上好半天。现在不一样了,兜里一万多现金放在这个年代就是巨款,所以百货大楼一开门,余杉就底气十足的晃了进去。
余杉走马观花的逛着,很少驻足。时间差了十几年,这选衣服的眼光自然就有了差距。在余杉看来,此刻百货大楼里标榜着高档的衣服,面料也许是好的,但款式老气的恐怕连余杉的父亲老余同志都看不上眼。一大圈转下来,余杉就买了套李宁的运动卫衣。
从导购看向自己的目光余杉就觉察出自己这身阿迪有多扎眼了,本着融入这一时空的念头,余杉爽快的付了现金,让导购把原本的阿迪打包,直接穿着新衣服就走了。
这一天,余杉暂时把老乔的事儿放在一旁,全然当做偷来的假期,痛痛快快的玩儿了一整天。中午吃的马兰花拉面,两块钱一大碗,吃得好不痛快;到了晚上,他又去了东四道街吃了烤肉。
拉面也许没什么稀奇的,但烤肉在齐北绝对是一大特色。齐北紧靠着内蒙,烤肉用的牛肉全都来自于大草原。手工切制的牛肉薄厚均匀,腌制之后放再坐在炭火上的烤盘里没一会儿就滋啦啦窜出肉香。再蘸上花生面、孜然粉、辣椒面儿、盐等按照一定比例调和而成的蘸料,放进嘴里那可真是满口生香。
最最重要的是,这年头的牛肉全都是纯天然的。烧烤店的店家还不知道有嫩肉粉这东西,内蒙人民也没考虑用饲料喂牛羊。一切都是让人怀念的原汁原味。
吃撑了肚子的余杉边打嗝边琢磨着回去的时候一定要买上几斤拌肉,让自己那吃货媳妇也尝尝鲜。
转过天的早晨,余杉又去了锦天果子铺。照例要了豆腐脑与筋饼,味道还是那个味道,只是这回他没碰上那个叫徐惠的姑娘。
余杉遗憾之余觉着本就该如此,齐北市百万人口,俩陌生人碰见一回就不错了,连续碰见这种事儿的几率实在太低。
吃过了早餐,余杉这回去了沙口公园。他习惯性的往里就走,结果售票厅的姑娘不乐意了:“穿运动服那个,买票再进!”
余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年头的公园是要收门票的。心里头别扭着,余杉花了三块钱进了公园。没过多久心里头的别扭就没了。
这三块钱花的值啊!穿过游乐场就是动物园,狮子、虎、豹,猩猩、猴子、狼,该有的什么都有。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还围在黑熊笼子前,不停地往笼子里丢爆米花。
2015年的时候沙口公园倒是免费了,可转眼就把这些动物迁走,原址就剩下满树乱窜的松鼠。原班人马搞的动植物园,除了地方大了点,铁笼子换成了玻璃笼子之外,几乎什么变化都没有。门票一百一张,你还别嫌贵,就这还是团购的价。
余杉兴致勃勃的看了半天,又沿着甬道瞎逛起来。转过一片小树林,眼前出现一片篮球场。球场上大呼小喝之声络绎不绝,走的近了,余杉隐约听到某个熊孩子高喊着‘平民上篮’然后把篮球砸在了篮板上。
场地大多被熊孩子霸占着,唯有一块场地全是穿着大裤衩、跨栏背心的糙老爷们。余杉驻足看了一会儿,随即心痒难耐起来。
他平时保持锻炼完全是托了体育老师这个职业的福,每天也就是跑跑步,健健身。至于篮球,已经好些年没摸过了。
回到九八年,熟悉的味道,再加上心态放松,让余杉整个人神清气爽,跃跃欲试着想要上场。也是赶巧了,球场上一队中的大高个不打了,说是急着回家吃早饭。四对四变成了三对四,那三个人转圈看了一遍,一眼就看见余杉了。
当先一个人问道:“哥们,会打球不”
余杉高兴了,脱了卫衣外套就上了场。许久没摸,篮球在他手里极其陌生。只见余杉如同喝了一箱红牛似的满场飞奔,各种打铁,然后再自投自抢。一场球打下来,余杉汗水淋淋,颇为尽兴。散场前三个队友跟余杉相约明天继续,然后其中一个年轻一些的队友表示希望明天余杉多抢点篮板,言外之意是余杉干好罗德曼的活儿就够了,运球进攻这种事还是交给别人吧。
余杉笑呵呵的也不着恼,到了他这岁数,胜负心早就没那么强烈了。跟队友们挥别,余杉把衣服搭在肩上,溜达着找了长椅坐下来休息。
长椅临近劳动湖,右前方过了拱桥是公园里的假山。就着湖光山色,余杉一边揉捏着大腿肌肉一边惬意的歇息着。记忆里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这些年,大学一毕业就进了外企做软件开发,有项目的时候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吃饭也没个固定的规律,七年下来身体一直处于亚健康的余杉终于累倒了。当时负责的大夫说,余杉再这么下去很容易猝死。
这给当时一心打拼事业的余杉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什么事业、存款,什么房子、车子,跟小命比起来一切都不重要了。他老老实实的在医院里调理了三周,刚出来就递交了辞呈,带着当时还是女友的媳妇离开繁华的滨港,回到了老家。
余杉的父亲老余同志当时还
015帮忙与边三轮
余杉坐不住了,他站起身迟疑了一下,迈步朝湖边走过去。在冷饮摊买了两瓶水外加一包纸巾,这才朝着徐惠走去。
徐惠的男友太不是东西了,别人有徐惠这样的女朋友都宝贝得不得了,哪有像他这么混蛋的
从徐惠的穿着打扮就能瞧出来,这姑娘家境不太好。事实上这年头大多数人家境都不太好。父母原本的铁饭碗被砸了,成了下岗职工。岁数还上下够不着,猛的一下子断了收入来源,那日子简直就是没法过了。
余杉记得就在九八年前后,自己家遭了贼。全家人检查了半天,发现除了刚买的一袋子用来煮粥的玉米面之外,什么都没丢。不但如此,玉米面原址的地上还放着一张借据,没留姓名,只说自己是下岗职工,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只能过来借一袋玉米面,希望余杉他们家体谅。
余杉他们家的遭遇只是整个齐北市的缩影。大批职工下岗,劳动力过剩导致人力不值钱,上有老下有小的下岗职工又没法撇家舍业去大城市找机会,只能困守小小的齐北讨生活。他们的收入不但没增加反倒降低了,而与此同时物价倒是蹭蹭的往上蹿。算上国家给的补助,一个大学生每月最少也得两百元的生活费。
徐惠的混蛋男友之前拿走的两百元,等于是徐惠一个月的生活费。就这两百块也不知道是徐惠怎么省吃俭用攒下来的。
从俩人刚才的对话里就能感觉到,那小子趾高气扬,占据着绝对主导,浑然没把徐惠放在眼里。就连余杉这个外人听着都觉得窝火,可想而知徐惠这会儿心里头得多难受。
余杉往前走着,徐惠低着头还没看见他。然后只瞧见徐惠一边抽泣着,一边拉开自己的包,从里头拿出一个塑料袋包着的馒头。
诶哟,余杉心里一揪,酸酸的不是滋味。毫不夸张的说,徐惠绝对是天生丽质。要是换个心智不坚定的姑娘,有这条件早就吃香的喝辣的去的,谁还守着那个混蛋小子
离着还有几步,余杉收敛心情,装作偶遇,惊讶的打了声招呼:“徐……徐惠”
徐惠正小口的吃着馒头,抬头看过来,脸上还挂着泪珠子。
“咦是你啊,大哥。”徐惠赶忙抹掉脸上的眼泪,用塑料袋把馒头卷起来塞进包里。强笑着站起来说:“这么巧,你这是……晨练”
“是啊,正好没事儿,就出来打打篮球,锻炼锻炼身体。来来来,喝水。”余杉说话间把一瓶水递了过去。
徐惠赶忙推辞:“不用不用,我不渴。”
“我老远就瞧见你了,这不就买了两瓶别客气了,一瓶水不值当推来推去的。”不容分说,余杉把那瓶水塞到了徐惠手里。
“那……谢谢你了,大哥。”徐惠接过瓶装水,抱在怀里没打开。这姑娘有些羞涩,强自找着话题,说:“大哥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呀,生意人。”余杉乐呵呵的说:“以前在冰城来着。这趟是过来考察,看看齐北这边适不适合投资。”
余杉现在这形象很符合姑娘对生意人的认知,三十出头有钱有闲。
徐惠很羞涩,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小小的沉默了一下,又没话找话道:“那大哥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我呀,以前做电脑周边。现在要做什么还没拿定主意,主要得把这边的市场先考察一下。”余杉觉着自己再不掌握主动,这对话就没法继续下去了,于是没等姑娘说什么,他直接问道:“对了,徐惠,你现在是……学生”
徐惠点点头:“大四快毕业了。”她苦涩一笑:“工作还没着落呢。”
“哦,大四……那你时间应该还算富裕。这样,有没有兴趣做一份兼职”
话一出口,徐惠立刻警惕的看着余杉。这两年徐惠没少被人搭讪,如果不是就业问题,她死活都不愿意离开还算干净的校园。
余杉说:“齐北地界我不太熟,需要考察的东西又太多,我琢磨着打算找两个兼职大学生帮我做市场调查。”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