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

往往是上一轮的伤口还没有愈合结痂，就又开始了下一轮的颠簸，那种不断刺激伤口的痛苦，绝非一般人可以忍受。但就是这些在普通战士心目中属于“老爷”阶层的魔法师们，偏偏都咬着牙坚持了下来，即使唐福一再要求他们量力而行，甚至可以待在原地等待后续部队，都没有一个人开口认输。
对此唐福自然非常满意。做出这样的决定，唐福自有他的考虑。第一魔法军团作为一支新型军队，作为未来人类应对神族侵略军的主力、以及当前这个主力中的模范部队，唐福从来都是对他们抱以最大的期望，同时又要给他们施加最沉重的负担，进行最严苛的考核。
从正常的行军阵列中脱离，一人三马，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赶到阑珊城，对于唐福这样具有黄金战士实力的高手来说，几乎不存在任何问题，同样，对于单兵作战能力强大到逆天的神族来说也不是问题。但对于第一魔法军团来说，却是一个需要咬牙硬撑的难关。
虽然从未明说，但是无法通过考验的人，自然也就没有资格在后面波澜壮阔的反侵略战争中获得一席之地——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不见得是一件坏事，甚至是一件值得额手相庆的大好事。但通过西南魔法学院层层选拔，才得以加入第一魔法军团的这七百名战士，却个个都是死心眼，起码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愿意退出的。
在队伍的最前方，唐福喘了口粗气，大声喝道：“停止前进，就地修整！”
从凌晨天还没亮便开拔，一直跑到夜幕降临，路上就休息了那么短短一两回功夫，就算是拥有魔兽一般体质的黄金战士，也有点吃不消，更别说那些魔法学员了。命令被迅速传达了下去。只听得一声接着一声“噗通”的声音不断响起，那是被捆在马背上的魔法师松绑之后，因为腿脚麻木根本就无法站立，因而摔倒在地上的声音。
没有人叫苦，也没有人忍受不了痛苦发出呻吟声，谁也不想在皇帝陛下面前丢了自己的面子。唐福将马缰绳一扔，便穿行在营地之中。如同当年在西南魔法学院组建魔法军团时一样，他拍拍这个的肩膀，再在那个的肩窝子上轻轻捣上一拳，间或说几句笑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一番。一直跟随在他身后的格雷泽和神羽军团军团长恩布尔倒是没多少笑容，尤其是格雷泽，总感觉有点尴尬，毕竟神羽军团的战士情形要好看得多，至少不需要将自己绑在马背上行军。
恩布尔脸上的表情虽然淡淡，但其实心里倒颇为不平静。作为神羽部落天赋最高的半精灵，恩布尔一直就被当做是部落的接班人来培养，相当于人类帝国中的储君一样。无论部族、国家的地盘大小和实力高低，储君的地位和职责却总是相似的。
因而恩布尔对唐福这一套自然并不会陌生，无非是笼络人心，培植羽翼罢了。让他惊讶的主要是那些在他眼中弱鸡一般的人类魔法师。出发之前，他绝不会想到会见到现在这样的场景。没人知道，在当天夜里唐福做出决定之后，他就遑夜劝谏过唐福。
当时他苦口婆心地劝说唐福不要带第一魔法军团上路，毕竟那些小孩子（在寿命两百多岁的半精灵眼中，二十岁左右的人类的确都还只是孩子而已）魔法师出身，以他在西南疏影城中对他们的了解，这些学生兵肯定是会掉队的。





逆旅 第763章小灶
唐福很认真地跟他解释了为什么一定要带着第一魔法军团，有一句话深深刻在了恩布尔的脑海中——他们是不可替代的。
他没敢蹬鼻子上脸，去追问唐福为什么这帮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会是不可替代的。虽然他心里知道，假如他真有胆子去问，唐福还真有可能告诉他，但他就是不敢。这个年轻人，年轻的双料皇帝，似乎很透明，很好说话，但是恩布尔始终觉得唐福从未告诉过别人，内心真正的想法。
他觉得年轻的皇帝只是在扮演一个皇帝，而并不是真正有多在乎这个身份——尽管这个身份能让别的人打破脑袋、不惜押上身家性命去争取。也正因为此，这位年轻的皇帝才敢于做出无数皇帝都不敢置信的事情，比如说，就像他现在在干的这件事，只带着区区两千人就敢去攻打一个敌人重兵把守的大城。恩布尔自然知道唐福带着神羽部落的用意，半精灵看上去跟人类别无二致，完全可以瞒过阑珊城的守军，但是他们的实力却又远远超过同等人数的人类军队。
虽然一开始恩布尔并不理解唐福非要带着第一魔法军团的用意，但是看到现在的这一幕，他却似乎隐隐领悟到了什么。
他甚至在心中感到了一丝丝的寒意和不安。这些年轻的魔法师太可怕了，这样坚定如铁的意志和绝不认输的斗志是所有种族都会视为珍宝的素质，更别说将他们调教出来的同样是一个年轻的可怕的皇帝。在这位皇帝的麾下，还有成千上万这样的青年，甚至还有无数的人期望能当上像他们这样的魔法师而不得。人类的人口基数太可怕了，任何种族都得相形见绌。
至于像神羽部落这样的小集团，在人类种族的数量面前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同样可怕的是他们的气运，似乎每当这个种族即将面临没顶之灾的时候，就会有一个英雄出来力挽狂澜。一千年前是这样，现在似乎又是这样。恩布尔无法想象，当七千名、七万名，甚至更多更多的年轻法师如同眼前的第一魔法军团的战士一样，被唐福给收至麾下，被他培养成死心塌地的士兵，拥有坚定如铁的意志和绝不认输的斗志，那将会是怎么样一种场面？
所谓“神族不满百，满百不可敌”大约也就只能成为一个笑话了吧。恩布尔不知道这样的魔法军团成批大量出现在大陆上之后，还有谁会是这个年轻皇帝的对手。他只知道，神羽部落非常幸运，能够在命运转折的最后关头，变成了唐福麾下的一支军团。
不提恩布尔的胡思乱想，在唐福的指挥之下，所有体力透支严重，或者是在马背上擦破了大块皮肉的重伤号们，都被集中到了一块空地之上。神羽部落中的精悍战士已经安排好了临时营地外围的巡逻和警戒，除了那些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伤员之外，这处守卫严密的营地几乎无懈可击。随着唐福口中吟诵的咒语，星星点点的翠绿色魔法元素的光芒出现在了夜空之中，如同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绿色翡翠，美丽异常。
以唐福目前的魔法水准，威力强大的植物系治疗魔法可谓是信手拈来，甚至在他精灵王身份的加持之下，半空之中的月亮都释放出丝丝缕缕的月华，掺入到了绿色的魔法元素之中，看上去像是一串翡翠项链镶上了银白色的边，更加雍容华贵。
月华对于治疗皮外伤更是效果翻倍，在旁观者的眼中，他们见证的就是一场神迹的表演——体力透支的人很快便生龙活虎地站了起来，可以自由活动；那些外伤严重的伤员们的伤口，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敛、结痂，没一会儿就再也看不到血淋淋的伤口了，变成了皮肤上的一个瘢痕。
眼前这种月神的恩泽，神羽部落中的半精灵对此感受最深。作为之前不被精灵族接纳的混血分支，半精灵的悲惨命运似乎是命中注定的魔咒，紧紧跟随着他们。别说得到精灵族保护神月神的庇护，他们就连想要找一个遗世独立的地方苟延残喘都几乎是一种奢望。
直到他们遇见唐福。这个万年难遇的人类，居然以一个异族的身份当上了精灵之森部落的王——假设大陆之上没有其他更大一些的精灵部落，那么唐福可以自称为整个精灵族的王。唐福非但没有因为半精灵的混血身份排斥他们，反而宽容地接纳了他们作为自己体系中的一员。
从最初的不可置信，到后面的欢呼雀跃，与其说是对唐福的忠诚，倒不如说更多是因为对自身处境的改变的欣喜。假设仍旧待在黑暗森林之中，对于神羽部落而言，最终的命运几乎是一眼便可窥见的——即使幸运地不与外界发生任何冲突，也难免走到自我封闭自我毁灭的末路上。
正因为被抛弃，所以才加倍感觉恩宠的不易，这不是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而是正常人的心理活动。神羽军团的半精灵和人类战士虽然综合实力超过第一魔法军团的菜鸟，但这么高强度的行军，也不可能完全毫发无损。在唐福这个超强的大范围治疗魔法的覆盖之下，他们同样享受到了月神的恩宠，半精灵战士甚至因为体内精灵的血脉而得到了更多好处，更快的恢复和痊愈。
这大概是这些可怜的半精灵有生以来从血脉中得到的为数不多的好处，但可以想见，只要跟着唐福这位另类的精灵王，这种好处势必将源源不断。一夜无话，除了辗转反侧的恩布尔，所有人都睡得香极了。格雷泽睡得最沉——昨晚有一半时间，他被唐福拖去开了小灶。这位在西南魔法学院便跟随皇帝陛下的军团长，至今魔法方面未有寸进，依旧是个可怜至极的土系魔法学徒。据说是卡在了晋阶见习魔法师的瓶颈上了，天可怜见，这种小概率的事件竟然都能给他碰上，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逆旅 第764章杰克里德
但这位最正统的魔法学院学生，在武技一途却有超乎别人和自己想象的天赋。在跟随唐福披荆斩棘的初创时光中，在唐福毫不在意他实力的低下一力主持将魔法学院狂军团交给他率领之后，也不知是环境的原因，还是他孤心苦诣的自我磨砺取得了效果，总之修炼斗气的格雷泽一日千里，显露出了天才的武技天赋，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居然已经是一位白银阶位的武士，可以释放出斗气来战斗了。
但唐福对这位武技一途已然登堂入室的弟子还是不甚满意，用他的话说，作为第一魔法军团的军团长，就算修炼出了黄金斗气，也不能只是一个魔法学徒哇！这种狂妄到没边的话语，也就格雷泽这种死脑筋才会毫不怀疑地相信，并且一门心思地照做。前半夜就是给格雷泽开小灶，补习魔法课。其实这样说也不准确，用唐福的说法，这是个公开课，谁想来都可以来，结果神羽军团和第一魔法军团的战士来了很多。
本以为人不会很多——毕竟主要是给格雷泽补课，一个魔法学徒，说得太深入他也听不懂啊。但唐福并不是会被外界因素过多干扰的人，他依旧按照原有思路，继续给格雷泽开小灶。只是无论从作为魔导师这个令人可望而不可及的阶位来说，还是他在射月原中亲身体验并领悟过的那些最朴实也是最玄妙的魔法规则而言，他当前的境界都已经远远超过了在场的所有人。
所以，尽管他只是简单地阐述了一些土系魔法元素的特性，并刻意引导着格雷泽将那些对于格雷泽而言捉摸不透的魔法元素玩弄在指尖之上，但是对于很多被卡在瓶颈（类似于中级魔法师向大魔法师迈进时的关卡）的魔法师而言，最重要的收获是唐福公开课中对于魔法规则的描述——虽然极其简单，但却像给这些原本就天资出众的魔法师们打开了一扇光明的大门。
这节课，以及随后在急行军赶往阑珊城一路之上的几节课一起，构成了著名的征途魔法课系列。
在随后的漫长岁月中，出身神羽军团和第一魔法军团的高阶魔法师极多，法神都出了十几个。但是几乎所有人在谈到自己为什么会取得如此耀眼的成就之时，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这次远征途中的夜晚，还有唐福为了让一个魔法学徒顺利晋阶见习魔法师所讲的几节课。
好几个法神怀着满满的敬意回忆道，如果不是唐福陛下那时候轻轻松松只用了一些异常简单的句子就解释了魔法规则的妙处，令他们恍然大悟的话，他们晋阶法神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突然开悟才行，甚至终身无望法神阶位都有可能。他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要论起资质而言，那时候刚刚晋级魔导师的唐福陛下，对于魔法规则的理解近乎天授，在他面前，他们这些法神连提鞋都不配。
这些后来发生的事情，唐福当时根本都没想到，就是给格雷泽补课，也不过是他心血来潮突发奇想的一个念头罢了，只是看着那些战士和学生兵都很喜欢来听课，这才勉为其难地坚持了下来。
经过几天夜以继日的急行军，快要累脱了形的两千人终于赶到了中部行省靠近阑珊城的武明镇。这个小镇原先是雷色帝国遴选皇宫禁卫军的基地，所谓“武明”，乃是武力和智慧兼备的意思。但随着两次大陆战争的荼毒，再加上法罗乱政，以及复国起义军的反攻倒算，就连阑珊城这样的天下雄城都自身难保，更不要说连一面城墙都没有的武明小镇了。大军进入十室九空的武明镇，唐福立即召开了战前会议。
战前会议很简单，就是唐福的一言堂，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格雷泽压根不会反对，而老于世故的恩布尔就算想反对也不敢，于是任务立刻便分派了下去。所谓的任务极其简单，神羽军团和第一魔法军团于武明镇修整，顺便扫清周边可能存在的敌人，作为大军前来驻扎的准备工作。至于阑珊城，唐福准备单人独骑，闯一闯这个龙潭虎穴。
最终恩布尔不知道是没忍住，还是害怕日后被阿马德里等人责怪，壮着胆子问了一句：“陛下，您一个人去阑珊城，是不是不大妥当？”
唐福哈哈大笑，笑得恩布尔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到底好笑在哪。很快唐福自己给出答案，他指着恩布尔点了点，说道：“老恩啊，我还以为你能忍得住呢，到底是没忍住！”
随后他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又说道：“谁说我是一个人？这不，还有一个哪！”
站在唐福旁边的那人冲着恩布尔露出招牌式的憨厚笑容，恩布尔用了全身力气，才忍住没有冲上去给他一拳。那个看上去无比普通，扔到人堆里几乎找不回来的家伙叫做杰克里德，是暗军团派到希玛城的负责人，原本的计划是由他带领暗军团小队，在骆否藏的指引下去解救罗森斯坦的女儿。
但是他们的任务一开始就进行得极为不顺，打探来的消息说这个姑娘早就失踪了，谁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当他们还想打听细节的时候，法罗率军离开阑珊城北上，彻底打乱了这个暗军团小队的计划，再加上后面留守的城卫军在阑珊城倒行逆施，他们更加无法完成原定的任务了。
恰在这时，卡尔顿在希玛城给了他们一个最新的命令，让他们彻底潜伏下来，搞清楚阑珊城各种势力的关系和军队分布情况，随时准备接应唐福率领南下的复国军。
暗军团身为黑暗中的王者，最擅长就是在混乱中刺探情报，祸水东引，挑动内斗等等。
杰克里德小队新任务完成的极为出色，不但将阑珊城中各种势力的关系和军队分布情况打探的清清楚楚，还成功地跟帝国魔法学院接上了头——




逆旅 第765章悚然
这就算是找准了蛇之七寸，拉住了牛的鼻子，如果利用得好，阑珊城甚至可以不用大军攻打，便直接从内部瓦解。
这也是唐福为什么要单人独骑前往阑珊城的重要原因，假如能够免去这次的刀兵之灾，无论无辜的阑珊城居民还是必定会出现伤亡的唐福麾下的各支军队，对于哪一方来说，这都是最好的结果。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早一点解决阑珊城城卫军，就能多保留一些帝国魔法学院的精英，那些年轻的魔法师们，每多保存下来一个，对于雷色帝国乃至兰德大陆的未来来说，都是无比珍贵的财富。所以一定要速战速决，不能拖泥带水。唐福决心一下，立即就要雷厉风行地行动。
这也是恩布尔如此讨厌杰克里德的原因，少说两句会死啊，还有什么能比皇帝陛下的安全更重要的？这就看出恩布尔这个半路出家加入唐福麾下的后来者，和暗军团这种由一手组建的军队之间的不同来了，对于暗军团、卡尔顿或者杰克里德来说，唐福的意志大于一切，他们服从他、爱戴他、追随他，无论他要带他们当英雄还是化身魔鬼。这种极度的信任和忠诚，很多时候就表现成为一种盲从，而恩布尔就绝不会随时随地不假思索地服从唐福的任何一个命令。
当然，他也就最多如同刚才一样，提出善意的忠告，而绝对不敢抗命——唐福现在的威望如日中天，抗命的下场绝对很惨。临走之前，唐福郑重地对恩布尔和格雷泽说道：“我离开之后，神羽军团和第一魔法军团的指挥权临时移交给恩布尔，第一魔法军团自你格雷泽开始，必须无条件服从恩布尔的命令！”
“是！”格雷泽没有任何犹豫，双脚并拢，行礼领命。
恩布尔浑身一震，唐福的这个安排令他万分意外，原本他以为神羽军团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跟格雷泽各行其是，从未奢望能够统领这支唐福麾下的嫡系心腹。
不过压根不容他多想，唐福紧接着又说道：“但是在战斗打响之后，神羽军团的任务就是配合第一魔法军团发起进攻，务必保护好第一魔法军团的安全！”
强行压下心头乱糟糟的各种念头，恩布尔跟格雷泽一起“唰”地一声举起右手，横放在胸口，这是唐福规定的雷色军礼，大声喝道：“是！”
唐福拍拍他们俩人的肩膀，将他们的手放下来，沉声说道：“虽然你们的任务是为大军前驱，理论上说应该跟大军汇合之后再发起总攻。但是，如果我此行一切顺利，把握住了稍纵即逝的战机，那时候你们就不必再等后续部队，直接向阑珊城发起攻击！”
格雷泽和恩布尔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骇然……还有兴奋！恩布尔的确比格雷泽老成持重一些，但他首先是一名战士，神羽部落的大贤者原本就是最优秀的战士才有资格担任，他的血管中同样流淌着好战的血液。
这回格雷泽在了恩布尔前头：“老师，以何为信号？”
恩布尔同样一脸热切地看向唐福，并不介意被格雷泽抢了话头。尽管他回过神来或许会腹诽，为何神羽军团的任务就是配合第一魔法军团发起进攻，而不是反过来——整体来看，至少他认为现在的神羽军团战斗力百分之百要超过第一魔法军团。但这些都不重要。
假设真如唐福所言，大部队未到的情形之下，他和格雷泽率军打下了阑珊城这个象征着雷色帝国无上权柄的万城之城，那么他们两个以及他们所率领的军队，都将镌刻在雷色的历史之上！青史留名这种*，任何军人都无法抵挡。
唐福笑了笑，回答道：“到时我会放一个大烟花！当禁咒点亮天空的时候，就是你们行动的时刻。”
直到唐福和杰克里德的身影消失在空旷的天际之时，恩布尔和格雷泽还保持着极目远眺的姿势，陷入了各自的沉思之中。更远处，阑珊城如同一头蹲伏的怪兽，身影中透露出一股厌世的萧瑟和灰蒙蒙的死气。如血的夕阳映照着这座孤独的雄城，给它披上了一袭华丽的红色丝巾，但是换一个角度，又像是被泼洒上了无法洗净的血腥。
杰克里德带着唐福来到阑珊城的南面城门时，太阳早已落入了地平线以下。冬日昼短夜长，天黑的原本就早，加上为了隐匿行踪，杰克里德可以放慢了脚步，当他们站在残破的城墙之下时，天早就黑透了。说城墙残破其实也不准确，作为雷色的脸面和中央权威的外在体现，阑珊城的城墙年年修整，照理说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特别大的损坏之处。
但是在夜幕的笼罩之下，偌大的城门及城墙之上，仅有几盏孤灯，看上去便分外凄凉，不像大陆有数的雄城，反而像是一个破落的小地方，因此便给人以城墙残破之感。唐福在距离城门不远的地方，安静地站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杰克里德看着这个被卡尔顿老大、还有军团中许许多多大佬们视为神明一般的年轻帝王的身影，大气都不敢出。能被委派到阑珊城实施救人以及刺探军情这么重要的任务，杰克里德自然不是无名之辈，事实上他在暗军团内部有个“傻大胆”的诨号。
傻是指他面相憨厚，大胆就是说他胆大包天——能在暗军团这种能人辈出的地方得到此种评价，足以说明这家伙的胆气之壮。他还是唐福亲自参加遴选被招入暗军团的元老级战士，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很少有让他服气的人物。
但是此刻，唐福面向城墙沉思中的背影，却透露出让人悚然的气息，纵然胆大包天的傻大胆，也不敢乱说乱动。如果说阑珊城是蹲伏在夜幕之中的巨兽，那么唐福就是手持利刃的猎人，要将这巨兽踏翻在地，五花大绑之后，再剥皮抽筋放血割肉！




逆旅 第766章混混
那还不是仇恨，而是赤裸裸的蔑视，就像是大象在看一只小小的蝼蚁，虽然在高大的城墙之下，唐福也比蚂蚁大不了多少。但杰克里德就有这样的感觉，皇帝陛下似乎根本就没有将阑珊城以及城中的数万城卫军放在眼里，仿佛举手便可覆灭。
不过时间快要到了。杰克里德紧张得抬头望了望城墙上头，虽然约定的信号还没出现，但也就是片刻的事。仿佛察觉到杰克里德的不安，唐福终于结束了他的“面壁”时间，回过头问道：“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吧？”
在路上，杰克里德已经详细告诉过唐福，因为阑珊城闭关自守，原本城门只在凌晨开放一两个钟头的规定也取消了，所有城门都从里头用夯土塞实堵死，没有绝大的人力物力根本不可能打开。
当时唐福只是嗯了一声，但杰克里德还是将情况大略地说明了一下——照理说，以阑珊城百万人口的规模，每天城门不开简直难以想象！城里的黄白便溺之物、还有各种各样的垃圾都要运出来，城外的货物、人员也要进到城里头，一进一出的人流和商品如同血脉一样贯通了阑珊城的日常活力。血脉不通，人就离死不远了，城市也是如此。
但是丧心病狂的城卫军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别说遥远的未来，他们就连眼前都已经自顾不暇。当他们发现有钱的阔佬以及稍有实力的中产家庭宁可抛弃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家业，甚至将金银细软都埋起来，只带着一家老小都要出城逃难；还有无孔不入的义军不停地以各种方式，偷偷摸摸接应来路不明的各色人等进入到城内，之后义军的势力就越发庞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