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

这让那些恶作剧的士兵们都面面相觑起来，原来想着等他俩反抗的时候可以将他们痛揍一顿，没想到遇到这样逆来顺受的两个窝囊废。时间一长，也没人有兴趣再针对唐福和杰克里德他们俩了，反而不知不觉对他俩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同情，谁会去为难两个老实头子，两个苦力？
更何况，在这朝不保夕的前线，随时会面对残酷的战斗，或许下一刻自己就被当做炮灰推上了战场，谁也没有太多功夫关注别人。就这样，只用了短短半天时间，唐福和杰克里德居然逐渐融入了后勤辎重部队，成为那些脏兮兮的苦力士兵中的一员，至少乍一看，不会有任何人能看出他们和别的士兵的区别来。
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唐福和杰克里德已经搬完了一座小山也似的物资，这样的活计放在别的苦力手上，估计至少得干三天以上。他们成功地用自己的表现获得了其他人的认同，甚至收获了一些敬畏的目光——就算是傻子，这两个傻子的力气也实在太惊人了。
管着他俩的后勤小头头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深深觉得副旅团长做了一件大好事，就是牵两头大骡子来，也干不完这么多活啊。因此吃晚饭的时候，小头头破例多给这两个貌不惊人却力气惊人的新人几个馒头，并且答应了他俩要求去修理军械的地方去看看同伴的请求。
看着杰克里德和唐福踢踢踏踏走远的身影，小头头乐滋滋地在心里算着账，假如明天这俩小子还是这么卖力的话，自己的活就能提前干完了，想必上头必定亏待不了自己。走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唐福跟杰克里德迅速找了黑暗的角落蹇了进去——因为今天魔法学院消停了一整个白天，前线没发生任何值得一提的战斗，战场上原本绷得紧紧的那根弦又松懈了下来，因此他俩很容易找到了一处藏身之所。
狼吞虎咽地将配给的晚饭给消灭掉了之后，两个人才坐下来仔细商量夜里的计划——就算是白银战士和黄金战士，干了一天重活也得要靠食物补充一下体力，而杰克里德对于皇帝陛下能够吃得下战场上的这种粗粝食物，也已经变得见惯不惊了。
接头的地方杰克里德知道，但是这两天剧烈的战斗之后，对方有没有变更计划，或者压根就已经死在了乱军之中，谁也不知道。但是唐福还是决定试一试，杰克里德自然没有异议。至于雷海茨，之前大家就有过约定，只要混进战场，靠近图书馆区域，任务就算完成，接下来每个人都要见机行事。
假如到了危及自己生命的时候，允许每个人自行其是，以保全性命为第一要务。接头的地方选在了魔法学院图书馆北边的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杰克里德只是看过图纸，并没有实地来过，因此一路过去遭遇了不少事先未曾预料到的风险。
迫不得已之下，唐福出手杀了好几个发现了他们的城卫军士兵。幸好他实力过人，元力流转无痕，猝然发动，几乎没有任何一个城卫军士兵有招架之力，这才勉强算是将行踪隐匿了下来。
杰克里德原本对皇帝陛下的武力值就有着相当的迷信，亲眼见到之后，更是觉得能者简直无所不能——就连这种战场小队渗透、拔钉子抓舌头的特种作战也这么精通，皇帝陛下是在军队里长大的吗？“还有多远？”喘了两口粗气，唐福低声问杰克里德。
这时候他们已经打穿了图书馆从南至北的外围通道，来到了图书馆北面的围墙下方。按照帝国坐北朝南的传统建筑格局，南边一般都是正门，而北边则是后门。魔法学院显然也是按照这个规则建造的，但是图书馆这里却略有不同。
整个图书馆的北面是一面完整的高墙，保护着图书馆中宝贵的典籍，没有留出门的位置。这样的建筑格局透着古怪，也不知道设计者到底有何用意。再往北去，就是茂密的树林。唐福已经感觉到了那片树林之中隐约有着植物系魔法元素的波动，想必在那树林中有着类似防御性魔法阵之类保护图书馆的禁制所在。
不过此时城卫军的攻击全都集中在南边大门的方向，加上兵力有限，压根没派重兵到北边，只有一些按照例行路线进行巡逻的警戒部队。
也正因为如此，唐福和杰克里德才能顺利地摸过来，否则即便唐福有着通天彻地之能，在漫无边际的人海战术之中，也只能徒呼负负，最多毫发无损地离开，想要继续进行下面的计划则绝不可能。
杰克里德同样压低声音答道：“就在前面的树林之中，但是具体的位置只有康赛宁跟对方知道。接头的暗号是学夜枭鸣叫，三长一短。”
唐福一愣，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杰克里德说起具体的接头暗号——极为奇特的约定。因为夜枭乃是大陆北方特有的一种猛禽，在雷色帝国、尤其是中部行省的阑珊城根本没有——这倒没什么，如果是阑珊城到处都是的动物，接头的人草木皆兵，反倒会坏事。





逆旅 第771章搜索
但夜枭是属于专在夜间活动的猛禽类群，它们的听觉敏锐无与伦比，能在黑暗的森林里头毫不费力地自由飞翔，不需依赖任何的光线。但是，每于夜半听到它的“咕咕唧唧”的啼叫声，却让人听了之后不禁觉得毛骨悚然。很多地方，也包括千山帝国的希玛城——可能尤其是在饱经战乱之苦的希玛城，人们将它与黑暗、病毒、恶魔、巫术连结一起，创造出许多说不明扯不清的相互联系来，让它背负着许许多多的不白之寃。
对这种生物，在希玛城中长大的唐福自然不会陌生，反而极为熟悉——他师父就曾经捉过一只幼年的小夜枭来当唐福的宠物，这也是唐福那段灰暗岁月中不多的亮点之一。唐福想起来，夜枭的视觉百倍优良于人类，在夜间猎食几乎百发百中，从无任何猎物能够逃过它的追捕。而且夜枭的听觉有一个奇特的特点，它的右耳比左耳更灵光。
这种不对称的耳朵结构，带给它比通常意义更加敏锐的听觉，让它能巧妙的捕捉到周遭的任何音源。这一点，是否预示着对方约定这种暗号的良苦用心？
进入树林之前，唐福下意识回望了一眼沉沉夜色中的帝国魔法学院，比较起南边主战场的沸反盈天、火树银花，北边、尤其是靠近树林这一带，安静的如同坟墓。杰克里德显然对这种场景早已免疫，不管内心怎么想，至少脸上全都是淡定的表情。唐福做了个手势，率先没入黑暗的树林之中。杰克里德警惕地最后在四周逡巡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异常，这才紧跟着唐福的脚步，踏入了树林中。
魔法学院北边的树林占地极大，但并不茂盛，否则就可以叫森林了，不知道当初设计的时候为什么会在寸土寸金的阑珊城中好容易取得的地方，却故意留下来这么大一片空白。唐福不禁有点心怀恶意地揣测，柯仕仁老师那时候说不定正被帝国高层权贵联手排挤，所以故意占着茅坑不拉屎，就是为了恶心人家吧？
不管怎么样，帝国魔法学院中的这片绿意盎然的树林，却成为了一颗不可多得的绿色明珠，镶嵌在帝国魔法体系最高学府的桂冠之上。但是夜里，尤其是在这寒冬即将到来、风声凛冽的夜里，外头正燃烧着熊熊战火，这片树林却又显得无比阴森。林子里无比静谧，好像跟外头完全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无论怎么小心，再放轻的脚步踏在枯枝败叶之上，也难免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暗夜之中传出去老远，听得人心惊胆战。
稍稍深入一些，唐福和杰克里德便按照约定的信号，三长一短地模仿夜枭的鸣叫声，还不敢声音太大，生怕将外边城卫军的巡逻队给招来。
然而一刻不停地搜索，按照相对固定的频率模仿夜枭鸣叫，折腾到几乎夜半，唐福两人还是一无所获。两人坐在一棵半枯的大树下面休息，半晚上的折腾，就是铁人也受不了。唐福低声说道：“后面不能再这样搞，我估计我们已经大概走了半个或者三分之一面积的树林，但是体力消耗的厉害，如果继续的话，到天亮都没办法搜索完全部树林。”
杰克里德气喘吁吁地点头，他只是个白银阶位的战士，比不得唐福那堪比魔兽一般变态的肉体。说老实话，杰克里德现在已经疲累欲死，要不是有一口气撑着，他倒头就能睡着。接下来两个人简单商议了一下，还是决定兵分两路，对于这种类似于撞大运一样的搜索，兵分两路反而范围更大一点，尽管相对于面积广大的树林来说，增加的这点子搜索范围实在是聊胜于无而已。
但是虽然兵分两路，相互之间却要保持着联络——每半个钟点，两个人要回到出发的地方碰头，如果一无所获，则转移到下一个地点，再如法炮制。这已经是唐福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反正是有当无的希望，万一一晚上空手而归，唐福还有后备计划。
杰克里德好奇地问：“您的后备计划可以先告诉我吗？”这也是这位特工头目的心智已经快被无边无际的疲劳给拖垮了——近乎两天两夜不眠不休，加上白天死命当了一天的苦力，晚上又经历了一路的惊心动魄，再加半晚上的搜索奔波——否则他绝不会这么口无遮拦，擅自去跟老大的老大去打听自己不该知道的事情。
唐福倒不以为忤，面带笑容地拍了拍杰克里德的肩膀，豪气万丈地说道：“那还不简单！既然咱们通过秘密渠道找不到人，那就干脆直接上门去见他们好了！”
咂摸了半天，杰克里德才反应过来，皇帝陛下的意思是说加入晚上找不到人，白天就直接打入魔法学院去……杰克里德先是悚然一惊，紧接着就被皇帝陛下的豪气给感染了，心中涌起一股子兴奋的热潮。归根到底，暗军团原本就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疯子，如果有机会大干一场，他们怎么会放弃？
更何况，还是皇帝陛下带着他亲自去经历“虽万千人，吾往矣！”的壮烈场景，这怎能不让杰克里德心潮澎湃。
他不知道的是，皇帝陛下本身最喜欢也最擅长的事情，原本就是横冲直撞硬打硬拼，更别说眼下军情如火，能早一刻收服魔法学院院长斯蒂尔尼和阑珊城中的义军首脑，就可以早一刻掌握主动。假设唐福能够凝聚起阑珊城内目前如同一盘散沙一样的各支力量，并且鼓动、甚至指挥城内的反抗势力全力一搏，和他留在武明镇里的那两千精锐里应外合，未必不能赶在大军到来之前成功夺取阑珊城——城卫军出其不意之下有大概率的可能性被打败。
这样一来，就不必大军对峙劳民伤财，况且，到那时濒临疯狂绝境的城卫军会干出什么事情来，谁也预料不到。




逆旅 第772章幸会
之后找到大概第六个地点的时候，唐福决定不再到处乱跑浪费时间和精力了，他跟杰克里德找了个干燥的地方，静静地坐下来，准备养精畜锐。只待天亮之前，最黑暗的时候，他们两人就将如同暗夜中的刺客一般，想办法潜入帝国魔法学院的图书馆里。假如潜入失败，那么他们就会直接发动攻击，无论如何也要在城卫军的铁板上钻出一个孔来。
还没坐下多久，从远处就传来一声声微弱的鸣叫声。唐福一下子从假寐之中清醒过来，拍醒了仍旧睡得死沉的杰克里德，问他道：“你听见了吗？”
杰克里德一脸懵懂，摇了摇头，他的确没听见什么声音。但随后，他又开始点头。这一次声音离他们藏身的地方近了很多，毫不费力就能听到那宛如野鬼夜哭的难听声音。这回杰克里德彻底清醒了过来，对方来接头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当下杰克里德毫不犹豫地也开始模仿三长一短的夜枭叫声，对方的声音消失了。
没过一会儿，唐福低声喝道：“来了！”
杰克里德将趁手的家伙已经攥在了手中，随时可以暴起伤人——他们现在算是孤军深入，放眼四顾全是敌人，不小心不行。唐福敏锐地察觉到一丝魔法元素波动的气息，看来杰克里德他们联系的内应居然还是一位魔法师，对方很可能是在施放某种侦测魔法——他这一点倒是想岔了，在魔法学院这一亩三分地上，找一个非魔法师出身的内应估计难度更大。唐福只是简单地挥了挥手，所有魔法元素的波动全都消失了。
对于一位魔导师来说，创造一个针对低阶魔法师的禁魔领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但对于那位倒霉的低阶魔法师来说，则是遇到了比在阑珊城中听见夜枭叫声更加不可理喻的事情。咦，嗯，呃……可以想象，对方心中那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的心理活动。
直到唐福和杰克里德都走到了对方面前，甚至杰克里德已经开口说道：“喂，你是来接头的吗？”，或者类似这种话的时候，对方仍旧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苦苦思索着到底出了什么事。
杰克里德实在忍不住了，颇有些无礼地上前去握住了对方的手臂——时间无多，天边已经隐隐陷入了青黑色的深渊，那是即将天亮的先兆，往往光明就像这样，在最黑暗的深处孕育。
“喂，”杰克里德稍稍提高了一些音量，“你有毛病吗？到这里来发呆？！”
对方被杰克里德粗鲁的举止和声音惊醒了过来，愤怒地一把打掉仍旧抓着他胳膊的杰克里德的手，说道：“你才有毛病呢！你是哪个？康赛宁为什么没来？我早就知道你们这帮人靠不住！”
魔法师那略显尖锐的声音一传入唐福的耳朵中，宛如一张火系魔法卷轴直接在他的耳朵边上炸开一样！这声音，好熟悉……希玛城中的那些岁月，那些往事扑面而来。
有一个小孩儿，跟唐福一样是个孤儿，不过他的运气比唐福要好——他从小被希玛城的一户没有子女的商人夫妇收养。嗯，唐福虽然也有个师父，但明显不能算是正常人，所以唐福在学了一些本事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在变态的路上越走越远。
死胖子罗索，唐福在希玛城里唯一的好朋友，也可以说唯一的朋友，有着天生的商业头脑，又在帮养父做生意的过程中积累了大量经验。商业天才罗索，变态的魔晶石制造师唐福，当这样两个人联起手来，后果就是随着唐福达到五级魔晶石量产的能力之后，罗索几乎垄断了希玛城的地下五级魔晶石交易，成功引起了市场的注意。随后，罗索成为市场的贵宾供货商，而魔晶石制造师唐福的身份却成为秘密。
可是成功的魔晶石商人罗索的最大愿望却不是做一个大商人，发大财，却是到大陆最好的魔法学校——阑珊城雷色帝国魔法学院学习魔法，力争有生之年成为魔法师，哪怕是最低级的魔法学徒也好。唐福不止一次地对他这个愿望嗤之以鼻，因为那时候魔法师和普通人之间隔着一条天然而且巨大的鸿沟。
假如一个人不是贵族出身，又没有突出的魔法天赋，那么想要成为魔法师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可是没想到，这家伙显然在死脑筋这方面跟唐福一模一样，不知使了多少手段，终于成功混进了帝国魔法学院。不过唐福根据刚才的魔法元素波动，已经判断出了死胖子的魔法水平最多是见习魔法师就到顶了。
同时一个疑问瞬间浮上了唐福的脑海，在高手如云的帝国魔法学院，斯蒂尔尼为什么会派一个见习魔法师来参与这么重要和机密的事情？不过眼下显然不是仔细思忖的地方，那边厢，杰克里德已经解释了康赛宁没有来的原因，正要给魔法学院接头的魔法师介绍唐福的身份。
按照之前跟唐福说好的讲法，杰克里德对他仍然还不知道名字的罗索说道：“……这位是我的老板，中部行省……”
就在杰克里德要说出“情报负责人”几个字的时候，唐福打断了他，走到杰克里德前面，用故意压抑的沙哑嗓音说道：“幸会！”
杰克里德诧异地看了一眼唐福，皇帝陛下将那件肮脏的军服衣领竖了起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又扁着嗓子讲话，明显是不想暴露身份——可是杰克里德即将要说出来的身份本来就是假的啊！但没时间多想，既然老大的老大要玩神秘，杰克里德也只能配合，于是最后那几个字就在他的嗓子眼里含含混混地糊弄了过去。
好在那边的罗索法师也担心即将天亮会暴露行踪，仔仔细细盘问了一遍之前跟康赛宁约定的各种接头的秘密联络方式之后，勉强相信了杰克里德的身份。




逆旅 第773章罗索
他也没心思再去确认跟在杰克里德身后的那个神秘兮兮的猥琐男到底是什么人，径直带着他俩从一个外表看上去跟一个烂木头桩子一样的地道口，进入了地下道。
唐福和杰克里德面面相觑，这大概就是灯下黑——这个木头桩子他俩来来回回起码经过了不下三次，但从未想到里头居然另有乾坤！
不过话说回来，树林里类似这样的木头桩子不知道有多少，能瞒过别人的眼睛很正常，否则这地道只怕就早暴露了。罗索大概是有点紧张，一直小声地絮絮叨叨说着话，听他话里的意思，他老早就在地道里头等着了，但是只听到外头有约定的夜枭鸣叫声，但却不是在之前约定好的地方。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来，魔法学院的地道显然很讲究，要么离地面不远，浅的很，要么就有着某种可以侦听到地面声音的魔法设备。
杰克里德暗自点头，将这一条记在心里。罗索还在继续说着，他担心误事，这才冒了很大的风险（的确如此，假设接头的计划被城卫军提前侦获了，布下一个陷阱的话，那么罗索的行动无异于自投罗网），擅自跑到树林里头，以约定的接头地点为中心，四处寻找新皇那边派来的密探。
可不巧的是，唐福和杰克里德那时候已经放弃了接头的计划，正养精蓄锐准备天亮之后硬干了——阴差阳错，这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杰克里德一叠声的抱歉，心中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帝国魔法学院一方如此急切地想要跟他们接头，只怕是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再联想到前面那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突围行动，似乎真相已经昭然若揭了。
从地面的木桩下来，是一条倾斜幅度极大的坡道，上面用条石简单地砌了台阶，但是手艺极为差劲，条石歪歪扭扭不说，间隔也不一样，有的地方是一个接一个的台阶，一步可以跨过三四级台阶，但有的地方却又连跨三四步都找不到台阶，要在粗糙的坡道上直接行走，一个不小心就会一脚踏空化作滚地葫芦。
这让人怀疑，这条地道压根可能就是魔法学院组织本学院的师生们一起完成的——但凡有点技术的工匠，都不会把活给干成这样，只有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魔法师们，才会做出这么拙劣的工艺来。
况且，为了保密考虑，自己动手才是最优的选择。罗索到了自己的地盘，可能心里底气足了，也不愿意再开口讲话。杰克里德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暴露自己这边的情况，于是三个人只顾闷头走路，“空空”的脚步声在逼仄的地道里头传出去老远。
从坡道的长度可以判断出来，地道跟唐福他们之前想象的不太一样，明显很深。在地底下，无法分辨方向，唐福只知道沿着曲里拐弯的坡道走到底下之后，罗索带着他们往右一拐，又开始长途跋涉。按照正常的逻辑，罗索应该是带着他们经过树林，回到图书馆底下，然后去见魔法学院的院长斯蒂尔尼，唐福暗自想道。
但是他再次失算了。不知走了多远，但按照唐福的默算，肯定还没回到图书馆下面，罗索突然停下了脚步。地道中每隔一段距离会有一盏悬挂在半空中的魔法晶石灯照亮道路，这些灯里头提供能量的晶石不知道多少年没换过了，大约能量都快要耗尽了，昏暗的光线只能照亮眼前一点点的地方。
罗索停下的地方正巧有盏魔法灯，黄色的灯光将他胖胖的脸上的油光反射了出来，看上去有些滑稽，但在四周阴森森的环境映衬之下，却又显得有几分恐怖。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回去看看情况，如果没有异常再过来接你们。”罗索面无表情地说道。
乍一听这句话没毛病。杰克里德虽然皱着眉头不大情愿，但却没什么理由拒绝对方。地下接头原本就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慎重一些乃是人之常情，或许对方的内部阵营也未必就是铁板一块，先去查看一下情况简直再正常不过。
但唐福却不这么想。倒不是说他比杰克里德更加了解帝国魔法学院内部的情形，但他却比任何人都更了解罗索这个死胖子。之所以说罗索有着天生的商业头脑，并不是指他的脑袋瓜子比别人来得更加灵光，而是他对别人有着天生的亲和力，在商业谈判的时候，很容易就将不熟悉的人化作勾肩搭背的朋友，做起生意来自然顺风顺水。
所以唐福认得他那么久，却几乎从来没有见过他冷面对人，极其罕见的那么一次两次，都是在他极度紧张、或者心里的压力实在太大就快要爆发出来的时候。罗索的脸上跟个面瘫一样毫无表情，那就是属于这种极罕见的情况了——更何况，此时，有一丝隐晦的魔法波动正从罗索右手那宽大的魔法袍袖子里透了出来。如果唐福没有猜错，那里头应该有一张触之即可激发的魔法卷轴！
唐福太了解罗索，出身希玛城的孤儿，就没几个好东西，不说各个都是杀人不见血的冷酷杀手，那要说心狠手辣那是没跑了。就是他唐福自己，敢说不是这样？所以唐福断定，罗索不知从哪儿感觉唐福和杰克里德可能有问题，或许是给他挖了个陷阱想让他跳下去，于是索性准备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俩统统埋葬在这个黑暗的地道中！
非常符合罗索的个性。唐福也来不及跟杰克里德商量，他生怕自己稍微慢一点，罗索就已经将卷轴施放了，到那时弄个两败俱伤，他唐福的脸可往哪搁？
“罗索！”
唐福一声断喝，同时吓了两个人一跳。
杰克里德只当皇帝陛下失心疯了，我靠，人家只不过说回去看看情况，怎么就骂人家啰嗦呢？
杰克里德臊眉耷眼地低着头，看着脚下面那个昏黄的光圈，想着该怎么跟人家解释，全然没有注意到对方眼睛中奇异的光芒。




逆旅 第774章耽搁
罗索被那一声断喝吓得浑身一哆嗦，阑珊城中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真名，为什么来接头的人会知道？然后突然觉得那个声音似乎有点熟悉，带着一股子希玛城特有的魔晶石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