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

但这个话，唐福既不能跟别人说，也说不出口。正因为唐福指挥的一系列战斗取得了胜利，兰德大陆才从风雨飘摇的状态迅速稳定了下来，所有国家和种族同心同德，凝聚在反神族侵略的大旗之下。正因为此，唐福个人的声望才到达了巅峰，可谓是一呼百应，成了所有人心目中的救星和传奇英雄。
一边吃肉一边骂娘这种事，唐福还干不出来。况且敌人的行动，也不是他可以指挥得动的。现在要做的，无非是确保后方的稳定，用一场接一场的胜利，来回报人们对他的支持。神族……现在到底在做些什么？空间裂缝的稳定，又到底能维系多久？
地本州的空间裂缝现在处于一个很奇怪的状态。要说岌岌可危吧，它坚挺得很，既没有一丝马上就会崩溃的模样，也没有发出任何令人胆战心惊的声响。但你要说它已经稳定，甚至随时可能消失，那也是没人会信的——成百上千的神族魔法师围绕着它，不知制造了多少个强力魔法阵，日夜不休地维持着它的运转，就这样还让人觉得似乎、可能、或许会在下一刻出事，出大事……
之所以会给人有这种模棱两可的印象，主要原因是不管人类还是神族，对于空间裂缝这种高大上的玩意都了解得太少了。但是无论人类还是神族，乃至所有的智慧生物，都有一个通病，只要一种状态持续的时间足够长，他们就会以为世界必定就是这样，会千百年如一日地运转下去。
这才过去多久，至少一直生活在地本州大本营里的神族，大多都已经习惯了空间裂缝的存在，就连那些每天疲累欲死的从维护魔法阵中出来的神族魔法师，也都被华丽丽的无视了——维护空间裂缝，看上去跟建房子、打猎甚至下厨做饭，都是差不多的一种职业而已。
但目前至少有一些神族，对于空间裂缝的警惕心一直没有放松丝毫。在一间远离大本营核心天命宫的简陋房子里，石长书的表情阴沉得简直能滴下水来。他冲着对面的人使了一个眼色，对方立即闭上了眼睛，看得出来是在使用某种秘法。
石长书的弟弟，跟唐福有传功之谊的石无英，用浅苍流派的独特空间探察秘法，将房间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查看了一遍，才缓缓睁开眼睛，冲石长书点了点头。
石长书阴沉的脸色略微好看了一些——在神族自己的地盘上，身为五大家族之一的石家家主，还搞得跟偷偷摸摸的硕鼠一样，这让石长书的心情很糟糕；但如果在这么隐蔽的地方，石无英还能发现里克兰德监视的迹象，那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最近里克兰德有没有什么异动？”石长书说道，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空间裂缝这方面。”
石长书和里克兰德关于空间裂缝的争端已经公开化和白热化了，所有大本营中的神族几乎尽人皆知。之所以在里克家族势力大张的大本营，石长书公然反对里克兰德，却还能活到现在，主要就是因为里克兰德对于空间裂缝的设想太过……
即便不说荒谬，也太理想化了。
里克兰德的计划，或者说设想，是将空间裂缝固化，并且消弭其中所有的风险点，使之成为相对稳定的空间通道。这其实并不是新鲜东西，神族的祖祖辈辈动过这个念头的不知凡几，但里克兰德是唯一一个亲眼看到并亲自体验过长时间未消失空间裂缝的家主。可是，长时间没有消失，就代表着永远不会消失吗？





逆旅 第967章规矩
石长书的观点很简单，空间是神灵才能涉足的领域，神族虽然自命为神，但毕竟不是真正的神灵，假如冒着天大的风险强行加固空间裂缝，万一失败，两大空间全都得完蛋——别说在空间裂缝的基础上建立稳定的空间通道，按照石长书的观点，就连地本州的空间裂缝，神族都应该尽快放弃，以免当前这种近似于拔苗助长一般的维护和加固，最终带来什么不可预测的后果。
就算是里克家族的神族里头，估计绝大多数也是赞成石长书的意见的——至少在心里是赞成的，表面却未必敢表现出来。作为里克家族的当家人，乃至神族全族的主心骨，里克兰德现在的性子越发的捉摸不定了，说喜怒无常都是轻的，用神族背后偷偷骂他的话说，这老货现在纯粹就是一精神病，还是暴力倾向严重的武疯子！
好在里克兰德终究还是没有突破最后的底线，并没有因为石长书的不同意见，就率里克家的神族战士血洗石家，相反他还主动做出了妥协，同意不再强行推进空间通道的计划。但是作为雄才大略的神族之主，里克兰德也不可能按照石长书说的，主动放弃空间裂缝，举族迁移至远离空间裂缝的兰德大陆内陆地区去。开玩笑么，守着这么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天然通道，居然要放弃，那不等于是弃守这么上好的一个战略高地，如同守户犬一样退缩到门后面么——里克兰德可不是那么鼠目寸光的神族家主……
总之，不论出于笼络石家的目的，还是鉴于神族大本营内部的人心向背，里克兰德至少做出了愿意妥协的姿态。这样一来，石长书也只能捏着鼻子跟里克家握手言和，再犟下去，石家就会落到被动的一方去了。
但是在石长书的心里，对里克兰德是始终不信任的——一方面是无数年来石家与其他四家的世仇没那么容易消解；另一方面，里克兰德使得石家在空间裂缝中损失惨重，这笔账现在石长书没能力清算，不代表他忘记了。想必里克兰德也从来没有忘记过。
“没有。”
石无英听了石长书的问话，犹豫了一下，还最终还是用肯定的语气给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石无英的犹豫自然落入了石长书的眼中，但他却只是皱了皱眉，一句话没说。石无英已经是石家对空间最有天赋的子弟了，而且绝不可能有异心，他的判断可以说就是石长书唯一可以相信的终极结论了。既然石无英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石长书默默点头，又问道：“里克兰德究竟在想什么？”
这个问题太大，石无英没办法回答。石长书也没打算让他回答，就连他自己都无法知道答案的问题，怎么指望别人答得出来。其实里克兰德怎么想，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做了什么。可现在最困扰石长书的，就是里克兰德什么都不做。从在空间通道的问题上妥协了之后，里克兰德基本就没露过面。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盘算些什么，又打算做什么。
理论上说，里克兰德之前就公布了他对于人类抵抗军的军事策略——示敌以弱，诱敌深入，一举将抵抗军的首脑和最大boss唐福在空间裂缝处格杀！只要唐福一死，凝聚在他麾下的各种势力即使不会立刻土崩瓦解，但三大帝国的旧部、兰德大陆与射月原势力、甚至射月原内部的精灵之森与魔兽山峦等原本就有的矛盾会被放大无数倍，引起抵抗联盟的内乱。这个策略的优劣先不去讨论，至少通过这个策略的推行，已经将神族家族制的组织架构的缺陷暴露无遗了。
在奥斯空间，生存环境恶劣至极，为了能够活下去，各个家族必须团结一致，必须用集体的力量来面对大自然的天威。因而各家族内部虽然也存在着独立意志，但却首先是以神族一个整体的面目出现的，在极端情况下，甚至可以为了整体的利益主动牺牲家族的利益，更不要说个别神族的意志了。
但是来到兰德大陆之后，这块流淌着牛奶和蜂蜜的膏腴之地，没有天敌没有天威，简直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谁还会将整体利益看得比团体甚至个人利益更高？笑话，谁又不是打不过敌人！
于是乎，里克兰德的策略跟个笑话一样，谁都知道，谁都听懂了，但谁都只是呵呵一笑，仅此而已。远征库拉斯的海德力科和格里什好歹还回了句话，说什么远在敌国不可轻易退让，否则极易授人以柄，造成重大损失云云。任谁一听，都知道这不过是这两个家主的推托之词，想想看，他俩马上就能占领一个大帝国，脑子有病才跑回来继续听你里克兰德指挥呢。
至于盘踞在中京城的马尔瓦芪连，则更加直接得多——人家明确说了，尺寸之地皆不可失，他马尔瓦家族就是要在中京城会一会唐福！里克兰德能怎么办？总不成把这三家神族全都灭了吧？就这么着，里克兰德诱敌深入的战略变成了一个大笑话——可是别急，俗话说得好，谁笑到最后谁才笑得更好！
狂妄自大的海德力科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在库拉斯这个人类的地盘上遭到报应，被唐福指挥军队在库拉斯亚金山打得全军覆没，自己身死道消，可靠的消息已经通过秘密渠道传回了地本州大本营。那是里克兰德蛰伏多日之后，第一次兴头头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也是给予海德家族最后一击——
“去把海德家的余孽一网打尽了，不得走漏了一个……若有敢于反抗者，就地格杀勿论！”
这就是里克兰德的原话。
自此，海德家族作为奥斯空间神族五大顶级家族之一，便彻底化作了飞烟，再也无法重新崛起——按照神族的规矩，海德家留在神族大本营中的老弱妇孺，有异心的会被直接杀掉，剩下的则被各家族瓜分。




逆旅 第968章十息
当时格里家族的代表曾经据理力争，却被里克兰德喷得几乎要怀疑人生，丝毫没有招架之力。假如格里什率格里家族的大军不是只是失去联络的话，想必格里家族留在大本营的神族的待遇不会比海德家族高到哪里去。
当时所有在场的神族都认为很快就会传来格里家族的消息，在很多神族的推测中，海德力科虽然不争气弄了个全军覆没，但是以神族的战力，取得这个战果的人类抵抗军损失也一定惨重，假如格里什能够抓住战机，未必不能一举翻盘。你没看里克兰德对格里家族都不敢太过逼迫吗？有些脑洞开得大的神族，甚至已经想到，搞不好格里什就是利用海德力科的狂妄，硬挖了个坑，让他海德家族跟人类抵抗军的精锐来个同归于尽，好让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还有些顽固派，从头到尾都不相信里克兰德的情报，认为里克兰德只是借机吞并海德家族那点残羹剩饭，并且杀鸡骇猴，做给其他不听话的家族看。
“多少天了？”
虽然石长书说的没头没脑，石无英却一点磕绊都没打，立即回答道：“已经足足七天了……”
兄弟两人说的正是格里什的消息。已经过去七天，格里什好似失踪在了库拉斯的千山万壑之中，居然没有丝毫消息传回来。
里克兰德自夸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但对格里什的行踪同样一无所知——至于他是真的不知，还是有意瞒着其他神族，那就无人可知了。
里克兰德说的，“海德家族全军覆没，格里家族动向不明，马尔瓦芪连又执意坚守中京城”，还真的是奥斯神族多事之秋！
五大家族变成了四大，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变成三大……
石家再桀骜，那也是神族的一员，也不想看到自己的母族风雨飘零。那时候就不是跟人类媾和的问题了，而是能不能保存自身存续了！
到了那时候，或者落到更坏的田地，石家的政治主张只会变成一个笑话，别说什么两大空间应该和平相处、靠谈判解决相互融合的问题了，人类能不能放过神族尚且要两说……
呜……
低沉而又绵长的牛角号声响起，一声又一声，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息一样。石长书和石无英兄弟俩停住了所有动作，侧耳倾听。
就听到牛角号响个不停，连绵不绝，足足响了九次。
“快走！”
兄弟俩快步走出屋子，立即往天命宫赶去。连续九声牛角号，意味着神族中最紧急的大事发生，所有有资格参会的神族听到号角之后，必须在十息之内赶到当家族长处报到议事，否则杀无赦！自来兰德大陆后，奥斯空间中的许多严刑峻法不是公开被废除，就是已经名存实亡——属于谁都知道，但却没有哪个神族愿意乖乖遵守的废物规定。
但是牛角号制度却是一直存在的，唯一的区别是在奥斯空间时当家族长由五大或者四大家族轮流担任（石家被排挤出核心圈子之后就变成了四大），而到了兰德大陆，里克兰德始终牢牢把持着这个位置，不容他人置喙染指。今时今日，地本州神族大本营中的神族数量结构，也确保里克兰德绝对可以将他的意志毫不走样地执行到底。
石长书和石无英为了避人耳目，选的议事地点远离天命宫，几乎到了大本营的边缘地带，俩人一路狂奔，急匆匆冲进天命宫时，里克兰德的两只手举着，已经屈到了第九根指头。
“哼！”
里克兰德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好像是在说算你们俩走运。石长书和石无英四处看看，几乎所有他俩叫得出名号的神族人物，都已经在天命宫了，把偌大的宫殿塞得满满当当——牛角号制度针对的不是单纯的神族高层，而是所有担任管理职位的神族，大到族长小到某个神族巡逻队的队长，只要在大本营的，统统要来报到。
假如里克兰德屈满十个手指头，也就是十息之后，还没到的神族，就不需要来天命宫了——等待他们的将是残酷的虐杀。除了到处站着的来参加牛角号会议的神族之外，在天命宫的中央，里克兰德的宝座之前，还跪着几个神族。石长书和石无英来得迟，站的位置在宫殿的大门附近，隔着层层叠叠的神族背影，压根看不清到底是谁跪在那里。
但可以想象，这几个家伙就是今天牛角号响起的原因了。石长书心里咯噔一声，立即便将题目跟杳无音信的格里什家族联系到了一起……莫非，他们就是……？
里克兰德浑厚的声音在天命宫中响了起来：“很好，看来兰德大陆的柔风细雨还没把尔等的骨头彻底弄酥软，十息之内都赶到了。假如我奥斯神族再文恬武嬉下去，别说占领兰德大陆，怕是到时想要回到奥斯空间苟活尚不可得！你我皆要死无葬身之地！”
这话说的很重，原本还有些杂音的天命宫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被里克兰德当做是批斗的靶子，拎出来供大家瞻仰。只是谁都知道里克兰德不可能无聊到只为了耍威风，就吹响九声牛角号，烽火戏诸侯的事情可不适合奥斯神族，他必定还有下文。
里克兰德好整以暇地从他的宝座上走下来，在天命宫中龙行虎步走了一圈，锐利如鹰隼一般的眼神从各神族脸上一一划过，凡是被他眼神划过的神族，就好像被一把小锉刀从脸上划过一样。
见自己的权威仍旧如以往一样令所有神族战战兢兢，就连石家俩兄弟都在自己目光的逼视之下低下了头，里克兰德心中自然满意，就连被那几个窝囊废带来的一口恶气都消散了不少。但是事情已经出了，却不可能当做没发生过，他示意自己的手下将那几个跪着的神族一直深深低垂着的脑袋给强行掰了上来——众神族顿时哗然！




逆旅 第969章失败
之前这几位一直跪着，头都快埋到裤裆里头了，加上里克兰德气势逼人，谁也不敢行差踏错，没事去看看到底跪着的是谁，是以无人在意。现在则不然，其他不论，跪在几个神族中间的那一位，虽然须发蓬松，脸上更是黑漆嘛唔，看上去好几日没有洗过，但是五官神态一看，谁还认不出，这就是五大家族中赫赫有名的格里家族的现任家主，格里什！
震惊，无语，恐惧，各种各样的情绪在天命宫中蔓延，所有在场的神族，有一个算一个，都鸦雀无声地呆立在当场，说不出一句话来……
神族五大家族不是说着玩的，哪一家的家主不是跺一下脚奥斯空间都得都上三抖的大人物。除了如日中天的里克家族，和实力强大的马尔瓦家族，剩下的就是格里家族在这个庞然大物了。
可是这个大家族的掌舵人，现在就这么如同罪人一般跪在地上，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这到底是怎么了……
心思灵动的神族，比如像石长书这样，一直关注着库拉斯前线情形的有心神族，已经联想到了亚金山的战事，一个不可能的可能性瞬间就跳到了他们的脑子里——莫不是海德力科身陨战场，海德家族灰飞烟灭之后，五大家族的老三，格里家族也遭遇到了同样的悲剧？
这不可能吧……
“格里什，你自己来说吧！”
里克兰德的声音里头没有一丝感情和温度，冷冰冰的如同数九寒天。他厌恶地看了一眼被侍卫强行板在半空中的格里什那张灰败的脸庞，立即便转过脸去，似乎多看他一眼都会污了自己的眼睛。在场的神族都把耳朵竖了起来，等待着格里什的自供。
如同被人打断了脊梁的癞皮狗，格里什现在哪里还有任何大家族族长的威风和气势，如果不是五官神态一模一样，肯定有神族会以为这是一个冒牌货。在诸多神族的注视之下，格里什嗫嚅着嘴唇，抖抖霍霍地开口说道：“……罪臣格里什，丧师辱国，实在……实在是辜负了……里克族长的期望……”
“够了！”
格里什刚说了一句，就被里克兰德打断，里克兰德怒火高炽，眼睛里似乎藏着两座喷发的火山一般，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说道：“这时候还在扯这些没用的犊子！老子对你有个屁的期望！说说你到底干了些什么好事！”
最后一句话，里克兰德蕴藏了无比的愤怒和威势，声震天命宫，众神族都看到高高的房梁之上，被震落下来的灰尘“扑簌簌”掉落了一地。
格里什败军之将，更是被吓得不轻，当下也顾不得再组织什么语言，只是一股脑地嚷道：“我格里家族在京兆州遇伏，可恨……可恨那人类……居然赶尽杀绝，我格里家只逃出来区区几十神族而已啊……”
这句话如同某个神器的魔法咒语，顿时起到了类似清场的作用。原本天命宫就安静异常，这下子一来，更是似乎连从天上飘落下来的灰尘落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神族们睁大了自己的眼睛，生怕自己看到的是错觉，还有神族伸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好像怀疑自己听到了本应不存在的声音一般。
只有里克兰德保持着清醒的状态，因为他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丧钟齐鸣一般的消息了。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他跟其他神族一样，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他早有预感。但是任谁也不会想到，五大神族家族的主力部队，居然在库拉斯亚金山那个破地方，一战就被人灭了两家！
海德力科脾气暴躁，德不配位，加上家族只有不到一千的神族战士，虽然被人全歼也相当匪夷所思，但至少还算勉强可以让里克兰德接受。但是格里家族也步了海德力科的后尘，却是里克兰德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的事实——但不敢相信也得相信，格里什的惨样都已经摆在了眼前。
只是清醒归清醒，那锥心刺骨的痛苦却无法消除，怒火攻心的里克兰德快步上前，冲着格里什就是一脚，力量之大，连掰着他脑袋的侍卫都撑不住，只能放手。格里什如同一只滚地葫芦一般，被这势大力沉的一脚给踹出去老远，所到之处，没有哪个神族愿意施以援手，结果一头撞到了坚硬的石柱之上，立即晕了过去。
原来陪着格里什跪在地上的，同样也是败军之将的格里家的神族战士，他们一看连家主都被踹晕了过去，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距离鬼门关也就一线之遥，当下纷纷心中懊悔不已。从京兆州荒原那个地狱逃出来之后，按照格里什的打算，是准备去投靠中京城的马尔瓦芪连的，就算家族子弟兵死伤殆尽，但起码格里什跟马尔瓦芪连还有几分香火之情，看人家能不能收留下自己这几个丧家之犬。
但是这几位被吓破了胆的格里家的战士们却说什么都不同意，他们觉得中京城离荒原太近了，说不准就会被人追上，被人跟杀鸡一般地杀掉，所以他们坚持一定要逃回地本州神族大本营。
格里什起初不同意，但架不住几个手下半是劝说、半是强行绑架一般，夹持着他便一溜烟跑回了地本州大本营。里克兰德一听说格里家族全军覆没，便立即吹响了九声牛角号，接下来格里什便被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脚给踢晕了过去。
为了自救，这几位格里家的战士也顾不得被人说成脑后长着反骨的二五仔了，众口一词地供认都是格里什的错误，才将格里家族推入到万劫不复的深渊——虽说作为一家之主，格里什承担所有罪责也说得过去，但这话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却怎么听都不是那个味儿。
将京兆州荒原一战的种种细节全都竹筒倒豆子一般交代清楚之后，天命宫中的众神族总算对格里家族的失败有了一个直观的印象。




逆旅 第970章叫好
同时，这些神族高层也对格里什以及其他格里家的高层愚蠢的指挥和近乎白痴一般的应变能力有了清醒的认识，说到底，一直存在着轻敌之心的格里什，在海德力科全军覆没之后依然没有引以为戒，同时对于家族战士的士气跌落没有任何有效的应对，内外交困之下，这一仗输得并不多冤枉。
但即便如此，接连两个大家族都倒在了同一个人类的脚下，这一点，还是足以让在场的神族矫舌难下，心绪不平。
海德家族和格里家族合起来足有三千神族战士，这股力量不说横扫天下，最起码自保无虞——如果说之前大家还都这么想的话，已经发生的事实已经狠狠的一巴掌甩到了他们脸上。
人类是什么？
是羔羊，是奴隶，是予取予求的巨大财富，谁也没想到，在一群绵羊的中间，居然藏着一头猛虎。
更可怕的是，单单一头猛虎还算什么，但这头猛虎还同时具有强大的感召力，可以让一群绵羊变成一群饿狼！
诸神族默然无言，安静地消化着格里家族带来的噩耗，以及羊群中出现猛虎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实。石无英和石长书对视一眼，心头有万语千言，却没办法说出一句来。石无英已经知道了唐福的真正身份，以及他的兄长和唐福之间那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往事。谁能想到，当初希玛城的孤儿，居然已经成长到了这个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