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唐窃国的日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无刀子
周子谅赶在两伙人开打前制止了冲突发生,但农民的水牛必须还给他们,不然夏粮收过后他们怎么种秋粮,在农村死一头牛跟死一个壮劳力一样是大案,因此事是踏青时发生,犯人极有可能是城里人,最终此案还是要交给京兆府来督办。
说完了在归京途上的见闻,周子谅可能是真饿了,抓饭刚端上来手在净手碗里只简单得浸了几下就开始胡吃海塞,看起来就像是个孩子。
但张九龄却只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他想起了那个去年来领罪的胡将安禄山,此人也是个饕客,即便是嫌犯之身他还是要吃牛肉,他从来就没将大唐的律法放在眼里过。
治国之道分为王道、霸道和帝道,以李隆基的胸襟这一生都不可能实现帝道了,他现在治国实行的是霸道,也就是所谓的以力服人。
兔子急了还要咬人,何况和农耕的汉人相比游牧民族更加野性难驯,一味地用武力打压只会让仇恨越积越深,最终爆发冲突,现在唐还算健壮,那些游牧民族自己内部也有矛盾,所以暂时还不构成威胁,一旦中华体弱,他们必定会挥师南下,乱我大好河山。
鸿胪寺那个地方不应该是只用来接收番邦贡品的客馆,如果能让熟悉北庭之事的人居中协调促成和谈,让那些蛮夷不在边疆作乱则可借机命各个节度使裁军,只要没了能够威胁中央的武力那么地方节度使就不再是威胁。
安西大都督王忠嗣为李隆基假子,素有刚毅勇猛之称,即便有节度使不愿服从命令裁军也可让其发兵督办,不过裁军的前提是“和”,大唐必须先向周边各国让步,一味以天朝上国高高在上的态度和人打交道只会招来永无止境的反抗,届时那片抢来的疆土将会被节度使给撕扯得跟春秋时的周一样四分五裂,如果再有胡人入侵那恐怕会造成比五胡乱华更严重的战乱。
文有文道,武有武道,穷不黩武、强不凌弱、众不暴寡才是一个真正的武者该有的气节,王将军和那些为了军功而战的胡将不同,他是为守和而战,唯有和才是唐唯一的出路,以战止战只会培养出新的军阀,最终受苦的还是天下苍生。
要是陛下还跟当太子时一样就好了。
张九龄闭眼长叹,开元四年的那场天灾让陛下变了,他不再敬畏上苍,更不怕报应,他变得狂妄自大,除了唐之外周边诸国尚不能解决温饱,如果有朝一日唐遇到了饥荒他们又要上哪儿去借粮。
一枝独秀固然夺目,却不如百花盛开来得生机勃勃。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只要重农桑,清吏治,明刑律,他国出现困难时唐帮他们一把,大多数老百姓还是会记得汉人的恩情的,届时再辅以礼仪王道教化之,中华将可享百世太平。
“道长,你会占卜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能不能帮我算一算这个月运气怎么样”
隔着薄薄的纸门,他听到外面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男子说话的口音带着西域腔,而女子说话的口音则带着蜀音。
“妄论天机是要折寿的,不算。”
“我看你是根本不会算吧。”那个说西域腔的男子挑衅着说“你根本就是个假道士。”
张九龄笑了起来,外面的那个男子多半是个跟安禄山一样心高气傲又不服管教的胡人。
“这位善人,你有大凶之兆,而且祸就在今晚,可能会性命不保。”
周子谅此时忽然停止扒饭,抬起头跟张九龄对视一眼,张九龄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听。
“那敢问道长,可有破解之法”胡人语气全是笑意,似乎没将她的话当回事。
“少胡言乱语,言多必失懂么”
“我还能失什么啊。”
张九龄叹了口气,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无所谓的态度,安禄山不将所有不能威胁到他的人放在眼里,他跟李隆基一样只相信霸道,只向比他强大的人屈服,可是一旦他的力量足够强大他就会像狼一样反扑。
如果王将军是个守着武道的武者,那安禄山就是只凶兽,他是突厥人和粟特人的混血,就跟虎生双翼的穷奇一样喜好从人头开始进食,只是现在他还羽翼尚未丰满,等他长成了那必将成为乱华之害……
张九龄心中忽然咯噔一下,粟特人,他怎么就忘了粟特人,粟特商人有钱却没有武力保护他们的商队,只能雇佣保镖。而安禄山则在苦寒的幽州,有兵无钱,开元二十四年就是李林甫、宫中宦官以及武惠妃的美言才让李隆基没对他下杀心,不同的风俗、饮食、习惯造成华夷之分,西市俨然就是胡人的城中城。
一个不受宠被推来当替罪羊的义子哪里来那么多钱贿赂
纸门外人影晃动,两个人好像是离开了。
“对不住,对不住,道长我知错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女道士说话的声音不再故作深沉,忽然变得尖利起来。
“我怎么了”
“活像游手闲汉,没个正人样。”
“道长,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胡人毫无诚意得道歉让张九龄叹了口气,邦国之交可不能言而无信,即便和谈达成了,华人这边讲诚信了,胡人那边呢
“嘴上虽然认错,可心里却想着再犯,你这种人贫道可没少见。”
“那道长想怎么样”胡人嬉笑着挑衅,仿佛他已经胜券在握。
强大的武力是国家之间谈判的依靠,张九龄又开始叹气,中央军力实在太弱了。
先天二年的秋天,在骊山脚下曾经有一次盛大的阅兵典礼,当时参加阅兵的军队足有二十万。
虽然人数众多声势浩大,可是当时军容不整队列不齐,阅兵非但没有起到应有的震慑效果,反倒让李隆基气得七窍生烟,他当场斩杀了给事中唐绍,又宣布流放了兵部尚书,当时军阵造成了很大的混乱,时隔二十五年军队应该更弱了。
该怎么办,没有强大的武力和谈不可能成功,单靠王忠嗣可能会养虎为患,人心是经不起考验的。
“你敢把它捏碎么”女道士威胁着说。
“这该不是从哪位汉王身上扒下来的吧。”那个胡人的话让张九龄灵光一闪。
汉人时兴厚葬,可是汉王朝一过王陵就被盗了,汉武帝甚至被董卓拖出来暴尸。
太宗的昭陵即便有重兵护卫还是有人盗挖,而且每年为修陵寝也消耗了太多的人力物力,如果能让陛下放弃厚葬之风施行简葬的话那百姓就可以少服徭役,有更多的时间练武,而且还能有钱多做甲胄,让更多精于战阵的老兵活下来。
“这里面封了什么”
“捏碎了你不就知道了。”女道士挑衅着,张九龄讪讪一笑,当年秦始皇为了防止百姓作乱收缴天下兵器铸成十二个铜人,但是在唐兵器更是可以随意携带的,只是有武器不会武一样不是身着甲胄的士兵的对手,一旦百姓学会了武术那将对王朝造成更大的威胁。
武不该禁,却又不得不禁,这该如何是
第二十二章 杜子美不美
王守善正在看那个汉写的歪诗,手中的诗筒却被人抢走了。
“杜甫,杜子美”那个穿着半旧绸袍的官吏端详着刻在竹筒上的名字冷笑连连,看起来可怕极了。
“啥肚子美”
女道士玊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显然在鄙视某个胡人的不学无术。
既然王守善已经将杜子美的诗筒打开了,那个官吏也就从善如流得开始偷看起杜子美写的诗歌来。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那个官吏一边念一边点头,然后开始看下一张字条。
“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且看欲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入唇。江上小堂巢翡翠,花边高冢卧麒麟。细推物理须行乐,何用浮名绊此身。”
这首诗一念完,三人的表情都变得诡异起来。
曲江院是功成名就,或者有钱有势的人才去的踏春游玩之处,新科进士是特殊人群,也许之前是寒门子弟,可是及第后就等于是踏入了“士”这个阶层,即便穿着寒酸一点只要有才就可以畅通无阻。
这个杜子美无疑是有才的,不过他的长相就有点愁煞人,既没有钱购置新衣又没有中进士,这种人是进不了曲江院大门的。
但他无疑很想去,连诗都准备好了。
王守善冷笑连连,玊玉略带同情,官吏低声叹息。
崇仁坊有个行当叫诗客,寒门汉有了好作品就通过他们将诗卖给王孙公子们,这些诗词有写景的,有抒情的,有表达爱意的,所以即便一些平日里只会斗鸡打猎的贵族子弟忽然能念出一首好诗来也不会有人惊奇,五言绝句一共就二十个字,七律也就二十八个字,有些童谣还比它长呢,谁不会背啊。
杜子美是无财无势又无貌的人,如果连名都没了他怎么进曲江院
要是他肯放下脸去钻营还好,可他偏偏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他这一生的境遇恐怕都要跟李白写的那首《蜀道难》一样,难以上青天了。
官吏没有再看他其他诗的心情,将纸条重新塞回竹筒,然后开始打量他们二人。
一个胡子拉碴满身灰尘的胡人和一个眉清目秀的女道士同时出现在贵人云集的东城,这个组合怎么看怎么怪异,官吏的视线下意识得转向了王守善手中被布包裹的横刀。
“胡人,这横刀你是打算拿来卖的么”
横刀也要看锻造工艺,好的横刀能破甲,这种刀是很危险,普通杂刃则不具威胁,马上就要入夜了,一个客胡拿着刀出现在东城可不是好事。
“这刀我不卖。”王守善保持着微笑,可是笑得很冷“咱们走吧道长,不是还有事要办吗”
说着他就打算转身离开,但刚一迈腿就被官吏给闪身拦住了。
“这刀你不卖带在身上干什么”
王守善斜睨着这个才刚过他肩膀的汉人,想要撂倒他很容易,可是这么做会惹来无尽的麻烦,他可不想来长安的第一晚就在监狱里度过。
“防身。”他有些不耐烦得说。
“你们胡人不是都用的弯刀吗”剑乃谦谦君子,胡人用横刀的都少更何况是剑了。
“老子用什么关你球事。”王守善最烦的就是这种华夷之辨,说话的口气不禁硬了起来“别挡老子的道,闪开。”
那个官吏忽然笑了起来。
“你当过兵”
王守善愣住了,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没有。”王守善直觉得否认,当逃兵被抓住下场是很惨的。
“你是哪个道的”官吏没理会他的狡辩,继续追问。
“陇右道,家里去年歉收,跟着亲戚出来经商讨口饭吃。”
“你的公验呢,拿出来我看看。”官吏伸出手,王守善不情不愿得将“王守善”的公验交到了对方的手中。
那个官吏一目十行得将公验看完,却并没有还给王守善,他捏着那张纸将双手背在背后,上下打量着女道士。
“她是你主家”
女子用芬做名字很常见,不过米这个姓氏一般都是胡人在用。
“不是,主家在东市交货,这位道长是路上偶遇的。”
“道士你的公验呢”
“你是谁,凭什么盘问我们”玊玉不像王守善这般初来乍到,毫不客气得问道“怎么不见你拿公验出来。”
那个官吏笑了笑,将后腰挂着的笏囊和竹笏取出来给她看。
鱼袋鱼符是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能佩的,可是周子谅只是
第二十三章 藏兵纳粮
“把诗筒还给我。”杜子美向周诚伸手,周诚上下打量了这个瘦高个一番,将诗筒还给了他。
“你考了两次都没考上为什么”
杜子美一听周诚的问题脸色顿时一变。
“关你何事。”说完杜子美就想拂袖而去,却被周诚拦住了。
“周御史,你们如若有事相谈能不能先让我们走啊。”王守善向周诚所要公验,那张纸补办起来很麻烦,不然他早就动手抢了。
“杜子美,你的公验呢”周诚没有理会王守善,直接向杜子美索要公验。
“你是何人凭什么我要拿公验给你看。”
周诚叹了口气,只得将自己的笏囊再次拿出来。
和玊玉不同,杜子美拿到笏和笏囊后不仅掂量了下重量还比划了一下长短,最终在确认无误后才将笏还给周诚,然后将自己的公验拿了出来,递给了周诚。
“真是多管闲事。”王守善撇了撇嘴低声说“御史个个都这么讨人厌么。”
“你的解状过期了,这是开元二十三年的,你是凭这张解状报名的”
“科举报名时间是十一月,那个时候解状还没过期。”杜子美面无表情得讽刺着“乡贡的公验能用一年,周御史该不会不知道吧。”
乡贡多来自私学或者自学成材者,而每年应举的生徒不止是他们,还包括国子监、太学、郡、县公学的学生。国子监自然不说,那是三品以上公卿子孙就读的地方,虽然平民也可以就读,不过那束修却不是“普通平民”可以承受得了的。
郡、县的公学也是这样,县学的束修要东帛一筐,酒一壶两斗,脯一案,五只鸡鸭鹅等家禽,州学更贵,郡学再加,普通寒门子弟连饭都快吃不起了那里有钱来上学在成为乡贡之前成了丁的汉还要赋税服徭役,只有成了“士”之后他们才不用再服徭役甚至兵役。
成丁既指满二十一岁,以前兵役法规定成丁要服役到六十一岁,可以说是终生都要服兵役,唐树敌太多征战不断,能活到六十一岁的老兵实在是少数,又加上分功不均,得了伤病又得不到治疗,成丁开始逃亡,府兵制瓦解最终才改为募兵制。
说是募兵,一旦打起攸关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仗来谁敢不去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冬天是一年中最闲的农闲时节,这个时候从军的男儿会冒着大雪在折冲校尉的带领下练武,要科举的学子则会在仲冬时节报名参加乡试,乡试考试合格后州县的长吏将摆酒庆祝授予解状,送乡贡到尚书省应试。
一般考试是在正月举行,赶着在第一波秧苗种下前出成绩,开元二十四年前一直是吏部员外郎负责主持考试,设立棘围后则改为礼部侍郎主持,考试未合格也不用泄气,可以请愿就近入学来年继续考,有的生源家乡远在岭南,如果要重新开解状的话就太耗时了,而解状也不像过所一样可以在新到的地方更换,所以一般解状的有效期是一年,长的可以达到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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