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重待春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谷雨白鹭
后落在她的腹部。
“如果可以,孩子生下来就叫他小麻雀吧。”
她瞪了他一眼,转身把门关上。
一扇门,有时候阻绝的是空间,有时候阻绝的也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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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焕之站在紧闭的房门前,双手触摸冷硬坚固的大门,如同站立在宜室关上的心扉前。他把最后一吻印在木质上后,转身离去。
阴暗滋生万恶,地牢又是万恶中的万恶。不能走到阳光下的地方,终是有太多冤枉屈死的灵魂。
盛永伦被关在这已经十天,他知道自己不是待遇最差的犯人,吃得猪狗不如,至少没有人给他上刑。他听得到审讯室的鞭打,也听得到夜深人静的痛苦呻吟。他这一辈子,从做少爷开始,伯父就提防他某一天会成为肉票。教他咏春拳也是希望他能保护自己。但一人强有何用,一家富可敌国又有何用亡了国,所有人都是亡国奴。纵然他是万人眼里的天之娇子,可在齐藤的心目中,他也是支那猪。
他肩膀上的伤口溃成大洞,再不治疗,这条手臂恐成废物。但现在性命堪忧,一条手臂又算什么
枯坐牢床,不禁想念起家人,想起宜室不知近况如何,想起兰香,想起万泽该着急成什么样,再想起广州的伯父,一定不惜倾家荡产来换他平安。
伯父啊伯父,千万不能中日本人的圈套。真给了钱,他的死期也就到了。当然如果不给,他们会慢慢割下他的耳朵、鼻子、手指头慢慢寄回家去……
盛永伦正胡思乱想时,牢门突然打开,几个士兵冲了进来。
“你们想干什么”
他们不说话,只用黑布套住他的头,将他往外拽去。
他心下悚然,不好的预感迎面扑来。
今天是不是就是他的死期
死就死,人生自古谁无死!即使惧怕,也要摆出无畏的姿势,不能让这群日本人小看。
他昂首挺胸,大义凌然在黑暗中行走。随着那群士兵,他感觉走到地牢外面,因为空气变得越来越干燥和温暖,吹拂在身上的夜风凉爽宜人。
“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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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茉莉花开茉莉香(1)
写在前面的话:这篇故事的起头,是我看到一位民国女作家施济美的小说《莫愁巷》后突然生出来的臆想。《莫愁巷》是一篇未完的小说,几万字而已,初看之时,我便在心里暗暗吃惊,施老师若晚生数十年,真会是一位写爱情的高手。
我班门弄斧,借了施老师《莫愁巷》的胎,写了一个关于痴男怨女的爱情故事。
写得不好,贻笑大方。
茉莉花开茉莉香
陶茉莉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到上官云澈的情景!
不管是在黑天还是白昼,不管是在茫茫曼哈顿雪夜,还是在菲菲阴雨伦敦;不管经过多少流年的春夏秋冬,不管看过多少云海花潮;不管她是睁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总能看见,春意深深双井巷里,一个人立在那,轻轻、斜斜慵懒无比靠在崭亮簇新的德国小汽车旁,似笑非笑的眼睛,一脸纵容。
他的脸上荡漾快乐的光,或许——只是阳光的关系吧!
但即使是阳光。
多少年,想起来都是伤心。
眼泪无声爬满脸,漆黑夜里又有谁知道
知道后谁又能安慰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年龄最好的人!
民/国九年,庚申
春意缱绻四月,空气中附着花气缭绕的芬芳。桃花、杏花、茉莉、栀子团结的同时在极窄青石小巷热热闹闹开得一塌糊涂,古意浓浓的双井巷一号门前从上午十点就川流不息来了许多小轿车惹得左邻右舍在窗帘后不停探着脑袋,这易府今儿是来了什么贵客排如此大的阵仗
”云官,不用我介绍了吧,这是我大妹——易立芬。”易慎言笑着把身边剪着利落短发的女孩推到上官云澈面前:“我这个妹子可也是在大英帝国留洋回来的。课业吗我估摸着不行,羽毛球倒是可以出师了,待会你不妨和她切磋切磋。”
上官云澈笑意朗朗地看着易立芬。
“大哥,你这是挤兑我呢,还是挤兑我呢!”易立芬娇笑着作势要打哥哥慎言,一副小女儿憨态:“难道我去英国就光学了羽毛球不成”
她脆生生的嚷着,显得十分骄傲。
“那我实在看不出你还学了什么回来”易慎言躲着妹妹的粉拳,笑着说:“还学了——还学了——拳头功夫!你留着将来去对付你的丈夫吧!”
“易慎言!真该让嫂嫂缝了你这张嘴!看我不告诉姆妈去!”易立芬红唇不依,粉拳落得更勤。
兄妹两人的大闹逗笑众人,大家皆是含笑,心下都已了然。能让易府忙活几日,夹道欢迎的且是等闲
玉树临风,翩翩上官公子,早已是易府十拿九稳的乘龙快婿。
夹站在人群其中的陶茉莉只觉得热极,春色四月风力还带着微凉,但不知怎的就是觉得热极。她拿眼抬眉瞅了上官云澈一眼。面如潘安,身比鹤立。微微半目扫过来茉莉就心虚得涨红脸垂下去,不敢与他对视。
注意到旁人视线,上官云澈机警四下搜索人群。但见眼前美女如云,不自觉嘴角扯动一下。梨涡深陷如桃花飞堕,不笑都是笑的模样,好看非凡。
听他们絮叨,云澈耳朵都要生茧,昨晚通宵麻将手酸、腰麻,哪有什么力气打什么羽毛球站都快站不稳,靠在新车旁养神客套看着眼前易立芬甜软的微笑。
一大家子人排个这么大阵仗,早知道就不来了。他心里有些懊悔不该应承下易慎言的邀请,现在骑虎难下,不和这位留过洋的易立芬小姐打一回羽毛球都不行。
易慎言开始指着身边另几个妹妹一一介绍,大妹立芬、二妹立美、三妹立景一路下去。累赘得让上官云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咦,云官,你是累了吗”易慎言的手指到陶茉莉身上突一滑落下。
“有点。”上官云澈点点头,易慎言立即玲珑地施施然转了话头,请客人入里去休息。
陶茉莉有些尴尬,用绢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滴遮掩窘态。
主人走了,仆人们一哄而散。其实也没人注意到茉莉的难堪!
她是谁有什么要紧的!左右一个不相干的人,无依无靠赖在易家吃白米的寄生虫罢了。这场宴席有她无她并没差别,不如留在厨房帮帮忙还显得懂事些。
陶茉莉咬着唇,低头靠墙站着,待人群散尽了,才慢慢踱回去。
听闻这位上官公子乃是松岛上官家最小的儿子,他的父亲了不得,大哥更是了不得。具体是怎么了不得的,陶茉莉听了几次都没记住。在这朝代更迭的乱世,改天换地真是一瞬间的事。她从姑母的只言碎语中知道上官公子不仅出生好,自己也有本事,年纪轻轻就留学美国,还是什么名校毕业,顶顶厉害。
今天慎言表哥好不容易请他来家玩,为的什么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表姐立芬脸上的胭脂扫得很艳啊,笑得也很甜!
茉莉忍不住想:“当年立芬表姐寻死觅活非跟着慎言表哥一起留洋,难道就是为现在嫁人时能增加些谈资和筹码吗哎,可见女人无论学了多大的本事,最终还是得嫁人,古往今来,似乎都跳脱不得这个宿命。”
易家是个新贵家族,家长易贵风是前清光绪时头一批留洋的公派学生,在德国进修医学。回国后便在上海租界开设私立医院,自己兼做院长和教授,从一家单门脸的小诊所变成现在有五十张病床分内、外科的小型医院。许多达官贵人都是他的座上宾。易贵风子女缘厚,膝下三儿、三女。长子易慎言、次子易谨行都已成亲,儿子立业尚在读书,三个女儿立芬、立美、立景都暂时待字闺中。妻子陶丽华早就想要给她们觅个如意快婿,必是要财、貌、家事、学问皆是顶顶好的人儿。这样她才能在太太们中有面子!
易慎言领回的上官云澈当然是顶顶好的,比陶丽华要求的顶顶好得还要好得有多。如果能和上官家做亲家,梦里面陶丽华的嘴笑得都要咧到太阳穴。所以,上官云澈一来,陶丽华就一直给大女儿立芬丢眼色,羞得立芬脸蛋绯红。
陶丽华看到立芬和上官云澈并立如佳偶,嘀嘀咕咕说着听不懂的洋话,心里美啊!耳边几乎听到‘铛铛铛’的结婚进行曲在她头顶奏响,接着就是婴儿的哇哇啼哭声,依依叫着娘娘了!
须不知前几月她一望见立芬就抓着胸前‘唧唧哇哇’的说心痛病要发作!大为懊恼不该同意立芬出洋念书,这一回来都成‘皇帝的女儿也愁嫁’!高不成,低不就的。一般子弟轻易也不敢攀易家这朵牡丹花,而世家弟子又多为纨绔,逢场作戏的多,真心实意的少。易立芬念得几本洋书,眼高于顶,普通的怎么入得了法眼蹉跎来蹉跎去,今年都满二十四岁,过了年就二十五,急得陶丽华恨不得拿面条挂脖,豆腐撞墙。亏得易慎言在政府任机要秘书,看到母亲和妹妹
2 茉莉花开茉莉香(2)
出了西进的院子,陶茉莉心还在狂跳。除了二表哥,她这一辈子还没有和别的男人这么接近过。
“二表哥,”陶茉莉轻轻推开书房门,温柔地说:“二表哥,你该喝药了。”
书房里的人,易府二公子易谨行,正在书桌前看书。疲乏的抬起头,看到表妹,仅淡淡道一句:“来了——”他站起来,搬过一张椅子,放到对面。
茉莉并不坐下,把汤药轻轻搁在书桌上。低眉看着黑黑如暗夜的药,幽幽地说:“二表哥,前头挺热闹的……去看看也是好……”
易谨行身子弱,是胎里带来的弱症。即使是名医父亲易贵风也束手无策,不过拿药调理着。不着风吹、不着雨淋,常年窝在屋子里看书,写字。因为缺乏运动和阳光,他的脸比涂了上好的雪花膏还要白,纤细鼻梁,幽深的眸子如两泉古井,深不可测,波澜不惊!
“妈真是太糊涂了,大哥不知道今天就算了,连妈都不记得,我又不便——”
茉莉脸上一丝黯然,知道他说得是什么,紧接着抬起头来笑着说:“这算什么你不说我自己都忘了,只有小孩子家才把生日当回事,何必认真哩!”
易谨行道:“我总觉得太抱歉。”他发了会愣,接着说:“我还记得你十二岁那年,在我们家过生日,那时候,真热闹——”
“这一晃就十年了。”
“那天你穿的什么我都记得,月白缎子上有紫藤花样的小褂子。”他做梦样的说:“梳着两根发辫,辫梢儿连在一块,用紫色雾纱扎了个蝴蝶结——”
她也沉到梦里头了,喃喃的说:“是啊……那一年,真热闹啊,妈妈和我从春天一直住到夏末。多少年前的事了,想起来就像是在眼前一个样……”
可现在都风流云散,云散风流……
他“唉”了一声,这次轮到他低头了。
“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
茉莉轻轻地接着念到:“秋风庭院藓侵阶,一行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
易谨行瞥了她一眼:“终日谁来”那吟哦简直不像是吟哦。
好一个“终日谁来”他们谁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东边有女孩们的笑声,立芬的笑声隔着墙,隔着庭院,悠悠传过来,穿过来,若断,若续,一声,两声:“——云官,杀球——快啊——哈哈——呵——”隐隐约约,两声,一声。
“茉莉。”
“嗯。”
“我——”
“二表哥,喝药吧。都搁凉了。”茉莉不等他回答转过身往门外走去。
“表妹,”他起身朝她唤她:“我——真对不起你。”
茉莉身形一晃,闪到门外。“二表哥,平白无故说这些做干么回头又是——”她叹口气,不言语了。
深深地庭落,长长的甬道、高楼、粉墙、花园,古廊——一个黄昏跟着一个清晨过去,白昼连续着黑夜,一霎那的,匆匆地来与去,一世纪般的,慢慢地来与去,在重重深宅大院里,悲哀不是悲哀,欢乐也不是欢乐,什么都走了样。
现在,陶茉莉冉冉地走过花圃,走过蔷薇架,走过葡萄棚,她走得极快,因为这一段路,即使她闭上眼睛,也不会走错。
好球——
这边,看球——
叫你好看!
呵——
立芬。
茉莉抬头看四角方方素蓝的天,在这大宅里,有许多喜剧在扮演,更有许多悲剧在隐藏。
年轻人是最爱交朋友的,也是容易交朋友的。
上官云澈和易立芬很快热络起来,不避嫌地勾肩搭背,出双入对,吃咖啡、打板球、玩滑冰、坐游艇都是坐在一起的。连上官家最优秀的女儿,高傲的上官宜维认识易立芬后,也对她赞不绝口,和她成为闺中密友。
上官宜维乃是美国韦尔斯里利女子大学毕业,回国后在国民政府妇女革命委员会担任主任,专事妇女同胞的改革活动。宜维干练泼辣,思想激进,她最看不惯女子不思进取自愿沦为男性附属。在她的鼓动之下,易立芬也欣然加入旨在解放妇女的革命委员会中工作。
女子工作嘛,领不领高薪无所谓,又不用她养家糊口,最重要的是开扩眼界,还能看见各位高官夫人,说出去也是自加砝码的东西。
上官云澈毕业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回来后同期来往的不是家族弟子,就是洋人商行。除去工作时间常常和朋友们三五成群流连在英商总会、跑马场、赛狗场、游泳俱乐部。
这英商总会是上海建立的第一个外侨club,也是城内最高档的社交场所。成为这个总会的会员,不仅可以进入总会,娱乐享受,更重要的是说明了自身的身份和地位。因为英商总会是一个会员制的俱乐部,规定只有在上海住满六个月以上,年纳税达到一定数目的纳税人,定期交纳会费才能成为其会员,非会员是不能进入商会的。
当时申报记者被邀请参观总会后,不禁酸溜溜在报上感慨:“西人怒马高车,如云儿至。簪裾冠盖,座上常盈。或打弹子以消闲,或拉风琴以奏曲;或杯邀红友,别寻酒国之香,或几倚青奴,共索花间之句;以致围棋蹴鞠,跳跃高歌,任意嬉娱,毫不拘检。惟华人之寓沪者,虽意气飞扬,终不能问津而至云……”
其实,只是国人不知,钱鬼通神,使大价钱,自然就能问津而至。
你看,上官云澈不就是英商总会的常客吗
他的弹子球打得好,极喜欢邀上好友在英商总会的弹子房一泡就是一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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