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重待春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谷雨白鹭
“是。”
这些日子,形势严峻,上官厉几乎都宿在紧挨书房的客房里。博彦小心翼翼地把父亲扶到二楼,局势不好,上官厉殚精竭虑,一把身躯骨瘦如柴。
他们刚走到二楼,云澈从小书房里跳出来,嚷嚷道:“大哥,我写完了一百遍!”看见上官厉,好奇地问道:“父亲,你怎么呢”
博彦被这个小鬼缠得头痛,没好气地说道:“没看见吗父亲不舒服!你这个小鬼,快滚!”
云澈嘟起嘴,眼眶泛红。一溜烟地逃了。
博彦打开客房的门,把上官厉扶进去。让他躺在床上休息,又为他拿药,端水,极尽孝道。
“父亲,你感觉好一点没有要不要请医生来看看”
“不要了。”上官厉叹道:“现在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哗变。如果奉州知道我身体垮了,明天大军就能全线压境。”
博彦没说话,有些话他想问又不敢问。早已经说好的德式枪械迟迟不到,这大战迫在眉睫可怎么和敌人干
“父亲,我们和奉州的实力不相上下。他们一直按而不动,就是忌惮我们会要购买的德式枪械。我们的德式枪械——”
博彦的噤声换来上官厉长长的一声叹息,他伸出枯木般的手抓住博彦的大掌,“我准备明天去上海一趟。”
“父亲,这个时候去上海做什么你的身体……”
上官厉含含糊糊地说:“有些事,我必须亲自去。”
“是为了嘉禾吗”
自从阿霓走后,嘉禾就再没有回过这个家。众人不敢在上官厉面前提,因为知道他特别挂念嘉禾。
博彦忍不住说道:“父亲,是不是和兰格志橡皮股票有关系那家公司——”
上官厉听到兰格志橡皮股票像被刀捅了一下,整张脸缩在一起。半生要强的硬汉紧紧抓住博彦的手,惨痛地说道:“我相信嘉禾一定是遇到什么难事,有自己的苦衷。去上海,我就是想告诉他,失去钱财不要紧。钱这个东西,今天来,明天去,没有人留得住。一家人齐心协力就一定能共度难关。”
博彦紧紧握住父亲的手,道:“父亲,如果你看见嘉禾就让他回来吧。过去的恩怨我们一笔勾销。父子还是父子,兄弟还是兄弟。我对他没怨恨,希望他也不要怨恨我。”
上官厉欣慰地点点头,得子若此,比吃任何灵丹妙药都管用。
博彦不放心,亲自在客房照顾一夜。鸡鸣时才靠在椅子上小闭一会眼睛。黎明时分,他是被一阵笑声惊醒过来。
云澈趴在上官厉的床头,笑嘻嘻的搂着父亲的脖子撒娇。
“云澈!”博彦大怒道:“父亲心脏不好,你还猴在他身上!”
说着,就把小崽子给提起来。
云澈一脸委屈,上官厉笑着伸手摸了摸幺儿的脑袋:“没事,云澈就是和我说说话。云澈,将来可要听大哥的话。知道吗”
云澈嘟起的嘴有一丈长,瞅了博彦一眼,嘀咕道:“我听大嫂和嘉禾哥哥的话。”
博彦火冒三丈,上官厉哈哈大笑。经过一晚的休息,他的精神已比昨天好了许多,眼底的疲惫虽然还在,心情明显好了很多。
“父亲,我送你下楼。”
“好。”
上官厉这次去上海是轻车简行,家里人除了博彦都不知道。
临行之前,他看着成年的长子和懵懂的幼子,感慨丛生。
一大一小,相隔二十岁的兄弟,串起的是他跌宕起伏的一生。
“云官,你要听大哥的话喔。”面对幼子,为父的心肠总格外柔软。
这一次,云澈没有倔。他牵住哥哥的手,向着父亲点点头。
上官厉笑着,欣慰地拍着长子的健硕的胳膊,“我
108 慈爱的父亲
她被大嫂哄着压着上了车,回到松岛,风物还如往昔,心情大为不同。或许是心结未解,总觉得家里陌生,自己像个客人。
大家看见她回来皆很高兴,特别是云澈和殷蝶香,云澈是激动地搂着她的脖子大哭,殷蝶香则欣慰的看着她笑个不停。
一晚上,大家笑哈哈地围在她身边。她也笑着,却总有点惶惶,眼睛不停瞟向大门。不可否认,她也许也在期待他的出现。
博彦和督军在燕荡视察,不会这么快回来。
殷蝶香的解释并没有让阿霓宽心,他既然人在燕荡,那么去江苑请的这些人必不是他的安排。
夜里,在熟悉的房间躺在熟悉的被褥上,里面的味道全是他的,她埋在里面嗅了嗅,枕头上也沾染上她的眼泪。
在上官家住了三天,他依旧没有回来。看来,不是不能回家,而是不想回家。
猫猫狗狗都有自尊心,何况是人!
她执意要回去,大家苦劝不住。岳锦然威风凌凌,腰里的配枪闪闪发亮。
有枪了不起,我还有枪呢!心直口快的宜画最先爆发,她紧紧抱住阿霓,哭着不许她走。
场面僵持不下,还得殷蝶香出来收拾。
她看着阿霓,轻轻地问:“真要回去”
阿霓点点头,亦很轻轻地说:“妈妈,谢谢你让弟妹们接我回来。”
殷蝶香愣了一下,眼眶微湿,伸手摸了摸她头发的鬓角,怜爱地把她垂散的发丝别到耳后,“阿霓,知子莫若母,我知道,博彦很想很想你,他只是不说。”
“谢谢妈妈!”阿霓重重抱住眼前的妇人,感谢她为子女幸福编织的谎言,可她再不敢相信博彦还会想她,“妈妈保重!”
“阿霓,保重。”
殷蝶香同意她走,不代表孩子们同意。清逸和清炫居然大发神威,仗着自己是督军儿子,逼停火车近一个下午,火车站里怨声载道。
火车不开,岳锦然也没办法,只能干等。
“你们这是干什么”秋冉急红了眼,狠狠推了推身边的清逸。
清逸也红了眼,说:“我能干什么,还不是想把你们留下来。”
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细细嗦嗦传来秋冉的哭声。
“别哭了。秋冉。”阿霓喝了一口水,问道:“你们大哥什么时候到”
“就快了,一个小时!”清炫不停解释:“大嫂,这几天大雨,山洪冲毁了燕荡到松岛的道路,所以大哥来得晚了。”
她点头,表示接受清炫的解释。
清炫就像殷蝶香,希望用善意的谎言遮盖丑恶的现实。阿霓心酸的想。等会他们就会知道,她和博彦已经行到山穷水尽。
雾气缭绕之中,主角终于赶到车战。清炫口里的一个小时,足足让人从下午等到深夜。车站外聚集的人群开始骚动,群情激涌。
“大哥!”
清炫一个箭步冲下车厢,迎接他的是博彦狠脆的一记耳光。
隔着车窗玻璃,阿霓听不清博彦在骂什么,只看见他面目狰狞,气愤难当。
他的容颜清瘦了些,目光冷峻。好像感受到阿霓的视线,转头向她这边看过来。
阿霓慌张地扭身端正坐姿。
他依然英姿勃发,非常英俊。
博彦摘下手套,迟疑一会,抬脚上车。
清逸站在门口,看见大哥,马上敬了个军礼。
“啪!”博彦甩手给他也是一个巴掌,骂道:“看你们做的好事,滚!”
“是!”清逸不敢争辩。
车厢里的其他人,也马上跟着清逸下车离开。
阿霓低着头,不敢看他,怕一看他会沦陷。
她会哭、会闹、会吼、会想撕裂他、会想要被他紧紧抱住。失去孩子的心伤她还没有走出来。
博彦注视眼前的女人足有三分钟,她都没有抬起头来看他一眼。
看来,她是有多么的讨厌他,恨他,连看一眼都不愿。
一路上,他准备的那些话还有什么用呢
他是来求她跟他回去,求她原谅的!
知道她回来,他不知有多高兴,狂奔着赶回来。山洪挡住去路,他改道飞驰,不眠不休,只为见到她。
好想把她抱入怀里揉烂了才好。
而现在看到她的脸……
她还是执意要离开,谁都留不住,连母亲都……
他便更没有勇气。
“你不用为难,我上来只是想告诉你,先给清逸和秋冉订婚然后结婚,我承诺的就一定会做到。”
她能说什么凄苦地回应一句,“谢谢。”
“呜——呜——”
汽笛轰隆,滞留十个小时的火车终于驶离松岛车站。
“少奶奶……”秋冉小心靠近阿霓。阿霓木木的样子让她害怕,“少奶奶……”
阿霓挤出一抹苦笑,“秋冉,你以后还是叫我小姐吧。”
“为什么啊”秋冉讶异极了。
阿霓咬着唇,汇合着汽笛声失控地哭起来,“上官博彦,我恨你,恨你——”
他承诺的就一定会做到。她好想追上他问:“那他对她许下的承诺呢一辈子的不离不弃,又到哪里去了”
她无法面对哥嫂的担忧,把婚姻过成这样,她无脸去见任何一个关心她的人。
阿霓没有回江苑,直接去了天津。她需要美食、购物、逛街、电影、舞会、游乐来填满伤了的心。
虞国公老而不废,对外孙女婚姻中的波折对外孙可要从容淡然得多。人生路多则百年,少则数十年,一对夫妻再恩爱也难免要生波澜。“缘起性空,性空缘起”,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老人不唠叨,阿霓在天津也住得自在些。
嘉禾怕她闷,每个月都要来看她,各种外国来的好东西都寄给你她一份。
阿霓在天
109 战争
她看上官厉一点没有责怪她的意思,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不少。
“父亲,怎么会突然来天津”
“我有事要去上海,顺便来天津看看虞国公,也来看看你。阿霓,你还好吗”上官厉语调柔和,待她和蔼亲近。
阿霓心里一阵暖意流过。她无颜面对家姑和家翁,孩子掉了,他们谁都没有多问过一句。更不用说责备她的重话。
“看见你好,就比什么都好。”上官厉语重心长地说:“阿霓,博彦和你的事,我批评过他许多次,你们事我也不强求一定要怎么样。可是有什么事情,你们要面对面敞开心扉来说。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讲。吵架也可以,打架也可以,要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不讲就不好。你不知道我,我不知道你。相互又乱猜对方的心思。博彦也瘦了许多,但有公务忙着,还不会太糟。阿霓,你平日闲散,再窝在家里胡思乱想身体会出毛病的。”
阿霓听到这里,眼泪早爬满脸庞。一向伶牙俐齿的她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
“是啊。都是年轻人有什么不能开口讲的。”虞国公虽年事已高,但精神敏捷,既不护短也不偏帮,说话实事求是,“我看这两个孩子感情基础还是很好的,就像有什么心结。这个不说,那个不讲,我们看着着急,又帮不上忙。阿霓,这就是你的不对。博彦是男人,在外面要打天下,不可能回家还来做小伏低。在家庭中,你要能忍辱负重,不能任性。”
上官厉看虞国公吹胡子瞪眼,忙又笑着安慰他道:“虞国公,虞国公。阿霓是好女孩,好媳妇,我们全家人都很喜欢她,都想着她回去。特别是我小儿子云澈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很阿霓在一起,天天闹着找大嫂,哄都哄不住。”
听见亲家这么夸奖和喜爱孙女,虞国公得意地说:“督军,别的我不讲,我这个孙女那是真真的好。懂事、明理、识大局。家里娇惯得是有点小任性,但不是大毛病。古语言,人无完人,金无足赤。督军,你说,对不对”
听着长辈的话,阿霓哭得抽抽噎噎。大家尽心尽力爱护着她,而她却总让大家失望。
“阿霓,莫哭了,莫哭了。”上官厉慈爱地拍了拍她的头,“虞国公说得多对,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你和博彦都是平凡人,所以要更加体谅对方。你们都是好孩子。就是性格上都有些好强。”
上官厉时间不多,在虞家只能停留短短一会。他的出现带给阿霓无限的温暖,抚慰了她内心的伤痛。
临走之前,上官厉对阿霓说道:“回松岛后,我就要博彦来接你。好不好”
阿霓脸孔涨红,低着头轻声说:“爸爸,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上官厉摸了摸她的头,慈祥地说道:“阿霓,我们都在等你回家。”
阿霓哭着目送上官厉的车远去,有这样好的家姑和家翁,她感到心底里有很多很多的勇气涌现出来,对未来突然有了希望。
上官厉走后,阿霓回到书房,虞国公正对着墙上的地图出神。
“外公,家翁怎么突然离开松岛要去上海我听说北方最近局势不稳,是不是要打战了”
“你错了,不是要打战。而是战争已经开始。听说,昨天,奉州的集团军已经向燕荡发起攻势。”
“啊——”阿霓面如土色,结结巴巴地说:“真的吗可我看家翁很从容的样子。”
虞国公背着手反问:“他的担心能表现在脸上让你瞧出来我也有点奇怪,奉州为什么突然发起进攻他们是不是得到什么消息还是——”
阿霓为自己的任性深感不安,不仅没有为父母长辈分忧。反而让他们在焦头烂额之中分神照拂她的情绪。
“外公,你还没告诉我,家翁去上海干什么他和你说了吗”大战在即,领军的首脑突然离开,一定是有不得已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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