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幸运的苏拉
因为他在内心里有更深一层的恐惧:
这场穿越,本身就像唐传奇的南柯一梦。
而现在的梦,不异是梦中之梦。
有时候他宁愿醒来,可他却害怕云韶、彩鸾、芝蕙、云和,还有韦皋、刘晏、萧昕、郑絪等,还有灵虚公主,甚至是他不太喜欢的大明宫里的那皇帝,会随着梦境的消散,化为虚幻的云霞和泡影。
这时彩鸾拍拍膝盖,问高岳:“鸣珂曲和五架房那时,逸崧你整日都在想些什么”
“及第啊,只有及第我才能在长安城生存下来。”
“那现在呢”
高岳尴尬地笑笑,说现在只是想财赋的来源,兵员的补给,战马和武器的募集更新。
“其实这也是场春闱啊!”而后彩鸾难得正色对高岳说了句,“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逸崧你烦劳的事越来越大,你已经快接近,快接近那个叫‘道’的东西啦,直到你解决了如此种种,到了道的最高境界,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
高岳诧异地望着彩鸾,她身为个道姑,怎么会说出这种佛道混杂、模糊不清的话来
可彩鸾却说,这是护国寺明玄法师说的,全兴元府不少人都听到过,她觉得有点道理就
8.灵虚观密垣
这个春季的长安城,随着平康坊街角那棵槐树的冬去春来,枯荣交接,又有些人去了。
宰执刘从一在赞叹过高岳的才能后,不久即卧病在床,上疏给皇帝乞骸骨,皇帝批准了他辞相的请求,并派遣中官、太医至刘从一宅第慰问,可刘还是未能熬过先前的冬天,撒手人寰。
刘从一卒后,皇帝是悲痛的,不但罢朝,并且还给对方追封赠官,但很快更大的噩耗从江南西道传来——吉州长史卢杞也未能熬到重新被皇帝起用的那一天,死掉了。
据说死的时候,卢杞的家宅里布匹不满十段,只余下半缸米,半斗盐,他的儿子卢元辅几乎没有春衣可穿,是衣不遮体,当地节度使张伯仪私下出了数万钱,才得以治丧,让卢元辅及其家人把棺椁送回故里,即河南道滑州下葬。
卢杞临死前,上了篇奏章给大明宫皇帝,感激皇帝始终还记挂他,没有让他典刑就戮,因为他对这个国家是有罪的,并说鸟之将死其鸣也哀,求皇帝能照顾他的儿子元辅。并且卢杞还求人,将之前他从凤州司马任上前去吉州,途径兴元府时高岳馈赠给他的几把纸伞物归原主,并表示对高岳的感激之情,称最困难的时刻,高岳和韦皋还都愿意照料他,不歧视他,此恩待我入冥曹后再报,不过因这时高岳已赶赴京师,故而错过了。
据说皇帝听说卢杞的死讯,独自一个人躲在大明宫两仪殿斋堂当中,默默流了好长时间的泪,但他没法给卢杞任何追赠,因为朝堂的大臣是不可能允许的。
和卢杞一起死去的,还有刚刚就任浙东西观察使不久的白志贞。
现在皇帝异常孤独,已没有其他的有力权臣(有兵马钱粮的)可以托付事情,除去高三。
他自己不断让中官催促,并且还让长女灵虚公主也给高岳写信,称马上征剿党项的事,可以在辅兴坊灵虚观内由我俩细谈。
可高岳却先找到陆贽。
因陆贽现在是朝堂中权势最大的人物,实际就是“事务性宰相”,皇帝不久前刚刚让宦官用板舆,将他居住在吴兴的寡母韦氏一路接到长安城来,让陆贽可以温凊在母亲身边,并在长安和洛阳两地为韦氏治宅,并赐予许多女乐器用,是光耀无比,朝堂内官员臣子,私下馈赠韦氏财物的不计其数,可陆贽全都将其退回,包括皇帝的赏赐,陆贽也一概不收,称如今俸禄和宅院足够母亲养老,不愿取他人一文钱。
高岳此行,也没给陆贽带任何礼物,但找他谈政务还是可以的——他将自己的经界法改换切割下,载录于长信里,寄给陆贽。
果然,他和陆贽一拍即合。
陆贽当即表示,逸崧你觉得施行起来,还有什么困难,可直接对我说。
此刻已进入京师兴元进奏院的高岳,便立即差遣韦驮天往陆贽那里递话,称我想私下里和宰相李泌和贾耽通气。
陆贽说没问题,李泌和贾耽那里交给我好了。
很快,皇帝心情愉悦些,因他站在麟德殿前,看着高岳此次入京,身为兴元尹给他贡献来的骏马、美玉、猎鹰、纸伞、香苏发油等贡品,环绕堆积在廊下,知道高三现在已到了京师。
于是皇帝将香苏发油,分给随行在侧的女官宋若华、宋若昭姊妹俩,称这是兴元府的特产,对头发养护特别好,别忘记捎带一份给若宪。
若华和若昭急忙谢恩。
这时同样伴在皇帝身边的灵虚、义阳两位公主,则看中了高岳供来的陇汧特产:三把精致的漆红角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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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行营设三衙
李逢龙有些不悦,说昔日问对时,高三你可没说缺钱。
高岳就反问皇帝说,现在东南的财赋还能有多少送入到国库里来
李逢龙默然,韩滉死前,他猜忌韩滉,可韩滉总是能及时送大批的钱粮到京城来,现在韩滉死了,整个东南盐政和漕运被各个方镇胡作非为、层层盘剥,变得一片糜烂,去年两税钱便锐减至七百万贯,斛斗米则跌倒一百四十万石,今年李逢龙让朝廷不断和方镇扯皮交涉,在韦皋和高岳于西南取得胜利后,方镇感到敬畏,两税所得应该有所增加,但这种漕运被方镇把持的局面,不会得到根本性改变。
另外好在李泌事前设立个延资库和户部钱,这两年也积攒下来三四百万贯。
另外昔日西南西北各方镇联保后,发誓要“尊皇攘夷”,整备了驿道,开通和回纥的商贸,也全力给京城输送钱粮来。
于是皇帝计算计算,然后说:“今年秋后,度支、盐铁、户部三司的钱加一起,朕再把大盈琼林两库的私藏全都拿出,总得凑出一千二百万贯钱,外加一百五十万石军米,也该能够剿灭党羌了。”
但高岳却对皇帝说,陛下曾对河朔叛镇用兵,那时出兵者也就马燧的河东、李抱真的泽潞、李艽的河阳三镇(中原的战事还不包括在内),却月费钱粮一百三十万贯,所以现在对党项用兵,陛下倾其所有,也只能支撑十个月的战事不到,如若有任何延误,军队无粮无饷,功败垂成,损失事小,失坠陛下威信事大啊!
“哼,高三,朕倚你为心腹,处处信任你,可你之前大言什么一年即可平定党羌,可现在又畏首畏尾,说什么钱粮不足的浑话!这是欺君之罪你明白不明白正如你自己说过的,如无剿灭党项的大勋,朕以后要和你光复河陇、削平方镇,岂不更是难上加难。要记住,朕现在可以把兴元、凤翔两处重地都给你了,是要你给朕想办法,不是让你给朕出难题的!”李逢龙越说越气,越说越急,便想起卢杞、白志贞这些忠(陪)心(朕)耿(胡)耿(闹)的逝者,以至于握着拳头,脸色通红,头晕目眩,先前高岳给朕许诺的种种光辉愿景,现在又成了梦幻泡影不,朕绝不接受。
“爷!”
“圣主!”
灵虚和宋氏二姊妹立刻上前,安抚李逢龙。
此刻灵虚眼眸对着高岳,十分急切,意思是高三你说话缓和点,爷最近的目眩症有点加重趋势,别再刺激他了。
这时高岳见先抑后扬的目的已经达到,皇帝都要被急得过去了,便话锋一转,“其实,臣殚精竭虑,日夜思索,陛下的这些钱财,剿灭党项也不是不可能......”
李逢龙斜着眼看高岳,手还摸着胸口不停,上气不接下气似的,“说,你说。”
“其一,请陛下信任臣岳,臣既然要为党项诸蕃先锋招讨使、五军御营长史,那前线征伐的事臣必须自专,其他执政位置再高,也不过虚衔。”
“行,朕答应你,马上让普王为五军御营招讨大使,只在泾州百里城而已,原本宣慰大使李勉如今病重,也已被朕召回京邸养病,在行营里绝没有人能掣肘到你。”
高岳心想,普王尚可,李勉也不打紧,我最害怕的恰恰是李逢龙你啊!现在党项的聚居地,离长安还是不远的,你要来微操的话,仗可就不好打了。
10.逐次用兵马
就在李逢龙困惑时,高岳告诉他,陛下可以在奉天城设置“诸军监军都统院”,继续以谭知重为“监勾当诸军事、都统监军使”,代替皇帝您发号施令,组织战役,并监察军队,臣岳右军营设一监军使(人选肯定是西门粲),其他前军营、左军营、中军营、后军营也各设一监军使,下面各军每一将则设一监军。
如此一来,御营五军里,各设三衙,犹如手指,而这监军都统院则如手臂,陛下挥动手臂,手臂再指挥手指,数十万大军在陛下圣聪睿智的麾下,岂不是“如使手臂”了
李逢龙这才喜笑颜开,说可以可以,朕批准三衙和监军都统院的设立,不过高岳你现在谈谈具体对党项用兵的计划。
高岳便不慌不忙地说:“臣想的策略是,逐次逐节用兵,大的方面分而击之,小的方面聚而歼之——臣请御营设立后,对外只说是对西蕃用兵,麻痹党项和淮西、淄青、河朔等镇,而后臣岳先领右军营将兵一万数千,再抽邠宁、庆州各两千兵,及盐州神策决胜军(高崇文部)三千,率先清剿静谧庆州的东山党项各蕃,这便是‘聚而歼之’,而渭北的六府党项,宥州、夏州的平夏党项,朝廷则假意安抚贿赂,这便是‘分而击之’;党项各蕃好胜争强,且贪财货,此策必然会让他们更加势同水火,臣寻找间隙,逐个击灭,如此一到两年,京北朔方、河南(黄河南)之地,党羌、吐谷浑永不能为患。”
虽然高岳嘴里是堂而皇之的“永不能为患”,但在场的灵虚公主,和宋氏姊妹却浑身发寒,高岳眉毛下那对原本儒雅的双眼,此刻透出冷冽的杀气来,这句话不过是“灭绝种族”的别样说辞而已。
此刻美丽的桃树下,就连李逢龙也有些犹豫,他似乎也在下定某种决心,便有点颤抖地询问:“先前高卿曾说,若击灭党项后,可收男女丁口三四十万,卿,卿当如何制置”
“兵火无情,想必有二三成会死在其中;
臣岳准备再迁置三成顺从的党羌男女,分散安顿在西北、西南各道,给予他们农田、牧地、种子,让他们为各道的‘羌骑义从’;
至于剩下六成,臣岳奏请陛下,全部没为宫廷和各方镇军府的羌奴,配于棉田、甲作、炉冶、炼硫磺作坊、神雷药作坊、铜山银山处......”
“高大夫(高岳此刻为检校御史大夫)此行,等于是强逼羌人为奴,实在过于残暴。”李逢龙身旁女官宋若华向来笃信儒教仁道思想,虽然对高岳所言早有准备,但这时还是不寒而栗,强烈反对,“羌人亦是父母所生,此等暴行是会折损陛下......”
那边若昭则柔顺些,刚准备劝说阿姊时,李逢龙发话训斥,“此是朕与大臣言事,你等旁听即可。”
宋家姊妹顿时低首,连说有罪。
但李逢龙也明显对高岳的做法不甚认同,他指斥说:“羌人也是生灵,等于是朕的赤子,朕所言的剿灭并不是如此模样......”
“陛下,禅宗有句话说得好,莫要有惑。”高岳很冷峻地说到,“请陛下听臣一言,数十万羌奴入棉田、矿冶、作坊,国家每年可减省佣工费不下百万贯,陛下也该知道,大明宫北苑稻田处,内庄宅使雇京畿百姓来种,一月的佣钱是八贯,八贯啊陛下!一个羌奴所带来的,又何止是减省八贯钱”
“......”李逢龙这时立刻不再说话驳斥。
而灵虚看着如连珠炮说出残忍计划的高岳,手足发冷,但心口却在发热,她有个狂悖而不知羞耻的念头,她居然想被如此冷酷的高岳狠狠地“蹂躏践踏”,那个平日里对自己很温和,但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
11.痛陈税法弊
御座上的皇帝点头,随即便问其下的李泌和贾耽说,朕想要和西蕃的赞普罢战议和,如何
李泌便赶紧回答,悉听尊意。
于是皇帝说,秦州东北水洛川直至六盘关一带,全是朕西北将士血战而得,况且原州七关,乃是防御西蕃的孔道,朕不可用这些来之不易的土地,来换回西吉劫盟被俘入蕃地的官员和士卒,但高岳、韦皋先前清溪关大战,曾俘获一千四百名蕃人,朕愿以此为筹码,遣送韦伦至鄯州,和西蕃东道大论尚绮心儿商谈,让赞普知晓:朕可放归这些俘虏,要西蕃将崔汉衡、马燧、袁同直、窦申、吕温等被俘官吏将士送归,此外劫盟里被杀害的我唐人尸骸,也要一并取回。
“圣主英明。”殿内的大臣齐声回答说。
果然皇帝的诏令一出,聚集在大明宫外闹事的家眷们,便觉得心安,赞颂圣主明断,纷纷离去归家。
大明宫下马桥处,高岳和窦参都立在那里。
“窦户侍,这些蕃人原本是要被送入凤兴两州的山中,挖取硝石,或烧炼硫磺的,一年起码我兴元府和西川获利五万贯钱,不过如能用他们换回存一的归来,也是值得的。”高岳语气非常诚恳。
而窦参冷冷地望着高岳,“你还有什么阴谋阳谋,不妨一下子说出来好了。”
孰料高岳也不客气,便直接要求窦参说:“三日后圣主为国家财计,会在小延英殿下开牓子问对,请窦户侍附和陆舍人的奏论。”
“高三,你这是妨害圣主施政!”窦参勃然大怒。
可高岳却说:“并不妨害,此也是圣主长久以来的心思。”
言毕,高岳便对窦参作揖,随即离去。
龙首渠边,窦参气得面部都扭曲起来......
回宅后,窦参犹自气愤难平,又想到申儿如今生死难卜,不由得惆怅万分,看着黑帷里供奉着的五兄神龛,不晓得该说什么好,五兄已经很久没来找过他了。
这时侍妾上清,善解人意地询问窦参到底为何惆怅。
窦参恼怒地说,申儿虽有望归国,但高岳跋扈,让某切齿痛恨。
上清年方二十,本是名蕲州玉芷院的小女冠,因聪明伶俐被窦参收为妾室,在家中最得信任。
听完这个后,上清便说明公您执掌御史台和户部,朝廷纲纪和财计全在您手中,何惧高岳如今不过高岳为圣主宠信,又兼任地方大员,是新贵权门,自然气焰嚣张。然则只要明公能在李泌后一统三司(度支、盐铁、户部),便可以财赋之重,跃登宰执之位,那样便能压服高岳。
窦参的眼睛转动起来,捋起胡须,若有所思。
上清又说,天下动荡不息,养兵、强国、官俸等实务方是一切,圣主不喜求道理,只看重实效,所以谁掌握财赋,谁就能号令朝堂。高岳拉拢王绍、万俟著为西北营田、水运使,又让武元衡、韦执谊等年轻英才为县令,莫不是为将来争夺利权而准备,要知道高岳是刘晏的门生。明公如想在未来居上,千万需要留心。
“你意思是我也要拉拢......”窦参不由得想起之前东南利权争夺战当中,惨败的崔造一党来。
上清点点头,并且还说,此后朝廷重心只在中原、东南的漕运和赋税,那边的方镇(刘玄佐、李纳、吴少诚、田绪等)也开始不满高岳、韦皋的膨胀,明公也可广泛交结。然
12.初设经界司
杨炎所谓的两税钱总定额是如何来的其实很简单,原本的县乡户口、田亩其实对安史之乱后的唐政府来说就是本糊涂账,更别说现在藩镇林立的局面了,故而对第五琦、刘晏乃至杨炎所处的时代来说,“把税收上来”就是最大的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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