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幸运的苏拉
他身为道州人,幼年也是被掳掠,辗转卖到大明宫里为阉奴,后来成年后才得以和父母相认,这种情景他完全是感同身受的。
几名牙人在霍忠唐马前,议论纷纷,物色合宜的商品。
其实没什么公开的价钱,全看羌奴们插的草标长短,长者为四十贯,中者为三十贯,短者为二十贯(由此可见,皇帝给岭南和凤翔府的羌奴,几乎等于是白送的),至于妇人和孩子,大多是十贯钱到十五贯钱。
哭声震天里,罗虾子伏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父亲被一家买走,母亲被另外一家买走,而自己另外两位姐姐被第三家买走,他单薄的身躯在沉重的铁索下,奋力前倾着,看着父母和姐姐的身影远离,被像牲口般牵着,消失在人群当中,自此天涯海角,骨肉分离,他哭不出来,只剩下低沉而绝望的干嚎,身上的皮肉被铁索磨着,拉出道道的血痕。
这时候霍忠唐看到罗虾子,便对身边的低品中官指了指。
那两名中官就走到台阶上的定武军小校前,低声说了几句,而后在契券上花押,并且给了那小校三段上好的彩缯,这便算是买罗虾子的钱了。
不久罗虾子蹲坐在霍忠唐的马边上,伸出来手,抓着瓦盆当中的粟米饭,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霍忠唐哼哼笑起来,对周围同样嗤笑的同僚说到,“和条狗似的,也是,你们党羌现在也都和狗差不多了。”
对于汉话,罗虾子是半懂不懂的,他抬起肮脏的额头来,皱纹一道道的,乱蓬蓬的头发下双眼睛充满疑惑和愤懑,霍忠唐用鞭梢打了他背脊,厉声对他说:“马上教给你规矩,看你能不能在内宫当中活下来。”
第一日,三千多羌奴被贩售一空。
第二日,五千羌奴又是一空。
第三日......
彭原仓城变得鼎沸、疯狂,“羌奴”简直是供不应求,许多牙人对定武军军校们说,我们不要买一个两个,而是买十个二十个。
但定武军军校各个在高岳的调教下,比鬼还要精明,他们厉声对牙人们说,如果买十个,要增价钱二成;如果要二十个,则要增价钱三成,完全就是坐地起价。
但即便如此,羌奴的生意还是好的不得了。
长安城里一匹回纥骏马,能卖到七十贯乃至一百贯钱,而现在羌奴不过是马的一半价钱,但可要比买马更具性价比。马不过是消耗品,并且豢养起来花费不菲,但普通富户买十个八个羌奴,让他们“各自谋生”,替家中耕殖,如此不过数年,必然产业兴旺发达。
所以这批牙人往内地买主一转手,每名羌奴身上能给他们带来十贯上下的利润,怪不得全都趋之若鹜。
三四日间,一万五千名羌奴卖完。
但是主顾们却意犹未尽,牙人们口口相传,说马上御营右军使高岳攻陷方渠城后,又能获得羌奴不下三万,于是大伙儿就好像发了狂般,要去方渠城和高岳“并肩作战”,就像是跟在狮子后吃腐肉的鬣狗那般。
这时候兴元府的数十名小校,立在仓城城墙外搭设的高台上,对着人头攒动的台下说了件事。
这事其实很简单,那就是马上方渠城的“军市”,高大尹有话,不再如宁州彭原这样是自由开放的:想要继续大宗购入新捕虏的羌奴,必须得有高大尹军府盖印的
15.拓跋部自守
当高岳形成如此决心后,唐家的天使孔巢父携带着价值二十万贯的钱帛,先至河东太原府,而后自石州渡过黄河,再由夏绥银节度使韩潭处,至宥州和夏州交界处的白城子(即赫连勃勃统万城遗址所在地),这时平夏部诸党项酋长骑马,驰过茫茫的沙漠和草地,在拓跋朝晖的带领下,集体来觐见孔巢父。
孔巢父当着平夏部各蕃落前,宣读皇帝的旨意,称此次御营右军使高岳进剿庆州党项,是因该州的野利、大虫等蕃落劫杀朝廷送往拓跋的赐物所致,“天子为尔等雪恨,其他勿忧”,随即孔巢父代替皇帝表态:拓跋朝晖继续为天柱军节度使、宥州刺史、平夏党羌诸蕃都统,并亲手把朱紫官服和金印交给拓跋朝晖。
拓跋朝晖手里捧着沉甸甸的金印,可心中却惶恐不已,便叩首对孔巢父请求:发我平夏部为天子义从,追随高军使尽剿叛党。
实则拓跋朝晖是想借此试探唐王朝对整个朔方地区党项的态度,属于投石问路。
然则孔巢父说,尔等接受天子所赐的金玉、丝帛、茶叶,然后勒管部属,各安本界即可,庆州的事情自然有高岳全权负责,不用劳烦平夏部。
等到孔巢父坐车远行后,白城子夕阳下,拓跋朝晖忧心忡忡地坐在株大树下,四周也坐着其他蕃落的酋帅,“虽然高岳剿的是东山,但我却有深深的惧意,怕是先东山,再渭北,而后是白于山的山前、山后,接着就轮到我们平夏弥药”
有的酋帅认为拓跋朝晖属杞人忧天。
但也有的酋帅认可他的担心,“弥药人如今大多定居在大河套内,是唐家天子的卧榻侧边,唐人对我等的敌视,怕是未必比西蕃要低,如今用金帛诱导我等内讧,恐是各个击破的策略。”
拓跋朝晖叹口气,说择机行事,唐家给我们的金帛我们就收着,积攒自己力量,要是哪日唐家翻脸来征讨我们,背靠瀚海沙漠,据守白城子附近,让唐家粮道不济,而后我们就联络西蕃不迟。
说不定还能借唐家之手,除去宿敌六府、东山诸党项,就像南诏当初那样,在唐和西蕃间左右逢源,最终乘势而上,割地为王,也不失为条明智的道路。
其他的酋帅纷纷颔首,服膺拓跋朝晖的论断,于是众位约定:
勿要重蹈东山党项覆辙,自此后部落豢养的战马,严禁和唐人交易;
不得相信唐人的商队,蕃落的回商须得自己经手,秘密向唐家商人走私购入铠甲、刀剑、箭簇,而后由各部落联合模仿锻打,务求兵器自给;
和河套地区的另外迁徙来的大族吐谷浑,暗中结盟联姻,互为犄角;
所有平夏部的蕃落,择吉日一齐登白于山,对长生天和弥药龙神发誓,战时不得叛离,不得出卖,必须要精诚团结,仿西蕃的军制,以加插银鹄的木简为羽檄,得到羽檄的蕃落必须第一时间内赶赴至白城子,遇敌则齐齐往前,退兵则互相救护;
自即日起,征各部落青壮年万人,增修白城子,暗中改回其本名“统万城”,储备粮秣、军械,以备不虞之事。
几乎同时,高原上宏大的桑耶寺译场之内,赞普赤松德赞召集了所有的尚和论等军政大员,因为北道大论马重英在得到高岳清剿东山党项的消息后,即火速赶赴逻些城,请求赞普召开德论大会——敏锐的马重英提出,高岳一举一动,“莫不是针对我大蕃”,请赞普无需信守和唐家的罢战协议,老臣愿领二万精骑出会州,猛攻唐家的原、灵、盐各地,策应还在激烈反抗的党项蕃落,把它们全部拉拢到我大蕃这
16.攻城筹划事
在飞砲阵地两侧,各延伸着数座土山,其上竖起的木栅后,则都立着或半跪着义宁军的步军弓弩手。
而在七梢砲后方阵地里,则立着两个攻城大阵,前阵全是羌骑义从们,后阵才是义宁军的步卒,皆持刀牌、平陇长刀、镗钯。
而南北方向,则是高崇文、吴献甫和范希朝的攻城别队兵马。
不久高岳走出帐幕,观望着雄浑的攻城队伍会儿,然后又远望了会儿方渠北面若隐若现的故长城遗址,和那漠漠无边的黄土白草,对身边的都知兵马使高固发问:“都部署好了”
高固和其他军将肃然而立,说都部署完毕。
高岳便若有所思,一一说到:“明怀义、米原领定武军骑军第一营、第二营,扼守乌仑山路,阻绝方渠城北遁路线;
朱博、沙通领定武骑军第三营,游走在曲子垰一带,配合范希朝的两千邠宁兵,阻绝方渠城南逃路线;
飞山五营苏浦部,及羌骑义从野龙十姓,共两千五百人,分拽五座七梢砲,自东击方渠城谯楼和城门;
杀牛、白马、树黟三族的义从羌兵在前,义宁军跳荡、刀牌五个营四十五个幢队及论惟明三千庆州兵居后,包打先登方渠城;
义宁军其余五个营的战队、驻队,立在土山上,以神雷火箭、弩箭压制方渠城墙;
吴献甫三千邠宁兵自城南强攻,高崇文三千神策决胜军兵自城北强攻;
此外,徐泗的骡子军左右营,为本尹的余奇队伍,不动。”
把这些部属都口述完毕后,高岳转过身来,让帐下的传令司虞侯李宪复述遍。
李宪不敢怠慢,急忙当着众将和义从酋帅,重新把高岳的部署申明一遍。
至于徐泗再度低头,原来骡子兵这次作战,担当的还是余奇队伍(主帅的总预备队),依然不是先锋!
还没等他埋怨完,高岳就再度说到:“攻城时,先抛射巨石,而后射火箭,最后羌兵先附城墙搭设云梯,义宁、庆州兵再跟上。好,开始!”
随着这声指令,帐幕前的高阜边沿处,一排定武军小校们,鼓起腮帮,将搭起来的巨大号角,对着日光和烟雾下的方渠城,呜呜呜吹响起来。
方渠城的城头处,野利、大虫两族的精壮们,都伏在坐在女墙后,把弓耳上挂上了弦,有的则仅仅抓住块磨尖的石头,他们的嘴唇全部都龟裂开来,眼睛里冒着死斗而又恐怖的光芒,这阵阵传来的号角声,和城东旷野上密集列好阵势的唐兵们,无不在告诉他们:方渠城的最后时刻到了。
整座周回不过六里的城池,却聚集了近四万男女,这使得罗城和羊马墙下,到处都是惊恐不安的人群,还没正式开战,就有成群成群的人,举着双手,往唐军营砦里走动,他们要的是降伏和苟存下来,他们再也忍受不了断水绝粮的折磨了。
“拽!”随着定放手的呼喊,和令旗的挥动,高大无匹的七梢砲砲架之下,拽索手们足有四五百人之多,他们仰起脸,看到砲头的横轴处满是刺目的阳光,几乎无法开眼,无数的绳索一头系在其上,另外头拉在自己手里,每五十人一根绳索,随着“拽”的号令,呜呜泱泱,全都齐声呐喊起来,大伙
17.战争无诗歌
井栏车,宛若座高大的楼宇,共有三层,每层对西一面都排有假女墙或旁牌,其后站着强弓手,囊中装载着神雷火药筒,三层间有“之”字形的梯道相连,车辆四周各有三个幢队的精锐先登跳荡手,负责将其缓缓推动。
很快井栏车各层都开始咻咻咻射出拖曳着烟火尾巴的鞭子箭,不断靠近混战一片的方渠城东城门,待到跳荡手用柴草捆填平了干涸的壕沟后,左右顿时化为平地,井栏车距离城墙已不足三十步了!
这时传令司左虞侯李宪,和右虞侯周子平,驰马越过列列准备自井栏车登城的各幢队,挥手大呼,带来了高岳的最新指令:“大尹有令,城中羌人皆圣主赤子也!有出城投效者,便可监管起来,赐予水米饭食,不得滥有杀伤。”喊完后,李宪和周子平各手持一面白旗,插在城下空地处,对浓烟弥漫的城头用汉话和羌话反复喊到,大尹有令,聚白旗下者不死。
城头奋战的野利叱和舒虎荣,仰面泪流,便说本族诸人,不用在城内同死。
很快,方渠城环形的罗城各门处,两族男女老小哭声震天,蜂拥着往白旗下跑动。
这时候北墙处高崇文部众,和南墙处的范希朝、吴献甫部众,也都开始出击,到处抓捕党项的降人。
唐军主攻的东门处,战事最为残酷激烈,附从唐家的党羌士兵和反叛唐家的党羌士兵,互相骂着对方“杂种”,然后毫不留情地刺砍对方,尸首混着血,躺满了残缺的各处城垛,等到羌兵义从们力尽而退时,后阵的唐军跳荡主力,开始环绕三辆井栏为核心,继续发起强攻,务求不让野利、大虫得到喘息休整的机会。
靠近城头的井栏最高层,将桥板轰然放下,而后跳荡兵手持平陇长刀,鱼跃着跳到城头处,疯狂砍杀,其下的各幢队则沿着楼梯拾级而上,源源不断地填补到城头战场上去。
这使得党项完全无法抵御得住,谯楼的残垣断壁处背靠着根木柱厮杀的野利叱,四周的亲兵扈从死伤殆尽,最后被五六名唐军的跳荡兵给围住。
当先的两位手里持着虎头图案的团牌,后手握着锋利的短柄横刀;后首两位则将平陇长刀举高,过了肩膀;再侧边,各站一位镗钯手,微微猫着腰,沉着脚步,镗钯锋利的三齿,在手里不断转动着。
这六位跳荡兵,各个面部都满溢久经沙场的杀气。
野利叱虽满身是伤,但还是怒吼着举起朴刀。
一名镗钯手跃步,用三齿格挡住野利叱的朴刀,另外位则猛地一刺,野利叱惨叫声,手臂被贯穿,钉在那断柱上。
然后刀牌手上前,用横刀捅入了野利叱的腹部。
野利叱肠子都流出来,跪在了地上,被随后的唐兵用平陇长刀给压住脖子,随即长刀轻轻错动,血和喉头的软骨一起飞溅,野利叱顿时毙命,噗通声倒在了地上。
午后,唐军不但占据方渠城的谯楼处,其余各处城门也被打破,各路人马自不同方向冲入城内,有敢于抵抗的格杀勿论,伏地投降的则被羁马绳套住,拉了就走。
大虫族的酋帅舒虎荣,被唐军的神雷火箭射灼成重伤,带着残部数十人,丢弃了罗城,退入到子城里,唐军三面围定,穷追猛打。最后舒虎荣在子城根下的城隍旧址内,亲手杀了七名儿女,而后纵火烧庙。
待到唐军打破子城门突入进来时,整个城隍庙化为一片火海,四周趴着的,全是伏剑自刭的大虫族大姓,还有些许活下来的大姓孩童,被唐军士兵夹住,拖到子城外来。
望着子城冲天凄惨的火焰,督战的高岳明白,庆州剿灭叛羌的战争至此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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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安存庆州羌
秋季的庆州城内,高岳并非离开,他会同刺史论惟明、神策决胜军使高崇文,及御营都统监军使谭知重,及定武军监军使西门粲等重要人物,开始讨论战后处置事宜。
此次征剿作战,高岳斩党项叛党一万一千有余,当然就首级而言,是无差别的,另外捕虏党项男女先后达七万之多,除少部分分赐给立功的僚佐军将为家奴,其他几乎全然当作东山奴贩卖出去,或配给回凤翔和兴元为奴。
整个庆州东山党项,几同覆灭。
原本权德舆主动要求为高岳做碑文歌功颂德,但权现在还只是进士出身,尚未有授官,故而高岳让进奏院和在京的判官韦平出面,替权德舆奏请为八品太常寺协律郎及凤翔府推官,很快权德舆青衫加身,便心安理得地替高岳撰写《御史大夫高岳平东山党羌碑》,在里面极力吹捧高岳等人的武勋,称“大夫典掌虎旅以来,自南而进,凡战十七,斩首一万有奇,降叛羌七万二千,破叛羌栅二十三、砦八、镇四、县城二......”待到高岳入方渠后,“以皇帝命赦羌人,庆阳南北皆平,朝廷大飨赉功......”且说:“至此一战,皇唐光威复照大河之曲、朔方之山,东山党羌不敢复逞凶残,白于山南为之一空。”
权德舆撰写完碑文后,高岳下令,将御营右军也即是义宁、定武两军参战随征的幕僚、将官,及参战的高崇文、吴献甫、论惟明所部军将的头衔名字全都刻在其上,而后立在方渠城外的大道边,过往人无不可见。
不久,皇帝的册令传到庆州。
册令褒奖高岳“为时成材,抱厥沉断,儒而有勇,虎步京北”,此次出征“掩鬼神而用奇,越峻岭以制胜”,朕决定正拜高岳为御史大夫,加实封七百户,并前封共为一千四百户,加爵为淇县侯,勋官为柱国,赐高岳妻子为县侯夫人,荫高岳长子(高竟)为七品官阶,其麾下各将,各有擢升迁资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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