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幸运的苏拉
迷迷糊糊睡到平明时分,韦驮天又来报:
“西贡川对面,尚结赞的次子来求见主人您。”
不久,因涉水而浑身湿透的伍仁,跪拜在高岳面前,他孤身前来的目的只有一个,索回兄长的尸体。
高岳不作声,而是起身从背后的书架上取出块木简来,上面浸染了乞藏遮遮自刭飞出的血,但刻写的字迹都还是清清楚楚的,“两国交兵,主帅死伤在所难免,乞藏遮遮守台登城至最后一刻,也算是让人敬佩的勇士,只是他死得不值得,替一位反复毁盟、屡次盗边的赞普卖命而死,不过好歹我和那曩氏父子都交过手,也算有点私人情谊,可以把乞藏遮遮的尸体还给你。”
听到
20.商路第六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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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台登城大战,唐家再度取得辉煌的胜利。
过清溪关,唐军再度拓地数百里,夺取了整个巂州,杀西蕃云岭大论乞藏遮遮、曩贡城防使论东柴、腊城城防使悉多杨朱、台登城防使达奚小俊,同样大破青海城防使论突结梨,俘会川防御使论乞髯,降服笼官马定德等,杀西蕃料敌防御使十七,笼官五十四,六标识的虎豹皮勇士九百,及以下将士一万三千有余,俘西蕃士卒、男女二万,击破堡寨七十处,缴获铠甲、器仗、旗帜万余,战马两千匹,还有牛羊数千头。
西蕃损失的不单单是巂州和数万兵马,此次惨败更代表他们在云南、剑南数十年的经营毁于一旦:军队、屯所、城池、土地统统丧失了,南诏也背叛了。现在西蕃的南道,只剩下曩贡、西贡、腊城、故洪、无忧城等一线几个寥寥据点,而原本神川和会川的兵马也几乎全都丧失,只能龟缩于铁桥处。
巂州的易手,引起了连锁的反应——马重英围攻沙州敦煌的计划失败,仓惶退回河西凉州去了。
而东道大论尚绮心儿面对自河池、汧源出战的高岳射士军,还有神策威戎军、神策宣威军,及沙陀、吐谷浑等附唐部族的多路进攻,也是疲于应付,军力窘迫到捉襟见肘的地步——七月以来,射士军攻陷了仇池山,打通自兴元前往秦、渭等州的道路;威戎军、宣威军打下了水洛,而沙陀和吐谷浑则攻占了半个会州。
尚绮心儿恼羞成怒,弹劾尚结赞、马重英,要他们为和唐家开衅后的连锁失败负责!
逻些城内,赤松德赞几乎一夜间苍老了十岁,他已没有精力去仲裁重臣们间的内讧和纷争,当乞藏遮遮染血的木简摆在他眼前时,赤松德赞居然号啕大哭起来,泪珠洒在其上,斑斑点点。
“向我的舅家求和,求和......”赤松德赞招来区颊赞,拜托他为遣唐使。
区颊赞惶恐不已,称当初策划西吉劫盟,我也是其中一份子,如果以我为使臣,怕是会被唐家天子断首泄愤的。
“你、尚结赞、马重英误了本雍仲!”赞普捶胸顿足,但区颊赞却没命叩首,死活不肯去长安城,赞普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垂头哀泣。
这时桑耶寺前的馆舍里,赞普最宠爱的波雍妃,双眼通红而惊恐地拜在莲花生的身前。
莲花生急忙询问到底发生什么事。
波雍妃便捂着脸哭起来,而后指着自己的腹部,说我已有了赞普的孩子,如果是女儿还好,如果是儿子的话,肯定会激起蔡邦王后的嫉恨,母子都会被她害死。
所以波雍妃哀求莲花生,说整个高原都说你是最有神通的僧侣,请你帮帮我,渡过这个劫难。
莲花生接受了波雍妃的请托,便进入宫殿,告诉赞普说:“这位妃子腹中的孩子,正是赞普你已亡故的长子牟赤松波的转生!”
赞普还没从哀痛里走出来,昏昏沉沉地听了莲花生的说话,心中还有些怀疑,“牟赤松波为什么会托生波雍的腹中”
“他割舍不了和父母及兄弟间的情爱。”
听到这个,赞普的眼泪又涌出来了。
而随后,蔡邦王后狠狠地将盛着乳酪的金杯掼在地上,雪白的汁水泼洒在光洁的地板上,王后的脸都扭结起来,“牟赤松波是我的长子,他怎么可能托生在那个夜叉般的下贱女人肚子里”
她晓得自己吃了哑巴亏,波雍妃和莲花生勾结起来,让她投鼠忌器,不敢加害波雍妃腹中的孩子:谁会害自己死去长子的转世呢
“莲花生的中观宗,还有那大乘和尚的汉地
1.云浮铎鞘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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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云风景异华夏,
亦喜地理通楼烦。
白羽矢飞先火炮,
黄金甲耀夺朝暾。
要须洒扫龙沙净,
归谒明光一报恩。
——————————————武元衡《出塞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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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郑絪的介绍,高岳才恍然大悟。
原来矮小的滇马,多是南诏东部养的马,体型较小,通常也不喂养,而是野放散养,多用于托运货物辎重罢了。
可洱海以西的雪原地带,也即是在南诏发迹的越赕川、蒙舍川地区,更盛产骏马。
高岳一听就来了兴趣,就问郑絪这越赕马如何养。
结果郑絪说,这马一岁后用纽莎草做成笼头牵着,三年内就给它喂清粥米汁,而后到五岁后开始再喂养精饲料,七岁方成,可日行千里,冲锋陷阵。
“越赕马,以青色和白色毛发最佳,其中青色别名‘越赕骢’,白色则名‘大厘雪’。”郑絪拍着南诏送来的骏马鬃毛,如此说道。
高岳心中嘀咕,这越赕马的成本可真是昂贵,后来又听说整个南诏王室花费巨资也就养了五百匹而已,原本的兴趣就歇了:“还是让羌、沙陀和吐谷浑在凤翔、泾原、盐州那里牧马,更能满足军队需求,这越赕马也只能当奢侈品,送人也好,给将帅使用也行,广大骑兵是用不起了。”
可高岳还是接受了大厘雪,而韦皋则收下越赕骢,给皇帝留了几匹相对平平的骏马。
和骏马一起献上来的,还有南诏特产“统备马甲”,就是战马披挂的马铠,细分为鸡脖甲(马脖)、门帘甲(马面颊)、“前裆甲”和“后裆甲”,皆用精锻甲片,可照毛发,用坚韧丝线串缀而成,“这种统备马甲是什么人锻造出来的”按照惯理,高岳更关心器物的制造者,而不是器物本身。
进贡的南诏使臣便毕恭毕敬地说:“丽水(今丽江)的磨些蛮,尤其擅长锻造刀剑、马甲。”
“你家的诏可有磨些蛮工匠”高岳迫不及待地询问。
使臣回答说有的,我家的诏拥有无数奴隶,有的为他种田,有的为他放牧,有的为他淘盐,还有的为他打造武器,光是磨些蛮的甲匠和刀剑匠就不下三百。
说完,南诏使臣很骄傲地将三把锋利的兵器端出来,说这是我家诏出于友谊,特意馈赠给唐家的礼物。
“此乃何物”高岳和韦皋都十分讶异。
单见这武器,形状如戟戈的残刃,以犀角为剑柄,柄处饰有黄金碧玉,装以金穹铁簜,锋刃呈沉沉的青黑色,可握在手中却十分轻巧,完美和人的肌肉节奏妥帖起来。
韦皋挥动这刀不似刀,剑不似剑的武器,轻轻一拟,南诏方才献来的统备马甲,居然在铿锵声里,被轻巧劈开!
这下连韦皋都愣住了。
“这就是磨些蛮锻造出来的铎鞘。”郑絪介绍说。
这种铎鞘,使用丽水打造,反复锻冶,而后插在高山泥土当中,在旁侧挖出孔穴通风,每月用马血祭之,乃是一等一的神兵利器。
“当世最好的铎鞘,共有七把,即天降、禄娑摩求、铎茸、铎摩那、同铎、朱笴、云浮。我诏随身所佩的,正是天降铎鞘,分为左右。这里是同铎、朱笴、云浮三把,赠予唐家。”
“同铎、朱笴、云浮,这三把优劣如何”韦皋问到。
使臣说,朱笴、云浮为好,同铎稍次,但都是不实出的兵器。
然后韦皋收下了朱笴剑,高岳喜欢“云浮”这个名字,便接下云浮剑,至于稍次的同铎,便装入到函中,留给皇帝去了。
骏马、马铠和铎鞘都看过了,该勒留的也勒
2.相争三泉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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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岳在晓得定武军的射士们已将仇池山夺下后,便急切希望巩固这个战果。
不为别的,只因仇池山位于秦、陇、汉中、巴蜀的交会处,其位于嘉陵江的上游,恰好处在陇右的成州地,只要获得此处,便可与定武军的河池城呼应,北可出祁山道进攻秦州,西北可走狄道蚕食渭州陇西,往西南还有坦途河流,可侵入西蕃南道最为倚重的牧马地松州草原。
但先前高岳在台登城之战里,已动员定武、义宁所有的将兵、神器五营兵,还有所有的骑兵、炮与车辆,真的算是倾尽所有了。
故而巩固仇池山,他希望得到韦皋的帮助。
韦皋二话不说,“维州无忧城的论莽热已被我的虚兵吓到不敢出来,故而马上把西山那边的一万兵,交给王有道、曹良金指挥,借给逸崧你三个月,仇池山一旦到手稳当下来,就得还给我。”
这当然没问题,反正从西川借兵,就是希望把西蕃的势力恫吓驱逐出仇池山周围而已,顺带让苦战后的定武、义宁将兵们得到休整与补充。
两相情愿之后,高岳便自台登城起拔,与郑絪一道,开始往兴元府归师。
八月初,利州三泉院处,朝廷使节到来,带来皇帝的慰劳,其实就是要催促高岳尽快回北地统制御营各路军马,彻底剿灭党项因高岳已是两府节度使、正拜御史大夫,故而皇帝赏赐他金银衣衫无数,并且加封五百户;至于郑絪,也因出使云南,策反异牟寻的大功,被皇帝除以礼部侍郎,且皇帝还要求:来年京师的春闱,由郑絪来知贡举,代替原本的高郢。
最初两人都是欢喜的,便在三泉院设下酒宴,互相庆贺。
可酒水尚未过三巡,高岳和郑絪就爆发激烈的争吵。
究其原因,是高岳未有忘记和李吉甫的三年约定,信心满满地要解送兴元府、凤翔韬奋学宫的生徒们,赶赴京城应试,并希望皇帝能亲自在大明宫,于殿堂上紧接礼部春闱再设天子制举,成绩优异者便可直接委任为县令,特别是西北西南地区,县令尤缺。
如是的话,不但高岳的“韬奋人才计划”能大功告成,打响名气,也能解决唐政府理人县令紧缺的局面。
当然这里面也有高岳的私心在内:毕竟当初我和李吉甫打赌的,我高三是个谦逊的人,只有一点原则性,那便是不能输。
郑文明你我私交这么好,你当礼部侍郎又是来年春闱主司,我俩联手,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不过其实高岳之前能冷静想想,而不是被酒宴上的一时情热冲昏头脑,他就该明白,郑絪绝对是茅厕里的石头级别的。
所以开口后,局面便立刻无法控制。
“你身为朝廷方岳,把春闱的进士科考试当作什么了!”郑絪大怒。
高岳有些窘迫,要知道宴席上都是兴元、凤翔的大将、官佐,还有皇帝宣诏的中使在场,我不要面子了于是脾气也上来:“仆又没说过要郑文明你徇私通榜,不过褒奖有才学的举子,让文明你留意而已。”
“这已经是徇私了,你可是朝廷方岳……”
“方岳如何方岳如何方岳就不能举贤了吗”高岳也暴躁起来,陡然提高了嗓门。
席间的众人都低头不语。
“你到底要褒奖几位,你说”
“也就三四十个而已……”
“朝廷历年春闱,取士少不及二十,多也不过三十,你倒好,一开口就是请托三四十个,是把礼部贡院当骡马行耶”
3.羌奴吁天录
仲秋前两日,兴元府衙署中,刘德室找到高岳,说马上节日过后,就要在城外设亭内举办乡饮之礼,送举子们去京师应考啦。
一提到这个,高岳心中犹自感到不快,不过他还是对刘德室说:“芳斋兄,举子们马上顺骆谷道跋涉去京师,一呆便是数月,吃住方面兴元府和京城里的进奏院,得安排好,别让举子们有缺衣少食之虞。”
“这是自然,全兴元、凤翔的军将、官吏和大商户、廓坊户都答应出一笔钱,专门资助韬奋学宫举子们春闱之需。”
“别让我们兴元凤翔的学子被人瞧不起!”高岳这时忽然提高音调,掷地有声,闹得刘德室有些摸不着头脑。
接着刘德室见四下无人,便把高岳牵拉到衙署后院角落处竹林,把一卷书稿交给他。
“这是”高岳一看,书稿首处,写着《羌奴吁天录》五个遒劲的大字。
不用猜,这字迹他是很熟悉的,“韩退之啊韩退之,我出征前特意叫芳斋兄您携钱帛给他,叫他安心在学宫里温书写策论,准备来年春闱,结果他这段时间搞了什么就写了这本书稿来的……这都是什么……”
刘德室叹口气,招招手,院子角门处原本京城胜业坊的经生贺摩云走进来,对高岳作揖。
贺摩云、冉三娘这一干写经人,现在跟着高岳也都腾达了,在洋州经营几个纸坊、雕梓坊,其中也就吴彩鸾是真正的闲云野鹤而已。
“自从湖南那边送来竹狸后,鄙人在洋州田舍中就饲喂了不少。”贺摩云拱手对高岳说:
一日,韩处士来他的田舍游玩,他就招待酒食,烤了只竹狸,可韩处士明显有心事,告诉他说,最近兴元邸报上有个叫“桐花”的,写出的诗歌轰动全城,他看了后,惊骇于自己的才学不及此人。
“桐花,这是个女学士”高岳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贺摩云点头,然后说韩处士心情颇为低落,抱怨说本来全兴元他的诗才应是第一,结果比他年轻的白居易来后,明显后来者居上,现在又有这个署名桐花的女流也让他自愧不如,说着说着韩处士更加怅恨,说害怕对不起淇侯的栽培。
“老是在乎诗赋,退之太杞人忧天了。”高岳说。
后来韩愈趁着酒劲,看了贺摩云喂养竹狸的地方,看到这群肥仔被困在一格格栅中,只知道啃噬竹子,对自己马上要被割肉剥皮的命运完全不知,便长叹一声,说兴元那群棉田、盐井、铁官和马坊里的羌奴不也如此吗
随即高岳捂住了额头,他似乎已预见了结局。
果然韩处士离开洋州,专门跑到兴州略阳的棉织监司处,观察了快一个月,详细了解东山羌的女奴们在那里的工作和生活,回来后就奋笔疾书,写下这本《羌奴吁天录》,还找到刘德室说要刊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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